祁阑将一早备好的温烧酒挎在腰侧,转手拿了搭在旁边椅子上的他专门给姜意准备的狐裘,亲手给她穿上。
“本来还准备了马装,只能等下次了,这次先带你去林子里转转,也不骑马,拿着弓箭遇上野鸡兔子的猎一猎就行了,其他的下次再说。”
姜意心说,本来也是来抓兔子的啊。
不过被堂堂太子爷亲自伺候穿了大氅,这种滋味还是很美妙的,从庄子上出来,姜意一路都美滋滋哼着小曲儿:咱个老百姓啊,今儿个真高兴!高兴,高兴,今儿个真高兴!
要不是腿那里还有点不方便,她都想蹦起来。
她从小到大,就没有旅游过!
现在虽然不是旅游,但是胜似旅游啊!
这林子里的风景简直美呆了,空气又好。
手里提着一张祁阑专门给她准备的小号弓箭,姜意活像是蹿进了林子里的猴子,举着弓箭左右瞄准,寻找猎物。
祁阑跟在身后,顾不上看猎物,一双眼睛就在姜意身上,像是被黏住了。
他以前从来没有对一个人这样上心过,现在这种克制不住的情绪却涌遍全身,这就是话本子里说的情难自禁吗?
姜意忽然猫腰,瞄准了前面一只蹦跳的兔子。
就跟鬼子进村儿似的,弯着腰一步一步靠近过去。
祁阑瞧着可爱,嘴角勾着笑,看看姜意,又看看那只被姜意看中的兔子,在姜意背后默默举了弓箭。
姜意不知道祁阑背后的动作,只全神贯注盯着那兔子,眼见兔子不动了,立刻拉弓射箭。
她以为自己拉满了弓,这箭一定能嗖的飞射出去。
然而。
想象是丰满的,现实是残酷的。
这箭倒是射出去了,但是根本不是奔着兔子,直接奔着旁边的一个树桩子就嗖了过去。
而这射箭的动静也惊动了那只兔子,那兔子嗖的就窜走。
姜意顿时哭丧着小脸,“我的兔子啊!”
话音未落,听得耳边一道利箭刺破空气的声音,嗖的飞射过去。
姜意眼睁睁看到一支箭羽将刚刚她瞄准的兔子射中在地。
回头就看到祁阑收了弓箭,朝她笑,“还不快去捡你的小兔子?”
尽管知道祁阑长得帅,可现在在林子里,阳光半洒半遮的落下来,罩在祁阑身上。尤其这人又给她把兔子射中了,姜意只觉得他长得越发顺眼。
眉开眼笑朝祁阑吹了个口哨,姜意转头去捡兔子。
“这兔子真肥,一会儿就烤了吃!”
祁阑笑问,“人家大家闺秀都是不忍杀生,就算是遇着小兔子也要抓回去喂养,你怎么张嘴就要吃?”
姜意不知道是被祁阑帅的迷晕了还是抓到兔子兴奋的,脱口道:“你不是说吃了多长肉?”
多长肉,抱着舒服。
一秃噜嘴,话飚出去了,姜意顿时想要给自己挖个坑埋了。
她就是传说中的小绿茶吧。
嘴上说着不喜欢不答应,但是说的话全都是勾引。
靠!好尴尬。
姜意转头同手同脚提着兔子走向自己刚刚射出去的那一箭。
祁阑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原来这样啊,行,那孤今儿得好好射几只肥兔子给我们小意吃。”
姜意面红耳赤假装自己聋了,没搭理祁阑,低头把射到树桩子旁边的箭捡起来。
“咦,这是什么?”
手提了那箭羽,正要捡了直起腰来,忽然看到杂草从里有个亮闪闪的东西。
那东西其实藏得挺深,要不是姜意剑箭羽的时候专门扒拉开那杂草丛,根本看不到。
现在看到了,姜意也不起身了,干脆蹲下去,用那箭羽去扒拉杂草。
祁阑走上前,“怎么了?”
“这里面有个东西好像会发光。”姜意把杂草扒拉开。
祁阑入目就看到一只流光溢彩的球。
“夜明珠。”
“这就是夜明珠?”姜意一脸震惊,伸手就要去拿。
“等等。”祁阑拽了她一把,“荒山野岭的出现这东西,先别碰。”
“哦。”
姜意退后一点,把位置让给祁阑。
跟在后面的长喜走上前来,瞧了一眼地上的夜明珠,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麻布口袋。
第128章 尸体
祁阑用姜意那支箭将夜明珠从草丛里扒拉出来,弄进了长喜手里的口袋中。
长喜一收袋子,将口袋别在腰间。
祁阑蹲在原地没起来,用那箭羽的箭头去扒拉那杂草丛。
“这是菟丝草,生长的时候总是缠绕成一堆,现在冬日,干枯了,但是看这夜明珠的位置,像是在菟丝草的最里面,这不像是落进去的,倒像是被人藏进去的。”
祁阑说着话,将那箭羽丢到旁边,从短靴里拔出匕首,一把抓了菟丝草的藤蔓,用匕首割断。
一大丛缠绕在一起的藤蔓被丢开,露出底下经久不见天日的土地。
“这是啥!”姜意顿时被地面上的一个小坑吸引,也蹲在祁阑旁边。
布满菟丝草草根子的地面上,有一个约莫祁阑拳头大的坑,那坑底有的地方斑驳着灰白色,瞧起来底下像是有石头。
祁阑用匕首戳了几下,将坑里的土扒拉开,随着泥土被挖出,底下露出一块玉白色质地的大理石。
“挖!”
祁阑收了匕首起身,吩咐长喜。
长喜立刻回身去庄子上拿铁锹,不过须臾,折返回来开挖。
随着挖开的面积越来越大,露出来的大理石就越来越多。
“我得天,这上面是...一条龙?”
那大理石上雕刻着浮雕,是一条翱翔云间的龙。
龙鳞甚至在阳光下泛着光泽,看上去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瞬就要从大理石板上飞腾而起。
整个大理石板全部被挖出来,大小约莫...
“这是不是大小像个棺材板?”姜意错愕的问祁阑。
祁阑也觉得像,毕竟前不久姜意才诈死过一次,府里才办了丧事,棺材板的大小就在脑子里呢。
“撬开看看。”
长喜招了个暗卫下来,两人一人一把铁锹,在大理石板的一端一起用力。
“一,二,三...嚯!”
将那大理石板掀开。“天!”
里面臭气熏天,是一具已经腐烂的尸体。
姜意让吓得顿时一声惊呼朝后踉跄一步。幸好被祁阑拦腰扶住才不至于摔倒。
“害怕就往后站一站。”祁阑偏头在姜意嘴角亲了一下,“没事儿,死人了,这世上若是有鬼,作恶的人早就死绝了。”
姜意点头,“我没事。”
祁阑摸摸她脑袋,转头朝那尸体走过去。
尸体身上的衣服已经不辨颜色,但是从质地上,祁阑和长喜研究了片刻,一致认定是上好的云锦。
棺材是大理石板,衣服是上好的云锦,甚至棺材板上还雕着龙...这尸体生前必定身世不凡。
可惜尸身已经腐烂,基本看不出长什么样子,只能从外形判断是个男子。
长喜用匕首将那尸体从头发到脚趾,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番,最终只在身上找到一枚玉制戒指,用箭尖儿挑了,拿旁边装了夜明珠的麻布口袋擦了擦,递给祁阑。
“殿下,只有这个,别的什么都没有。”
那戒指只是一个光秃秃的圈儿,什么花纹图腾都没有,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收起来吧。”
祁阑吩咐,长喜将戒指丢到了装夜明珠的口袋里。
“这尸体怎么办?”
长喜刚刚问完,姜意忽然道:“这棺材底下,检查一下吧,我之前看话本子,见有人写过一个桥段,就是,棺椁套棺椁。
就是墓葬的主人为了掩饰真正的棺椁,会弄一个假的出来。”
长喜朝祁阑看过去。
祁阑摩挲了一下手指,点头。
大理石板比木板沉许多倍,想要挪开并不容易。可就算是不容易,也不该纹丝无法撼动啊。
长喜和一个暗卫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挪开那棺椁分毫,长喜又招了个暗卫过来,三人合力,也没挪开。
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子,长喜朝祁阑道:“殿下,这个棺椁像是长在地上了。”
“那就往下挖!”祁阑拧眉盯着那棺椁,吩咐。
挪不开,就顺着棺椁往下继续挖,看看底下到底是什么。
长喜得令,与两个暗卫一起埋头继续挖。
“靠,这底下还真是有东西!”
棺椁的四壁竟然没有在棺椁底子处就结束,而是顺着一直往下。
难怪挪不开。“继续挖!”
那大理石板一直延伸延伸,足足到了地下四五米深的地方,开始拐弯了。
长喜又顺着拐弯的地方继续挖,一直往前挖了十来米,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祁阑看着被挖出来的大理石,“这像个...密道。”
长喜将铁锹往地上一丢,从深坑里飞出来,拍拍身上的土朝祁阑道:“殿下,这密道该是花了大价钱建造的,纯大理石板,当初应该消耗了不少的人力物力财力。
可这林子是咱们山庄的林子,这密道挖的时候,咱们不可能不知道啊。”
祁阑瞧着地上的大理石板,“如果他是在我们接管这山庄之前挖的呢?”
姜意立刻就道:“殿下接管这山庄之前,这山庄是谁的?”
祁阑回头看姜意,“这庄子,以前是我父亲的。”
前太子。
“那就是他挖的密道?为了防止什么不测?”
祁阑没说话。
这密道到底是什么用途,只有知道这密道的另外一端究竟是通向哪里才行。
“火药爆炸容易打草惊蛇,去找工匠要专门的药水吧。”
大理石雕刻的工匠有一种专门的药水,这药水用在蚀刻工艺上,用来腐蚀这大理石板再好用不过。
暗卫领命而去。
长喜则和另外一个暗卫将大理石板上的尸体搬了下来。
“咦?”
尸体被搬开,长喜在尸体底下看到一个小小的花纹。
正好被尸体的后背压住。
“殿下。”
祁阑凑上前仔细去看,心跳猛地缩了一下。
这花纹,与他在那宗卷夹层发现的那张纸上的花纹图腾,一模一样,也就是说,属于前朝太子的令牌图腾。
这尸体和密道,竟然与前朝太子有关?
偏偏这密道所在的位置,曾经又是属于祁阑的生父。
“把尸体带回庄子上去,找刑部尚书过来,让他带着仵作!”祁阑立刻吩咐。
第129章 身份
“这人死了起码有七八年了,从死者的手指和面部来看,当时应该是活着的时候被弄进了棺材,活活让憋死在里面的。
他身上这云锦,现在虽然沤烂不太看得出花纹颜色,但是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苏州织造在七八年前产的一批特供御用云锦。
臣之所以能出这个推断,是因为这云锦中含了金丝,这么多年来,只有七八年前苏州织造的那批云锦用了金丝。因为那年恰逢莫太妃五十大寿,宫中大办宴席,各地官员争相送上寿礼,这金丝云锦便是当年苏州织造进贡的。”
七八年前,祁阑也才十二三,正处于整日惶惶不安的时候。
七八年前,刑部尚书还没有开始追随祁阑。但也知道那时候祁阑过得多不容易,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刑部尚书继续道:“死者约莫二十五左右,其他的...腐烂的太厉害了,基本看不出来。”
长喜立在一侧,询问,“那意思就是查一下京中显贵,谁家七八年前有二十五岁左右的男子失踪或者病故?”
刑部尚书摇头,“未必是京都显贵,他虽然穿着这云锦衣裳,可未必这衣裳就是属于他的,也可能是街头流浪汉被弄了过来。”
祁阑先前提及夜明珠,刑部尚书狐疑,“夜明珠在夜晚会发出柔光,那么大一颗夜明珠,光亮不容小觑,庄子上的人先前难道就没有察觉?”
长喜道:“尚书大人不知,这夜明珠是在菟丝草的草丛里被发现的,那一丛菟丝草,长得密密实实,再加上旁边还有一小片迎春花,也是藤条长得密密实实盘绕一起,哪怕是冬日,也不容易透出光亮。
这山庄,殿下其实来的次数不多,就算是来,也鲜少会上山。”
祁阑哪有打猎的兴致。
每年打猎,也是皇上组织的秋猎。
尚书大人看了祁阑一眼,唉了一声,“只凭这一具尸体和这一身云锦,很难定位,目前我们也只能是先在京都显贵的圈子里筛查。”
“咦?”长喜忽然意外,指了那尸体的脚,“这是,六根脚趾?”
刑部尚书点头,“对,右脚六指,这虽然是个特征,但其实真正筛查起来,不太容易。因为如果这人是京都显贵,他家中其实是不愿意让他六指的秘密被外界知道的,毕竟...”
砰!
不且刑部尚书话说完,一直默默坐在一旁静静听他们说话的姜意,忽然手一抖,将手中杯盏跌落在地。
祁阑猛地转头看向姜意,就见姜意脸色发白,两眼发直,震惊又不解的看着那尸体。
祁阑两步走到姜意跟前,毫不避讳刑部尚书就在旁边,手指微曲,在姜意脸蛋上刮了一下,温声问她:“怎么了?”
姜意向来不和祁阑亲近。
但此时脸颊却忍不住在祁阑手指上蹭了蹭。
祁阑悬在那里的手指微微僵住,又问,“想到什么了?”
姜意仰头看向祁阑,一双眼睛带着一点惊恐和不安,嘴角动了几下,才道:“我爹,是六指,我爹当年出事的时候,是...二十多岁。”
原主留下的记忆杂乱无章,尽管大多数都是原主对四皇子的爱,可涉及到爹娘的,也不是完全没有。
其中爹爹是六指这一点,原主记得清清楚楚。
姜意对原主的爹娘并无多少感情,只是觉得他们死的冤屈。可哪怕如此,现在猛地听人说起六指,在看着尸体,也忍不住脊背发寒。
祁阑的脸色一下就阴沉下来。
“还有别的什么特征吗?”用最温和的声音去问姜意,唯恐刺激她现在有点脆弱的神经。
姜意摇头,“只记得这个,我爹娘是十年前出事的,妾和殿下说过,是靖安伯府老夫人安排了悍匪,半路截杀。所以...这个七八年前死的人,不是我爹吧?”
“那你爹娘...”刑部尚书也皱眉,朝姜意看过来。
姜意摇头,“尸骨无存,我对爹娘的记忆不多,出事的时候我还太小,殿下不如把崔世清叫来,他可能知道的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