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阑一进去便看到坐在密室中的人,一眼便看出是个女扮男装的。
那人起身,朝祁阑一拜,“我叫吉祥,是大燕国皇后娘娘跟前伺候的,这次萧将军因为特训不得空。因为事情紧急,所以就派我过来给殿下传消息。萧将军的人在漠北找到了令尊。”
祁阑前一瞬还在震惊来人的身份。
要知道,这位吉祥姑娘可是大燕国皇后跟前最得力的人。如今掌管大燕国女军,也是一位叱咤沙场的女将军,与当年苏将军不分上下,很有威望。
但跟着就被吉祥后面的话惊了个目瞪口呆。
“找到谁?”
吉祥道:“令尊,也就是前太子爷,只是让萧将军忌惮的是,与令尊在一起的人,是贵朝前朝那位废太子的后代,萧将军的人不敢打草惊蛇,唯恐惊动了对方。所以目前还不太清楚为什么令尊和这些人在一起。
这件事,萧将军的意思是,我们只能帮到这里,后面要查的,只能是殿下您来查了。”
吉祥说完,从怀里摸出一封信函。
“这是地址。”
说完,吉祥将信函往桌上一放,然后起身抱拳行礼,“我还有军务缠身,皇后娘娘吩咐的事情尚未做完,就不多在此处逗留,殿下若有什么事情需要萧将军的帮助,还按照以前的传信儿方式传递消息便可。”
都是秘密想见,祁阑也不会开口留对方一顿饭。
只是道:“吉祥姑娘好走,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吉祥飒爽一笑,“会的。”
说完,吉祥从密道一侧离开。
祁阑坐在了吉祥刚刚坐的位置,将那封信函展开。
上面并无别的多的话,只是一个地址。
漠北芦台镇。芦台镇?
祁阑立刻朝外喊了一句,“长喜!”
长喜推开密室的门进来。
祁阑问:“漠北芦台镇,你还记得不?”
长喜不知道祁阑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但是知道一定与这次萧将军派来的人传递的消息有关,立刻道:“当年先太子殿下出事之前,曾经两次秘密前往漠北芦台镇,说是去探望故友。”
这些都是祁阑的父亲出事之后,祁阑随着慢慢长大,慢慢调查当年的事,一点一点查出来的。
“先太子殿下在漠北芦台镇养了私兵。”
祁阑看着长喜,一字一顿的说:“刚刚,来人和我说,萧将军在漠北芦台镇,找到了我父亲,”祁阑抿了一下唇,“活的。”
第123章 哭了
长喜徒然眼睛大睁,惊愕的看着祁阑。
祁阑脸上带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情绪,“他竟然还活着。”
惊喜之后,心头各色情绪翻滚,祁阑置于桌上的手指摩挲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他既是活着,为何不回来,我和母妃这些年...”
受尽了委屈和担心受怕,磕磕绊绊的活到现在,全凭着一口气。
现在得知他还活着。
祁阑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是欢喜更多还是怨恨更多。
姜意和静妃说,万一先太子还活着,那时候祁阑是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里的,他无法想象一个人有妻子有儿女,为什么活着却不回家。
现在得知这个人竟然真的还活着...
祁阑闷闷的吐了口气,“派人去芦台镇,不必寻找他,只派人在芦台镇开个小铺子,先把生意稳下来,其他的不要动作,免得打草惊蛇。”
长喜震愕难消,怔怔点头,“是,静妃娘娘那边...”
“不要提,现在什么都不清楚,没必要提。”祁阑声音发沉脸色发冷。
长喜领命离开。
祁阑在密室中一动不动的坐了有小半个时辰才出去。
“侧妃呢?”出去没看到姜意,祁阑问福宝。
“娘娘说屋里闷得慌,带着半斤出去转转。”
外面天色早就黑透了,又有点阴天,没什么月色,转转也看不到什么风光。
祁阑偏头看了一眼门外,想了想,抬脚出去,没让人跟着,只打听了一下姜意往哪个方向走了便寻了过去。
姜意去的是一片梅林。
梅香沁人心脾,闻着心旷神怡。
半斤踹了点小鱼干,姜意一边吃一边溜达,脸上脑子里还臊着刚刚在汤泉池子里的那档子事。
男女之事...怎么说呢,尽管她是个现代人,可那么赤裸裸的,她也难为情。
天啊!古人这么奔放的吗!
“娘娘,殿下过来了。”
半斤一直安安静静陪在姜意旁边,忽然开口。
姜意转头就看到祁阑从梅林外面走进来。
黑色的大氅披在他身上,原本就肩宽腿长的身材,越发显得挺拔精悍,走在梅林里,与梅林格格不入但却带着另外一种气魄。
姜意不得不承认,祁阑长得好。
“这片梅林,以前是我父亲给我母妃栽的。”
姜意原本还因为之前的事脸上尴尬,祁阑开口说这个,姜意表情顿了一下。
祁阑提过,他虽然是太子,但是现如今的陛下却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他的亲生父亲是出征丧命的先太子。
“静妃娘娘喜欢梅花啊?”姜意顺着祁阑的话说。
祁阑走近了,目光从姜意脸上落到旁边的梅花上,粉白的梅花朵朵绽放,祁阑用两根手指夹着一朵,“嗯,母妃以前喜欢梅花,不过父亲亡故之后,她就再也不喜欢了,甚至屋里养花都不养那种能开花的。”
顿了一下,祁阑转头看半斤,“去让厨房温点酒,准备些下酒的吃食,孤与侧妃一会儿回去。”
这是支开半斤。
半斤飞快的看了姜意一眼。
尽管唯恐侍寝,可姜意也知道,这冰天雪地寒冬腊月的,祁阑再下半身思考也不会在梅林里如何,最多亲她几下,便轻轻点头。
半斤领命而去。
姜意看向祁阑,结果祁阑却没看她,只盯着眼前的梅花,手指夹在梅花上,略一用力,将那梅花从树枝上揪了下来,祁阑捻着那朵花,沉默了片刻,“今天,有人和我说,我父亲还活着。”
姜意瞬间眼睛瞪圆了。
继而后知后觉,祁阑支开半斤,是想和她说这个。
其实她和祁阑的情分,远没有那么近,不过是相互利用。
但这么机密的事,祁阑要告诉她,姜意心头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只是触动之后,又忍不住想,他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没办法,从小讨生活让她想问题,惯以最大的恶意了。
“就是刚刚殿下离开的时候得知的吗?”
“嗯,”祁阑没抬头,还是盯着那朵花,像是要看透这花上的每一根经络,“在漠北,芦台镇。”
“殿下告诉妾这么细,就不怕妾出卖殿下吗?”
这下祁阑偏头朝姜意看过来,“你会吗?”
祁阑不知道是因为情绪问题还是怎么,声音有点哑,姜意竟然在他的话音里感受到些委屈,像是一只受了欺负的大金毛。
想要让人伸手RUA一把。
姜意认真的摇头,“不会,不过...如果有人对我严刑逼供,我可能扛不住也会招了。所以殿下告诉我,其实还是有风险的。”
祁阑丢了那朵花,手指落在姜意的脸上,摩挲两下,“不会,孤不会让人对你严刑逼供的,以前孤忌惮莫太妃,可现在静妃都回了宫里了,孤手里也有莫太妃的一个大把柄,这大把柄还是意儿帮着孤一起找出来的。孤不怕他们了,能护住你。”
祁阑说这些话的时候,姜意忽然鼻子有点发酸。
不是为自己,是为祁阑,她这一刻竟然和祁阑有点共情。
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能让一个太子爷说出这句:孤不怕他们了,能护住你。
福宝说,祁阑以前有个妹妹,死的很惨。
那个时候,祁阑很绝望吧。
姜意身不由心,抬手就抱住祁阑,拍拍他后背。
她想要给他一个安慰的抱抱。
可男女之间...尤其祁阑又刚刚开了半个荤,这个安慰的抱抱怎么管用。
祁阑扶着姜意的双臂将她和自己分开点,垂头看她,“心疼孤?”
姜意迎上这目光...这目光她可太熟悉了。
祁阑凑近一点,“抱一抱可安慰不到孤,换个方式好吗?”
不知道是夜色撩人,还是梅香扰神,姜意鬼使神差点头,“什么?”
“亲孤一下?”祁阑哑声说。
姜意踮起脚尖儿。
只是不等她凑上前,祁阑便先一步吻住她。
相较之前或汹涌或霸道或温柔的亲吻,这个吻明显是带着情绪的。
姜意在脸上感受到冰凉的液体滴落。
祁阑哭了。
第124章 分析
这是姜意唯一一个从头到尾没有挣扎的吻。
她不忍心。
她有时候总觉得,祁阑虽然金娇玉贵高高在上,可实质上,和她一样是可怜人。
没人疼没人爱,什么都要靠着自己去努力争取。
一个裹着咸湿泪水的吻,在姜意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结束,唇齿分离,祁阑用额头抵着姜意,“孤现在...心里很乱,我甚至只有刚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开心的,过了那一阵,我这心里,很难受。”
姜意和他脑门抵着脑门,“我明白。”
姜意从小是孤儿。
无数次渴望有个亲人,有个人对自己好。
她是孤儿但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后来她在一次意外遇上了自己的爸爸。
她一直以为她爸爸死了。
可在看到真人的那一刻,看到她爸爸把另外一个小女孩抱在怀里,手里牵着一个略大一点的男孩儿,带着他们在超市买好吃,而她是那个打黑工的收银员...
那个你惦念了很久的亲人,有时候突然出现,未必是什么好事。
反正那天姜意买了一瓶老白干,第一次喝酒,喝了个不省人事。
醒来就告诉自己:爸爸就是死了。
姜意抬手抹抹祁阑的眼泪,“殿下,咱们活着,是为自己活着,争气是为自己争气,努力是为自己努力,熬出头了,过上好日子的是咱们自己。人不能为别人活着,得为自己活着。”
祁阑任由姜意给他擦眼底的泪。
可堂堂男儿,这泪却擦不干了。
“你在靖安伯府,想过自己的爹娘吗?”
姜意摇头,“不想,因为我没有有关他们的记忆。虽然是亲生的,但因为没有记忆,没有相处,我其实...没什么感情。”
唯一的感情,就是想要替原主报仇。毕竟自己占了原主的身子,也真心替原主不值。
“以后,你有孤了,孤对你好。”祁阑说,又在姜意鼻尖儿亲了亲。
这话让姜意心头软了软,但无法接一句妾也会对祁阑好,因为她知道,自己不喜欢祁阑。
好渣!可以接吻。但我不爱你!呃!
“今天打不成兔子了,太晚了,明天上午孤带你打兔子,额头撞得这里还疼吗?”祁阑和姜意分开,牵了她的手,强行的十指紧扣。
姜意摇头,“早就不疼了,没事的,一会儿妾陪殿下喝酒。”
祁阑看了看姜意脖子上的伤,伤口早就愈合了,留了一道淡淡的疤,“你喝果乳吧,庄子上的果乳很好喝,喝酒糟脸,孤舍不得让你喝。”
姜意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可我想喝。”
说完,后知后觉,这算撒娇吗?
祁阑先是一愣,继而笑起来,眼底的泪还没干,但是笑的发自肺腑,“想喝啊?一会儿孤给你喝一口。”
姜意以为的喝一口,是祁阑给她倒上一小杯。
她还是天真了。
现实的喝一口,是祁阑含了一口在嘴里,喂给她。
推来搅去,这一口,最终也不知道进了谁的肚子里更多。反正一口喝完,姜意差点嘴巴肿了。
这人是不是得了亲亲病了?
额头还有伤,发物那些祁阑不敢给她吃,两人的下酒菜也就没有弄烤肉那些。
吃着喝着,这话题不免就又扯到那几幅画上。
祁阑将那些话从太子府带了庄子上来,此时屋里灯火通明,他将那画作挂在墙壁上,手里端着一只酒杯,站在画前,看那副山水图。
目光落在那个脖子脑袋分离的旅人身上。
“你知道我父亲现在和什么人在一起吗?”
姜意当然不知,站在祁阑旁边没说话。
“和前朝废太子的人在一起。”
祁阑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说不上来的自嘲。
他在这里被莫太妃那些人折磨的生不如死,苟且保命,他那死了又活着的父亲,却与前朝先太子的人纠缠在一起。
这算什么!
姜意意外这个答案,“前朝先太子的人难道不与京都这边莫太妃他们联系吗?若是联系,莫太妃总该知道...”
姜意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祁阑的父亲。
好在祁阑懂她的意思,“现在还什么都不确定,这些画,都是一个叫王明冲的大事画的,这个王明冲,据说是前朝太子的先生。”
姜意点头,“妾一直好奇,振阳侯府的书房不是炸了吗?为什么这些字画还完完整整的,”
祁阑道:“因为有两个书房啊...”
话未说完,祁阑忽然一愣。
两个书房。
他一直知道,振阳侯府有两个书房。
原本以为,一个书房是振阳侯处理公务的地方,一个书房是振阳侯休闲娱乐的地方。
“两个书房?那就是一个是办公的,一个是自己休闲的?”姜意皱眉,“那这些字画,是属于办公还是属于休闲娱乐?
若是休闲娱乐,振阳侯平时有赏画的兴趣吗?妾听殿下的意思,似乎振阳侯不好此道。
那这些字画,就属于办公一类,是机要物品。也就是说,当时振阳侯府被炸的那个书房,是休闲娱乐书房?”
祁阑脑子里一条线慢慢的清晰起来。
“不对,孤被振阳侯夫人的话影响了,她说振阳侯新得了一些字画,孤就默认了这些字画是新得的。
振阳侯不好字画,如果是新得的,这些字画偏偏又是和前朝太子有关,那么振阳侯一定是有目的的收了这些字画,一定会放到机要书房。
可这些字画,被放在休闲书房的博古架高层,让拿下来的时候,甚至还有一点灰,可见振阳侯许久不曾看过。
这些字画...兴许是振阳侯府原本就有的!”
“原本就有?”姜意不解。
祁阑道:“这王明冲可是前朝太子的恩师,那么多年过去了,当初能得到这字画的。除了可能是振阳侯,也可能是振阳侯的父亲或者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