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老夫人嘴唇瓮动,她当然想要杀了这对奸夫□□给儿子偿命,但是荣安毕竟是皇室的公主,只怕就算皇上将真相告知了他们,也难免会手下留情。
她在踌躇之间,宋氏却已经跪在了地上,说道:“杀人偿命,请皇上为枉死的冤魂做主!”说着,泪水自她的眼角无声滑落。
陆川没想受她的一跪,让人把宋氏和华老夫人扶起来,两人却是执意不肯。
见状,他叹了一口气。
“荣安长公主和叶鸿升,朕不会让这两人还有命在,过不了几天,这两人便会暴毙而亡,还请两位夫人放心。”
听到陆川无情的话语,荣安长公主凄厉地喊了一声:“五郎,你怎地如此狠心,我是你的亲姑姑!”陆川怎么敢直接要了她的命?
她以为,褫夺封号、收回封邑就已经是极严重的惩罚了。
听着她的哭喊,陆川心里一丝波动都没有,杀人确实要偿命的,他和这位姑姑之间,可没有什么香火情。
这两人害死了叶鸿升、华庆霖不说,现在还合谋害死了叶清的原身,这样的人活着都是浪费监狱的粮食。
叶老夫人如梦初醒,惶惶然跪下来说道:“皇上,鸿升纵然有错,可罪不至死啊。”她也心痛于鸿文的死,但是鸿文已经死了,她失去了一个儿子,再也承担不起失去另一个儿子的痛苦了。
宋氏收了眼泪,看着为叶鸿升求情的叶老夫人,眼底泛起一阵冷光,最后还是没忍住,出声道:“母亲,叶鸿升是你的儿子,那鸿文就不是了吗?叶鸿升想要害死哥哥,取而代之,简直畜生不如!”
叶老夫人低声道,仿佛在说服自己:“可是鸿升没有想要杀死鸿文,一切都是荣安长公主擅作主张。”
宋氏冷笑一声,傻子才信这件事没有叶鸿升的唆使:“那清儿呢?他但凡对当年之事,还有一丝愧疚之心,也不会接二连三对亲侄女下此毒手!”不仅夏竹是他安排的,之前叶清落水的事竟然也是叶鸿升的设计,他这是不弄死侄女不罢休。
确实如此,如果叶清没有穿过来,那原主早就嗝屁了,沦为活不过三集的背景板炮灰,接下来很有可能就是华怡充当恶毒女配,和宋芸萱继续battle。
叶老夫人也没法再为儿子开脱,只能喃喃自语:“但是清儿福大命大,她不是没有――”
在宋氏充满恨意的目光下,叶老夫人嘴里的死字,渐渐消了音。
信阳侯华庆峰这时也是出列跪了下来:“皇上,臣同意您刚才的话,荣安和叶鸿升这对奸夫□□,根本不配继续活着!可是长兄生前,是光明磊落的大丈夫,臣不想荣安和叶鸿升的事情传扬开来,让他死了之后,身上还背负着妻子通奸的污名。”无论在哪个时代,被戴绿帽儿,对一个男人来说,都是奇耻大辱。华庆峰都可以想象到,如果这件事的真相被别人所知,那么其他人以后私下里只会八卦华庆霖是个窝囊废、华庆霖是不是不行才让妻子出轨。
只要凶手能够偿命,这件事的内情,又何必公开出去让死去的人再沦为其他人的笑谈呢?
宋氏嘴角动了动,最后一并没有反驳。她只要凶手能够一命抵一命,至于这些内情,既然两家人都已经知道,也不需要再告诉其他无关紧要的人。而且叶鸿升做出如此丑事,传扬出去,恐怕叶明华和叶清都要受他拖累。
陆川见宋氏与华老夫人没有异议,便说道:“既然如此,叶鸿升就继续押解至京兆尹大牢里,再过几天,他会因谋害侄女羞愧不已,自绝于狱中。荣安长公主今日入宫突发疾病,不治身亡。至于叶鸿升为什么要谋害侄女?”陆川扫了一眼面如土色的叶鸿升,很快就找到理由自圆其说:“概因十三年前,是他为了爵位,在亲哥的马身上做了手脚,导致叶鸿文不幸坠马去世。华庆霖本是与叶鸿文有点小摩擦,没想到两人离群之后,叶鸿文突然惊马,华庆霖想要救他,最后却没能成功,两人全都坠马。”
陆川隐去了长公主的存在,只透露了一部分的实情。说到这里,他暗暗看了一眼叶鸿升,见叶鸿升眼神微动,心里便又确定了一件事。
那就是孙宥平的高压审问之下,叶鸿升也不见得就说出了全部真相。
对于十三年前的那桩旧事,提供供词的叶鸿升,好似什么都没有参与,一切都是荣安长公主的主意。可是叶鸿文的马怎么就那么容易惊了呢?虽然现在的线索可能已经找不到了,但是陆川猜测,他刚才那么随意一说,说出的却很有可能就是真相。马其实是被人动了手脚了,只是不知道被动了手脚的马是一匹还是两匹了。
顺着这个思路向下想,如果马被人动了,那当年派人彻查此事的先帝不会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只是不知道是为了妹妹,还是为了皇室的名声,先帝最终将此事含糊了过去,甚至出手帮两人抹去了尾巴,这才导致,孙宥平目前,对于坠马一事,没有查到任何实际的证据。
如果果真如此,那么先帝把叶鸿文的女儿指婚给自己的儿子做正妻,很有可能其实是一种补偿。这先帝的脑回路也是够奇葩的。
一瞬间,陆川的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他继续说道:“叶鸿升害怕侄女当上皇后之后,会查明真相报复自己,因此便铤而走险,几次三番对侄女下手,最后在狱中畏罪自杀。”
“这样的结局,诸位可有异议?”
华老夫人和华庆峰跪倒在地上,给陆川磕了个头,说道:“皇上圣明,臣/臣妇无异议!”
宋氏见状,也是深深低下头去:“臣妇无异议。”只要能让荣安长公主和叶鸿升去死,她就没有意见。
但是叶老夫人和葛氏却是急了,只是她俩再急,大局已定,却也没有办法反对,向皇上求情根本求不下来,只能对着萎靡在地的叶鸿升,一通锤打一通痛哭。
第117章
京城的天变了, 却不是像童桂想的那样, 从宋府变起,而是从荣安长公主府变起。
谁也没想到,荣安长公主不过是进了次宫,与皇上用膳, 结果就突发心疾, 死了!
长公主府里的华怡,得到消息之后, 难以置信,看到母亲冰冷的尸体, 惊得昏倒了。
然而,曾经虽然没有与她生活在一起、但一向对她嘘寒问暖、关心备至的华府长辈们, 此时却像是消了音一般,不管不问,把华怡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了长公主府。
皇上说先帝孝期刚过, 长公主的葬礼一切从简,不得浪费,大家也不知道先帝孝期都已经过去半年,皇上怎么好意思还把它拿出来当借口?
反正您是皇上,您说的都对,都对。
不少人暗戳戳地猜测, 长公主或许也牵扯到了涉嫌谋害叶清的案子, 惹恼了皇帝,因此皇上才不准葬礼大办。
至于皇上会不会为此事了结荣安长公主的性命,众人的脑洞还没有想到这里, 就算皇上准备为未婚妻撑一回腰,可是也不至于随随便便就把亲姑姑赐死了, 因此荣安长公主很有可能确实是突发疾病死了,当然也有可能是皇帝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把她刺激得发了病。
不少老人还出来佐证,说荣安长公主的生母当年也是死于心疾,看荣安长公主平常健健康康的,但还是遗传了母亲的体质。
反正除了华怡一个人失魂落魄、痛不欲生,京中人把长公主的去世,只当成一桩不大不小的新闻罢了。
受帝王宠爱的长公主,才是荣耀高贵,不被帝王待见的长公主,京里京外还有好几个呢,真不如那些一品夫人来得体面尊贵。
而长公主的夫家信阳侯府,因为府中的老夫人也是突然病了,家里人都忙着老夫人的病,最后竟一个主子都没有过来吊唁。
察觉到皇帝和信阳侯府的微妙态度,荣安长公主的葬礼自然是热闹不起来,甚至有些冷清寒酸了。
及至荣安长公主下葬,华府都没有派人来,根本没有接管华怡的意思,华怡沉湎在母亲去世的哀痛里无暇顾及,可她身边的大丫鬟却已经急了。
长公主已经去世,小姐最大的依靠就变成了信阳侯府,要是侯府不管华怡,那纵然华怡贵为郡主,也只是个空壳子罢了!只是华怡整日哭泣,根本也没有想到这一茬,之前她在母亲的教导下,对华府的长辈们并不亲近。
荣安长公主的葬礼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过去了,在京城的广阔湖面上,只激起了一点小小的水花,没多久,又被另外一道波浪盖住了――
那个被抓进牢里的叶鸿升竟然畏罪自尽了!还留下了自己的认罪书。
好家伙,这人竟然真的脑袋有坑,去杀自己可能当皇后的侄女。
然后孙宥平就公布了叶鸿升的‘供词’,大家这才知道,原来这人想杀侄女,竟然是因为多年前为了爵位先杀了自己的亲兄长,这人简直是个披着羊皮的狼,畜生不如!
众人义愤填膺,陆川也很快颁布了新的旨意,叶鸿升无德,将锦宁伯的爵位交给叶鸿文长子叶明华承袭,叶家二房即日搬出锦宁伯府。
叶府的瓜刚吃了一半,陆川紧接着又下了一道圣旨:宋茂良谋害叶清之事经查明属实,剥夺宋茂良秀才功名,今生不能再参加科举,宋之耀教子无方,剥夺其吏部尚书职位,贬成五品的礼部郎中。
好家伙,这可真是一撸到底啊!
按照楚朝的官员制度,吏部尚书,是正二品,算是一个官员的顶点了。因为楚国朝廷没有设置内阁大臣这种职位,所以六部尚书就是百官之首,而六部之中,吏部地位最高。至于楚国的一品官,除了管理宗室的左右宗正为一品外,其他的一品基本是加封的虚衔,比如太尉、太傅、太保、太师等。
从二品贬到五品,从有实权的吏部,贬到了闲得抠脚的礼部,这可是连环三级跳啊,只是是向下跳而不是向上跳。
那些依附宋之耀的官员们也懵了,纷纷上书说这惩罚过于严重,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然后陆川便在朝廷之上,怒斥了一番宋之耀结党营私,果然不是好官。
众官:……你是皇帝,你说得都对!
因为宋之耀当上吏部尚书也没多久,党羽还没有形成规模,所以反对的声音很快就销声匿迹,不再为宋之耀说话了。
谁都知道,宋之耀出身寒门,根基薄弱,这次被贬,除非皇上再次抽风,否则很难把人再提上来了。所以现在大家要做的是,赶紧下了宋府这条沉没的大船,撇清和宋府的关系。
不过,皇上贬了宋之耀,又处理了宋茂良,那对宋家那位才女,是不是已经不再另眼相看了?
宫里的萧太妃暗暗揣摩着皇帝的意思,打回了宋芸萱的进宫申请。
叶府。
叶鸿升身死、叶明华袭爵的旨意一颁布,从出宫后就怏怏不乐、病倒了的老夫人听到消息后就昏了过去,除了叶明华和叶清被母亲告知了内情,叶府当日没有进宫的主子们,面对这样大的变故,也是又惊又急。
惊的是三房的主子,左右谁袭爵也轮不到三房袭爵,急的是二房的主子,父亲畏罪自尽,爵位也回到了大房头上,那以后二房子女的前程和婚嫁,都得跌到了泥里。
更为雪上加霜的是,族中的长辈们听说了叶鸿升的罪行,准备将其除族以正族风。
最后还是叶老夫人脱着病体,以死相逼,才让族老们收回成命,但是却言明,不得将叶鸿升这个罪人葬入叶家祖坟,以免坏了祖坟的风水。
这是族中的底线,纵然叶老夫人再怎么闹,族里也没有让步,最后叶鸿升的长子叶明达,到牢里收殓了父亲的尸身,却只能草草葬于自家的私房庄子上。
除此之外,族里还言明,以后分家的时候,叶鸿升这一支脉,不能享受嫡支分产的待遇,而是和庶房相当。
叶清听了这一条,觉得族老们似乎也有点见风使舵的意思。这是在向大房投诚了。
二房的种种变化,让叶明达这个少年快速成长起来,可叶滢只是一个小姑娘,只会每日寻母亲哭诉。
葛氏自那日从宫里回来,就沉默寡言,听到女儿的哭诉,也只是微微动了动眼神。
这是叶鸿升造下的孽,皇上都已经下旨了,她又能怎么样呢?每每想到,这些年,她的丈夫竟然和另一个女人你侬我侬,还为了另外一个女人的孩子不惜对自己的亲侄女出手,葛氏再想起叶鸿升那张英俊的面孔,竟有些控制不住地想吐。
但是这些内情,她没有告诉自己的一双儿女,她怕这样黑暗的事情,把孩子的情绪完全冲垮了。
这几天葛氏已经想好了,眼见着锦宁伯府已经容不下二房了,以后她便带了儿女远离京城,明达有这样一个被定了罪的父亲,也绝了科举的路,只盼他以后能成家立业也就罢了。女儿呢,就找一个忠厚老实的嫁出去,再也不要看重男人的那张面皮,殊不知,知人知面不知心。
叶清的身体,这几天已经完全‘好转’起来,反倒是宋氏,那日从宫里回来,晚上就发起了高烧,最后还是叶清在系统兑换了一片特效退烧药,借云苓之手,把药喂了进去,才让宋氏的病情好转起来。叶鸿升去世的真相对宋氏的打击很大。
等母女俩都病好了,宫里的圣旨也下了,叶明华袭了爵位,叶清看宋氏情绪慢慢好转,便提议起了给叶府分家的事情。
反正叶老伯爷已经去世,家里只剩下叶老太太一个长辈,就算分家旁人也说不出什么,而且圣旨上要求让二房搬离伯府,其实和分家也差不多了。
至于三房,这些年在伯府中一向活得谨小慎微、战战兢兢,可能恨不得立刻出府自己当家做主,毕竟她三婶出身商家,有钱的很。
宋氏很快就同意了叶清的建议,她现在看到二房的人就觉得膈应,再也不想与他们住在同一个府邸,虽然她知道二房的其他人是无辜的,甚至也是受害者,可是那又怎样呢?她没法控制自己不去迁怒,大大方方地说不在乎,她看到他们,就会想到叶鸿升那个人面兽心的畜生,想到枉死的丈夫……
再者,叶明华袭爵了,若是府里还住着一众叔叔婶婶,反倒对他树立权威、管理府上不太方便。
既然要分家,宋氏便找人给叶老太太递了话,算是通知,自那日在宫里,叶老太太为着叶鸿升求情之后,宋氏对这个婆母的孝顺,也就只剩下了面子情。
情感上,她能理解叶老太太的行为,可是却依旧为此伤心,为了叶鸿文伤心。
叶老太太确实是病着,她无力阻止分家,也不知道该怎么阻止,便什么都没有回应,沉默以对。于是,新上任的叶府当家太太宋氏便召集了各房的主子,和族里的长辈,开始了分家的一应事宜。
锦宁伯府这些年确实在走下坡路,但还是有些底子在的,京郊两千亩的田地是大头,京城中也还有几间铺子和一栋三进的宅子,每年的收益约莫有四千两。
老家也还有些田产铺面,每年也有个近千两的收益。
府中除了叶老太太和二房的生活一向比较奢侈,走公帐走得比较多,大房和三房,除了公中的份例,其他花销基本上都是自费,这两房的开销,公中一年负担的不会超过三百两,因此葛氏之前的哭穷,嫌弃大房的人花了她的钱,是很没有道理的。反倒是她自己,说不准,借着管家之权,每年贪墨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