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李景知平日里严肃的模样同现在也差不了多少,却在她面前收敛了所有的脾气,耐着性子哄她开心,叶清漪就忍不住勾唇浅笑了起来。
她隔空临摹着李景知的眉眼,一笔一画,似乎想将这模样永远铭记于心。
不知他在梦里梦到了些什么,没一会儿,眉头便皱得更深。
目睹了这一切的叶清漪鬼使神差般伸出手,伸向了他的眉眼处,一点点替他抚平烦愁。
而也就在此时,李景知动了动手,随后睫羽扑扇着睁开了眼。
刚睡醒时,视线尚且朦胧,李景知睁开眼的第一瞬间,就瞧见叶清漪如出水芙蓉般清新的面容,这一霎那,他心中仿佛漏掉了一拍,怔愣看着她时,脑海中升起了一个想法:能一睁开眼就看到她的样子,真好。
这种感觉不亚于心跳骤停后的复苏。
叶清漪见他不清醒中带着呆愣愣的模样,恍然大悟地捂住嘴掩下轻呼:“是不是我把你给弄醒了?”
李景知还没有睡醒,亦或者是一宿就压根没怎么睡,此刻整个人昏昏沉沉几乎都是懵的,他嗓音略哑,带着些半醒未醒的慵懒摇头:“不关你的事,时候也不早了,我本该醒了......”
说完以后他缓缓抻了个懒腰,刚要起身,双腿传来钻心刺骨的麻意,他一个踉跄“扑通”一声跪在了叶清漪面前。
被迫受了个大礼的叶清漪:“......”
这一下,足足让困意犹存的两个人,通通变得清醒,瞌睡一扫而净。
叶清漪慌忙上前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不仅没有笑话他,反而还一脸担忧的模样,她就要矮下身给李景知揉揉腿疏解一下,却被他眼疾手快的拦在的半空中。
随后是李景知严肃的目光:“这种事情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你好好坐着。”
叶清漪闻言只能悻悻地收回手,随后小声嘟囔:“想帮忙结果还要碰壁,真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李景知闻言身子一顿,神情和语气都颇为无奈,他顺势坐在叶清漪身边,牵起她的手低声解释:“我不想让你做这些伺候我的事情,我可以为你俯首,但你不可以。”
他喜欢的人,就要做这整个大邺最幸福的姑娘,怎么可以让她同寻常人妇一样去侍奉郎君?
他李景知可做不到如此。
叶清漪听后哭笑不得,嗔怪地朝他胸口打了一拳:“谁说我是要伺候你了?!我不过是看你在地上睡了一夜,心疼你想要帮你揉揉腿罢了!你自己心里倒是想的挺美。”
李景知就势包住了她的小手,随后牢牢地握在了手心,他扬眉笑道:“好,我们叶子如今都会心疼人了。”
叶清漪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你哄小孩儿呢?!”
李景知闻言思索一瞬,看着叶清漪气鼓鼓的模样,心中没由来的就想逗逗她,于是他勾唇扬笑,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揉了下她的头:“可不是,我这不就是在哄小姑娘吗。”
叶清漪顿觉一阵牙酸,下意识就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但李景知似乎察觉到了,手上力道也跟着紧了紧,叶清漪半天也没抽动。
“......”
顿时,叶清漪深深地叹出一口气,靠坐回去不再理会他这一动作,巧妙将话题转移:“你也真是的,脑袋是一根筋吗,困了为什么不去睡,外间不是有矮榻吗?”
李景知被她劈头盖脸一顿训,心中稍有委屈,语气也跟着软了下来:“我不是怕你半夜醒来看不到我又哭了......所以才......”
登时,叶清漪脸一红,说出来的话也变得支支吾吾的:“谁,谁会因为看不见你哭啊!你别胡说!”
“是吗?”
李景知佯装冥思苦想的样子,故意拉长了调子:“啊――好像确实没有,不过就是昨天夜里,有个小姑娘拉着我的手不让我走而已嘛......啊呀!”
只听一声惨叫连带着“扑通”落地的声音让李景知的话断在了口中。
他捂着身后的位置苦着一张脸站起身,对上正黑着脸的叶清漪后,委屈的话通通憋回了肚子里。
没想到当初在映月楼,他李景知有幸见到了叶清漪一脚把梁世琛踹下了楼梯,而今自己也落得个如此下场。
这下可惨了,他因为一时嘴贱把人给惹生气了!
李景知正想着该怎么哄叶清漪高兴,就见她咧嘴一笑,就当他以为一切重归于好的时候,是她咬牙切齿的声音:“赶紧回你的定国公府去!”
瞬间,李景知的脸跟着垮了下来。
他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那能怎么办?听话回去呗。
李景知应了一声,垂头丧气地往外走,他刚打开屋门,就被外面的场面吓了一跳,惊叫一声后愣在了原地。
叶清漪在屋中一直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在听到李景知的叫声后忙起身,嘴上依旧不依不饶:“怎么出个屋都咋咋呼呼的,发生什么――”
“了。”
她刚披上衣服走出去,瞬间同李景知一样,双双站在了原地。
只见叶清漪的门前,正站着三个,都是足矣将他们魂胆都吓出来的人物。
定国公夫妇,以及,叶世泽。
叶清漪立即反应过来抬手绝望掩面。
明明他们两个人什么都没干,但是为何这么心虚呢!有一种......让两家父母捉./奸在床的错觉......
呸呸呸!她在这乱想什么呢!
当叶清漪摒弃掉这心中不成文的想法后,是身前定国公突如其来的怒火:“你这个逆子!你夜不归家!竟然!竟然是......!你你你!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毁了一个女儿家的名节?!”
眼见定国公似乎误会了什么,叶清漪忙上前想要替他解释:“定国公,您似乎是误会了,昨夜是我喝醉了,李景知他只是送我回来而已,是我......”
她就要说出实情,却被李景知“扑通”跪地打断了话,只见他腰板挺拔,正色俯首连磕三个响头:“父亲,母亲,叶大人,是景知趁人之危强迫于她,一起都与她无关。”
倘若让叶清漪说出实情,今后若传了出去,届时就会变成另一个风向。
他不能让叶清漪身处风口浪尖。
定国公闻言痛心疾首:“好!好好好!你别以为老子不敢打死你!!”
说着定国公就要抬脚上前踹李景知,邱雁见状连忙手脚并用抱住了他:“冷静!!现在当务之急,是得对人姑娘家负责才行!”
说完以后,邱雁忙对着李景知使眼色。
母子对视间,李景知瞬间心领神会。
他好像,有点懂他父母为何会出现在这了......
于是他顺着邱雁的意,斩钉截铁说出了那句掷地有声的话:“我想娶叶清漪为妻!!!”
他话刚说完,就被挣开桎梏的定国公一脚踹在了地上。
“娶就娶!你喊那么大声干啥?!”
父子俩大眼瞪小眼,最终俩人双双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定国公爽朗转过身看向叶世泽:“好了亲家,咱们准备准备开始议亲吧。”
邱雁紧跟着附和道:“是啊是啊,这事可耽搁不得,我都把景知的生辰八字带来了,媒婆也正在来的路上,我和景知他父亲就怕会景知一夜未归是......这不提前都做好了准备,绝对不会让咱们清漪受到半点的委屈。”
尚且还没反应过来的叶清漪:???
啥?
不是,这都哪跟哪啊?!
怎么突然间就谈上嫁娶的事了啊?!
而叶世泽同样也是一脸懵。
昨夜李景知送叶清漪回来,他这个做父亲的可是亲眼瞧见了,虽然这孩子晚上迟迟没有出来,但那屋里还有个栖枝候着,任谁说都万万不可能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但好像......这事若真的传出去,也不会有人信。
他迟疑着抬头,正巧见邱雁正笑着看他,似乎在等着他做决定。
昨日夜里,李景知同他说的话他至今仍历历在目。
这是个好孩子,又是清漪喜欢的,倘若真的嫁给他,兴许将来清漪的日子会幸福长久。
既然如此......
叶世泽一咬牙,点头应了:“既然定国公府给的诚意这么足,不如随我去正厅,好好商讨一下议亲的事宜。”
邱雁忙笑着带定国公跟上叶世泽的脚步:“那就有劳叶大人带路了!”
叶清漪:???
什么情况?她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就要与人议亲了?
但是如果这个人是李景知的话......
叶清漪顺着自己的思绪下意识望向了站在身边的人,恰好,他也在看她。
如果这个人是他的话,她刚好可以接受。
叶清漪心想。
......
没过多久,定国公府找的媒婆便到了,双方交换庚贴,按流程,本该要去找人算一下两人的生辰八字是否相配,但邱雁早在叶清漪留居定国公府的时候就打听好了,早早便差给他们两人卜了一卦。
过程虽坎坷,但却是不可多得的天赐良缘。
卦象都都说二人天作之合了,那自然是错不了。
故而此番议亲便可以直接跳去了下一流程――订亲。
聘书一下,这门亲事多半就是要成了,双方便要开始着手准备聘礼与嫁妆。
叶清漪如何也没能料到,他们两个竟然进展的这么快,总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怎么好像有人在身后推着我一样。”
她忍不住的呢喃被李景知尽收耳中。
傻姑娘,平时聪明伶俐的样子,怎么偏偏一遇到这种事就反应不过来。
除了他李景知,还要谁是想为了娶她费尽心机?
若当真有,他也会让有变无。
两家亲事敲定以后,双双都松下一口气。
待定国公夫妇带着李景知回去后,有人把这全过程通通禀报给了偏院的方月梅。
“姨娘,事情就是这样。”
彼时的方月梅正在修剪屋中的盆栽,听到最后,她手一抖,竟然剪掉了一大片花朵。
她顿时心情大躁,愤恨地把剪子摔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屋内又响起了叶轻杳的哭叫声:“娘!!凭什么她叶清漪能嫁给李景知那个纨绔,而爹爹却不让我嫁给梁世琛!!凭什么她可以嫁的那么好而我不行!!!”
“哭哭哭!你哭有什么用?!嫁的好与不好,都是靠自己争取来的,昨天不是说那李景知在叶清漪那个小贱蹄子屋里留宿了吗,难道这还不够显然易见?”
叶轻杳脸上的迟疑一闪而过:“娘,您的意思是说......”
方月梅俯身拾起被她扔在地上的剪刀,依旧气定神闲地开始打理屋内的花草,漫不经心与她说道:“过几日就是皇后娘娘的生辰宴了,届时朝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去给皇后庆生,梁家自然也会去。”
“这是我们母女翻身的唯一机会了,那时她叶清漪还没嫁去定国公府,你是想让她给你做小,还是往后依旧要被她压着一头,在那里,一切都会揭晓。”
叶轻杳眼中闪过精光:“多谢娘的教诲,女儿明白了。”
望着自家女儿远去的背影,方月梅眼中尽是势在必得。
退一万步讲,只要用了那个法子,哪怕不能祸害到叶清漪,也能让她的女儿如愿攀上高枝。
非议如何?
她这么多年,不也都过来了,差一点点,就要熬到正室的位置了。
只要叶清漪嫁了人,只要她的女儿出人头地,那这叶府的女主人,就只有她方月梅,也只能是她方月梅。
第57章 探望
亲事定下不久, 风声就已经传了出去, 惹得邺京中人议论纷纷。
当然,更多的还是一些不好听的话,比如:叶清漪果真不检点,这边刚跟李景知解除了关系, 又攀上了蒋寒, 结果如今又把蒋寒给踹了,转头又跟李景知好上了, 这可真是前所未见,闻所未闻啊。
但很快, 这些议论的声音就消失了。
有人说,蒋寒与叶清漪本就没什么关系, 是人传人,被有心人添油加醋,给抹黑了罢了。
亦有人说, 叶清漪当初入定国公府,本就是为了解燃眉之急,于是先前关于梁世琛想要强占叶清漪的往事也全都被抖了出来。
一来二去,那些有关叶清漪的传闻,通通都被压了下去。
得知了这些的叶清漪,已经是在将近一周后了。
彼时的她正坐在去窦府的马车上, 听着李景知得意洋洋同她邀功。
只见他歪靠在座位上, 随手捻起一颗葡萄扔到了嘴里,就着葡萄鼾甜的汁水咋舌道:“我跟你说,我特意派人把梁世琛干的那些破事给抖了出去。”
“之后压根就不用我多费吹灰之力, 丞相府那边自然而然地就把这些事给压了下去,梁丞相可生怕自己宝贝儿子的名声受损。”
叶清漪正在摇晃的马车上穿针引线, 对李景知的话只是轻轻应了一声,那心不在焉的模样让李景知觉得她根本就没有听自己讲话。
于是鲜少被无视掉的小国舅默默地鼓起了腮帮子,在心底叹了口气。
还能怎么办?自己家的,宠着呗。
李景知看着她全神贯注的模样,再一次捻起颗葡萄塞进了嘴里,最后汁水在口中爆开,香甜的味道溢满口腔,他满足地点了点头,抬手拿起颗葡萄,扒好皮后递到了叶清漪面前。
“喏,你尝尝,新买的葡萄,挺甜的。”
叶清漪目不斜视点点头:“好,放那吧,我一会吃。”
马车颠簸,李景知眼睁睁地看着她因为车身摇晃而导致手上银针没拿稳,径直扎进了指肚,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李景知登时变了脸色,也不管手上的葡萄不葡萄了,随手把它扔了回去,毫不客气地一把抢过她手里的针线以及还没完成的绣品,然后扔到了一旁。
在叶清漪的注视下,李景知小心翼翼地拉过她的手,细细端详起方才被针扎到的地方,那里已经溢出了血珠。
他一边给她擦拭伤口,一边严肃道:“绣东西什么时候不能绣,非得在马车上绣吗?马车颠簸,你知不知道这很费眼睛,而且一不小心就会弄成你现在这样。”
叶清漪知道是自己现在理亏,垂着头偷偷地打量李景知的脸,见他看过来的目光后,默默地又将眼睛垂了下去。
“还不是皇后娘娘的生辰就要到了,外面卖的那些东西想来娘娘都已经见怪不怪了,我想着我的女红不差,便打算亲手绣一副山水图送给皇后娘娘,可惜时间太赶了,若不再争分夺秒些,怕是要赶不上了。”
李景知闻言手一顿,半晌后是他闷闷地语气:“要送皇后娘娘,什么时候不能送?不差这一时半会了,反正以后也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见外......”
原来他家叶子是因为皇后娘娘冷落的他,一时半会他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