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漪本以为这番话能让付如F醒悟,但没想到她口中依旧振振有词。
“你这个妹妹从前对你做了不少坏事,要不是有她们母女在暗中推波助澜,你在先前也不能落魄地像个丧家之犬一样到处躲着梁世琛!”
“我是在替你报复啊,你难道不该开心才对吗?!今日之事一出,别说她想嫁梁世琛为妻了,梁家会不会要她,都另当别论呢!”
叶清漪看着眼前这个让她一度感到陌生的人,无声掩下眸中少许失落的神色。
她或许从未认清付如F的真面目。
“别把你自己的想法,强加到我身上。”
说完以后,叶清漪转过身,就要走的时候,却听见付如F在她身后撕心裂肺地喊道:“你在这里跟我装什么清高!你可别忘了!当初叶世泽入狱的时候,你是怎么求我跟我父亲的!!”
叶清漪听后脚步不自觉地停在了原地。
她面容在月色下更显清冷,那双如鹿灵般灵动的眸子如今却隐隐透露着凌然决意。
片刻后,是她背对着付如F,无波无澜道出的话:“是啊,看来你也还记得,当初是怎么拒绝我的,那么如今,我便也原封不动的把话还给你。”
“付如F,我父亲在朝中也举步维艰,你且再耐心等一等,清者自清,我相信付大人一定会守得云开见月明的。”
说完叶清漪忍不住咋舌:“可我险些忘了,清者自清这四个字,用在令父的身上,恐怕不太妥当。”
将话全都道出以后,叶清漪不再与她多费口舌,抬脚走出了宫道,上了回府的马车。
身后传来付如F的咒骂声也全都被她抛在了耳后。
今日这桩荒唐事还没有完。
梁丞相已经跟着叶世泽先行一步,去叶府解决这件事。
叶清漪刚踏进正堂的时候,便见梁世琛与叶轻杳并肩跪在了地上,上首正坐着梁丞相与自家父亲,就连方月梅都已经到场。
她听见梁丞相如同一个商人一般在讨论叶轻杳的价值。
“女子当以贞洁为重,令爱还未成婚便如此不检点,心肠更是歹毒至极,还害的我梁家在今日颜面尽失!此等女子,怎配得上我梁家子正室之位!”
叶轻杳一听登时便红着眼眶抬起头:“梁丞相!我与梁公子如今已经生米煮成熟饭,更何况我们早就有婚约,你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杳杳!”
叶世泽闻言连忙扬声呵斥,但根本不管什么用,叶轻杳依旧倔强地同梁丞相对视。
梁丞相听后淡然一笑,笑中带了些刻薄的意味,他眼风一扫,一眼便看见了不知何时走进来的叶清漪,顿时他嘴角勾起一道意味不明的笑意。
“既然叶二小姐这么想嫁给世琛,倒也不是不可。”
一听这话,叶轻杳眼前一亮,但下一瞬,梁丞相说出口的话让她直起来的身子瞬间颓然坍塌。
只见梁丞相一双鹰眼直直射向叶清漪,说出来的话也不含半点温度:
“叶二小姐入府,只能做妾,而叶府若是想要拿出点诚意来道歉,不妨让叶大小姐一同嫁进来,一妻一妾,姐妹俩也好有个照应。”
叶世泽一听立马就坐不住了,他紧紧地握着扶手,面容冷峻:“请恕下官难以从命,清漪她已有婚约在身。”
“是吗?本丞倒也有所耳闻,是景知那孩子吧。”
梁丞相气定神闲地端起茶杯,轻轻地吹开飘浮的那层茶沫。
暖茶入腹,他才放下继续道:“不过是刚刚定了亲,既没下聘,也没拜堂,这算哪门子婚约?”
“还是说......叶大人连这点诚意都拿不出来?”
梁丞相隐隐有打压之意,如今他在朝一人独大,倘若得罪了他,恐怕今后她们叶府都不会好过。
但想要叶世泽就这么妥协,又是万万不可能的。
就在两相僵持间,门外突然响起阵阵嘈杂声,有叶府的人在院里喊道:“定国公府来人下聘了!”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那乐声不像是来下聘的,倒更像是过来迎亲的。
屋里的众人闻声纷纷站起身来,不约而同往外走。
只见外面的人一箱接着一箱往院里搬动,聘礼摆满了整个院子,紧接着是定国公府的人宣读礼单。
一长串的礼单同地毯一样在院里铺开,一时之间竟看不到尽头,遥遥望去,只有满目琳琅以及如火鲜红。
而李景知就在人声落下的那一刻,一身玫红色锦袍,束发佩冠,在众人的瞩目下逸然而至。
这略显女气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却丝毫不显阴柔,反倒被他穿出了不寻常的气质,带着浓厚的仪式感。
他面上仍含着笑,却不似平日那般散漫,更多的喜色与得偿所愿。
只见李景知三两步上前,抬眸对上了梁丞相的眼。
“景知担心有不轨之人想同景知抢人,只能贸然提前来下聘,还望叶大人与叶大小姐海涵。”
“毕竟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可惜了,还是我定国公府的动作快了一步。”
说完李景知挑衅一般朝梁丞相扬了扬眉。
“您说是吧,丞相大人。”
第60章 离心
风声簇簇, 吹动聘礼上的红绸, 李景知发丝飞舞,宽袖翻飞间猎猎作响,他神情傲倨,还未及冠的少年人尽显风发意气。
一时之间, 梁丞相的脑海里竟然不自觉地想到一句话:江山代有才人出。
从李景知锋芒初露的那一刻起, 梁丞相心里便知道,倘若此子日后不多加打压, 将会成为他心头大患。
大邺的人才一代不如一代,到了如今, 朝中可用的贤才依旧还是以梁丞相为首的老一辈臣子,若李景知不是定国公府的人, 他应有大好的前程。
可惜。
梁丞相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他面上依旧是那副运筹帷幄的模样,面对李景知的挑衅也毫无怒色, 只道:“这一次,是定国公府快了一步,但下一次,可就未必了。”
说着,梁丞相带着梁世琛往外走,经过李景知身边的时候, 他装作慈爱地拍了拍李景知的肩膀, 语气压低间是毫不掩饰的恶意:
“慧极必伤,若我是你,便会像从前那样, 做个无拘无束的纨绔子弟。”
在李景知怔愣的神情下,是梁丞相走远后依旧传入耳中的笑声。
他就这么站在原地, 反复地揣摩着梁丞相方才说的话,但并未有什么头绪,只能暂时当做是他被逼急了的胡言乱语。
李景知思虑时太过沉浸,一直到叶世泽忍不住轻咳时,他才恍惚回了神。
登时,他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又重新回到了脸上。
只见李景知上前一步朝着叶家几人深深作揖:“叶大人,晚辈此番正式前来下聘,情况紧迫,请恕晚辈礼数不周,但之后的大婚绝不会亏待令爱。”
叶世泽心中却对此没有半分的不耐,甚至还依依生出了感激之情,他忙上前搀扶起李景知:“小国舅莫要如此,今日若不是小国舅来得及时,恐怕清漪这孩子又要平白无故地受了她妹妹的牵连。”
说到此处,叶世泽回过头,目光直直定在了方月梅母女的身上。
如今聘礼已受,婚期已定,叶清漪便是待嫁女,一切都尘埃落定。
也该到了处理家事的时候了。
李景知自知该回避,将聘礼在院中放好后便带着定国公府的人往外走,叶清漪对惩处方月梅母女并不感兴趣,于是他便也与李景知一同走了出去。
若是她在,叶世泽定会因为她的缘故,严惩不怠。
但她不想这样,她不想因为自己,却改变别人原有的想法。
有些事,理应让她的父亲自己做个了断。
并肩走出叶府的时候,李景知眼中满是担忧与关心,他看着叶清漪紧绷的侧脸,心下轻叹一声,随后轻轻将她揽入怀中。
叶清漪的侧脸趴在他胸前,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一颗心也不自觉地沉浸下来。
似乎在李景知面前,她可以轻易地就能放松,从来都不用考虑其他,只管做自己想做的,说自己想说的。
想到这,叶清漪的声音闷闷地响起:“李景知,在定国公府,是不是就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闻言李景知失笑,胸口因为他的笑声而颤动不止,叶清漪趴在上面被震的耳朵发痒,没好气地轻打了他一拳,他笑声这才收敛了不少,搂着叶清漪的手又跟着紧了紧。
“你又不是没在定国公府住过,唯一一个喜欢争风吃醋的贺芳芳如今还被关在柴房里,我二嫂还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而我妹妹李h瑛你也见到了,所以啊......”
李景知松开揽着她的手,抬手轻轻地拭去她眼角的泪,略微低着腰同她平视,俊美的五官下是他饱含深情的眼。
他耐着性子,轻声哄道:“你若是嫁来我们家,只会被全家人爱护,断不会受到半点委屈。”
这是李景知给叶清漪的承诺。
他会为她扫平所有未知的针对与红眼。
四目相对间,是叶清漪嘴角缓缓扬起的笑意,她应了一声,随后又钻进了李景知的怀里。
叶清漪如今已经轻车熟路了,每每害羞的时候,都会埋进李景知怀里,这样他就看不到也不会总是拿她开玩笑了。
此时此刻,李景知轻抚着叶清漪的柔发,面上是强忍着的笑意。
这傻姑娘不知道的是,其实她的小心思早就被看穿了,但李景知却从表露出来过。
毕竟,叶清漪能主动的机会千载难逢,他才不会傻到去揭穿从而失去这么好的一个契机。
李景知正有意加深这个拥抱,叶清漪却突然从他怀里挣开,吓得他连忙正色。
“怎,怎么了?”
他竟然没由来的一阵心虚。
叶清漪面带怀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这什么表情?”
“没,没什么啊。”
顶着她审视的视线,李景知心中更紧张了,生怕下一秒就被她看穿心思。
但叶清漪不疑有他,很快就移开了视线,她往前走了两步,随后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梁丞相想要他儿子娶我的,来得竟然这么及时。”
李景知忙上前走到她身边:“我并不知道他们具体想要做什么,但我却深知,今日在宴上他梁家颜面尽失,定不会轻易放过你们,一定会想法设法羞辱,我担心情况有变,便过来救急,怕晚到一步,我好不容易骗到手的媳妇就飞了。”
叶清漪一听这话,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局促起来,她背过身去嗔道:“还,还没成亲呢!谁是你媳妇!”
但偏偏李景知这人顽劣的很,见她这般模样,心里又起了逗弄的心思,抬步绕到了她面前,脸上笑意也愈来愈深:“既然姑娘这么说,那想必是我认错了人,同姑娘赔个不是。”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搞得叶清漪一头雾水。
“你去哪啊?”
只见李景知回眸时眉一挑,日光下,他笑得意气风发,风流却又不失君子傲骨。
但他一开口,就让叶清漪瞬间无言。
“既然姑娘不是我媳妇,那我自然是要去找我媳妇了。”
他说的理直气壮,叶清漪瞬间就被气笑了,但又对他无可奈何,一时之间没忍住在原地跺了跺脚。
李景知见状笑声更加猖獗,见叶清漪冷眼的模样连忙跑过来哄人。
然而她却一直冷哼说什么都不肯再搭理李景知。
得,自己惹得祸,自己默默扛吧。
自打他们两人出来以后,时间已经过了许久,眼下叶世泽那边约莫也已经处理好了。
他们现在身份敏感,按礼数来说,未婚夫妇在婚前不得私下会面,若是被人瞧见了就不好了。
两人闹了一会后,叶清漪便打算回府了。
婚期定在了下月,也就是说,李景知与叶清漪要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不能见面。
纵使再怎么依依不舍,但规矩不能破,所以哪怕李景知心中百般不愿,但只要涉及到了叶清漪,他就不会有半分怨言。
不就是区区一个月!
“等我来娶你!”
临走前,李景知语气坚定同她作别,眼中盛满无尽期许。
而向来因为害羞鲜少回应他的叶清漪,今日却朝他挥了挥手,笑意盈盈应道:“好,我等你来娶我!”
一直到李景知的马车消失在街道的尽头,叶清漪才后知后觉回过神,转身往回走。
院里如今一个人也没有,聘礼尽数被收下,地上只有一些红绸仍在,被风吹动着在院中飘拂。
她正打算去找叶世泽问问情况,却在走到门前的那一刻停下了脚步。
原因不是其他,而是屋里叶世泽与方月梅仍在争吵。
叶清漪无心去听具体的内容,可就在她转身要走时,里面却突然传出方月梅撕裂的喊叫。
“早知道今日!我当初就应该在叶清漪活着回来以后永绝后患!!!”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方月梅笑声愈渐凄决:“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当初我就该更狠心一点!谁能知道这小贱蹄子这么命大,说来也是那群山匪没有用!搞死了她娘却没搞死她!!!”
一声清脆的掌掴从屋中传来。
方月梅捂着脸嗤笑不断。
“老爷,其实妾有一事一直在瞒着您,您应当怎么也想不到,当年夫人的行踪......可是妾透露给那群山匪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如今叶轻杳事情败露,无论如何也难逃给梁世琛做妾的命,而方月梅因教导不力,也要被送去乡下。
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对她来说莫过于折磨!想她蛰伏多年,竟然换来此等下场,那就让所有人都别好过!
方月梅倒在地上,看着叶世泽脸上不断变化的神情,笑容逐渐病态扭曲。
她刚想再讽刺两句,屋门猛地被人一脚踢开,叶清漪步履带风疾步走到了方月梅面前,在二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一把拽住了方月梅的头发,将她从地上扯了起来,惹得她频频尖叫不止。
母亲的死本就是横插在叶清漪心中的一根刺,如今却被方月梅这么赤./裸./裸地说出真相,叫她怎么能维持理智?!
她二话不说,红着眼拽住方月梅的头发,毫不留情地按着她的脑袋往墙上撞。
撞击声与凄厉的惨叫在这寂静的屋子里格外}人。
一直到白花花的墙面上淌下鲜红的血迹,叶世泽这才恍惚间回过神,惊惧中慌张上前拦下了叶清漪的动作。
“清漪!清漪!快停手!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但叶清漪此刻早就疯红了眼,哪里还能听见半点劝阻,她手中动作不断,一一被叶世泽挡在了手下。
“杀了她你要偿命的!!你想想父亲!想想你的婚约!想想你今后的大好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