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约......
李景知......
叶清漪终于卸了力,背靠着墙身滑坐在地,不知不觉间早已泪流满面。
她木然地看着叶世泽搂着方月梅的模样,斑斑血迹刺目。
直到传唤医士的话落入耳中,叶清漪才回过神来。
门外是下人们不停地脚步声和议论纷纷,叶轻杳哭声跑到屋里,指着叶清漪指责与谩骂。
但这些落在叶清漪的耳中时全都转化成了嗡鸣。
原来,五年前,她们母女的马车遇险并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可明明罪魁祸首就在眼前,她却无能为力,无法给已故去的母亲报仇。
是孩儿不孝。
叶清漪缓缓闭上了眼,滚烫的泪一行接着一行流落。
她在满室瞩目下浑浑噩噩地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叶世泽面前,睥睨着眼前所景。
“别让我在叶府再看到她的身影,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直到她死的那天。”
说完以后,叶清漪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烈日炎炎之下,栖枝正撑伞站在院中等候,见到她出来连忙迎上前。
“把伞拿开吧,我想晒晒太阳。”
栖枝闻言迟疑地合了伞。
阳光又重新照映在了身上。
只有这样,才能驱散叶清漪心底的寒意。
那天之后,叶世泽果然怕了,连夜将方月梅运出了叶府并安置在外。
听着栖枝的禀报,叶清漪面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其实有时候人心里不说,实则已经暗自做下了决定,而她的父亲也是。
他最终选择了方月梅。
如此也好,她也算是彻底认清了父亲的心。
什么伉俪情深,什么父慈女孝。
通通都是假的。
当天夜里,叶清漪背着所有人偷偷去了趟定国公府。
她躲在树后,看着紧闭的府门,心中稍有片刻安定。
直到她正要转身离去时,身后传来了OO@@的声响。
叶清漪立即提起心来,身子藏在树后闻声看去――
只见定国公府几米高的院墙上,是李景知奋力攀爬上来的身影,她隐约还能听见李景知对着院内的人说:“听风!我上来是上来,我该怎么下去啊!”
看着他笨拙的身影,叶清漪没忍住笑出了声,同时也将半个身子暴露在外。
“谁在那!”
李景知身在高处,一眼就瞧见了躲在身后的人影,他人一抖,扬声喊出口,却又隐隐压抑着不敢太大声,生怕惊动到府里的人。
叶清漪好笑地旋身站定在李景知眼前。
“......”
见到是叶清漪的那一刻,李景知心中一颤,有种出丑被抓包的感觉,脚下一个趔趄,伴随着惨叫声朝着院里直愣愣地栽了下去。
“少爷少爷!不好了,有人过来了!今日还是先回去吧!”
听得不甚真切的叶清漪:......
第61章 亲眷
余下的日子过得风平浪静, 叶清漪没有再去过定国公府附近, 但听说李景知近日被定国公禁了足。
后来还是栖枝因一时好奇跑去向唤雨打听,原来是李景知有次偷偷跑出来想去叶府见叶清漪一面,结果被定国公的人当场抓包,从那以后, 这位小国舅便被关在了朝霞苑不准许他迈出去半步。
叶清漪在屋中听着栖枝绘声绘色地同她描述, 面上便忍不住笑意。
要不是因为她是女子要矜持,恐怕也早就忍不住想去见一见他了。
这一个月的时间当真难熬。
准备成婚的这期间, 两家忙得不可开交。
因为叶清漪母亲去的早,方月梅又离了叶府, 家中无女眷,叶清漪远在江南水乡的母家特意派了人来给叶清漪撑场子。
江南离邺京不近, 日夜赶路,人终于在半月后到了邺京。
叶清漪老早便去城门接人。
外祖母送来的信上并未说究竟是谁来了,只说要保密, 搞得叶清漪这几日睡也睡不好,心里总是寻思这件事,如今终于要见到许久未见的亲人,心中难免焦虑紧张了起来。
一直到临近正午时分,心心念念的马车才缓缓驶进叶清漪视野。
她睁大了眼睛望着正驾车那人,一身白袍马尾高束, 风过发扬, 同时也簇簇地吹动了他宽大的袖袍。
那男子一脚蹬着车板,另一只脚随意地悬在空中,身子懒洋洋地靠着, 一手持马鞭搭着膝盖,另一只手撑着头, 腰间悬着一壶酒,身后看样子似乎背着一把剑,只不过被布严实地包裹住没有露出来。
他嘴角挂着恣意潇洒的笑容,身上的江湖气息难掩,马车经过时,惹得不少姑娘家频频侧目。
他的相貌太过出众,气质又同京中人完全相悖,举手投足尽显豪情,看到他,眼前仿佛勾勒出了一副山水画,自由恣意,无尽遐想。
叶清漪一时之间神情恍惚,直到马车停在了自己面前。
那男子勾唇扬笑,语气平缓却暗含调笑道:“让我看看,啧,我们叶子当真是长开了,叫我险些都没认出来。”
一直到他说完话以后,叶清漪都还没反应过来。
那男子见状顿时笑出声,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怎么,不过几年未见,认不出舅舅我了?”
叶清漪又惊又喜:“舅舅?!果真是你!”
面前这人,便是叶清漪的小舅舅,她亡母的亲弟弟――柳白。
一个自小便喜舞刀弄枪的侠士,闲云野鹤、游荡江湖,是他毕生所愿。
“可是......我听说舅舅你不是去了燕国吗?怎么又回来了。”
当今局势实则三国鼎立,其中他们所处的邺国地大物博,是三国之首,但近年来羌族那边势力日渐壮大,逐渐威胁到了大邺的地位。
另一个燕国向来都是在另两个国家中夹缝生存,期间易过一次主,现在这位国君不争不抢,已经被吞并了不少地盘。
听了叶清漪的话后,柳白抱臂笑道:“从燕国回来有一阵了,最近那边不大太平,管的闲事太多有点累了,回来歇一歇,正好赶上你婚期。”
“是啊漪儿,你别看闻Z现在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知道你要成亲的时候,差点把老家院子里的那棵竹子给砍了,气的母亲骂了他好一阵呢。”
柳白,字闻Z,“闻Z”二字是他及冠时,叶清漪的母亲以及许多长辈为他取的字,寓意举世闻名、BZ光芒。
可在这之后没多久,叶清漪的母亲就出了事,从那以后柳白似乎格外厌恶这个字,但若旁人这么称呼他他也无可奈何。
只见马车上又下来一个人,秋波流转,眉目如画,一双桃腮因酷热的天气而泛起红晕,肤色白皙,朱唇圆润,是典型的江南女子的样貌。
她穿着一身烟罗软纱,腰肢柔软,嗓音却与这外貌恰恰相反,并不是那种宛若莺啼的妙音,反而带着十足的英气,正是方才接话之人。
叶清漪见状眼前登时一亮:“姨母!”
此女正是叶清漪亡母的双胞姐姐,柳莺。
柳白转身扶着柳莺的手臂,让她能平稳的落地,随后回过神来,看着叶清漪兀自感慨:“没想到一晃,我们叶子都要成亲了,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臭小子能娶到这么好的姑娘。”
说着他就要动身,被叶清漪眼疾手快抱住了手臂。
望着柳白不解的目光,叶清漪腼腆一笑:“那个......舅舅,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府吧,我父亲还等着呢......”
柳白眯眼打量起叶清漪来:“说实话。”
叶清漪笑容一僵,随后肩膀一个耸搭,闷声道:“未婚夫妇婚前不得相见。”
柳莺与柳白姐弟二人相视一眼,随后都没忍住,纷纷笑出了声。
叶清漪被笑的面上一热:“舅舅!姨母!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几人在欢声笑语中走远。
回到叶府用过饭后,柳家姐弟二人的卧房已经安排好了,但此刻他们都在叶清漪的房中坐着。
打量着她屋中的陈设,两人还算满意。
柳莺环视了一圈后坐在了叶清漪身边,拉着她的手道:“先前姨母还担心把你留在这里会不会被怠慢,没想到他叶世泽面上的功夫做的倒是还算足。”
叶清漪闻言只浅笑了一下,并未多言。
柳白倒是不关心这些,他只关心要娶他外甥女的那小子究竟是何模样。
见他这般,叶清漪不禁失笑。
“舅舅,你就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让我心甘情愿嫁过去的。”
柳莺闻言白了他一眼:“就是,你瞎操心什么,有那时间好好想想你自己的终身大事吧,一大把年纪了,天天就知道在外面闲逛,走南闯北也没带回来一个姑娘。”
柳白一听这话神情不大自然地摸了摸脖子,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朝着身后扬了扬手:“再等几年吧。”
他走后,柳莺正好能给叶清漪量身形尺寸,好给她赶制嫁衣。
叶清漪看了眼被关上的屋门,忍不住朝自家姨母问出口:“姨母,舅舅他先前都出去做什么了?”
柳莺心不在焉回道:“倒也没干什么,就是去燕国掺和点破事。”
燕国?
叶清漪心中不解,但面上未曾表露。
江南有两柳家,分大柳和小柳。
这小柳便是李景知的二嫂,柳沁如的母家,而大柳,则是叶清漪亡母的老家。
叶清漪的外祖母早年曾是那燕国的一女臣,后来年岁渐高,朝中波动,便退隐至大邺,在江南一带定居。
不过这身份外人不曾知晓。
莫非......她舅舅去燕国同这层关系有关?
此事恐怕涉及朝中政事,叶清漪不敢再问。
等到尺寸量好后,柳莺便退了出去,屋中只剩下了叶清漪一人。
她正想躺下午睡一会,便听院里传来喧嚷声,伴随着栖枝的一句“小国舅?!”,叶清漪连忙坐起来,提鞋就往外跑。
甫一推开门,就见李景知被柳白制伏在地上,双手被扣在身后,落在柳白手里,甚至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叶清漪顿时一惊:“舅舅?!你干什么呢!”
“外甥女,你出来的正好,这小子在外墙那边鬼鬼祟祟半天,我担心他是什么图谋不轨之人,就把他抓过来了。”
叶清漪闻言哭笑不得:“舅舅!他不是什么图谋不轨之人,他是......他是我未婚夫婿啊!”
......
片刻后,几人坐在叶清漪屋里,一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李景知身为晚辈,理应先开口,但是......一想到刚刚那一幕,他就觉得丢脸。
再三挣扎下,李景知深吸了一口气,起身朝着柳白与柳莺的方向深深作揖:“晚辈李景知,见过舅舅,见过姨母。”
柳莺笑着朝他点了点头:“好,你快坐下吧,不用这么拘束。”
李景知样貌本就气宇不凡,正经的时候更是一个谦谦君子,有礼有度,没由来的就让人心生好感。
柳莺越看越满意,越看越觉得同自家小外甥女登对。
但反观柳白的脸色可就没那么好了。
这人看着就一小白脸,弱不禁风的样子今后怎么保护他的小外甥女?!
不成大器!
从开始到现在,柳白就没给过李景知一个好脸色。
李景知坐在凳子上越来越觉得不安,他抬手掬了一把汗,附在叶清漪耳边悄声问询:“舅舅是不是有点看不上我?”
他话音还没落,那边柳白就已经起身指着他扬声:“你离她那么近是想干什么?!”
吓得李景知身子一弹,立马正身坐了回去。
李景知真怕下一秒柳白就要抡着他背后的那把剑,给自己来一下。
叶清漪看着自家舅舅紧张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我说舅舅,你就算现在不同意也没办法了,该走的流程都走完了,就差最后的大婚了,何必在这里吓唬他呢?”
柳白一噎,眼神飘忽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应该是偷偷跑出来的,我先把他送出府,否则又要落人口实了。”
说着叶清漪忙以眼神示意李景知。
他瞬间会意,跟着她一路走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同柳家姐弟作别。
从屋中出来以后,李景知松了口气,身子也不再紧绷,跟着放松下来。
叶清漪不禁失笑:“不是说定国公不让你出来吗?你怎么还是跑出来了。”
“你有所不知,我是以探望窦凌云的名义过来的,这不,我还得去一趟窦府。”
叶清漪闻言眼中光亮一闪而过,她一把抱住李景知手臂:“走,我同你一起过去。”
李景知:“能行吗?不是说婚前......”
不待他把话说完,叶清漪便狡黠地眨了眨眼:“你懂什么,我们不过是都想去探望窦凌云,在路上恰巧碰到了而已,又不能因为这个半路就回去吧。”
李景知一听立马给她竖起了大拇指:“夫人,高明啊。”
“啧,管谁叫夫人呢?还不是你夫人呢!”
“是是是,快了快了。”
两人笑着一同出了叶府。
长廊下,柳白抱臂靠在柱上,见到这一幕后忍不住咋舌:“啧,这哪是送人家出府,分明是送自己出府吧。”
第62章 惊变
马车上, 叶清漪见李景知心情大好, 气色也比先前见到他时好了很多,一瞬间心领神会,她忙问道:“先前说定国公府的账目出了问题,现在已经解决了吗?”
李景知点了点头:“虽还没有完全对得上, 但整体已经相差不多了, 先前是资金运作上面出了问题,我们查到有人在这中间贪了不少银钱, 一刀切断以后目前已经好转了。”
叶清漪闻言也替他欣喜:“那便好,我那几日都要替你担心死了。”
李景知不禁失笑, 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不过......”
他看着叶清漪疑惑的眼神,霎时闭住了嘴。
“怎么了?”
见他突然不说话, 叶清漪心里没由来的一空,随后突突跳个不停。
李景知只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见他不肯说,叶清漪也不好再过多逼问, 只默默地把头靠在了李景知的肩上。
不知为何,她突然感到一阵心慌,总觉得李景知好像还有什么在瞒着她一样。
叶清漪不知道的是,账目眼下虽差的不多了,但是一个月前,定国公府名下的冶铁产业, 贩卖出了好几车铁器, 想来是要成批锻造,等到李景知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买家了。
一般人鲜少会一次性买这么多铁器, 这几日,这桩事一直反复萦绕在李景知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