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知道了。我办事,你放心。”小粉花花瓣颤了颤,“好困啊。我先睡了,明天记得叫我。”
云千媱伸手摸了摸他:“好好休息。”
交代完事情,云千媱的困意也渐渐袭来,打了个哈欠,正准备洗漱一番就去睡觉,谁知,门外响起几声敲门声。
她开了门,路归朝站在外面。
云千媱抬手揉了揉眼睛:“师弟,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路归朝视线紧随着她的手,抿住唇角:“给你。”随手抛来一个灵药瓶子。
云千媱接住,一头雾水:“这是?”
“自己手受伤了都不知道?”
“啊。”云千媱摊开掌心,只见上面果然有好几道浅浅血痕,想来是捏碎金笼时被上面附着的法术反噬了小下,不过伤口很浅,加上刚才想着事情,竟没察觉到疼。
此刻被路归朝这么一提醒,倒觉得掌心有些火辣辣。
云千媱拧开瓶子,将灵药涂上。她边凃边偷偷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路归朝。心里奇怪,他眼底为什么有一丝丝的愤怒?他在愤怒什么?
还有,怎么突然这么好心给她送灵药?明明小伤口而已,连她自己都没察觉,他居然这么细心?
有古怪!
云千媱视线落到灵药瓶子,凝神一思,幽幽道:“师弟,我这几天对你态度不是很好,你……”
路归朝扭过脸,望向远处:“无碍。”
云千媱说出了后半句话:“……你不会在灵药里下毒了吧?”
路归朝:“……”他视线刷地转回来,黑黢黢的眼瞳直盯着她。云千媱被看得心虚,有一种仿佛自己是个大渣男伤透了对方的心的错觉。
她立刻道:“开个玩笑。哈哈。”
路归朝脸色极黑,一把夺过她手中的药瓶,抬步就走。“哎,师弟!”云千媱追上去,挡在他面前,“我真的就开个玩笑而已。”
路归朝冷笑:“究竟是玩笑,还是在师姐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师姐自己最清楚不过。”
云千媱一时愣住。
见她露出这种神情,路归朝眼中嘲讽之色更深,伸出手,当着她的面一掌捏碎药瓶,灵药混着几丝血顺着指缝流下来,落在地上。
“滴答、滴答——”
“原是我的东西,配不上师姐罢了。”
*
第二天。
按照原计划,金盏玉酒化作人形,特意将金发金瞳改成中规中矩的黑色。他收拾一番,瞧了瞧坐在桌边发呆的云千媱,走过去手指弹了下她的额头。
“嘶——”云千媱回过神,瞪他,“收拾好了?”
“那当然!本神器办事可是数一数二的麻利!”金盏玉酒抱起手臂,“倒是你,一大早就魂不守舍的,想什么呢?”
云千媱当然在想昨晚的事。
路归朝说得没错,在她心里,他就是这样一个冷心冷情、睚眦必报、随时都有可能报复自己的男主。
她根本没什么信心阻止他黑化。她打算拿到时空之门就跑路的。
可不知为何,昨晚他那疑似受伤的眼神,让她心里忍不住浮现一丝愧疚感。
当然,只有那么一丝丝而已。
云千媱很快将情绪抛之脑后,瞧金盏玉酒一眼:“没什么。知更鸟给你,到时候联系。”
金盏玉酒狐疑地看了看她,接过木头小鸟。
云千媱不方便送他,于是金盏玉酒一个人避开视线,来到城主府招揽家仆的地方。今日主管的正是管家。
下头的人领着他过去,管家将人上下打量一遍,听说是外地逃荒来此,满意点头:“行,这个留着吧。带他去签卖身契。”
金盏玉酒随着一个家仆来到一个房间,这里排着队的人等签卖身契,一个个衣衫破烂、面黄肌瘦,比他故意涂黄的脸色还要难看几分。
终于轮到了他,只见负责签字画押的人掏出一个铁质印章,说:“把手伸过来。”
金盏玉酒问:“这是什么?”
“不是你该问的就不要乱问!要想入府成为家仆,就必须印上家仆印。”那人态度极差。金盏玉酒记着云千媱的话,忍了又忍,才没当众掀翻桌子。
胳膊被烫上一个鲜红印记,他低头仔细一看,眉头不由皱起。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只见每个签卖身契的家仆都被烙上这样一个印记。
金盏玉酒心道大事不好,可眼下人多口杂,又不能马上联系云千媱,只好再等等。
另一边。
琨玉叫了师弟师妹到房间议事。见人到齐,他说道:“今日上午,我和祝师弟外出打听,费了好一番功夫,得知一件……嗯,比较狗血的事。”
云千媱来了兴趣:“大师兄不妨说一说。”
祝别枝冷哼道:“茶余饭后、添油加醋的传言罢了,我觉得不可信,且与要探查的事无关。”
琨玉摸摸鼻子:“祝师弟说得有道理。但我还是觉得,和大家说一说比较好。”他舔了舔唇,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要分享这个八卦。
云千媱从李暮楚那里抓过来一把瓜子。
“夜郎城主下令过,不让私底下讨论这件事,但我们还是无意中打听到了。原来十五年前,上一任老城主,也就是现任城主的祖父,曾收留过一个外乡来的孤女,传闻那孤女有惊人之姿,引得祖孙三代为其折腰,甚至闹得大打出手。后来,一番争斗下,孙子抱得美人归。”
李暮楚瞪大眼睛:“祖孙三代为她打架,那该美成什么样啊!”
云千媱提醒:“表哥,把你嘴角的口水擦擦。”
“啊。”李暮楚慌忙抬手擦嘴,可没摸到什么口水,倒惹得其他人发笑,李暮楚委屈道:“阿媱,你怎么耍我?”
云千媱一本正经道:“我这不是怕你也为她打架嘛。”
琨玉失笑,摇了摇头,继续说:“不过,传闻那孤女不详,自从她来到夜郎城,夜郎城每年六月都会刮一阵妖风,吹残良田、吹倒房屋,弄得很多百姓颗粒无收、流离失所,民间怨声载道。”
路归朝道:“眼下正是六月。如若如此,这几天该见识到那妖风了。”
云千媱则沉默半响,忽的一拍桌面:“我懂了!”
李暮楚被她吓了一跳,问:“阿媱,你怎么就懂了?懂什么了?”
琨玉也好奇看她。路归朝、祝别枝的视线纷纷投过来。
云千媱清了清嗓子,坐回凳子上,挑眉问:“你们想想看,妖风吹残良田、吹倒房屋,百姓没饭吃、没地方住了会怎么办?”
“借钱、借宿。”路归朝道。
云千媱看他:“那么试问,大部分普通百姓如此窘迫的情况下,会和谁求助?又或者说,谁有能力帮助他们?”
“夜郎城主。”
“不错。他可以借机让百姓写下欠条,拿他们的土地或者孩子作抵押。可来年妖风依旧,百姓根本还不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拿走他们仅有的东西,逼迫他们为奴为婢,一年又一年,怪不得夜郎百姓半数为其奴仆。”
李暮楚听得迷迷糊糊,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阿媱,你的意思是,妖风是城主弄的?可他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
云千媱双手环在胸前:“他没有。他那位夫人有啊。”
说起来,到城主府这么多天了,他们竟从未见过城主夫人一面。云千媱仔细回想了一下,将上次遇到的“一顿吃一百只鸡”的事情说了说。
李暮楚恍然大悟:“胃口这么大,肯定是妖怪!”
祝别枝不屑道:“这些都是你的推测而已。”
琨玉则思索:“可他已经是一城之主了,财富本就用之不尽,为何如此呢?”
云千媱道:“除了财富,还有许多他无法得到的东西。毕竟,人的贪欲是无限的。”
路归朝看了看她,出声提醒:“师姐,铜镜亮了。”
“嗯?”云千媱低头一看,和知更鸟相连的镜面散发光芒,是玉酒唤她。
云千媱拿起铜镜,念了咒语,那边立刻闪现一张少年的脸。金盏玉酒道:“和你说,我发现了一件大事!值五十斤桂花糕的那种大事!”
第32章 夜郎风波(七)
感情纠纷是我最擅长的
“让我想想看啊, 二十斤桃花糕、四十斤梨花糕、五十斤桂花糕,你都已经欠我这么多了!”金盏玉酒掰着指头数了数,掏出一个小本子低头写。
云千媱:“?”
“你在干嘛?”
金盏玉酒:“记账啊, 免得你到时候赖账。”
哼, 居然被它看出来了。云千媱摸了摸干瘪的灵石袋,只好说:“我是这种人吗?快说快说, 我就算去街头表演胸口碎大石也会攒灵石给你买好吃的!”
“说定了, 反正这么多人都可以帮我作证。”金盏玉酒塞回本子,挽起衣袖,“你们看,这是什么?”
只见他手臂上一枚花纹诡谲、鲜红欲滴的印记。
琨玉眼尖, 道:“是昨晚在那几个孩子和长生手臂上看到的图案?这究竟为何物?”
“说是家仆印记, 每个签了卖身契的家仆手臂上都要烙上。可其实啊,”金盏玉酒放下衣袖, 缓缓道, “是上古妖魔道的东西, 没想到今天还能看到。”
“妖魔道”几个字让琨玉皱紧眉头:“此物作用为何?”
“作用很多,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最常见的就是,将人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不得离开, 且能吸取寿命。喏, 像我手臂上这枚红色的,是受控者的标识, 控制者身上应该也有一枚图案相似的黑色印记。”
云千媱一下子想到路归朝说过的,夜郎城主手臂上也有一枚印记, 且正是黑色。
云千媱担忧道:“那你怎么办, 也会被控制吗?”
金盏玉酒瞪大眼睛, 双手叉腰:“开玩笑,本神……本灵宠是谁,上古叱咤风云的大人物之一,区区妖魔印记能耐我何?吐口唾沫就能擦掉。对了,那个长生手上不是也有吗,像他这种懂点法术皮毛的都有办法解决,我还能不行?”
这倒也是,云千媱不担心他了,说:“看来这个家仆印记,能把人限制在西城,怪不得长生救走的那几个孩子会突发怪病。”
琨玉点点头,说道:“普通人定然无应对办法。眼下最要紧的,是毁掉这个东西。有没有什么办法?”
“办法简单,把控制者身上的印记消掉就行。来人了,先不和你们说了。”玉酒熄掉画面,镜面一片漆黑。
云千媱收回铜镜,思索了一会儿,道:“长生让我们拿出的诚意,就是帮他们消掉家仆印记。如今听玉酒一说,倒是个合理要求。”
琨玉揉着太阳穴:“虽是受夜郎城主委托而来,但我们这次显然不能站在他这边。”
祝别枝一拍桌面,愤然站起:“这个老匹夫,居然和妖魔勾结,还敢骗我们!我现在就去给他绑了来!”
琨玉连忙拉住他:“祝师弟,不可冲动。他背后的妖魔为谁,实力如何,我们尚且不知,小心着了道。”
云千媱想了想,道:“我有办法,我来做。”
祝别枝不屑:“就凭你?”琨玉也道:“云师妹,此事不可贸然,还需从长计议。”李暮楚点点头:“阿媱,还是听大师兄的吧。”
云千媱抿紧唇。
这时,路归朝道:“师姐不妨细说。”
他刚才一直沉默不语,此时忽然出声支持。云千媱看了看他,突然觉得顺眼多了。她清了清嗓子,说出自己的想法。
“虽不知妖魔身份,但既然藏身城主府,还需借城主的力量才能为祸人间,说明一点,它受了伤,力量、活动范围有限。最重要的是,我打听过,城主夫人非常神秘,平时不轻易现身,十几年来从未出过城主府。所以,我大胆推测,它不能离开府内。”
“要除掉印记,只需要把城主引出城主府即可。我需要一个人配合……”
她话未说完,路归朝道:“我来。”
云千媱觑他一眼:“师弟,你今日怎么如此积极?如果我推测错误的话,可是有很大危险的……”
路归朝也望向她,黑瞳沉静:“师姐都不怕,我又有何可怕?”
云千媱愣了愣。男主这脑回路她不太明白,自己和他之间,有什么关联吗?诶不对,路归朝这话是在嘲讽她胆小?!
云千媱阴恻恻笑道:“话虽如此,可是师弟,到时候,我可没工夫保护你。”
路归朝面不改色:“师姐护好自己即可。”
一旁,琨玉沉思片刻,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明日由我、祝师弟、李师弟在府外布置阵法,也好护你们安全。”
*
金盏玉酒刚收起知更鸟,肩膀被人拍了拍。
他回头,是白天一起挖矿的工友,叫什么张大。“新来的,时辰到了,该去矿上做工了。”他说。
金盏玉酒嘟囔:“晚上也要去?”
张大已经穿好衣服,奇怪地看他一眼:“当然。不努力干活,哪里来的灵石赚?”
金盏玉酒只好起身收拾一番,问:“你们这里天天这么累,一个月多少灵石?”
张大竖起三根手指。金盏玉酒震惊:“居然才三十颗?!”
“三颗。三十颗,工头都拿不到这么多。”
金盏玉酒掰着手指数了数,一脸痛苦:“我辛苦干活一个月,居然才够买三斤桃花糕!”
“矿上包吃包住,不饿着你不冻着你,赚那么多灵石有什么用?!”一个穿着工头服饰的人走进来,手中拿着一条鞭子,“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就该多吃苦,城主给了你们来灵石矿做工的机会,每个月固定发给灵石,你们应该心存感激,而不是整天想着要什么!”
他鞭子抽在玉酒脚下,狠狠瞪他:“要是我发现谁偷懒,谁去迟了,扣他一颗灵石!”
张大赶紧低声劝玉酒:“工头说得不错,咱们这儿已经是肥差了。矿外那些人,一个月赚三颗灵石,还要拿出两颗交房屋租金,比咱们辛苦多了。”
金盏玉酒默念着平心静气咒,才没有当场打人,和一众家仆来到灵石矿,重复着白天的挖矿。过了一会儿,管家来视察,凶巴巴的工头立刻换了副嘴脸,笑眯眯地迎上去,“大人,什么把您给吹来了?”
管家背着手,看了会儿说道:“这片灵石矿管得不错,很好,你继续努力干,我到时候会在城主面前提点你,成为矿长也是指日可待的事儿。”
管家身后的人提过来一篮子的烧饼:“喏,这些是大人赏给你们今天晚上吃的。”
工头眼睛滴溜一转,从怀里掏出样东西递给他:“那就多谢大人了。”
管家身后的人帮他接了,一行人要离开时,忽然,传来“咚”的倒地声。金盏玉酒扶起地上的张大:“你怎么了?”
张大脸色苍白,嘴角白沫流出。金盏玉酒不好当着众人的面施展法术,没好气说:“没看见有人病了吗?还不快叫医馆的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