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千媱按住他肩膀，脸色严肃：“钟师兄，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我是说一种可能，谢知非其实……”
突然，门从外面被一脚踢开，李暮楚端着碗药站在门口，嫌弃的目光将钟不意上下打量一圈。
“原来你是断袖啊。那我得离你远一点。”李暮楚边说边进来，将药碗放在桌上，刚才的那些话他听到了，为了膈应对方，故意站得远远的。
钟不意气得头顶冒烟，憋了憋，捏着嗓子道：“李兄，就算我断袖，我变|态，但我不瞎啊。”冷哼一声，站起来就走。
“什么意思？”李暮楚半天没反应过来，端着药递给云千媱，等她喝完了，才蓦地瞪大眼睛。
“他在骂我丑？！”
*
云千媱在房间整整躺了三天，直到准备启程回无尘山，路归朝都没来看她一眼。
于是，一个人气呼呼地收拾好包袱，走到钟家门口，云千媱一眼就看见马车旁的白色人影。
修长如竹，远如冷月，淡漠侧脸像一汪寒潭，凉薄、不近人情。
云千媱心中憋着气，怎么看他怎么不爽。经过路归朝身边时，没瞧一眼，径自掀开帘子，弯腰走入车厢内。
车外，路归朝牵着马辔的手指一僵，余光瞥到她背影消失，才转头，沉沉黑瞳一动不动盯着帘子。
路上，车厢气氛安静得诡异。
云千媱闭眼休憩，李暮楚怕打扰她恢复，也闭口不言，只是时不时接触到路归朝冷如刀锋的目光，心中有些莫名。
这几天没和小废物吵架啊，怎么他看自己的眼神这么狠厉？就像什么东西被自己抢了一样？奇怪。
李暮楚回瞪，几次过后，眼睛都酸了，干脆转过头不搭理。
云千媱不知道两人的心思，虽然闭着眼，其实脑中如海浪翻腾。
路归朝为什么这么冷漠？居然不来看她！哼，万一她伤重要死了怎么办，他就一点也不关心她的死活吗？
不对，要是不关心，又为何救她？甚至不惜暴露血脉……
哎，她到底在生什么气啊？不管怎么说，路归朝救了她，应该要说一声感谢。
云千媱想通了，马车行到半路，李暮楚下去买吃食时，她睁开一只眼睛，觑了觑路归朝。
他坐在马车右侧，正闭眼小憩。
云千媱眼珠一转，慢慢靠过去。路归朝感受到动静，撩开眼皮。
云千媱笑嘻嘻地看他：“师弟，我听表哥和钟师兄说了，这次多亏你救我。要不是你，我恐怕就要死了。真的是太感谢你了，等回到无尘山，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我一定会尽力满足你。”
路归朝缓缓转过脸，紧盯着她。
云千媱眨眨眼：“怎么了？”
“真的什么都可以？”他低哑着嗓子问。
第82章 拐弯抹角
那种喜欢？
云千媱点点头：“当然了。”
路归朝黑睫压下, 像是思考许久，最后却轻嘲般勾了下唇：“我没什么想要的。”说完，扭头看向窗外。
这人……
明明之前好好的, 怎么几天不见, 又变成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她哪里得罪他了？还是说，之前都是装的？
云千媱想不通, 便问：“师弟, 说实话，你是不是讨厌我？”
路归朝否认：“没有。”
“那你这几天怎么不来看我？”
“听别人说，师姐已经活蹦乱跳，就想着没有这个必要。”
……好吧。云千媱追问：“那你喜不喜欢我？”
“……”
路归朝背对着, 云千媱看不见他的表情, 只能看到一个沉默的后脑勺，催促道：“你说话呀。”
路归朝身子微僵, 搁在膝盖的手指缓缓收紧, 用力到指尖泛白。目光一直锁着窗外, 不回头，也不出声。
云千媱奇怪地凑过去，想看看他的脸, 却被一抬手挡回去。
路归朝眼睫稍稍颤抖, 低低问：“师姐为何突然这么问？”
云千媱坐回位置, 双手托腮，盯着他的后脑勺：“钟不意说, 那天你们破了妖灵结界后，那么深那么黑的一个洞, 你二话不说、毫无犹豫地就跳下去了, 为了救我, 甚至不惜暴露血脉……呃，黑雾那事儿。我表哥也说了，你和薛獴大战一场，浑身浴血地把我抱了出来，所以我想，你一定是豁出去了地在救我。”
“师弟，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路归朝微微张唇：“突然？”
云千媱点头：“是啊。”
路归朝绷紧唇线，抿了半响，嗤笑道：“师姐说突然就突然吧。”
云千媱又靠过去一些，伸出右手食指，戳了戳他肩头：“你还没回答我呢。”
“回答什么？”
“喜不喜欢我啊。”云千媱挪了挪屁股，更靠近一点，“知道你脸皮薄，别误会啊，不是那种喜欢。我指的是，比如朋友啊、青梅竹马啊、患难之交啊之类的感情，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你变得十分强大、且心里十分扭曲，一想到我，是想狠狠报复我之前对你的所作所为，还是说，会为了我，保存一丝丝善念？”
路归朝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
不过这眼神实在谈不上多良善。
云千媱被他看得发毛，愣愣问：“为什么这样看我？”
路归朝从胸腔发出一声冷哼，皮笑肉不笑道：“师姐何必拐弯抹角骂我？不想和妖魔道沾上关系的话，还是离我远点比较好。”
怎么就扯到妖魔道上去了？！
云千媱莫名其妙，想要解释，可路归朝却阖上眼眸，决意不再理她了。
云千媱只好说道：“还是原来那句话，我先欠着，等你以后想到要什么了，再和我说吧。”
路归朝薄唇紧闭。
李暮楚买完东西回来，就看见云千媱缩在马车一角，抱着膝盖低头，离路归朝远远的。
气氛显然有点不对。李暮楚走过去，搁下食物，关心问：“阿媱，是不是小废物惹你生气了？我去帮你教训他！”
云千媱连忙拉住他，摇头：“没有。我就是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李暮楚见她脸色的确不好，扯过一张毯子给她盖上，说：“睡吧，到了山下我叫你。”
云千媱点点头，阖上眼眸躺下。可她睡不着，于是手指拨弄了下发髻上的小粉花，用密音传话金盏玉酒。
“玉酒，你说我刷了这么久的好感度，怎么就没效果呢？路归朝这个人真是奇怪，怎么会有人这么矛盾呢？一会儿拼了命救我，一会儿又冷漠如冰不搭理我。你听到了吗，玉酒？”
金盏玉酒轻咳一声，说道：“这个嘛……我有件事儿和你说。”
“什么？”
“其实，路归朝每天晚上都有偷偷来看你。”
“什么？！”云千媱震惊，“我怎么不知道？”
“都说了他是偷偷来的。你睡得和死猪一样，当然不知道。”
“……”云千媱心脏微微一动，陷入沉思，“他为什么偷偷来看我？白天光明正大的不行吗？还不让我知道……这人怎么这么别扭啊。等下，难道说，是因为妖魔道那事儿暴露，他不想连累我？所以故意疏远我？毕竟在钟家人多口杂的。”
金盏玉酒砸吧着嘴道：“反正，那几天晚上，他坐在床边盯你，那眼神简直和变|态一模一样！看得我汗毛都竖起来，睡觉还做了好几个噩梦。”
云千媱想了想，神情严肃，问：“你说，他会不会真的喜欢我？就是那种喜欢。”
金盏玉酒沉默许久，道：“可他也许只是想悄悄掐死你……咳咳咳，我的意思是，之前绝无可能，但现在，也许、大概、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喜欢？”
云千媱思索半天，唇角弧度渐渐勾起。
金盏玉酒汗毛倒竖：“你怎么也笑得这么变|态？”
云千媱温柔地摸了摸它：“乖，你还小，不懂我们大人的事情。”
如果路归朝真有一些喜欢她，那是不是说明他冷心冷情、无情无爱的人设其实是可以攻破的。这样的话，她完全可以使一些手段，加深攻略，让这种喜欢变得更多更复杂。
等剧情推进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利用他的喜欢，扮演一个拉他出泥潭、暖化感化他的角色啊。
然后成功阻止男主黑化、拿到时空之门！
接下来的一切……管它接下来怎么样呢，总之不关她的事儿了。
第83章 神秘昆仑
“师弟，地上凉，起来吧。”
无尘山, 藏书阁。
云千媱正在翻找昆仑虚的资料。可相关的很少，寥寥几笔。
“昆仑虚，独立于天州大陆, 修习上古术法……修真界奉为神明的预言尊者, 代代相传……嗯？没了？”云千媱指尖尽头是一片空白，好不容易找到的这本书籍竟然才记载了这么一点内容。
她看向文字下方。
那里有张简单的水墨画, 巍峨高山, 云缠雾绕，画中一位眉目和蔼的老者盘腿而坐，似在闭目打坐，身后, 却是岩浆崩流的深壑。
整个画面线条简单, 却十分传神。
云千媱看出来，熔熔岩浆流向人界, 几乎生灵涂炭。而从沟壑中逃出一群密密麻麻、奇形怪状的东西, 正到处抓人。
那些都是妖魔。
而迸发岩浆的沟壑正是无烬深渊！
云千媱目光落到水墨画下方的一行小字：初代预言尊者。
仿佛心灵相通一般, 云千媱立刻明白了这幅画的意思——初代预言尊者预见了天州大陆万年后的灾难，无烬深渊封印被毁，修真界和妖魔界屏障打破, 岩浆肆虐, 群魔乱舞, 人界变成炼狱。
无尘山每年都有天州大陆史的课，云千媱早已熟记。
虽然无烬深渊的封印出过几回岔子, 但并没有如此严重。这种生死存亡的大事，史书上不可能不留一笔。
所以, 这是未来要发生的事？
也就是说, 原著中的男主黑化后做的一切, 将给修真界和人界带来这么多灾难？怪不得预言尊者派玉酒来找她……
云千媱更郁闷了。
预言尊者听起来那么厉害的一个人物，都没办法阻止的话？她……有这个本事？
云千媱摘下发髻上的小粉花，轻轻吹一口气。
小粉花散发出金光，花瓣儿卷开，眨眼化作头顶绿叶、翅膀透明的精灵模样。金盏玉酒伸了伸懒腰，斜眼觑她：“怎么了？”
云千媱伸出右手，让它停在掌心，问：“玉酒，你实话告诉我，预言尊者为什么选中我？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没什么特异功能，也没什么过人的智慧，为什么偏偏是我呢？万一任务失败，会有什么后果？”
“看来你对自己的认知还是蛮到位的嘛！”被刀了一眼，金盏玉酒清了清嗓子，说，“本神器说过的，不是故意不告诉你，而是消耗太多，到现在都没恢复过来，记忆更是缺了一大片。只记得，预言尊者仙去前，用尽最后的神力将我送入时空洪流中，然后我就照他说的找到了你，把你带到这里。”
“仙去？”云千媱想起刚才看到的，预言尊者代代相传，问，“那让你来找我的是第几代预言尊者？现在的预言尊者又是第几代了？”
金盏玉酒想了片刻，一张脸皱成苦瓜：“本神器头好痛。就好像……这些记忆不能触碰一样……”
云千媱只好作罢，安抚它一会儿，指指书上的文字：“你看这里，昆仑虚的主人，便是代代相传的预言尊者。难怪你上次听到昆仑虚，心里产生一种想家的感觉，还流泪了，原来你就是昆仑虚来的。”
金盏玉酒透明翅膀一下子振起，飞到书页，趴在上面瞧了很久，震惊不比她少。
云千媱摸着下巴，琢磨道：“我怀疑，有一股力量在监视阻碍我们。”
金盏玉酒飞回她肩膀：“怎么说？”
云千媱分析道：“我刚穿来那会儿，一违背人设就头痛欲裂，在灵山秘境的时候，对路归朝……呃，动了一丝丝杀念，遭到雷劈。直到剧情进行到原主下线的时候，我死里逃生，才摆脱这种桎梏，之前觉得是规则的惩罚，但现在想想不对。”
“比如你。”云千媱道，“你不一样啊。你是昆仑虚的神器，是预言尊者派来找我的，本就存在于这个世界，又为什么受规则的限制？真的是因为消耗太大，连家都不记得了，甚至一回忆就头痛？还是说，有谁不想让你想起什么？”
金盏玉酒陷入一阵长久的思考，半响，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有什么证据？”
云千媱道：“被薛獴关着的那几天，他告诉我，他是无烬深渊里炼蛊出来的，本来快要死了，突然天降天雷，他引天雷劈开无烬深渊封印。你不觉得奇怪吗，修真界一直视天雷是天道降下的、惩奸除恶的刑罚，可他一个无恶不作的妖魔，不但没被清除，反而因此得救……天道怎么可能帮他？”
金盏玉酒道：“薛獴这人能处，什么话都跟你说。”
云千媱斜它一眼：“还有那个陆温凉，他手里有个山海卷，居然能查出蚌壳神器叫驻颜，是九天天女的梳妆盒。可我们全然不知，不管无尘山，还是别的家族门派，书册上、课堂上、口口相传中，七大神器已知的只有其三，幻象、美人骨、先知，从未听说过其他。”
金盏玉酒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他比较厉害呗。”
云千媱道：“反正我觉得他这个人和昆仑虚一样，都神秘得很，指不定和预言尊者有什么关系。算了，等有机会我从小师叔那里打探打探。”
见找不到多余的资料，云千媱站起身，将书籍放回原位。正要回去时，突然听见楼下传来一个声音。
她皱了皱眉：“我好像听见路归朝在说话，他怎么了，听起来很痛苦的样子？”
“去看看呗。”
*
路归朝已经在藏书阁呆了三天三夜。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寻找转化妖魔血脉的方法。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如今的一切，已经像死海里的浮舟，怎么也压不下去了。他体内的这股力量，不仅来自于灵核，更来自于血脉。
路归朝不明白，这多出来的一条妖魔血脉，究竟从何而来？明明他也出自正道仙门……
不过这些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其实是个披着人皮的妖魔，不是吗？尤其是她。
路归朝眸色深深，撩起衣摆，席地盘腿，双手结印。
他尝试着用灵脉的的力量去融合妖魔一脉，然而，除了肺腑传来的钝痛感，并无其他作用。
路归朝促然睁眼，唇角慢慢渗出一道血痕。
那个桀桀怪音又开始喋喋不休：“你看你，真是个可怜虫。将双脉并成一脉，知道要经历怎样的痛苦、付出多大的代价？值得吗？”
路归朝大拇指刮去唇边血迹，嘴唇艳丽鲜红，冷讽道：“要你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