嘛的,谁凶他了?!现在的妖魔都这么玻璃心的吗?!
*
钟不意提着食盒来到小院,入目一片空荡荡——
路归朝不见了,困妖笼中关着的妖魔也全部消失!
他吓得食盒掉在地上,饭菜洒了一地,却也顾不得,匆匆忙忙转身往外跑去叫人,不想,一头撞入一个胸膛。
“哎呦!”钟不意吃痛捂额,后退几步,看清来人后,眼睛一亮,“谢兄!你回来了!”
谢知非拍了拍胸口,望向他的眼神十分不善。钟不意却没察觉,拉着他衣袖道:“谢兄,不好了!路师弟恐怕也被妖魔抓走了!”
谢知非拧眉:“什么情况?”
钟不意急得口干舌燥,三两句话讲完,谢知非勉强听懂,点点头,往旁边一让,露出身后正站着的人。
李暮楚正低头研究手里的一只花纹繁复的银镯,听到钟不意的话,扭头瞪他:“花孔雀,我表妹是在你家地盘上失踪的,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钟不意这两天本就担心受怕,此刻莫名被指责,自然产生一股闷气,但对云千媱的事情心怀愧疚,捏了捏黑骨扇,冷哼一声撇过脸,一句话也没反驳。
谢知非看了看他,见他绷着嘴,眼眶泛红,正想说话,这时,李暮楚叫道:“找到了!”
两人望过去,李暮楚脸色喜道:“我找到阿媱的位置了!双生镯提示的方向就在那边!”立即召出羽芒剑,乘风升起。
谢知非抛出清霜,踏上剑身,回头道:“还不上来?”
“哦。”钟不意从低落的情绪中回神,忙不迭跃上剑,从背后搂住对方的腰,见没动静,问,“谢兄,怎么了?”
谢知非眉心拢了下,道:“没什么。你站好了。”
*
三人到达目的地时,那里已经背对而立一个白衣身影。身形修长,脚下拉出一道长而寂寥的影子。月影晃动,他周围隐隐缠绕着一股黑雾。
钟不意揉了揉眼睛,叫道:“路师弟?”
路归朝身形微微一僵,侧过脸。
钟不意见那股黑雾消失了,只当刚才自己看错,走过去,问道:“路师弟,你怎么到的这里?那些妖魔怎么回事,他们抓的你吗?说来奇怪,困妖笼明明下了禁制,怎么会轻易逃脱呢?”
路归朝没回答,提着灵剑径自往前走。
这是一片荒芜树林,周围都是破败的老建筑,不知年代几何,只有一座石砌的戏台依稀看得出旧日模样。
李暮楚担心云千媱,根本没心思管路归朝,拿着双生镯绕戏台走来走去,喃喃道:“奇怪,就是这里啊,怎么没见到人?”
路归朝向他走去,看一眼双生镯的亮光,忽然举起手中灵剑,对着空荡荡的戏台劈下。
钟不意正要上前帮忙,被谢知非一把拉住。他疑惑转头:“怎么了谢兄?”
谢知非冷冷打量着路归朝的背影,说:“他有些奇怪。”
钟不意挠挠脑袋:“谁?路师弟?有什么奇怪?”
谢知非道:“你刚才没看到他身上那股黑雾吗?煞气很重,应该是妖魔道的东西。”
钟不意想了想,道:“不会吧。路师弟怎么可能和妖魔道扯上关系?应该是那些妖魔把他带到这里,不小心沾上的。”
谢知非沉思片刻,点头:“也有可能。你修为薄弱,小心着点。”
钟不意完全听不到“修为薄弱”四个字,脑中反反复复都是他关心自己的话,心中不由涌上一股蜜意,啄啄下巴:“我知道的,谢兄,你真好。”
谢知非皱眉睨他一眼,抱着剑离开。走到路归朝身边,同他一起攻击戏台外面的结界。
很快,一层透明似玻璃罩的东西显出,其上裂痕斑驳,渐渐破碎。“哗啦”一声——
“结界破了!”钟不意一头冲上来,撩起衣袖,“我们赶紧去救云师妹吧!听说那个薛獴很恐怖,无恶不作!要是去迟了,他说不定把云师妹吊起来打了!”
路归朝和李暮楚同时呵斥道:“你闭嘴!”
钟不意缩了缩脖子,躲到谢知非旁边。
失去结界掩饰的戏台露出原本模样,居然色彩鲜艳,张灯结彩。台上灯火明亮,锣鼓喧嚣,咿咿呀呀的唱戏声由远及近。
路归朝皱眉:“妖灵结界。”
谢知非也脸色严肃:“应该是。”
所谓妖灵结界,就是利用执念强大的妖或者灵所制的结界。它们的生命和结界相连,即便消灭本体,只要执念存在,这结界就不会真正被破。
李暮楚和钟不意一头雾水。钟不意正要发问,谢知非道:“嘘,先别说话。”
锣鼓声如密集的雨点响起。台上,凭空出现一个状元郎打扮的戏子。
水袖轻舞、戏声婉转,似乎正在演绎一段故事。
几人皆一脸怪异地望向钟不意。
因为,这戏子的脸和他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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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邕州之行(五)
向死而生
钟不意也吓到, 结结巴巴道:“我我我……我和他没关系啊!肯定是妖魔冒充我!”
李暮楚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妖魔冒充的?!”
钟不意欲哭无泪,扭头和谢知非求助:“谢兄?”
谢知非说道:“你们仔细看,戏台上这人和他并非一模一样, 顶多八|九分相似。”
经他提醒, 李暮楚眯眼一瞧,果然, 戏台那人的下巴更尖些, 眉心有一颗小小的红点。
钟不意黑骨扇一拍脑袋,道:“我想起来了!我们钟家有一位高中状元的先祖,我小时候看过他画像,眉心正有一颗红点。我爹当时还说我俩长得像, 觉得我说不定也能考个状元。”
李暮楚道:“所以, 这什么破结界是你家先祖的执念?还不快让他撤掉!”
“你当我面子多大?我去说他就会搭理吗?”
路归朝低斥道:“都闭嘴!”
一股黑雾从他脚底悄无声息地掠过地面,像煞气腾腾的浓云, 将戏台包裹得如同蚕茧。
李暮楚、谢知非、钟不意皆震惊地望向他。
*
云千媱试图唤醒金盏玉酒, 可不管怎么喊它, 毫无回应。
她很快便想到,这座奇怪的牢笼设下了禁制,通灵阵和通讯符都被屏蔽, 也不知道路归朝他们能不能找过来。
等等, 他会来找她吗?
万一他嫌麻烦懒得找, 又或者巴不得她消失不见才好呢?
云千媱缩在角落,蜷起腿, 抱着膝盖陷入沉思。
眼前出现一双黑靴,云千媱视线慢慢往上, 又是薛獴这张欠揍的脸。她没好气道:“做什么?”
薛獴蹲下, 盯着她:“我发现, 你这个人指不定有点毛病。一会儿笑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发愣一会儿双目空洞无神,像个傻子一样。”
云千媱:“……”
不生气不生气,和脑子缺根筋的妖魔有啥好计较的呢?
云千媱揉了揉胸口,反唇相讥:“我这叫做情绪丰富,懂不懂?!有毛病的人看正常人当然有点毛病!”
这话有些绕,薛獴想了一想,问:“你骂我?”
云千媱道:“我第一次骂你吗?”
薛獴脸拉下来,阴冷冷道:“我看,你需要认清一下自己的位置!”说着,反手摘下妖刀逆生,刀柄向下,往地上狠狠一锤。
几道裂缝蔓延到云千媱脚下。
云千媱愣了愣,所以,这货想干嘛?薛獴见她发愣的样子,得意笑道:“怎么样,怕了吧?”
嘛的,这人病情加重了吧!
云千媱配合地缩了缩脖子,睫毛垂下,遮掩住瞳中情绪,努力挤出几滴眼泪。“我真的很害怕,求求你别打我。”
薛獴收起逆生,瞥她一眼,不屑道:“还以为多硬骨头,也不过如此嘛。你只要乖乖听话,我便不会打你。今天想吃什么?”
云千媱抬手擦擦泪花:“小鸡炖蘑菇、清蒸大黄鱼、葱爆羊肉、京酱肉丝、大骨汤……”
薛獴不耐烦打断她:“你怎么每天要求那么多?给你口热饭吃就不错了,还挑,挑什么挑?”
云千媱气笑:“不是你问我的吗?每顿都问我吃什么,结果每顿只扔给我一个馒头,我想吃什么?我就想吃这么多好吃的,有意见啊你。”
“有本事放我出去。我天天在外面吃香喝辣,别提有多快活。现在顿顿吃不上一口热饭,饿得瘦成这样了,怪谁?你说怪谁?”
云千媱说着说着,情绪上头,叉腰狠狠瞪他。
薛獴被她看得表情古怪了下,转过脸,嘀咕道:“大不了我出去给你找点好吃的……无尘山一个个的都像你这么麻烦吗……还劝我加入,居心裹测……”
他将逆生扛到右肩,正要离开。
趁他转身的刹那,云千媱眼底精光一闪,藏在身后的右手伸出,掌心托着一个金色的钟。
等别人来救,黄花菜都要凉了。她要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做自力更生。
云千媱嘴唇上下翕动,迅速默念咒语,金钟慢慢升起,蓦地变大,直直罩向薛獴。
或许是金光刺眼,薛獴警惕性又极高,几乎同时,他回过头,看见符光涌动的宝器,瞬间明白了云千媱刚才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为了什么。
“看来我还是小看你了。不过,就凭这个东西也想对付我?”薛獴冷笑,右掌凝起黑雾,劈向金钟。
见状,云千媱从乾坤袋掏出几张符纸,化作雷电制止他的动作。
金钟对妖魔有天然压制,如果在他战力全开的情况下,也许困不住,但现在他受了不轻的伤,又被雷符一通干扰,薛獴唇角渐渐渗出一道血丝。
云千媱也满头大汗,紧张地念着压制符咒。
薛獴咬着牙,煞气腾腾的目光穿过破碎金芒,紧紧盯住她:“你……卑鄙无耻!”
云千媱也咬牙道:“谢谢夸奖!”
突然,对抗的力量骤然一松,云千媱正要缓口气,可腰间被一个东西捁紧,紧接着,一股力量将她拉向金光中。
“哐当——”,金钟轰然落地。
里面,云千媱咽了咽口水,和薛獴大眼瞪小眼地对坐着。
*
“路师弟,你你你……你做了什么?!”
“小废物,你居然偷偷修炼妖魔道?!”
路归朝谁也不理会,自顾自伸出修长右手,缓缓操控黑雾。伴随着的,还有他愈来愈猩红的瞳孔。
谢知非皱眉,上前一步,低喝:“停手!妖魔道的术法用得越多,你入魔也会越深。趁现在一切都来得及,停手。”
钟不意也劝道:“是啊,路师弟,你听谢兄的吧。我们都是朋友,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路归朝冷笑道:“同样都是力量,既然它足够强大,能救我想救的人,保护我想保护的人,为何不能为我所用?”
戏台在黑雾的裹缠下发出阵阵尖利叫声。
一道虚影拔地而起。
路归朝眯眼看了看,道:“执念?”
然而这执念并非钟家先祖的,它依旧是戏台模样。不仅如此,虚影的戏台上竟然演绎起一幕幕往事。
几人抬头观看。
钟不意冷汗直流,道:“这、这……”
*
云千媱决定,率先打破这诡异的气氛。
她说道:“如果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薛獴捂住胸口,喷出一口血,边咳嗽边道:“你还真当……我是傻子吗?我要……杀了你!”说着,朝她扑来。
云千媱轻松一闪,他扑了个空,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看来小师叔送她的这个金钟真是个高阶法宝!
云千媱高高兴兴地蹲过去,捡起一块碎石戳了戳他脸,问:“喂,没事吧?你现在可别死啊。”
薛獴脸颊蹭了灰尘,像只被追打的流浪狗,用怨毒的目光盯着她:“我死了,不正好合你意吗?”
云千媱托腮,认真道:“我现在出不去,你死了,万一烂了臭了熏到我怎么办?”
薛獴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她,半天说不出话,捂着胸口又吐了一口血。
云千媱露出嫌弃的表情,正准备蹲远点,可转念一想,为了保险起见,她伸手拆下两根发带,将他双手双脚捆上。
发带上写着困妖符咒,对他的力量有压制作用。
薛獴宛如一条死鱼,似乎已经破罐子破摔,放弃挣扎,任由摆弄。做完这一切,云千媱拍拍手,满意地蹲到另一边。
薛獴靠在金钟壁上,垂着头,好像真的死了一样。
云千媱观察他半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保持警惕心,缓缓靠近,推了推他肩膀:“喂,你不会真的要死了吧?”
薛獴一动不动。
云千媱皱眉,伸手抬起他下巴。
只见薛獴脸色白如宣纸,鼻息几不可触,一滴一滴的血从他唇角沿着下巴滑落,发出“滴答滴答”犹如雨落的声音。
就这么……领盒饭了?
云千媱心情复杂,正准备想办法出去,忽然,薛獴紧闭的双眸一下子睁开,双目赤红如血。云千媱吓了一跳,后退几步撞到钟壁。
薛獴动了动手脚,浑身经络骨骼“咯吱咯吱”响。露出衣袖外的手臂上,一道道血红封印咒文如狂风乱舞,那系于腕间的困妖发带瞬间融入皮肤中。
云千媱瞪大眼睛,怎么……可能呢?!
薛獴缓缓坐起,大拇指刮了下唇角血渍,冷睨她:“我和你说过,我是无烬深渊炼蛊出来的。你知道蛊王最擅长的是什么吗?”
“向死而生。”
第80章 邕州之行(六)
找到女主啦
戏台上演绎的正是钟家这位状元先祖的一段过去。
原来他曾经是个落魄庶子, 因为生母是陪嫁丫鬟,从小不受重视,自暴自弃过很长一段时间, 流连烟花之地更是常事。
后来, 听戏时遇到一个戏子。那戏子生得极美,唱功又好, 是戏班子的台柱。
他很快迷恋上了戏子。
戏子小时家中贫寒, 又不受父母喜爱,被送入戏班卖唱为生。听闻他的过往,戏子感同身受,惺惺相惜之余, 鼓励他重新振作, 既然不能继承家中衣钵,那就开辟一条属于自己的新路。
为了帮助他, 戏子更加卖力地演出, 没日没夜唱戏, 嗓子都呕出了血。赚来的钱助他读书,走科举之路。而朗月星辉下,他也紧紧握住戏子的手承诺, 来日金榜题名, 一定回来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