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不意更迷惑:“鲛人,什么鲛人?鲛人不是早就灭绝了吗?”
云千媱招招手:“你且附耳过来。”
*
路归朝一直注意着云千媱离开的方向,直到看见她和钟不意从假山后出来,才眼神骤松,默默撇开脸。
本想装没看见,谁知钟不意蹭蹭跑到面前,一脸八卦地问:“路师弟,听说你昨天也被鲛人占便宜了?”
路归朝:“……并未。”
他转头看了眼云千媱,只见她慢慢走过来,和钟不意说:“钟师兄,鲛人的魅惑之术不是对所有人有效,像我师弟和谢师兄这样的,就不会被魅惑。”
路归朝神魔混血,一个小小的妖族术法怎么可能动得了他,而谢知非女儿身,且心性坚定,一个雌性鲛人的魅惑之术自然难以奈何她。
路归朝从昨晚开始就有点不对劲儿,此刻唇角抿紧,并不参与他们的话题。
云千媱不知道他又怎么了,正想哄哄,这时,背后忽然有人喊她。
“云千媱。”
云千媱回头,眼底映入一片火红衣影。徐子浔站在不远处,身上衣服皱巴巴,眼下一片乌青。
云千媱愣了下,回神后微笑摇手:“小七少爷,找我什么事啊?”
见她一副明知故问的样子,徐子浔暗暗磨牙,忍住脾气,道:“你过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云千媱回头说了句“等我一会儿”,抬脚走向那边。
徐子浔脸色憔悴,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显然一夜没睡。
云千媱掩嘴笑:“小七少爷昨晚在藏书阁翻了一晚上书吗?还是去查什么了?现在离婚礼开始还有一刻钟,查得怎么样了?”
徐子浔冷哼一声,道:“我们找个清静人少的地方说话。”
“好啊。”云千媱跟着他走远一些,来到假山后,徐子浔才开口问:“那鳞片你从哪里得到的,为什么说和徐家有关?”
云千媱道:“你先告诉我,禁鸟令怎么回事。”
“你!”徐子浔阴沉沉地瞪她,“你比我五哥还要奸商。”
云千媱笑道:“小孩子不懂事,原谅你,我就当你夸我了。”
“小孩子?”徐子浔气得头顶冒烟,“你这个人会不会说话?!你比我大多少,瞧不起谁呢!等婚礼结束后,我们去校场打一架比比看谁厉害!”
啧,就这还不是小孩子呢?云千媱摆出一副大人架势,道:“行啊,打就打,我不怕你。但我说完鳞片从哪得来,你恐怕就没心情了。好了,先说说看禁鸟令。”
徐子浔低头思索片刻,咬牙道:“好,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不能和别人说。”
云千媱点头:“嗯。”反正路归朝和李暮楚算不得别人。
“你应该知道,我家守护着七大神器之一,先知卷轴。就在半年前,先知突然‘显灵’,给出一个有关徐家生死存亡的预言。”
云千媱来了兴趣:“什么预言?”
徐子浔一脸严肃:“徐家会被一群黑色鸟妖灭门。”
“所以你们就颁布禁鸟令,以防未然?”云千媱问。见徐子浔点头,不由陷入一阵沉思。
原著中,徐家暗地里做的一系列丑事被公之于众,在修真界地位一落千丈。一些主要反派像家主徐子泊等,凶相毕露、上蹿下跳,就被男主一剑给捅死了。但也不至于灭门吧。
比如徐子浔,原著里没有交代他的结局,但她隐隐记得,他并没有领盒饭。
“喂,我都告诉你了,该你了吧?”徐子浔警惕地望她,“你不会想反悔吧?”
云千媱掀起眼帘,淡淡道:“那片鲛人鳞,我从皎皎身上抠下来的。”
“皎皎?”徐子浔蓦地蹙眉,“她不是人?”
云千媱耸耸肩:“这就要问你了,她之前不是你的贴身丫环吗,听说你对她还颇有好感,怎么连人家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
徐子浔刷的一下涨红脸,跳脚道:“谁说我对她颇有好感?哪个多嘴的家仆嚼舌根,我一定要拔了他的舌头!”
云千媱真诚建议道:“婚礼就要开始,你不妨先想想看她为什么处心积虑嫁入徐家?”
徐子浔冷静下来,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白痴,当然知道,还用你提醒?”
话音刚落,徐家大门口传来一阵鞭炮的噼里啪啦声。
有喜娘唱礼道:“新娘子下花轿了——”
*
云千媱和徐子浔分道扬镳,回到人群之中。
只见新娘已经下花轿,喜娘正牵着盖红盖头的新娘走在中间过道。宾客立在两边,交头接耳,言语晏晏。
“阿媱,这边!”李暮楚冲她摇摇手臂,等人走近,问,“你刚去哪儿了?快过来,这里视线好,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看拜堂成亲。”
云千媱笑笑:“是么,我都忘记了。”
这时,又有一连串鞭炮炸响,李暮楚顺手捂住她的耳朵,说道:“你从小就喜欢凑热闹,但胆子小,一听到鞭炮声就吓得窜到我怀里,有时候还哭鼻子,我要安慰你好久的。”
云千媱失笑,甫一抬眼,对上路归朝冷冰冰的眼神。
他面无表情地盯一会儿李暮楚按在她耳朵上的手,又转过脸,目光复杂地看她。
云千媱眼尖,望见他紧捏的拳心溢出一丝淡淡黑雾,唇角弧度不由僵住。
一群黑色鸟妖……徐家灭门……路归朝的黑雾鸟……
先知卷轴的预言,会不会和男主有什么关系呢?
作者有话说: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希望,师姐能选一个自己真心爱慕,他也真心爱慕你的人。”
——这话你自己信吗,男主?
——狗都不信!
——不管怎么样,师姐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第100章 西京秘事(十二)
解围
云千媱尚未思考出结果, 场上婚礼却陡然生变故。
喜娘尖叫一声,吓得跌倒在地。红盖头被罡风刮起,落地, 露出皎皎惊慌失措的脸。
只见一群蒙面黑衣人从天而降, 手持弯刀,气势汹汹。
在场宾客大多是修仙之人, 微微一愣后便立即反应过来, 正要出手应对,可这些黑衣人并非善茬,修为不弱,且有备而来。
他们袖中抛洒出白色雾粉。
顷刻间, 热热闹闹的喜堂被好似被雾气包裹, 视物不清。
“噬灵散!大家小心,捂住口鼻, 千万不能吸入!”“这玩意儿吸食过量会破坏灵核, 日后想要提升修为就难了!”“……”
他们可以受伤、可以流血, 但要是日后修为难以精进,那可就不行了。众人纷纷避如蛇蝎,退散到远处。
也有几个不怕的和这群蒙面人打起来, 但对方意图不在此, 匆匆应付几招后, 挟持着新娘子逃跑了。
在变故刚发生的时候,云千媱就被路归朝和李暮楚护着退到假山后, 此刻探出个脑袋,眼前一道红衣身影闪过。
云千媱见徐子浔追上去, 道:“我们也过去看看。”
李暮楚摇头:“不行, 太危险了。家主已经在安排人手, 我们还是别管了。”
可这样会错过很多关键信息啊。云千媱执意要去,路归朝和李暮楚只能陪她一起,钟不意和谢知非对视一眼,也跟上去。
*
几人绕过假山,穿过树林。
谁知走到半路,徐子浔扛着皎皎过来,把人扔给了他们,面色不好地说:“你们先带她藏起来,我去引开那群黑衣人。”
云千媱问:“他们是谁?”
徐子浔一愣,随即道:“我怎么知道。”说完,咬牙看了眼身后,拿下黑羽弓箭和几支箭,朝相反的方向射到半空。
“还不快走?”他推了把云千媱,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虽直觉这货有所隐瞒,但目下情况紧急,没时间给人多想。云千媱正准备扶起皎皎,她却呻|吟一声醒了过来。
直挺挺躺在地上,被几人围成一圈打量,皎皎:“……”
云千媱扶起她,边走边简单解释,顺便问她知不知道那群黑衣人的身份。
皎皎一路被推着走,似乎不明白怎么一睁眼就到了这里,一脸的懵逼。意识到他们没有恶意后,才捏着衣角,弱弱说道:“我不知道,但他们似乎对徐家很熟悉。对了,我知道一个地方很安全,就在附近,不会被找到的。你们跟我来吧。”
几人对视一眼,按她所指的方向,一路行至一个偏僻小院。
门外缠绕着干枯的爬山虎,看上去许久未有人踏足。一打开,是个结构古老的四合院。
皎皎伸手指了指左边,说:“里面有个地下室,我们进去躲一躲吧。”
钟不意伸长脖子瞅了瞅,说:“好啊,那我们事不宜迟……”
“等等。”云千媱却按住他,指着右边的屋子,“我看那边更隐蔽,设个障眼法和掩息阵,他们不会发现的。”
“师姐说得对。”路归朝眸色微闪,不动声色地拉开钟不意,云千媱的手落空。
皎皎咬着下唇,小声道:“可那边没有地下室藏着安全。”
然而云千媱已经带头走了进去,路归朝不假思索跟在她身后。
李暮楚挠挠脑袋,也进去。谢知非揪住钟不意的衣领,绕过了她。
皎皎:“……”
迅速布置好阵法,云千媱伸出手指在窗户纸上戳了几个洞,刚好可以看见院子里的情况,果不其然,不一会儿,那群黑衣蒙面人闯了进来。
带头那人,居然是沉默寡言、一脸阴森的徐子河。
怪不得刚才徐子浔那个表情,应该是有所发现了吧?云千媱摸着下巴,眯眼。
只见徐子河拖着一双病腿,一瘸一拐走到左侧房间,一掌拍开门。蒙面人们却没有跟进去,只停留在院中搜寻一番。
钟不意小声咦道:“他们怎么不进去,难道里边藏着什么秘密不成?”
连他都看出来了。云千媱睨一眼皎皎,只见她脸色惨白,死咬下唇。
路归朝说道:“师姐,我去打探。”
谢知非道:“我也去。”
云千媱本想一同,却不放心让钟不意、李暮楚和皎皎待在一起,只好点点头:“你们小心,速去速回。”
“嗯。”
路归朝和谢知非用了隐身符,躲过院中黑衣蒙面人的监视,从屋顶上方进到了左侧房间。过一会儿,两人回来了。
钟不意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
谢知非蹙了蹙眉,说:“里面的确是个地下室,但有好几道沉重铁门,没钥匙进不去,我们只在外面听到了一些话。”
“什么话?”云千媱好奇。
路归朝走到她身边一并蹲下,看了眼外面动静,才道:“徐子河说,关着的东西都好好的,晚上再惩罚它们。”
说着,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到云千媱身后。
云千媱心领神会,悄悄扭头看去,只见皎皎深深垂头,捏着裙角的手指因太过用力渗出了血丝。
*
这个副本她是有一些记忆,但原著着重描写男主的打脸装逼了,徐家事件背后的细节,透露出来的并不多。
黑衣蒙面人走后,一行人出了房间。
云千媱直接问道:“你就没什么想和我们说的?”
皎皎愣了愣,抬头对上她的视线,又飞快低眼道:“其实用不着我说,你们早就知道了吧。没错,我根本不想嫁给家主,都是他逼我的,说什么‘别人不能伤害你,除了我’的话,只不过因为他根本就是个变|态,不能人道而心里扭曲、折磨妻子的怪癖,早在家里传遍了……你们、你们会救我的吧?
云千媱抱臂道:“那就要看你说不说实话了。”露出一个反派专属的威胁笑容。
皎皎浑身颤抖,带着哭腔道:“都是真的,我没有说谎。这个家里,只有七少爷愿意怜悯我,可家主不让我们见面。”
还在努力掩饰真实身份啊……云千媱一时无法判断她究竟在装可怜,还是真的伤心。
就在这时,一个阴森森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们怎么在这里?”
回头一望,徐子河不知何时折返,正站在不远处,一脸疑虑地打量他们。
众人皆一怔。
钟不意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挥了挥黑骨扇:“啊,原来是五少爷,好巧好巧,我们刚才追着黑衣人来到此处,没想到他们竟把家主夫人丢在这里,正好让我们碰上了。”
“真的是这样吗?”徐子河显然不信这套说辞,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毒蛇般的目光仿佛要在他们脸上咬个洞。
路归朝和李暮楚挡在云千媱面前。谢知非揪住钟不意衣领,拎到身后。
“呵。”徐子河冷笑一声,右手摸到腰间一个瓶子上。
噬灵散?云千媱心中警铃大作,正要提醒。
“你们有找到什么吗?”
这时,又一个声音出其不意响起。
云千媱回头,只见不远处的树影下立着两个紫袍少年少女,正是丞山山和水潺潺。
说话的是丞山山,他缓缓走来,望了望徐子河,似是疑惑:“五少爷?你怎么在这里?”
徐子河目光在两拨人身上转一圈,问道:“圣子圣女,你们几位是一起的?”
丞山山轻点下巴:“不错,我们刚才分头在周围找了一圈,可惜一无所获。”
徐子河疑虑的目光渐渐消散,说道:“这边我带人找过了,并无可藏身之处,劳烦你们帮忙去别处搜寻一番。”
丞山山点头应好。
徐子河意味深长地瞪了一眼皎皎,这才拖着腿慢慢转身走远。
见背影消失,云千媱松了一大口气,不由感激道:“多谢圣子圣女解围。”
不愧是年度最佳工具人组合,男主遇到麻烦的时候,总能如及时雨般出现。云千媱侧脸,冲路归朝挤了下眼睛,露出赞许的表情。
路归朝:“?”
“不客气。”丞山山唇角浮出一个淡漠的笑。水潺潺则抱臂冷哼一声,扭过头。
谢知非和丞山山点头道:“早就听闻太蜀境擅长巫医和蛊术,徐家如今有求于你们,今天我们才会这么轻易躲过去。多谢。”
“呵。”水潺潺发出一声冷笑,“徐家擅长药理,但做了缺德的事情,被诅咒、无药可治实属活该,我们也救不了。”
“圣女何出此言?”
“还不是因为他们……”
“潺潺,不得胡言。”丞山山眉目定定,轻斥了妹妹,又转头淡淡道别,“我们今日就要启程回太蜀境了,几位,后会有期。”
几人互相行礼道别。
水潺潺话说一半,憋得不爽,经过路归朝身边时,像是想起什么,忽然扭头。
云千媱回神,脑中宛若一盏金钟敲响,脚步快过脑子,刷的一下挡在路归朝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