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千媱眨眨眼:“难道说,你也对他……”
“怎可能。”谢知非冷冷地打断了她的遐思,“我无心情爱一事,过去、现在、将来都不会变。”
云千媱望着他严肃的表情,疑惑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谢知非手掌撑在床侧,慢慢下床,“我可以叫你阿媱吗?”
云千媱点头。
谢知非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望着外面出神一会儿,忽然道:“你们无尘山的功法,很好。”
“嗯?”云千媱莫名。
谢知非转身,眼底闪过一丝钦羡的光,道:“无尘山的功法,不管男女,只要有根骨和天赋、刻苦用功、潜心修炼,总能达到一定境界。”
云千媱问:“你们谢家的功法不可以吗?”
谢知非沉默片刻,说:“谢家的功法,从开创尹始,利于男性。女子到达一定境界后就无法突破。”
怪不得听闻九黎谢家一贯男尊女卑,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正所谓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在以修为至高者为尊的修仙界,修为就是最重要的生产力啊。
云千媱站起身,走到谢知非身边,神色振了振,道:“谢师兄,我明白你心中所想的东西了。要想改变你家这种情况,你能真真正正掌控谢家,只有另辟蹊径——创造新的功法。”
谢知非一向清冷的眼瞳亮了亮,露出一脸“你懂我”的表情。
云千媱继续道:“像蓬莱岛主上官无心,她也是一个女子,但架不住人家修为高深,你家古板的长老见了她也得客气行礼,叫一声岛主啊。我们无尘山的功法,男女皆可,所以我们也不论性别,人人平等。不过怎么说呢,创造功法有难度,在现有功法基础上做一定改进也不是不可以。”
谢知非眼底有隐隐的激动,像是找到多年的知音:“阿媱,你和我的想法一模一样。”
云千媱握住她的手,鼓励道:“谢师兄,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两人执手相望,惺惺相惜。
这时,门“咯吱”一声推开。
“谢兄,云师妹,你们好了吗——”声音戛然而止。
云千媱和谢知非侧脸望去。
只见钟不意目光定格在他们交握的手上,端着的药碗“啪嗒”一声摔碎在地。
“你、你们……”钟不意瘪了瘪嘴,眼泪差点掉出来。
第107章 试妖验魔(二)
钟不意的婚恋观
云千媱追出去时, 钟不意正坐在客栈门口的台阶,惆怅地托腮望天。
此刻天色擦黑,来来往往没几个行人, 客栈生意冷淡, 店小二边打哈欠边擦着桌子。
云千媱走过去,掀起衣袍, 坐到他身边。
不等她开口, 钟不意哀哀地叹了口气,道:“云师妹,不管怎么说,我还是祝福你们的。”
云千媱觉得他口是心非得好笑, 故意打趣道:“那就多谢钟师兄割爱了, 到时候给你第一个发婚礼请柬。”
“你……我……哎呀!”钟不意憋红了脸,双脚一跺, 背过身。
“好了, 开个玩笑。”云千媱笑着拍拍他肩膀, “我和谢师兄是不可能的。倒是钟师兄你,满肚子的酸味可以酿醋了。”
一听这话,钟不意“咻”的转头:“真的?”
云千媱问道:“什么真的?”
“你和谢兄不可能啊!”钟不意眼神充满期待, 可随即想到什么, 又垂头哀婉道, “可是,刚才在房间里, 我都看到了,你们分明……那么亲密的样子。”一想起这场景, 就觉得心脏胀鼓鼓的难受。
“这个嘛……”云千媱答应过谢知非, 要帮忙保守女儿身的秘密, 不好直说。
于是,清了清嗓子,拼命撺掇:“钟师兄,这可不像你啊。谢兄少年家主、光风霁月,喜欢他的男男女女能从九黎排到西京,对他动心很正常啊。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想想你有什么优点,能脱颖而出地吸引他?”
钟不意低头一阵认真思索,抬眸问:“我家很有钱算吗?”
云千媱:“……算,怎么能不算呢。不过,谢师兄也不差钱,你想想还有别的什么吗?”
“好像……没有。”钟不意仔细想了会儿,意识到自己的失败,像一只泄气的河豚瘫坐在地上,“云师妹,我到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的一切光环都来源于家里。谢兄是男子,我也是男子,我父亲一定不会同意的。他要是知道了,只会打断我的腿把我关在家里。”
云千媱同情建议道:“那试试私奔?”
钟不意默了默,道:“你以为我不想吗?可谢兄和我不一样,他又不是断袖。”
云千媱好奇又八卦地问:“你还真想过私奔?”
“嗯。”钟不意坦然点头,“其实啊,我爹最近一直给我安排相看姑娘,是我死活不同意,从家里偷跑了出来。”
云千媱问:“那你爹没让人抓你回去?没拿什么孝道、家族逼你?”
钟不意“刷”的展开黑骨扇,扇起额前两道须须飘来飘去,道:“云师妹,你别看我对谢兄的心思有点变|态,但基本的道理我都懂的。明明心里有人,却贸然娶亲,那才是对不起所有人。对别家姑娘来说不公平,害了人家一辈子,对不起无辜的她们,也对不起谢兄,更对不起自己的感情。所以,就算我爹拿剑架在我脖子上,我说不娶亲就是不娶亲。”
云千媱忍不住给他竖了个大拇指:“钟师兄,你这种想法让人好生佩服。”
“那是自然。”钟不意骄傲地抬了抬下巴,说,“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要是我不是钟家的继承人就好了,你说我爹怎么不多生几个孩子,也不知道现在还来不来得及……或者,谢兄是个姑娘家多好,不不,我是个姑娘家也成啊。云师妹,有没有什么功法能让我变成姑娘?”
不愧是她磕的CP,一个两个的都想着创造新奇的功法!
望着他一双天真无邪爱求知的眼睛,云千媱真诚道:“钟师兄,我这边建议私奔呢,毕竟比较简单。”
钟不意笑笑,方才的一点小郁闷和吃醋全然消散,视线落到她腰间的乾坤袋,灵光一闪,问道:“对了,云师妹,先知神器不是在你这吗?据说它可以预知世间万事,不如拿出来瞧瞧,我想知道……我和谢兄到底有没有缘分,嘿嘿。”
“可我也不知道先知神器的用法啊。”云千媱摘下乾坤袋,取出先知卷轴打开。
只见绢布空白,泉水般的月光洒在上面。
两颗脑袋凑在一起研究了半天,没找到任何关窍。
天色渐深,钟不意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道:“算了,我也不纠结了。反正我都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谢兄也没避开我讨厌我,这就足够了。云师妹,先回去休息吧,我先前已将消息传回钟家,明天援兵应该会到了。”
云千媱点点头,刚才李暮楚在通灵阵里告诉她,姜鹤归已经安排好了人手赶来,他们只需原地等待,按兵不动。
和钟不意告别后,云千媱走回楼上,她的房间就在谢知非隔壁,见对方已经睡下,没什么要帮忙的,于是转身进到自己房间。
她脱下外衣,洗漱一番,正要入睡时,放在床头的乾坤袋从里发出一阵光亮。
云千媱疑惑坐起,将乾坤袋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原来,发光的正是神器先知。
云千媱福至心灵,伸手展开雪白的卷轴,莹莹光亮倒映在脸庞。
云雾般轻缈的白光消散后,空白的卷轴渐渐浮现出景象和人物。
赫然出现的是一个身着黑衣、气质森冷的青年。
他背对着立在一个深渊之前。
足下岩浆翻滚,无数颗白骨森森的骷髅头挣扎、咆哮。
无烬深渊。
云千媱蹙眉。
这时,那青年转过了脸。
——路归朝。
脸还是这张脸,可却又如此陌生,仿佛隔着太久远的距离。他的眉目,笼罩着一股化不开的郁冷冰雪。
云千媱很快意识到,这是……黑化后的路归朝?!
云千媱心中微愕,正要掐指算算剧情,突然,画面一转。
依旧在无烬深渊。
路归朝似乎受了很重的伤,胸口的白衣洒了大片大片的血红。他执剑撑地,眼皮用力抬起,眼神如一匹走投无路的孤狼。
狠绝,阴戾。
可又诡异地充斥着一丝渴求。
他在渴求什么呢?
云千媱注意到,他的脚下,躺着生死不明的姜鹤归。
怎么回事?姜鹤归不应该在这时候、这地点领盒饭呀。
来不及思索,画面中又晃出一人。
时间流速突然变得飞快,云千媱只看到那人的一片衣角。接着,雪花般的剑影中,一柄灵剑插入路归朝的胸膛。
那人收剑,转身。
云千媱顿时连呼吸都停滞。
作者有话说:
连续上班十几天,太累了,今天更少点,等我休息的时候再多更哦~~
第108章 试妖验魔(三)
所以,师姐觉得是我做的?
由于太过震惊, 云千媱一晚上连续做了好几个噩梦。
再次被惊醒后,她睁着眼睛盯了一会儿黑漆漆的屋顶,干脆翻身起床。
这个神器先知真的靠谱吗?听徐子浔说的, 倒是十分靠谱。但那个将路归朝一剑穿心、并一脚踹入无烬深渊的人怎么可能……
云千媱想着想着, 嗓子干得厉害,于是坐到桌边倒水喝。一杯接着一杯, 喝完一整壶水也没缓解。
她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
怎么回事?
仿佛有一团火从胃里烧出, 焦灼得咽喉发烫发疼。
云千媱双手捂住喉咙,使劲儿咳嗽几声,无济于事。身体里有一种强烈的渴望滋长,催促着她推开门, 宛如一道白色幽灵飘出客栈。
她意识是清醒的, 却无法控制身体。像一个提线木偶般,被操纵着行走在空荡荡的长街上。
云千媱心中惊惧。
这要是哪个修仙弟子路过, 不会把她当成女鬼收了吧?!
等走到城墙尽头, 看见一个高大的黑色背影, 云千媱立刻明白了。
薛獴。
他伫立在一断残垣下,手里摆弄着一只恶鬼面具,似百无聊赖的样子。听到脚步声, 他慢慢转过身来, 嘴角露出个恶劣的笑。
“怎么样, 我就说过,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薛獴咬重后几个字, 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得意感。
一见到他,云千媱感觉浑身的禁令解开了, 手脚又恢复如常。
薛獴随手抛掉面具, 黑靴在暗夜中踏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云千媱大口呼吸, 一只手撑在膝盖微微弯腰,一只手摸了摸喉咙,很快理清了目下状况。
她轻哈一声,说道:“看来刚到这个地方,你就一直跟踪我们啊。”
薛獴默认,问:“你就不问问我,对你做了什么?”
云千媱冷笑:“上次在邕州,你给我吃的药,原来是这个作用。”真是卑鄙无耻!
等她回无尘山第一时间就去找三长老研制解药。她才不要留着把柄给这个可恶的妖魔!
薛獴却装作听不懂,抱起双臂,唇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你在说什么?不是你半夜偷偷出来找我的么?”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肩膀,“是你跟着我缠着我的。修仙的人果然都不讲道理。”
云千媱被他戳得后退几步,瞪大眼睛:“……做妖不能、起码不该这么不要脸!”
薛獴拉下脸:“你又骂我?”
骂你就骂你,还要挑日子吗?!云千媱轻嗤一声,不想再和他纠结这个无聊的问题,毕竟这货脑子一根筋,说来说去容易把自己绕进去,说到明天早上也说不好。
云千媱清清嗓子,转而道:“所以呢,你大半夜把我弄到这里,想做什么?”
这问题倒像把他问住了,薛獴憋了半响,没憋出什么来。
云千媱眼珠转了转,脚后跟悄悄往后挪,状似随意道:“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刚一转身,就被提溜住衣领,拎了回去。
“想跑?到我手上的东西,没一个能跑得掉。”薛獴磨了磨牙。
云千媱辩解道:“谁说我跑了。是你自己不知道做什么。手松开,我要回去睡觉,谁要大半夜陪你在这里发疯。”
薛獴手掌摊在她眼前:“少装,神器呢?”
还好她睡觉前把乾坤袋压在枕头底下,没带出来。谢知非他们应该会发现她不见了吧?
云千媱冷静片刻,说道:“哦,你说徐家那个神器啊,这就奇怪了,不是你派鲛人把它抢走了吗?这会儿怎么反倒问我要?难道说,它们为讨好主人,越过了你,直接把神器交给主人了?”
薛獴松开手,抱起臂,将她上下打量一番,额间血红断羽纹妖冶异常,像在发怒似的。
“它们这群没用的东西,也配得到神器?”他摘下腰间一个黑色囊袋,晃了晃,“看吧,让它们回大海还是成为炼药的原料,要看我心情。”
云千媱瞬间了然。
助鲛人反杀、绘制黑色传送阵、布局百年的神秘人,果然不是薛獴。薛獴也听令于他。
见她目露思索,薛獴反应过来,表情空白了下,然后恶狠狠道:“你在套我的话?”
是啊,可你明白的太晚了。云千媱双手背在身后,猛摇头:“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薛獴沉下脸,三两步靠近,伸出腕上布满血红咒文的右手。
在这只手钳制住她喉咙前,云千媱敏捷地闪退,将指尖结起的一道法印打在他手上。
可这货皮糙肉厚,一道攻击只让他皮肤烧焦了指甲大的一小块。
要说在此之前薛獴可能只是吓唬吓唬她,可现在却被切切实实激怒了。
就在云千媱左支右绌地逃跑时,一柄雾气腾腾的黑色重剑从天而降。
青石铺就的地面登时裂开几十道纹路,深不可见。
云千媱回头,只见那柄有点眼熟的重剑隔开了她和薛獴。剑身三分之一插|入地底,余下部分垂直于地面。
剑柄顶端,荡开一个直径一仗的黑色圆形法阵。
其上,一个白色身影足尖轻点。
长街古寂,月光轻洒。因灵力流动,绣着云纹的衣摆上下漂浮,划过她的视线。
云千媱热泪差点洒出来。
有人撑腰的感觉就是好!
云千媱自动忽略了路归朝一身还未褪去的煞气,三两下跑过去,道:“师弟,你没事啊,真是太好了!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哎算了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先把他收拾一顿。”指了指薛獴。
薛獴表情恶狠,眼底却露出几分忌惮。
“好。”路归朝薄唇轻吐。听阙拔地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