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点多的时候,该准备吃下午饭了。
冬宁走出房间,看见空荡荡的客厅,她在房子里转了一圈,才确认盛誉的确出门去了。
提了几个小时的心终于放下来,冬宁打开冰箱,昨天的米饭还有剩,她拿出玉米粒、豌豆、午餐肉和鸡蛋,准备给自己简单做一份炒饭。
吃到一半,冬宁拿起手机,给盛誉发了条短信:“你没开车吧?”
直到她吃完炒饭、洗完碗,盛誉也没回复。
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多,冬宁才收到他的两个字:没开。
冬宁想来想去,也觉得他不是那种会让人有酒驾这方面担心的人,突然释然。
冬宁:晚上回家吗?
盛誉:有事
那就是不回来。
冬宁继续松了口气。
接着又想,等他回来,对同居生活约法三章才是最重要的,最起码,他不能再这样,一时兴起,就把人当骨头啃。
把微信加回来第二重要。
现在信息泄漏那么严重,每天收到的垃圾短信不计其数,除了对角标有强迫症的人,多数人都不会去注意短信箱里的未读消息。
这年头还跟他俩一样用短信联系的人,真的不多了。
只不过,冬宁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五天,并且还没等到。
搬了住处,每天上学是不耽误的。
冬宁早出晚归,在家的时间不长,但看门锁的开锁记录,这个大得叫人感到空旷的房子,确实只有她一个人进进出出。
新住处紧挨着夏乐宫,塞纳河的右岸,王子公园和法网体育场就在周边,是驻巴黎大使馆和领事馆最多的一个区。
大到需要配备三面大落地窗的客厅里,只摆了几件黑灰白色调的沙发、木质桌椅,和本身很大但因为屋子层高太高而没什么存在感的书架,依墙错落放着几瓶马醉木、日本吊钟和龙柳。
地毯起到了很好的吸音效果,不然的话,冬宁怀疑,她把水杯放在桌上,都得制造出回音。
盛誉不在,她确实没有心理上的压力。
但独享这间超过两百平的大平层,却也没让冬宁产生过于舒适的感觉——她住小房子习惯了,晚上竟然会怕。
这让她不得不整晚开着台灯,然后尽量克服浪费电力带来的内疚感。
“我午休快结束了,你到底睡不睡?”
“现在还不到九点……”
“可你连着视频也没跟我说几句话啊……你一直看论文,是不是专门浪费我流量?”
“今天风太大了,我真有点害怕,求你了佳佳。”
林佳乐心里快笑死了,自从冬宁搬了家,这已经是第三次求她了,脸上还要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平时没见你叫我这么亲呢……”
冬宁默默地看着她,半晌,林佳乐状若无奈道:“好吧好吧,怕了你了。”
她把手机立在办公桌上,先去泡一杯咖啡,然后开始下午的打工生活。
打包好一份宣传材料发给顶头上司,林佳乐敲了敲桌面:“快十一点了,睡去吧。”
冬宁揉揉脸:“不困,你就下班了?”
“没到时间。”林佳乐道,“你是不是还睡不着?”
冬宁道:“没有啊,困了就睡了。”
林佳乐:“表演一个睡觉我看看。”
冬宁无奈道:“这怎么表演?”
林佳乐盯着她看了会儿,没说什么,冬宁就又继续在平板上写写画画。
终于等到顶头上司回复消息,方案OK了,也可以约会去了,林佳乐停下手头的工作,发现都七点多了。
巴黎的凌晨一点钟。
冬宁听见她这边的动静,知道她要走了,先一步说再见挂了视频。
林佳乐打回去:“着什么急呢?”
“不耽误你下班,快去吧,一直等程瑞森到现在?”
“谁等他了?过个方案那么慢,早知道我就自己去吃饭。”
“谢谢你等我。”林佳乐的上司程瑞森出现在她身后,也出现在屏幕里,笑眯眯道,“冬宁,晚上好,还没睡?”
冬宁冲他挥挥手,也笑着说:“要睡了,祝你们约会愉快。”
“反正这会儿也堵车,我在车上还无聊,等会儿再挂,你要不困,想看就再看会儿吧。”
冬宁知道林佳乐不跟她客气,“嗯”了声,又接着看论文去了。
公司外果然堵得水泄不通,放眼望去,满目的车灯。
程瑞森的一只手握着林佳乐,因为她和冬宁开着视频,所以两个人都没说什么。
隔一会儿,林佳乐会看看屏幕里露了半边脸的冬宁,她低头看论文看得那叫一个认真。
基于这个场景,林佳乐现在想想,冬宁曾经竟然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学渣,就觉得非常的不可思议。
当年高考完,第一令人震惊的,是冬宁考了全校第五,这可以说百分之八十是盛誉的功劳,简直是世界第八大奇迹,人类补课史上幅度最大的提高。
第二令人震惊的,是盛誉虽然没有为爱不写作文,但为爱放弃了保送。
当年的学霸是盛誉,现在人家早换了赛道,搞钱去了,冬宁倒是后来者居上,学历一再跃升,从连阿伏伽德罗常数都不知道的学渣,成了留法博士。
如果有最佳前男友的评选大赛,林佳乐一定把所有的选票都投给盛誉。
她的众多前男友,只给她留下了数不清的奇葩素材,而盛誉留给冬宁的,别的不说,起码知识就很高尚。
“对了,你跟盛誉最近还有联系吗?”
冬宁从论文里抬起头,眼神一时间有些迷茫:“算有吧。”
“有就是有,没有就没有,什么叫算有?”
“其实,我跟他……”
“我跟你说,像你们这种睡过的情侣,就算分了手,再见面也很容易滚床单的,如果有那种机会,我强烈建议你一定要抓住,听见没有?”
“啊?”
“啊什么啊?你长得是很好看,可是这个世界对女的好苛刻,男的形象管理普遍太差了,要挑个帅哥出来,才是真心不容易,像盛誉这种货色,那个腿,那个鼻子,那个中指长度,多睡一次,就是多占一次的便宜,你可别死脑筋。”
“你、你……”冬宁磕磕绊绊,最后说,“你现在是什么都敢说啊……”
“这算什么?诶,对了,你刚才说,其实你跟盛誉怎么?”
冬宁说:“我们俩结婚了。”
林佳乐愣了半天,看她不是开玩笑,突然尖叫起来,吓得冬宁差点把手机扔出去,同时佩服在一边开车的程瑞森,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强大。
她等了五分钟,才等到林佳乐平静下来,不再重复问“真的?”,找到机会解释了遍结婚的缘由。
这个解释听在林佳乐耳朵里古里古怪的,但一时间没想出来古怪在哪里,恨一个人,就跟她结婚?
头好痒,感觉有点缺脑子。
她转头看了眼一直保持沉默的程瑞森,看他露出个耐人寻味的表情。
林佳乐用口型无声问他:“怎么了?”
程瑞瑟也很轻声地说:“我看她,离不掉了。”
林佳乐把脸转回去,看着冬宁,突然发现,她这个曾做出痛甩痴心人这种事的姐妹,竟然还有傻白甜的属性。
“所以,你现在住的,其实是盛誉的房子?”
“嗯。”
“我压根没往这方面想……以为又是你哪个富二代朋友回国了,让你帮忙看房子呢……”
冬宁就一个富二代朋友,现在人还不知道在哪。
这通视频在沉默中持续了很久,一直到了程瑞森家的地库。
程瑞森停好车,先下去了,要去地下室拿点东西,让林佳乐在车上等他。
林佳乐鬼鬼祟祟地等他走远,脸上突然贱兮兮的,把冬宁叫到屏幕跟前,小声说:“宁宁啊,你肯定体会过,开了荤的男人,就跟狗一样,没完没了,对吧?”
“而那种开了荤又被迫饮食清淡的男人呢,就是疯狗。我家这个,上周出差一周,回来差点折腾死我。”
“冬宁,你家盛誉,可憋了几年了……”
冬宁人傻了,说:“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林佳乐道:“别胡说了,你们领证一周了,他就从来没有表现出那方面的需求?”
需求么……
盛誉是亲过她,那阵势,冬宁也不可能不懂是什么意思。
但他的本意应该还是不想跟她有这种纠缠,不然,也不会只接了次吻,就活像被严重非礼了的黄花大闺女一样,一跑路就是五天。
而且,盛誉在这方面一直都还挺保守的,他俩第一次做完那几天,他连他们以后每年过纪念日去哪儿都想好了,感觉不是会随便找人解决这种“需求”的人。
在盛誉肯丢开害臊回家之前,冬宁没意识到,她跟他扯了证,其实已经不算一个“随便的人”了。
作者有话说:
晚安,昨天太抱歉啦,明天见~
感谢闪闪惹人爱宝宝的14瓶营养液;感谢1026宝贝的10瓶营养液;感谢太可以了小可爱的5瓶营养液;感谢肖团团宝贝的3瓶营养液;感谢浅浅夜小可爱的2瓶营养液;感谢张弋弋宝宝的1瓶营养液;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热脸贴冷屁股◎
盛誉离家出走的第六天,冬宁跟之前几天一样,在学校待到暮色四合,才背上书包回家。
他的房子在巴黎的富人区,但跟卓成云和阮如玉他们住的那一区还有点不太一样,因为置身于众多重要建筑物群中,所以,托游客们的福,周边的公共交通算是非常发达。
走出地铁站,冬宁步行回家。
上电梯时,她后知后觉,刚才在楼下,好像看到家里的灯亮着。
进了门,发现阅读灯的确开着。
但是,整间房格外安静。
太阳已经落山了,余晖照亮西方的一小片天际,晚霞五彩斑斓,让人想起步行回家的路上,路过的那几家蛋糕店里的马卡龙。
从今年开始,冬宁手里开始有了点余钱,偶尔会买小小的三枚马卡龙,配上加双倍奶和糖的热可可,身体会很暖和。
偏暗的暖黄色光线穿透大客厅的三面落地窗,开放式厨房墙上的窗户被打开一条缝隙,晚风微微地拂进来,吹动日本吊钟的枝条,随风小幅度摇晃。
空气是静谧的,靠窗的阅读灯照亮了那一小块玻璃,但对整间屋子来说,那一点光线其实微不足道。
如果不是看到扔在玄关的一条领带和一把车钥匙,不像有另外一个人在家的样子。
冬宁轻手轻脚地放下书包,就近到客用洗手间洗手,然后把沙发上那几本书收好——收了她自己的,剩下一本,应该是盛誉回来以后看过,她暂时没动。
感应阅读灯因为冬宁的靠近而增强了亮度,冬宁抱着一摞专业书起身,随后将灯关掉。
盛誉卧室的门一直关着。
冬宁估计,他应该在休息,所以尽量减少活动。
洗完澡以后,她也待在自己房间里看文献,没发出任何多余的动静。
她是六点多到的家,到晚上十点,隔壁房间终于有了声音。
冬宁房间的门没关严实,盛誉刚出来,她就听到了。
她接着听见拖鞋踩在地上啪嗒啪嗒的声音,往常盛誉不这么拖着步子走路,看来是还没清醒。
冬宁刚准备起身去锁门,他拿着杯水推开了门。
他果然是刚睡醒的样子,身上深灰色丝质睡袍的系带极其松散,几乎是敞着怀,自己按开了冬宁卧室的几盏壁灯,又被光线刺得眯起眼睛,连带着眉头微皱。
明明长得人高马大,面无表情时,还很容易显得不好惹,但冬宁就是在那个瞬间感觉他有点可怜兮兮。
可能这就是困劲儿对人的魔力。
他把目光落在冬宁的身上,看了冬宁好一会儿,看得太直白,冬宁一时之间都没弄清楚他的意思。
好像她不该在这儿似的。
这人结婚第一天就跑了,难道潇洒了一周回来,忘了他还有个老婆?
“我准备煮点意面,你吃不吃。”
“我吃过了。”
“你六点进的门,大概五点多就从学校出发了,什么时候吃的饭?”
冬宁被噎了一下,道:“四点多。”
盛誉抬手捏了捏鼻梁,动作扯到他那松松垮垮的睡袍系带,冬宁转开了脸。
接着,她听见盛誉走远。
几秒钟内,整套房子被各色灯具照亮。
意面是四十分钟后上的桌,冬宁抗不过盛誉的冷脸,坐到了他对面,拿叉子挑来拣去地吃,最后吃掉一小半。
盛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别这样。”冬宁说,“我真吃过了。”
“跟我坐一起,就让你那么倒胃口?”
“你别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
“你搬进来多少天了,跟我吃的哪顿饭你有胃口?”
“有些时候我不饿,有些时候我不喜欢吃,盛誉,你别……”
“这是饭,不是毒,不喜欢吃,也不至于像你这样。”
冬宁唰地起身:“你现在就是无理取闹。我睡了,晚安。”
她快步走回卧室,将门反锁。
好在她今天困得早,坐在床边就觉得眼皮发沉,没多久就睡着了。
之后的日子,冬宁还是按部就班上学,反而是盛誉出门的次数很少。
他在巴黎的出差已经结束了,办公基本依赖远程会议,所以,每天,冬宁出门上学时,他刚跑步回来,正要准备吃早餐。
冬宁下午到家,他有时在客厅拿着手柄打游戏,有时看书,有时在书房开会,也有时,什么都不做,躺在沙发上玩手机。
两个人没再一起吃过饭。
除去他对冬宁的无视,冬宁对他的生活简直是嫉妒。
她的导师最近对她盯得紧,相比起以前的完全放养,这也算是一种甜蜜的烦恼。
冬宁的压力大了不止一丁半点,睡着还梦到自己忘了一起床就查收邮件,错过了导师的出差通知,等看到消息时,导师已经登机了,她直接被吓醒。
冬宁猛得睁开眼睛,惊魂未定之时,她先摸过手机,刷新邮箱。
有两篇过稿通知,还有一些编辑的回信,没有导师的未读邮件。
她继续躺了十分钟,才甩脱那个噩梦。
早上这么一磨蹭,出门就有些晚了。
她收拾好走出卧室,盛誉正靠在厨房岛台旁边吃一个三明治。
两人四目相对,和平时一样沉默。
盛誉不跟她说话,她也找不到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