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餐厅前,她实在忍不住,拽了拽盛誉握着她的那只手:“今天见的人,有没有会影响你股价的?”
前有引路的服务生,她紧张坦白时,声音压得很低:“我这条裙子,人民币两百多,会不会给你丢人啊。”
她穿的是一条款式很简单的白色的收腰连衣裙,但看衣服,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
但她皮肤白,肩膀薄,腰被衬得仿佛只有一捧,露出来的两条胳膊也细白,脸上没化妆,但唇红齿白,眉眼干净,眼眸水润灵动,宛然一副出尘美人相,任谁都不会觉得她穿着廉价。
只有她自己才有这种担心。
盛誉默了片刻,才移开眼神,没办法讲违心的话,只能说:“不会。”
冬宁松了口气,听见盛誉又说:“很好看。”
作者有话说:
晚安,明天见~
感谢张弋弋宝贝的1瓶营养液,亲亲~
第65章
◎爱情使人狂崩人设◎
说是餐厅,但其实冬宁收到盛誉发来的名字时,已经意识到,应该不是什么大饭店。
到了地方,确实是一家私房菜馆,在闹市的一条小巷子里,盛誉把车停在附近的商场,两个人走了一段才到。
引路的服务生看着年纪不大,短发,个子高挑,印着私房菜馆名字的围裙里面,穿着白衬衣和蓝色牛仔裤,看人的时候,脸上挂着的笑也活泼。
冬宁被盛誉牵着手,刚进门时,落后他半个身位,服务生怕她被门槛绊倒,侧着身提醒了她两遍。
冬宁对他说“谢谢”,男孩儿又是一笑:“应该的。”
说完,冲里间喊了声:“妈!客人到齐了!”
里头紧接着传出一道一听就温柔的女声:“好,你先倒水,妈马上过去。”
把他们引到包厢门口以后,服务生先转身走了,说去备茶。
冬宁跟着盛誉进去,里面已经坐了四五个人,都是男的,门一开,都朝门口看了过来。
冬宁最先认出戴玟超,盛誉的大学同学,去年冬天在巴黎,她和盛誉吃的第一顿饭,要不是他出来解围,两个人的气氛估计要低到冰点以下。
冬宁和盛誉的婚书上,证婚人的名字就是他,在市政厅拍的为数不多的几张合照,其中一张上面,也有他灿烂的笑容,仿佛很为冬宁与盛誉开心。
他今天穿得没那么花里胡哨,免去了高定西服加配套方巾和领带,只是一身简单的休闲装,白衬衣加西裤,衣袖挽到手肘,不变的是脸上友善的笑容。
其次是盛誉的堂哥。
他堂哥名字叫周衍恪,比盛誉大四岁。
冬宁和盛誉在京市读大学时,周衍恪刚刚毕业,人也在京市,毕业就进了自家公司,从基层做起。
周衍恪的性格跟盛誉看上去差不多,都是话很少的类型。
堂兄弟之间的交往,不像女孩儿那么密切,那会儿,他们的来往不算多,但冬宁和对方是认识的。
她和盛誉在一起的时候,见面的机会很少,但分手以后,竟然因缘巧合之下,还见过两次。
“盛总金屋藏娇,我们闹了多久,才终于舍得带出来给大家见见嫂子。”
戴玟超的话落地,除了周衍恪,其余三个人都跟着叫嫂子,冬宁心里局促,但脸上不能带出来,只能保持微笑站在盛誉身边,等他一一介绍。
除了周衍恪,其余四位都在他公司,是下属、同事,也是朋友。
两边互相认识过,盛誉又被闹着喝了三杯迟到酒,才跟冬宁坐下。
戴玟超眉飞色舞:“今天托嫂子的福,周总弄来一条鱼,我们跟着沾沾光,也尝尝忘不了是什么味儿。”
盛誉笑了一下,对冬宁道:“还是你面子大。”
冬宁没听懂“忘不了”是什么意思,但跟着说:“大哥破费了。”
周衍恪简单道:“一家人不用客气。”
没多久,老板娘来了,边进门边说他们带来的鱼金贵,自己都不敢处理,看见冬宁,眼睛大睁,夸张但不叫人尴尬地说:“这是?”
戴玟超话多,但这回盛誉没让他来得及开口:“冬宁,我太太。”
“哎呀,小盛结婚啦?什么时候的事?我说你是真真的天大的好服气哦,娶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看着就招人喜欢。”
老板娘说了好些好听话,在冬宁实在顶不住之前,戴玟超解救了她:“芳姐,儿子来帮你啊?”
老板娘被他打断话题,笑眼弯弯:“是啊,我说他好不容易五一放几天假,跟同学出去玩,他非不去,要过来讨人嫌。”
戴玟超道:“小伙子也能当妈的小棉袄,哪里讨人嫌?我记得他上大二,是不是?”
“是。”老板娘道,“学上得不好,倒爱学做菜,前阵子他弄得两罐糖渍乌梅这几天差不多了,待会儿上一点尝尝?”
她又看冬宁:“今天好不容易有女孩子过来,我得好好招待。囡囡,爱吃甜口吗?”
冬宁被她叫得心头一顿,乖乖点头。
老板娘就笑:“爱吃就好,方姨好好给你烧几道。”
戴玟超道:“那就得,跟以前一样,瓦罐米浆、芒果三色糯米、生啫鸡上一份,剩下的,除了鱼,您今天有什么食材,什么应节气,就看人头上点什么,我们随便吃。”
老板娘点头:“那我先去了,阿宏马上来倒茶。”
她刚走,服务生推着小推车进来了,倒了茶,又给每人上了一小碟糖渍乌梅。
深紫色的乌梅被切成黄豆大小,其实加起来的分量最多一颗,全吃完也不至于腻到,配了甜品用的铁艺小叉子,比牙签更细。
分量少就显得精致,精致便容易勾人食欲。
冬宁又爱吃甜,尝了一口,感觉甜到心里去,乌梅的酸也能忍受。
见盛誉看她,她就说:“好吃,你尝尝。”
盛誉尝了一口,说:“太甜。”
冬宁“哦”了声,说:“知道了。”
盛誉眉梢微动:“你知道什么了?”
“我不吃完。”
“没不让你吃。”为了证明自己似的,他把自己那份推到冬宁手边,“这也给你。”
冬宁觉得他像是对待小朋友的方式,赶紧摇头,给他推回去:“不用。”
盛誉微微歪头看她,冬宁莫名被看得脸红,垂下眼睛,盛誉就很轻地笑了一下。
冬宁往自己嘴里又送了块乌梅。
服务生折返一趟,往冬宁手边放了一小份蓝莓土豆泥,装在半个巴掌大的藏青色陶土小盘里:“我妈送的,说让您尝尝。”
冬宁还没说话,盛誉把土豆泥朝她手边推了推:“上回带盛染来,她说好吃。”
说完又补充:“少吃点,一会吃饭。”
他坐下时,自然而然地稍稍向冬宁这边侧身,胳膊也搭在冬宁的椅背上,靠过来低声嘱咐这些的时候,冬宁又一次感觉,自己好像被当成小孩儿一样对待。
桌上还有盛誉的朋友同事,她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我知道,我会好好吃饭的。”
戴玟超正在吐槽五一狂加班,试图指桑骂槐,但发现槐树本槐并没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朝冬宁和盛誉看过来:“嘀咕什么呢?在家都黏糊不够?从坐下就没理过我们,盛总是真把见色忘友践行得很彻底。”
盛誉松了颗衬衣纽扣,给自己杯里倒了杯酒,又起身给戴玟超倒:“那我敬你一杯,给你赔个不是。”
大家都笑,嚷着都要,推来挡去,都喝了几杯。
气氛就是平常朋友聚会时的气氛,没有中心话题,想起什么说什么,说了上句没下句的情况也很多,跟这个说一句,又扭头跟那个说。
话题偶尔带到冬宁,但并不显得刻意,问冬宁的学校,预计的毕业时间,而且盛誉也会替她接话,所以她没觉得别扭和尴尬。
冬宁看得出来,盛誉也很放松。
菜上得差不多以后,冬宁忍无可忍,终于用筷子挡住了自己的碗和盘子:“你自己吃,我不要了。”
盛誉转脸看她。
冬宁面前,基本上都是他夹进来的东西。
上一道菜,他夹一筷子,冬宁刚吃一口,他又往里补两筷子。
食物的小山越堆越高。
他似乎也刚发现这个情况,顿了顿,还是把夹的那块刚上来的清蒸鱼放了进去,撤走筷子时,夹走了她盘子里占据半壁江山的梭子蟹。
——他也没自己吃,拿了个小碟子,一点点剔好,重新推给冬宁。
一顿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酒足饭饱,冬宁没喝,按理说可以开车,但她的驾照虽然是在国内拿的,可并没有右舵驾驶经验,宁城的晚高峰还没结束,为了不找麻烦,她就没上手。
盛誉也没叫司机过来,两个人搭了周衍恪的顺车。
今天的饭局中,周衍恪很随大流,跟着喝了不少,回程路上,他的话好像比冬宁印象中多了一点,坐在副驾,也没停下闲聊。
先问盛誉是不是在巴黎注册的,又问他婚房准备在了哪里,以后常住哪边。
盛誉说:“巴黎那套装修好也就一两年,暂时住着还可以,过段时间,她要去瑞典待半年,回国估计还早,再说吧。”
周衍恪道:“好楼盘都紧俏,你不着急,叔叔和婶婶早就替你在留心,前几天还问过我一句,京市妇幼保健医院附近那大盘。”
盛誉道:“他们就是闲的,瞎操心。”
说完,盛誉礼尚往来,问他最近相亲相得怎么样,周衍恪有一会儿没说话。
下车后,周衍恪叫了声冬宁的名字。
冬宁扶着车门回头:“大哥?”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入了夜,车里的光线也不太好,周衍恪的眼神发沉,定定地看着冬宁:“跟小誉两个人好好的。”
冬宁默了默,说:“好的,大哥。”
周衍恪的车没进他家小区地库,冬宁和盛誉是在小区门口下的车。
两个人一路往里走,路程不算近。
走了一小段,盛誉停住脚步,等冬宁跟上,牵住了她的手。
过了片刻,冬宁回握住他,盛誉转过脸来。
他脸上的表情还是淡淡的,但冬宁大概能感觉得到,他的心情算好。
冬宁吃得超过平时的量很多,走了几步,才感觉到撑得厉害,不自觉地往盛誉身上靠。
盛誉就搂住了她的腰。
夜色刚刚遮盖住整个城市,宁城市中心的天空并不能看到星星,只有不间断经过的夜间航班的航行灯闪烁。
但晚风是舒适的,小区的绿化做得很不错,空气中混有草坪刚被割草机推过以后的甜香。
冬宁靠在盛誉的肩窝,脚步也慢了很多。
盛誉叫了她一声:“冬宁。”
冬宁道:“嗯。”
盛誉没说话。
冬宁慢吞吞道:“好撑,感觉自己像小猪。”
盛誉道:“没见过这么瘦的猪。”
冬宁拽他的手:“你喜欢女生有肉一点,是不是?”
盛誉神情不变:“不知道。”
冬宁:“自己喜欢什么样的,怎么会不知道?”
“嗯?”盛誉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冬宁认真思索:“个子高一点,眼睛要好看,最好是浅浅的双眼皮——虽然说单眼皮也有帅哥,不要胖,声音好听也很重要……”
她还很自豪:“你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偏好,怎么会不知道呢?”
盛誉:“我只喜欢过你,你又一直都没什么肉。”
他补充:“真想知道答案,就努力多吃一点,让自己长点肉。”
接着又说:“你说那些特点,除了我,还有没有别人也满足?”
冬宁不由得怀疑他醉了。
可是看上去并不像。
她试着说:“我乱说的。我也只喜欢过你。”
盛誉:“其实我是爱你。”
冬宁:“……”
她觉得他是真醉了。
他在车上跟周衍恪对答时那么伶牙俐齿,思维敏捷,她还当他千杯不倒呢。
冬宁趁机数落他:“刚才你干嘛哪壶不开提哪壶?说完相亲,你哥脸都黑了。”
“不是他先烦的我?”盛誉捏她的手,“我还没说你,跟人家老板的儿子笑什么?人家还是大学生。”
冬宁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冲老板的儿子笑过——就算有,也是出于礼貌,刚到地方的时候,除了笑,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表情。
盛誉又把周衍恪的问题丢给她:“婚房买在哪?”
冬宁:“……”
盛誉:“以后常住哪边?”
冬宁说:“你醉了?”
“这叫醉话?”盛誉道,“那就当我醉了。回答问题。”
冬宁不说话,盛誉道:“我就知道,你根本没想过以后。”
他不是责怪的语气,甚至不算抱怨。
就是陈述。
冬宁却立刻感到难受:“我想过,我想过以后。”
她很想跟盛誉有以后,而且她觉得她的“想”不比盛誉的程度轻。
“我也想过。”盛誉说,“我想,你愿意住哪,我们就住哪,你想继续上学,我们就留在外面,或者你想在那边工作,也很好,要是你想回来,就选一个你喜欢的城市定居。”
“你是怎么想的?”
冬宁想,她的生活不比盛誉,她没过过吃一条鱼上万块——一口就是几百的生活,感觉以后也不太会适应。
定居和买房子这种事,对她来说,至少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不算不可能的事,但肯定不能把喜好排在第一位。
她要考虑很多现实的问题,比如工作、收入,盛誉一定会被她排在自己的喜好之前,但不太可能会是第一位。
她没办法把盛誉排在第一位。
这就是她不能定下心来的重要原因。
再次走到一起之后,冬宁清楚地知道,她和盛誉之间的失衡非但没有消除,反而愈发严重了起来。
过去这么几年以后,冬宁很难想象再把爱情和爱人当成生活的全部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更难这样去做。
盛誉显然跟她不一样。
他几乎可以围绕冬宁为中心去做所有的决定。
在这种情况下,她会替盛誉觉得不公平。
任谁看都不公平。
这么一对比,盛誉甚至算是恋爱脑了。
这话说出来,有的是人会认为她庸人自扰、无病呻吟。
可事实是,冬宁早在刚成年的时候,就尝过不去考虑现实因素、不去在乎两个人之间在经济和家庭方面的差距、只考虑爱情的滋味。
她试过全心全意依赖盛誉,如他所希望的那样,全盘接受他的付出。
那种做法带来的可以称之为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