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倾看了眼院门方向,确实无人过来,一旁的下人都看呆了。
他们知道沈诉诉与顾长倾是假成婚,但他们以为他们这是在装给京城来的礼官大人看。
——毕竟在不久之前,给沈诉诉与顾长倾制作婚服的几位裁缝又收了沈老爷的钱,把薛宸给卖了。
他们的大小姐,还有这顾公子,真是好演技啊,沈府下人感慨。
这欲拒还迎,这将计就计,简直天衣无缝。
最后,顾长倾无奈,还是把沈诉诉给抱了起来。
沈诉诉其实比一般江南女子还要重一些,但他抱起来毫不费力。
她的软纱裙摆一旋,宽大的袖子与披帛在空中划过一条漂亮的弧线。
很快,她的视角就变高了,顾长倾从后抱着她的腰,将她举了起来。
“行行行,这样可以。”沈诉诉两手搭在婚轿顶上,朝木匠招招手,“来,按我说的改。”
春日的院外,初初绽放的花朵随着风,在花枝上轻颤。
——
沈诉诉要成亲,等不了太久,自她与顾长倾定下日子后没几天,薛宸就告辞回京。
不过,苏州那边似乎传来了新的消息,沈严被叫去,协助调查了几日。
因为沈诉诉要成亲,所以他去了没几日就被放回来了。
沈诉诉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沈严归来时,眉头拧着,似乎有些忧虑。
“刘华明死了。”沈严负手在书房里踱步,与沈府的心腹——管家沈浩商量着。
“他往西行,在半途被人刺杀,来人也被逮捕,当场自尽。”沈严说明上边发生的大事。
“刺杀他的人,经苏州刺史与京中那几位与顾长仪相识的官员确认,他们说是顾长倾,只是,虎符依旧遗失,他的身份腰牌也确认无误。”
“顾长倾自幼便去终南山习武,他使用的招式,也确实是终南山一脉,年岁也符合,连模样也与顾长仪有几分相似。”
“因此,长安官员皆确认那行刺之人就是前来复仇的顾长倾。”
“哦?”沈浩一愣,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
“老浩,你也愣了对不对!”
沈严一拍大腿道:“可是顾长倾,不是还在咱们这儿,等着娶诉诉吗?”
“如此说来,只能说明京中还有顾家余党,要保护顾公子。”
沈浩道:“只是,我记得刘大人南下,行踪隐秘,刘大人与你告别时是说要往南继续追踪,但他偷偷往西侧去,说明他十分警惕。”
“此事要告诉顾公子吗?”沈浩问。
“不用。”沈严将自己有些往下掉的腰带提起来,“他若是恢复记忆,自会来寻我。”
——
刘华明与薛宸拜访长洲一事,暂时告一段落,除了沈家心腹之外,所有人都以为顾长倾死了。
沈诉诉的婚事还是热热闹闹继续办着,不过,按照习俗,在婚前几日,她不能见顾长倾。
不见就不见,她又不是真的喜欢他,沈诉诉自己也没多在意这个规矩。
她留在沈府,顾长倾去闻家的宅子住着,两人也有好一段时间没见面了。
沈府也算大,除了长洲县驿馆之外,沈家请来的一些尊贵客人都住在沈府之中。
其中,当然包括了沈诉诉请来的梁昭,还有江南第一富商之女宋择璟。
梁昭偷偷来找过沈诉诉,但没成功,被沈家侍从拦了下来。
是夜,沈诉诉在书房里描画着她在书册上看到的奇花异草。
她准备成亲之后,找个好天气去城郊看看能不能寻到些新奇的草木品种。
她没让小满陪到深夜,让她先去睡了,画完几幅之后,她有些困,打了个哈欠。
沈诉诉正准备去睡觉,但刚合上画册,她便听到自己书房外传来笃笃声响。
她胆子小,吓坏了,正欲惊叫出声,书房的窗子便被推开。
院子种着花,满院都是淡淡的花香,窗子一开,香甜的馥郁芬芳就涌入屋中。
梁昭站在窗外,手里还拿着一柄合上的扇子,在夜里月下,他盯着她瞧。
暗香浮动,沈诉诉的长睫微掀,与梁昭对视着。
许久,她将自己手中用来描画草木轮廓的狼毫毛笔抛了过去。
“梁昭,臭小子,你还有脸来!”沈诉诉咬牙切齿道。
“我爹,我爹将你的信拦下了。”梁昭也有些身手,利落地跳进了沈诉诉的书房里。
他朝她靠了过来,似乎想要拉住她的手。
沈诉诉受了惊吓,手脚僵硬,想躲,但没躲开。
“梁昭,你走开!”沈诉诉往后一靠,“我给你写信,也只是……权宜之计。”
梁昭本要靠近沈诉诉了,但自院外又飞过一个人影,来人身着一身利落的黑色短袍。
顾长倾的手掌在梁昭的肩上一按,将他往后一扯,颇有些身手的梁昭便跌在了地上。
“你?!”梁昭从未见过顾长倾,狼狈起身,抬头看了他一眼,怒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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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不喜欢
“你是谁,竟夜闯沈小姐的闺房。”梁昭竟先开口指责道。
顾长倾来到沈诉诉身前,将她护到身后,他腰间依旧别着那柄小巧的短刀。
“七日后,我将与她成亲,倒是你——”顾长倾沉声道。
他听沈诉诉与梁昭的对话,已猜出梁昭的身份。
“你们都要成亲了,还见面做什么?”梁昭盯着顾长倾道。
顾长倾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他的眼眸在夜色灯影里带着极强的压迫力,竟让梁昭有了喘不过气的感觉。
“深夜来见我未婚妻,我倒要问问你来做什么,梁公子。”顾长倾走上前去,将梁昭的衣领提了起来。
梁昭也身材高大,又长年锻炼,整个人沉得很,他却轻松地单手将他整个人拎了起来。
顾长倾根本不管他的尊贵身份,直接将他丢到书房外。
隔着一扇窗,他盯着梁昭瞧,那眸中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杀意。
“你想干什么!”梁昭觉得自己身子发冷,避开他的目光。
他靠在廊前,绕过顾长倾颀长的身形,只对沈诉诉说话。
“沈小姐,既然这个侍卫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不是你先给我写的信吗?”
梁昭坚持问。
沈诉诉气得手脚发凉,她怒目看着梁昭道:“我给你写了信,你自己拒绝的。”
“就算你答应了!”
沈诉诉话都说不清楚了:“那……那你也只是我的工具而已,等应付过去,我也要与你和离!”
“那他呢,他也是工具吗?”梁昭指着顾长倾道。
实际上,对于沈诉诉来说,嫁给谁都一样,只要不是皇帝都行。
与顾长倾成婚,一开始她确实存了利用他的心思。
但是,为了现在就气死梁昭,她不准备对梁昭说真相。
“当然不是!”沈诉诉朝前走了两步,来到顾长倾身前。
她本是想站在顾长倾身边,但她现在情绪波动,怪病又犯了,身子发凉僵硬。
沈诉诉的身子一歪,直接倒进了顾长倾怀里,这样看去,像是她主动要抱他。
顾长倾将她接进了怀中,他自然知道沈诉诉是要气梁昭。
但沈诉诉落进他怀中的时候,他发觉她的身子极凉,这说明她情绪起伏极大。
这个梁昭,可以影响她到这个地步吗?
其实顾长倾误会了,沈诉诉性子骄纵,身份算得上是贵女,生得又好看。
所以从小打大,几乎没有任何人会拒绝她的要求。
梁昭之前甚至对她表白过,说过那样的话,她信了,所以才会在皇宫那边逼得紧的时候选择他。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之后被人拒绝,而且,不成亲,她就真的要去她害怕的皇宫了。
所以沈诉诉这才如此气梁昭。
“不许抱她!”梁昭看到顾长倾将沈诉诉揽进了怀中,翻身就想要再次跳进书房,冲了过来。
顾长倾单手抱着沈诉诉,朝他胸口击出一掌,将全力以赴的梁昭轻松推到了院里。
这一回,他用了些力道,梁昭心口一疼,竟倒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沈诉诉落在顾长倾怀里,过了一会儿才缓过来。
梁昭越如此说,她就越要气他。
于是她伸出双臂,紧紧地将顾长倾抱住了,顺带使劲蹭了蹭他温暖的身体。
沈诉诉在顾长倾的臂弯间,盯着梁昭瞧。
“我就是喜欢他,要和他成亲,怎么了?”
“你长得有他十分之一俊俏吗?”
“你打得过他吗?”
“除了会作些酸腐的诗,梁昭,你还会什么?”
虽然是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中,但顾长倾听到沈诉诉的话,还是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的胸腔微微震动着,连带着让沈诉诉也脸红起来。
他想,她在夸他。
梁昭看到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果真气得差点没晕过去。
“沈诉诉,我会带你去平江书院的后山水潭里摸小鱼!”他气冲冲说道
“我来找你,是想说,你给我的信是被我爹截了下来。”
“你要拿我逃过宫中召选也罢,真想与我成亲也行,就算是当你逼退京城礼官的工具,我也愿意当。”
“他都可以,为什么我不行?”梁昭真心实意问,“我没他好看,我承认,但我有钱啊。”
“我又不缺钱。”沈诉诉嘟嘟囔囔。
“臭——”小子,你快滚吧!
沈诉诉正待如此说,但当她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顾长倾温热的手指已按住了她冰凉的唇。
他没让她骂出来,因为沈诉诉用这个词骂梁昭的时候,多少带了些少年时的情谊。
顾长倾低头,在沈诉诉耳边轻声说道:“不用骂他,只许如此骂我。”
他拍了拍沈诉诉的背,让她冷静下来,她的手脚依旧是凉的。
沈诉诉被他安慰了一下,怒气下来了,瞪大眼,又感觉有些委屈了。
梁昭凭什么呢,她都要被召选入宫了,就算信被截下来了,他难道没有听见传言吗?
沈诉诉的脑袋一低,缩在了顾长倾怀里。
她的肩膀微微抖着,顾长倾大掌拢着她的手,依旧没感觉到她身体温度上升。
待再低眸看梁昭时,他眸底已带上些许戾色。
他很少生气,但见梁昭出现在沈诉诉书房的时候,他还是觉得隐隐有怒火冲了上来。
“给你走十步的时间。”顾长倾将沈诉诉完全抱在了怀里,他准备抱着她从书房里走出去。
“从这里离开,回你自己的住处去,此事传出,有损她名声。”
“若被旁人发现,我不介意将你这苏州刺史之子杀了。”他盯着梁昭道。
“你敢?!”梁昭忍着胸口处的疼痛,翻身以极快的速度爬了起来。
顾长倾按住沈诉诉的脊背,他干脆利落地朝外走,腰间蹀躞带上别着的短刀闪着暗芒。
他确实不想给梁昭留时间,步子迈得甚至很大。
在走这十步时,他甚至将处理此事的后续方案都想好了。
待他抱着沈诉诉,用脚轻轻踢开书房门的时候。
院内只剩花影清香与清浅月色,梁昭被吓走了。
沈诉诉不想哭的,但她越想越委屈,于是额头抵着他的胸膛,在顾长倾怀里哭了。
她嗅到了院里的花香,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看着顾长倾。
“你不会真的要把他杀了吧?”沈诉诉抹了把眼泪说道。
顾长倾将她放了下来,却还是揽着她,主要是沈诉诉的体温太低了。
他怕他离她远了一些,她就呼吸不上来。
他替她拭去眼泪,带着薄茧的手指擦过她眼底的肌肤,有些痒。
“嗯。”他低眸道,动作放轻了些。
“那要把他丢得远一些。”沈诉诉抽抽搭搭道,“我还嫌他现在死了,晦气呢。”
“他走了。”顾长倾道。
“我不喜欢他,但是在书院的时候,他和我玩得最好。”沈诉诉结结巴巴说道。
“可能他也不喜欢我的性格,但他喜欢我的模样,就依着我。”
“可是……可是在书院里,只有他会带我去玩那些夫子不让玩的东西。”
“你要玩什么,我带你去。”顾长倾哄着她。
“以前喜欢抓小鱼,现在我没那么幼稚了。”沈诉诉拿袖子擦着自己的眼泪。
“等成亲之后,我带你去。”顾长倾倾身对沈诉诉低声说道。
“好。”沈诉诉总算开心了些,她的呼吸变得顺畅许多。
“我……我说的话都是为了气梁昭,我也不喜欢你。”沈诉诉回过神来,还不忘补这一句。
“那诉诉喜欢什么呢?”
顾长倾拈起沈诉诉颊边落下的一点碎发,鬼使神差地问了这个问题。
“顾南舟!”沈诉诉被他问得清醒过来。
“不是说不喜欢吗?”顾长倾反问。
“你问这个做什么?”沈诉诉仰头道,“我喜欢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在他的胸前一推,将自己从顾长倾怀里退了出去。
沈诉诉看着他,目光有些警惕,因为她的模样,她受了很多虚假的喜爱。
哄她,又骗她,最后又不要她。
顾长倾看着她警觉的眼神,又拢住她冰凉的手,低声道:“注意身子。”
本来沈诉诉画完植物就准备去睡了,也没想到有这个意外,所以屋中也没准备暖炉。
她任凭顾长倾握着她的手。
小声道:“我刚才都是气话,你不要信,我不喜欢梁昭,也不喜欢你,你也不要喜欢我,我又没什么好喜欢的。”
顾长倾牵着她的手,领她走回房中,唇边含着一抹无奈的笑意,只低着嗓音道:“好。”
沈诉诉刚踏进自己房门,忽地想起了什么。
“顾南舟!”
“在。”
她猛地转过身子,盯着顾长倾瞧。
沈诉诉的目光探究:“不对啊,你不住在这里了,今晚你是怎么突然出现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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