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靠做题转移注意力的段浪京手下如流地翻到最后，在投诉意见那里写了一行字——“难度过低，与书名不符。”
……
目睹着一切的张朝行侧过脑袋，看了眼段浪京正在做的辅导书的书名——《高考物理经典难题汇编（奥赛版）》
我靠。
……
“你到底去打球不？”
段浪京看了眼时间。
“走。”他说。
5点43，他进了一颗球。
5点44，他进了一颗球。
5点45，他进了一颗球。
……
段浪京扫着手机的时间，忽然加快了进攻节奏。
这怎么打。
今天又打鸡血了？
中场休息时候，几个被血虐的队员看着垂着头玩球的段浪京，默默在心里吐槽。
吐槽着吐槽着。
就见他忽然把球往地上一撂。
段浪京抓起校服外套，搭肩上：“你们玩。”
我方队友和敌方对手面面相觑，看着这场上30比2的比分。
这怎么玩，还有什么好玩的？
段浪京走到中心广场，迎头就是辛悠然和顾梨。
辛悠然：“段神，你也来支持小荔枝？”
段浪京挑眉：“什么？”
辛悠然和顾梨对视一眼，知道是自己误会了：“没什么。”
段浪京不甚关心地点了下头，插着兜往前走去。
没走几步，脚步一转，漫不经心地靠在一棵树下。
桀骜的少年扬着一张玩世不恭的俊脸，嘴里叼着一片叶子，双手环抱，脚底踩着树根，十分耐心地，等时间，等风来。
忽然。
“啊！”辛悠然叫了一声。
“小荔枝说设备出问题了。”
“联系不上广播站的。我们去蔡思远班找下人，看能碰上吗。”
哒哒哒的跑步声响起之后，树后的段浪京若有所思地站了出来。
广播室里。
章肆川焦头烂额。
她重启设备几次都不行。打电话联系蔡思远也联系不上，眼看着就要到规定的广播时间了。
忽然。
一阵滋滋的电流声传来。
设备红灯转绿。
好了。
紧张的心脏才放进胸腔里。
章肆川深呼一口气，捏着稿子，推开了广播话筒的开关。
“老师同学们下午好，欢迎收听今天的校园广播……”
六点准时，微微刺啦的电流声响起。少女温软清澈的声音透过喇叭广播出来。
传播到校园的各处。
在广播站的顶楼天台上。
身姿劲薄的少年抬着满是灰的传播信号的旧音箱连接器，双臂用力，额头冒汗。
广播站设备比较老，之前就听说过线路不稳的传输问题，缝缝补补地检修之后还会时不时出问题。这个连接器又笨重又老旧，发动的时候有嗡嗡的噪音。
线路也老化，时断时续，段浪京只能一直抬着，来保证它信号的稳定。
她在里面录了多久，他在上面就站了有多久。
风有点凉。
但他满身是汗。
橘黄色的日落晕在他的身上。
寒风灌满他的红白色校服。
夕阳斜照。
直到章肆川蹦蹦跳跳地走出来，跟等在外面的人兴奋地击掌。
他才松了一口气地放下手，坐在地上支着一条腿休息，心哐哐哐地跳。
到最后，他也没能听成她的第一场广播。
微风轻扫，夕阳光圈打在他英挺的鼻梁骨和深邃的眼窝畔。
段浪京微喘着，侧过眼。
水泥地面上，有人用石头刻了一行英文字：“love is a touch and not yet a touch”
他背后是落日，是石灰色的墙。
风吹乱他额前的黑发，吹膨他的校服外套。薄荷色的野草从地缝里钻出，随风招摇。
他弓着冷白的脖颈，闭上眼带着一种放弃抵抗的决绝向后倒去。
段浪京，你栽了。
作者有话说：
我们纠结又别扭的bking小段同学终于敢承认自己的心。
撒花。
love is a touch and not yet a touch（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塞林格
第34章 翻车
“朝行, 浪京。”
段浪京和张朝行抱着球，汗淋淋地从操场上回来。
刚走到教室门口, 就被人叫住。
张朝行转过头, 看到来人，点了下头：“思远哥。”
段浪京懒洋洋地抱臂，站在一边斜了蔡思远一眼，一言没发。毕竟他没提脚就走已经是给这人最大的尊重了。
“周末, 我办生日会, 有空一起来玩啊, 你们俩。”蔡思远笑着说。
段浪京撩散地点了下下巴。
“就是老顾也来, 给你提前打个预防针。”蔡思远视线转向段浪京。
听到这个名字, 段浪京脸色明显变得不耐，轻嗤一声, 抬脚欲走。
却被蔡思远的一声“肆川”给钉在了原地，单手往裤兜里一插, 往墙上一靠。仿佛蔡思远叫的不是章肆川, 而是他段浪京一样。
路过的章肆川停下脚步, 笑着跟蔡思远打招呼：“站长。”
张朝行看蔡思远开始跟章肆川说话了, 准备回教室喝水，又发现段浪京没走的打算：“你站在干嘛？看门啊。”
“不想动, 站一会，有问题？”段浪京半仰着下颌，凉飕飕地回。
“您高兴就行。”张朝行对着这位少爷比了个大拇指，径直往教室走去。
“周末我生日，要不要生日会, 你要是有空的话欢迎来玩儿”
章肆川看着蔡思远, 露出一个歉疚的表情：“不好意思啊, 我周末有事。”
蔡思远温和地说：“没事儿，什么时候有空了再一起出来玩。”
段浪京优哉游哉地走回位置上。
刚喝了一口水的张朝行怼了怼他：“你乐什么？”
段浪京把篮球放到桌下，动了下眉梢：“有吗。”
“你自己照照玻璃，嘴都快咧烂了。”张朝行。
段浪京侧头看向窗玻璃，他没看见自己的脸，但看见了映照其上章肆川走回座位的身影。
所以他知道。
就算那句“你乐什么”之前是张朝行瞎说的。
但现在。
也一定成真。
过了两天。
体育课上。
不知道蔡思远他们班怎么调了课，两个班破天荒地一起上体育课。
自由活动时，张朝行喊了蔡思远一起打球。
“浪浪，今天打的有点认真啊。”张朝行擦了下额上的汗，看着被打爆的蔡思远那一队有些暗爽。
“没有。给瓶水。”汗水自段浪京棱角分明的颌骨滴落下来，黑发有些湿。
“浪浪，小荔枝，不会是来找你的吧。”张朝行扔水给段浪京时，来了这么这么一句。
段浪京单手接住水，拇指和食指扣住瓶盖，“咔”地一拧。
他没说话，但眼皮一抬，视线明显的转向了走过来的女生。
少女肤色白皙，脸颊饱满，身姿细瘦，风刮起她额边乌黑的碎发，丝丝扬扬。
章肆川在这群打球的男生前站定。很快，大家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朝她看来。
段浪京把瓶口举在嘴边，喝了一口，喉结滚动。
在章肆川脚步靠近时，原本懒懒贴在篮球架的背脊不经意地挺直。
章肆川在人群中环视一圈，目光滑过段浪京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但很快转向另一边，她扬唇：“站长，有空吗？有事找你。”
蔡思远拨了下头发，小跑着朝章肆川走去。
段浪京站在原地，抱着手臂，章肆川和蔡思远的对话飘进他的耳朵。
章肆川站在蔡思远面前：“你周末的生日会，我可以去吗。”
“当然可以。”
“嗯，我还有一个朋友也想一起去玩，行吗”
“当然没问题。”
“那到时候见。”章肆川笑着挥手离开。
段浪京手里的矿泉水啪的一下，掉在地上。
周五晚上。
张朝行正跟人在外面吃火锅。
手机一闪。
段浪京：【蔡思远生日会地址。】
张朝行：【你不是不去吗？】
段浪京：【？谁说我不去】
张朝行不由得再次提醒段浪京：【顾哥可是要去啊。】
段浪京：【我怕他？】
张朝行放下手机，跟周围人说：“后天有好戏看咯。”
“怎么讲？”
“我跟段浪京要去蔡思远的生日会。”
“咋？你们要当场打一架？”
“怎么说话的。”张朝行没有卖关子，“顾浮生也来。”
这个名字一出。
几个人都不说话了。
纷纷露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周六，张朝行约着段浪京出来，逛吃逛吃，顺便给蔡思远挑一个礼物。
街边百货店里。
“浪浪，你看这个小番茄娃娃怎么样。”张朝行从刚进门的娃娃区里捏出来一个番茄样子的卡通娃娃。
“这颜色，一看就没熟……难吃。”
番茄公仔：你倒是吃一个我看看啊。
张朝行放下那个没熟的小番茄，又走到旁边，举起来一个蓝色的围巾：“浪浪，你看这个怎么样，好看吗。”
“丑。”
旁边正准备上前推销的店员笑容一僵，心里面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这丑吗？”张朝行不解。
“我不喜欢这个颜色。”
蓝围巾：生而为蓝对不起。
段浪京往前走了一步，拿起一顶帽子，扔到张朝行怀里：“这个好看。”
张朝行皱着眉捏起那顶绿色的针织帽。
送这个。
绿帽子？
张朝行：“浪浪，你要是看我不顺眼可以直说。”
“没必要在生日会上陷害我。”
从百货店出来，张朝行说发现了一家好吃的烧烤店，要带段浪京去吃。
走着走着，看着街道前的蓝色标识牌，还有不远处熟悉的烧烤摊，段浪京停了下脚步。
这不是章肆川她家附近吗？
两周前跟章肆川爸爸的绝望对话尤然在耳。
段浪京转过脸，神色散淡地对张朝行说：“我不喜欢这条街。”
……
这条街又招他什么？
张朝行狐疑地看他：“咋？你是嫌弃这个路牌是蓝色的？那不好意思了，国家规定，哪条街的牌子都得是蓝色。”
“风水不好。”段浪京半垂下眼皮，幽幽吐字。
“不是……你什么时候信这些了，是不是学傻了？”张朝行探手想摸段浪京的脑袋。
段浪京往后一躲，单手插兜：“你聪明。”
难得段浪京没有开嘲讽，张朝行顺杆子往上爬：“那可不。”
“那怎么没见你考个年级第一。”段浪京不疾不徐地补刀。
最后两人在旁边一个商场里解决了晚饭。
散摊前，张朝行想起老妈让他买点水果回家，拖着一脸丧葬风的段浪京一起去了地下超市。
“浪浪，你给我笑一个，等会想吃什么我买单。”张朝行用胳膊肘怼了段浪京一下。
段浪京转过头：“你给我哭一下，我把这个超市买下来送你——”
张朝行眼睛亮了，做出感动到马上要哭出来的架势。
“那也是不可能的。”
听完段浪京这句话，张朝行刚拉起来的嘴角立马放下去，他一滴泪都不要给面前的这个男人流，浪费感情。
段浪京手插进兜里：“在这等你，速度。”
张朝行翻了个白眼，叹气：“知道了。”
段浪京目光从超市里的人群扫过，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忽然一停。
张朝行推了个小推车，径直走到冷藏区，认真地挑酸奶，一偏头，被身旁悄无声息跟上来的人吓了一跳，捂着心脏说：“你咋在这，不是在外面等吗？”
段浪京随手挑了一罐酸奶，又继续半弓着腰在冰柜前看：“我也买东西。”
张朝行手指在推车把手上敲了敲，左等右等，段浪京跟黏在冰柜上似的，还在那挑挑拣拣：“哥，您是买酸奶还是做调研报告来了，咱们换个区继续研究呗。”
段浪京慢条斯理地直起腰，侧过身，还没说话。一声轻快的女声自身后传来：“诶！好巧。”
张朝行抬眼：“小荔枝，你也来逛超市。”
章肆川点点头：“周末要去露营，买点吃的。”
“你明天去？”
章肆川点点头。
“诶，明天不是蔡思远生日吗？你不去啦？”当时章肆川跟蔡思远说话的时候张朝行也听见了。
章肆川“啊”地长大了嘴型：“对，我给忘了。”
一直在后面默不作声看着两人互动的段浪京听到章肆川的这句话，眉梢渐松。
章肆川突然叹了一口气：“哎，忽然遗憾自己没能掌握一些高端的技术。”
张朝行挑眉：“什么？”
“分、身、术。”
张朝行被逗得大乐：“嗨，那你就不去了呗，我跟蔡哥打个招呼。”
章肆川：“我本来觉得不是很熟，是顾……算了，没事，露营什么时候都行。你们明天也去吗？”
段浪京提着酸奶放到购物筐里，把本来想说话的张朝行挡住：“嗯，跟熟的人玩就行。”
章肆川走后，两个人继续往前走，段浪京从旁边捞了个礼盒装的钢笔撂进购物车里。
“你买这个干什么？”张朝行扫了一眼。
“给蔡思远的礼物。”
张朝行抽了抽嘴角，他之前挑礼物的时候段浪京可不是这个态度：“你不是说你才不浪费这个钱？”
“做点慈善，懂？”段浪京斜过眼。
被段浪京这么一打岔，张朝行差点忘了老妈让他买的水果。
好在结账前想起来了。
张朝行捻了两串葡萄：“你吃吗？给你家里也带一串。”
段浪京摇头：“不爱吃。”
张朝行一边往塑料袋里装葡萄，一边拖着长调念念叨叨地问：“不喜欢蓝色，不喜欢街道，不喜欢葡萄。那有什么能入您的法眼，让您喜欢吗？”
“喜欢……”段浪京低喃地重复这两个字，“小荔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