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肆川转过来。
段浪京背脊往椅子上一靠，眯眼道：“口水流出来了。”
章肆川窘了一秒，下意识抽纸挡住嘴角。
但……什么也没有啊。
再抬头，就对上了段浪京不动声色的眼睛。
等张朝行抱着几瓶饮料上来。
段浪京一反常态地亲自起身，接了饮料给顾浮生送去，还亲自替他拧开了汽水。
顾浮生还没想明白这小子怎么了时。
惊呼声迭起。
与此同时，刺啦刺啦的汽水气泡像喷泉一样喷出来，一股透心凉的感觉自他胸膛淌至腹部。
“不好意思。”
“哥。”
顾浮生视线上移，对上一双他找不出一丝丝不好意思的狭长双眸。
在旁边看了全程的张朝行，就段浪京在背后摇汽水那个拼命劲儿，他俩绝对有仇。
走廊上，顾浮生拽着衣服往换衣室走：“你是看上哪个姑娘了？这么针对我。”
“就你也。”插兜的段浪京扭头，动了下嘴唇，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但顾浮生能从段浪京挑起来的眉眼中读出，他想说的大概是“就、你、也、配？”
“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有这么欠揍吗？”顾浮生抻着衣服，对走过来一脸看热闹的顾若若说。
一身橘裙的顾若若环着手：“你活该，让你别招他，十七岁无法无天段氏小霸王是你能惹得起的人物吗？”
小霸王段浪京：……
顾若若挥手让顾浮生去换衣服，又转过来对段浪京说：“眼光还挺好，那小姑娘确实漂亮可爱。”
段浪京面容平静：“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顾若若淡定地倚着墙，拖长了语调：“你听不听得懂我不关心，那个小姑娘能听懂就行。”
段浪京说：“你别找她。”
哎。
顾若若在心里叹了口气，小孩就是这么不禁诈。
又忽然想到。
青春期的爱恨不就是这般鲜明。
再拼命地藏依旧有迹可循。
她撩了撩头发：“我不找她。不过你不觉得，如果你想追求一个女生的话，应该最起码向别的经历过的女生，比如你姐姐我，求教求教吗？”
“你被追过？”段浪京尾音上扬。
顾若若刚想说“那可多了去”，就被段浪京的“我听顾浮生说，你一向是死缠烂打追别人的那个。”给噎住。她从善如流地转换语气：“对啊，这不正说明了在追人这方面，你姐可是鼻祖。”
-
就算顾梨再不舍。
也还是有结束的那一刻。
“姐姐送你们回家吧。”出了蔡家，一个靓丽美貌的身影拦在她们面前。
章肆川和顾梨面面相觑。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段浪京的姐姐。”
顾梨抱歉地笑笑：“我爸来接我，那我就不跟你们一起走了。”
几个人站在轿车前。
章肆川没动，似乎为坐哪里而发愁。
自顾自拉开后座车门的张朝行被顾若若叫住：“朝行，你坐前面帮姐姐看导航，那人我不放心。”
张朝行笑着拍了下段浪京的肩膀。
段浪京和顾若若对视一眼，顾若若眨了下眼，似乎在说：可别浪费姐姐给你创造的机会啊。
段浪京一点一点地偏过头，看章肆川。
少女睫毛如蝶翼，托着白皙小巧的下巴看窗外的风景。
段浪京：“张朝行说你想露营。”
“嗯。”章肆川答。
“你不是说你也想去露营吗？张朝行。”
突然被cue的张朝行啊了一声。
段浪京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哦。要不……”
“嗯？”章肆川慢吞吞地转过脸。
“一起？”
“下周吗？”
“嗯。”
“啊，不行吧，下周不是要考试了嘛。”
段浪京半垂着眼皮，搓了下手，沉声哦了一下。
窗外铅色的云乌沉沉地压了下来。
“考完试那周怎么样？”眼睛亮晶晶的章肆川又补了一句。
又瞬间被风吹净。
第36章 翻车
红榜和月考成绩是一起出来的。
章肆川踮着脚尖, 在第六名的位置看到了自己。
再往上挪五个。
段浪京的名字高高挂在顶端。
她眯着左眼，用右手比了下红榜上两个名字之间的距离, 大概5cm的样子。
她还记得, 第一次考完试，这个距离比5cm的10倍还大得多。
干得不错嘛，小荔枝。
章肆川看完榜单，正要回教室。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很轻的一下。
她转过头
是段浪京。
周围挤着看榜单的人注意到这个大神, 一下子以他为圆心空出一片真空地带。
“张朝行让我问你, ”段浪京不自然地偏过眼, “除了帐篷地垫随行椅野餐篮食材这些, 还要什么？”
“很全了, 其他的我来带吧。”
“嗯，我订了一辆车, 到时候送我们去。”
“哇，好。”
段浪京点了下头, 单手插着兜从她旁边走过。
“段浪京。”章肆川叫住离开的段浪京。
段浪京捻了一下手指。
听到他的名字自她口里喊出。
春意盛重的风忽然一下变得闷热, 像挂在旧时光的纸风车被风呼啦啦地吹响。
他停下脚步。
“顾浮生去不去啊, 你要不问问他？”章肆川尾音上扬。
要是顾浮生也去, 顾梨应该能开心至少一个星期。
可话落到段浪京耳里，却莫名地扎人。
温和的风一下子变得肆虐而凌厉, 降入冰度。
段浪京拉紧了衣领，没转过身，留下了一个冷淡的“哦”。
不爽的很明显。
课间，章肆川路过张朝行的座位，敲了敲他桌子说：“下次别让段浪京来传话了, 我看他的表现, 明天露营不是在我碗里下药就是在你碗里下药。”
扒拉开薯片袋子口, 往嘴里倒薯片的张朝行眨巴着眼一愣：“啊？”
他什么时候找段浪京传话了。
顾浮生刚下课，收到就算房子着火也不会主动联系他的叛逆期表弟的微信。
老段家的小霸王：【[立言AAAAA级整容项目，只需59999元，给您一个全新体验]】
段浪京给他发的是一家整容医院的项目介绍链接。
顾浮生往后一靠，打字回复：【弟弟，未成年人不建议整容的哈。】
老段家的小霸王：【给你找的，上周见你一面，张朝行三天三夜睡不着觉。】
顾浮生：【嗯？】
顾浮生：【都是咱们家基因好。】
顾浮生：【但你哥哥我不喜欢男生的，你跟你同学讲清楚】
老段家的小霸王：【……】
老段家的小霸王：【他每天晚上都要被你吓哭】
顾浮生：【……】
做哥哥的不能太计较。
顾浮生：【明天放假吗？哥带你去玩？】
老段家的小霸王：【不去。】
过了半分钟，段浪京又发来一条微信：【[天气预报提醒您，明日本市有雷暴天气，请广大市民谨慎出行。]】
老段家的小霸王：【建议你也不去】
晚上放学铃一打，迎接周末的学生就像奔向骨头的饿狗一样，飞奔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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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川在路过收拾书包的段浪京时，冷不丁地听见他冒出一句“他没空。”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思绪转了一圈，章肆川突然明白，这是下午她问顾浮生要不要一起来的回答。
“哦。”章肆川有些可惜。
段浪京也收拾好了书包，从座位上起来。少年超过一米八的瘦劲身躯携着一股强烈的笼罩感，骨感又懒散，熟悉的薄荷味钻入她的鼻腔。
于是莫名其妙的，两人同路走向学校门口。
隔着一个人的距离，步调莫名地和谐。
天色漆黑。
穿过影影绰绰的路灯借树杈间隙投下的光影。
风刮起沙沙声。
以及沉默的脚步声。
“他好像，不是很喜欢女生。”段浪京突然出声，嗓音淡淡。
“咦？”
挎着黑包的瘦高少年丢下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后，步调闲适地离开了。
留下反应了一会明白他什么意思被雷了个半死的章肆川在原地目瞪口呆。
露营日。
章肆川上车的时候，人已经齐了，商务车的位置只剩下段浪京旁边，隔着个过道的单人位置。
顾梨辛悠然坐在后面一排。
张朝行在副驾驶位补眠。他都不想吐槽段浪京。明明他们俩家挨在一起，张朝行上车之后，司机绕了一圈，先接完顾梨辛悠然之后再拐回来接这位少爷，美其名曰女士优先。
“那你为毛把我放第一个。”
“你最优先。”段浪京说话的内容和他敷衍的语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呕……”张朝行狐疑地看他，“总感觉你这小子要搞事。”
“你想多了。”段浪京往椅背上一靠，挑了下眉梢。
就算真搞事，他最多也就一个路人甲。
张朝行就是典型的，不是主角的命，操着主角的心。
车子稳定地开往露营基地。前面的张朝行靠在椅子上，不知道在干嘛，后排的顾梨和辛悠然靠在一起，刷着手机。
车里很安静。
“你在听歌？”在第N次眼神不小心对上时，章肆川低声地找了个话题。
段浪京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没被搭理。
章肆川撅唇扭向窗外。
安慰自己淡定，这很正常。
闭上眼睛准备休息会，忽然，一个软软的东西塞进了她的耳朵。
轻柔的女声在耳边轻吟，舒慢，倦懒，像乡村午后的落日，催人入眠。
她有些疑惑地转过眼。
“不是要听？”他眉目淡定，左耳耳朵上挂着同款耳机，说道。
章肆川转过脸，从透明的车窗上看到自己弯起来的唇。
自从眼前的城市街景被铺天盖地的丛丛绿树取代，章肆川就知道，他们快到露营营地了。
辛悠然对着外面的景色拍照，章肆川按下车窗，手扒在窗户边，吸了吸鼻子：“我觉得这里的空气都清新多了。”
段浪京捞起手机，给章肆川展示手机上的数据：“真的？这里的pm2.5比我们学校还高。”
章肆川假笑了一下，说：“你手机坏了。”
张朝行朝段浪京比了个大拇指：“段神单身小课堂开课啦！”
这句话一出。
车里的气氛一静。
张朝行赶紧改口：“不是不是，是没朋友小课堂。”
到了营地，两个男生去搭帐篷，女生们就在撑椅子摆东西。
段浪京蹲在地上打防风钉。
似乎是为了方便，他脱了黑色冲锋衣外套，露出里面纯黑色的T，肘骨突出，用力的时候瘦劲的手臂上肌肉明显，腰背肌理分明，显出少年清健的弧度。
辛悠然凑到章肆川耳朵边：“怎么也没想到，段神竟然会跟咱们一起出来，还帮咱们搭帐篷，想想还是不真实，难道是菩萨看我这么心诚，准备开始给我撒好运了？”
“巧了，菩萨昨天晚上也给我托了梦，还告诉了我一句话。”
“什么？”
章肆川抱起装满东西野餐篮，笑道：“不要乱碰瓷。”
辛悠然闷闷地揪起一根草，朝章肆川砸来。
章肆川笑着去躲，却不小心被脚底的石头一绊，身子一歪。
没倒。
手腕一热。
被人扶住。
相贴的地方滚烫，炽热。
一触即放。
她瞥向自己细白的手腕，烫意向全身蔓延。
章肆川抬头看去，扶她的人却已经又蹲下来继续敲钉子，脖颈冷白，棘突明显。
他好像，一点都不在意。
章肆川抿着唇，用手背贴了下烧热的脸，把害羞的情绪摇走。
有这些情绪，是她小题大做。
“姑娘，要不要看看这个。”
有个老阿姨举着一个架子走到章肆川旁边，上面缠着琳琅满目的红绳还有字母刻坠：“这是祈福红绳。不管是升学、恋爱、工作都特别灵。”
辛悠然嘟囔：“有点像石头。”
阿姨怨怪地看了她一眼：“什么石头，这可是附近山上泉眼处的灵石，开过光的。”
张朝行怼怼段浪京胳膊肘：“来个不，哥，招桃花啊。”
垂着头看向某处的段浪京像是刚回神，隔了一秒才说：“我需要？”
“诶唷，sorry，忘了你的注孤生人设了。”
段浪京啧嗤一声，眼神又转回到自己的手。
他缓缓地平摊开手，五指修长，刚刚握着她手腕的感觉似乎还没退去。
那么细，好像一捏就会碎。
免不了小心翼翼。
所以会耳朵通红。
章肆川和顾梨辛悠然凑到阿姨面前：“我们三个一人来一条吧，就首字母呗。”
“嘿，那我也来一条。”张朝行挤过去。
一眨眼的功夫，阿姨含泪卖出四条。
“玩游戏呗。”张朝行，“顺便把中午午饭分工决定一下。”
——我有你没有。
就是掰手指，每个人都说一件自己的事，其他人没做过就得掰一根手指，掰完就出局
“呐，段浪京说一句我考过年级第一就把我们都秒了。”辛悠然说。
张朝行点点头：“是啊，不对，我小学也考过年级第一，可以不用折。”
游戏正式开始，段浪京手指搭在椅子的边沿，用一种平稳的频率敲着。在几人好奇他会怎么说的目光下，嗓音冷倦地开口：“我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
张朝行大吸一口气，对段浪京这个阴险的家伙指指点点地折下手指。
几轮游戏过后，巅峰对决开始。
场上只剩下的两人——段浪京和章肆川，各剩一根手指。
按顺序是段浪京先说。
此时此刻，张朝行、顾梨和辛悠然都站在章肆川后面，为他打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