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肆川脸一红, 绕过段浪京,走到小巷尽头打电话。
段浪京提着唇,懒散地站在台阶上看着她纤瘦的背影。
知道她脸皮薄,没跟过去。
不过这一走,他等了很久也没等到章肆川回来, 想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张朝行出现了。
“她们呢?”段浪京收了手机, 头也没抬地问。
“她们先回去了。小荔枝说你在这,让我来找你。”
段浪京点了下头,拿出手机开始叫车,冷不丁地来了一句:“怎么不一起?”
“啊?你说什么?”旁边路上恰好有车打着喇叭驶过,张朝行没听清。
“没什么。”段浪京一抬下巴,“车来了。”
回了酒店。
段浪京在大厅晃了几圈,也没碰见章肆川。
他洗完澡,往床上一躺。
旁边的张朝行把游戏声音开得震天响。
段浪京从身后摸了个抱枕砸过去:“小点声。”
“我靠!”“老段,你把我大招砸歪了!!!”
段浪京用手臂挡着眼睛,嗓音懒散地说:“那替我跟你大招磕个头。”
“你个狗。”张朝行在清兵的间隙冲段浪京竖了个中指。
打完一局游戏,张朝行哼着歌准备去洗澡,边脱衣服边往浴室走,路过段浪京的床边,不小心瞄到这个男人的表情,停下脚步:“浪浪,你这个笑,让我有点害怕到你是不是对我有企图。”
段浪京斜斜地挑了下唇,吹了个口哨。
张朝行当即惊恐地捂住自己的胸部。
段浪京嗤笑一声,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这个点了,也不知道眼科还开不开门。”
张朝行听出来他是在嘲讽他眼瞎,切了一声。
他在踏进浴室前听到段浪京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明天我要去看电影。”
洗完澡,他又想了下段浪京的意思:“想约我看电影?”
段浪京:“不是。”
“是求你。”
张朝行乐了:“咱们父子之间不必这么讲究。”
段浪京斜他一眼:“求你千万别去。”
“?”
“我只买了两张票。”
张朝行:“那你跟谁去?”
不用段浪京回答,张朝行自己都能接下去:“不会是约了小荔枝吧。”
段浪京挑挑眉,给他了一个还算聪明的眼神。
张朝行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可……她要回西南了啊……”
“明早的飞机。”
段浪京上扬的眉眼一点一点下沉,面容收敛:“你说什么?”
-
晚上躺在床上,章肆川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走到酒店的小露台,这里能看到远处的海,还有段浪京放过烟花的那片天。
思绪又很快被老章在电话里说的事情打断。
“小荔枝,本来想等你回来再告诉你,可王老师说蜀川高三已经开学了,你要是回去上的话得尽快……不然还没适应节奏已经掉下去了。”
电话里,老章告诉她因为学籍的问题,她得回川南上学,高考。
转学,转回原来的学校。
回蜀川上学,还能再跟许见星她们在一块儿,她应该是高兴的。
可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是排斥、不想呢?
轻轻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然后是帘子被撩开的声音。
章肆川似有所感地转过头。
对上穿着酒店拖鞋,头发略显凌乱的段浪京。
猝不及防对上目光,她脑海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
躲起来。
心虚从何而来,她现在说不明白。
大概是她没办法给他任何一个回应了。
尤其是……要和他分别。
“不想说点什么?”
该说什么?章肆川也不知道。
她木着一张小脸,站在原地。
给人的感觉是,毫无在意。
仿佛丧失了所有对抗的力气,段浪京整个人卸了劲。
从那天告白完之后的兴奋、期待,一点点攀升,到听到张朝行的那句“明天就走”为止。
像个一用尽全身力气吹鼓的气球。
被轻而易举地扎破。
他轻笑地扯了下嘴角,一步一步朝章肆川走去。
章肆川扶着墙角的花架,浓夜的郁金香发出幽幽的香味,幽绿色的枝叶向外延伸。
他走到她面前。
很近的距离。
冷白的腕骨撑着冰凉的墙面,弓腰,脑袋往下低。
她几乎被他抱住了,头也快靠到她的肩膀上。
章肆川不敢抬眼。
却觉得潮湿。
他的睫毛长而湿漉漉。
整个人像只淋雨找不到回家路的流浪小狗。
他虚虚笼着她。
像拥抱。
却隔着礼貌的距离。
“章肆川。”
“你够狠。”
只听到他全然自嘲的语气,落在她浅薄的耳畔。
然后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
在枕头上翻来覆去,又是一整晚都没睡着。
她要告诉他什么呢?
她能告诉他什么。
老章在电话里也没说清楚。
她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回京北。
现在的他们连未来都不在自己手里,说出口的承诺像插了翅膀的谎。
美丽,真挚但握不住。
她没办法给他任何希望,任何交待。
所以沉默退场,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她这么说服自己。
可在第二天,预约去机场的司机没预料地取消订单,迟迟打不到车。
他隔着半降的车窗,冷着脸问她走不走的时候。
她又动摇了。
汽车稳定地向机场驶去。
两个人气氛冷到冰冻三尺。
但挡不住司机自来熟。
“来三亚旅游啊,准备回了啊?”
章肆川“嗯”了一声。
“小情侣吵架了?”司机试探地看着后视镜。
“啊,不是。”因为尴尬,章肆川说的声音很低。
“叔叔跟你们说,年轻的时候,总觉得未来特别好,能遇到特别多的人,就不懂得珍惜,还是要珍惜眼前的人啊。”
一直没说话的段浪京冷不丁地冒出一声冷嗤。
“诶,你这小伙子。”
看这样子,司机先入为主地认为是小伙子闹脾气对不住人姑娘。
“你说两个人在一起,最
PanPan
基本的是什么?”司机从后视镜看了臭着一张脸的段浪京。
苦口婆心地开始劝导。
“别糟蹋别人真心。”
“别玩弄人家感情。”
“你们这个年纪啊,最珍贵的就是那颗真心。”
章肆川想下车,段浪京微微挑了挑眉。
“我初恋对象,就仗着自己长得好,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填志愿报了外地的大学,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
章肆川干巴巴地接话:“那后来呢,后来见过面吧,她有找您说清楚吧……”
“见过。”
章肆川一口气还没喘下来,又听司机哀怨地说:“在她的婚礼上,特别真诚地对我说谢谢你来参加我的婚礼,眼含热泪地拿走了我的五百礼金。”
“……”
“我又想起来一个事,大学时候我给她打过一次电话,问她为什么这么对我,她一个劲地我我我,跟卡住的磁带似的重复,什么有用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叫什么?这就叫冷暴力。”
“人要会沟通。”
“就算养条狗,在你面前晃那么多天前,想去别的地方吃屎了也会汪一声啊。”
“是吧啊,小姑娘?”
在段浪京不屑勾起的唇角下,章肆川硬着头皮说了个“是。”
终于到了机场,章肆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地从车上下来,走之前特意回头看了一眼,牢牢记下了这个司机的车牌号,决定下次看见一定绕着走。
段浪京跟着她一路进了机场,“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我……”章肆川张了下唇,最后摇了下头,“对不起。如果有机会……”
机场广播响起,正是章肆川的这班航班。
“算了。”他潦草地垂下眼,插着兜转身离开。
章肆川最后回望了一眼,机场外车道空旷,人影萧萧,他随手拦了辆车,弓身子坐了进去,没再往她的方向看一眼。
【章肆川,耍我好玩吗?】
这条消息是早上凌晨四点到她手机上的。
章肆川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
然后一出酒店门,就撞见了他,更不知道当面怎么说。
中型机过道还算宽阔,她坐在临窗的位置,手撑着下巴,叹了口气。
在空姐提醒调至飞行模式之前,下定决定拿出手机。
【我晚点跟你解释。】
删掉。
【情况比较复杂,总而言之就是……】
删掉。
【我得回老家念高三。】
反正就这是事实,章肆川闭了眼睛,把消息发过去。
因为没给她太多时间犹豫,所以很快地按下了发送键。
可消息发出去,却收到了一个鲜红的感叹号。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作者有话说:
小荔枝:就,被拉黑了orz?
我超甜的岛对着青天,对着大地,对着热气球发四:下章他们俩必和好!(应该)
(哈哈正文也没几章了,一周内更完!!)
第48章 翻车
“小荔枝走了吗?”
房门传来一声哐当声, 张朝行缩在被子里,眯眼看着走进来的段浪京, 带着刚睡醒的声音问。
“我怎么知道。”段浪京不冷不热地应。
“下次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想哭就哭吧, 浪浪。”
“哭你爹。”一个枕头砸过去。
“你大清早干嘛去了?”去送小荔枝了?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
段浪京凉凉的一句“上坟。”,把他噎住了。
张朝行无语,在这个一点都沾亲带故的地儿是上哪门子的坟?
祭奠一下他死去的爱情?
张朝行心里这么想的,但不敢说出来。
想到这眼睛长在头顶的人也有吃瘪的一天, 他用被子掩着唇, 不厚道地笑了一会。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
“要是, ”段浪京坐在沙发椅上, 长腿交叠, 忽然出声,“有一天你拉黑了我。”
“但又后悔了。”
“你会通过什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方法, 让我知道你把我加回来。”
张朝行从被子里探出来:“有不后悔的选项吗?”
段浪京下巴往上一抬,几乎滴成冰的神情让张朝行立马认怂。
“那我会给你发个消息, 顺便说句话。”
“假设你不想跟我说话。”
要求还真多。
张朝行在床上翻了个白眼。
“发个朋友圈呗。你看到我朋友圈, 就知道你又拥有我好友位了。”
“不过也有可能,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拉黑你了。”张朝行说。
段浪京挑眉:“什么情况下会不知道?”
“我之前拉黑你的时候, 你就没发现啊。”张朝行一时语快。
“什么时候。”
知道自己说漏嘴的张朝行屏住嘴巴,装傻望天。
又扛不住段浪京这货的眼神杀, 干巴巴地说:“就偶尔很偶尔,你那零度的语言伤害了我五十六度的小心脏时。”
“但我很快,大概一秒,就又把你拉回来了。”
段浪京淡淡地看他一眼,他现在不想把那个人拉回来, 那就过段时间, 发朋友圈?
于是, 虽然收到了红色感叹号的[对方已对您开启了好友验证]。
但在章肆川穿上蜀中校服上完学的第一天晚上,她神奇地在朋友圈刷到了这位拉黑她的小少爷的朋友圈。
段浪京的头像变成了深不见底的纯黑。
文案有些不像他平时冷淡的风格。
[狗不在的第一天,想它]
配图是一个萨摩耶幼崽。
不过没两秒,这条朋友圈又被删除。
很快,他重发了一条。
【狗不在的第一天,想踹它。】
章肆川:……这个狗狗是造了什么孽。
心疼完狗之后,她又开始犹豫。
他又把她拉回来了啊。
那就是可以跟他发消息了。
看着聊天记录上大段的文字和鲜红的感叹号,章肆川撇了撇嘴。
在给主动发消息解释和主动破冰之间,她选择了……
主动写作业。
完成当天的作业,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章肆川打算去洗个澡,回来再刷一套卷子。
都快走到房门口了,章肆川摸向门把手的动作缓缓一顿。
手心蜷起来,犹犹豫豫地退到床边,在原地站定,拧唇纠结。
算了,毕竟他都把自己放出黑名单了。
做人不能太计较。
章肆川闭着眼睛摸出手机,一股作气地打开微信,点进去那个纯黑头像的段姓联系人。
很真诚地没有复制之前发的那条消息,重新敲了一遍长消息。
还检查了两遍错别字和语法错误。
一只手按着扑通扑通的小心脏,另一只手按下了发送键。
想到自己发的内容,章肆川攥紧了手机,手心微微出汗,淡淡的薄红从耳根往脸上爬。
越来越热。
她有些雀跃,有些期待地看了眼手机屏幕。
灼热的感觉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窘迫与震惊。
聊天框刷了一条消息出来。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这人,又把她拉黑了?
章肆川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点开朋友圈,果不其然,之前能看到的朋友圈又没了。
……
蜀市八月,难耐的湿热,结束一上午的魔鬼复习,许见星蔫嗒嗒地顺着人流往食堂走去,懒懒地抬了下眼皮,却发现旁边章肆川眼睛发亮、格外认真地盯着手机屏幕。
明明出教室前,两人是同款疲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