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看什么好东西。
许见星眨了眨眼，脚步放轻，好奇地凑到章肆川旁边：“在看什么？”
章肆川很认真地举起手机，两指在屏幕上一扩，放大图片，带着一种科研人员的认真与谨慎问她：“你看这是不是个女生的手？”
许见星眯了眯眼，实在难以从面前糊到活像三十年前老式手机像素的画面里，辨认出这团白花花的东西是人手还是鸡爪。
“你这是改行当私家侦探了？”
章肆川无语，点头道：“对，今晚我就把你在外面沾花惹草的照片塞到班长家门缝。”
许见星用手指挠了挠章肆川下巴，用一种很渣女的姿态发言：“那你这颗养在外面的小荔枝不是首当其冲？”
“你真的变态，你竟然还截图存证。”看到小荔枝把这个朋友圈的图存了下来，许见星惊道。
章肆川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你不懂，我现在是能看到，但过一段时间就不一定。”
许见星：？
这段时间，段浪京的朋友圈就像是麻花藤给他单开了VIP的隐身功能，时而闪现，时而消失。
看不看得见，全靠命。
而每次他的朋友圈消失时，章肆川就知道，段浪京又拉黑她了。
比八月成都时而暴雨时而暴晒的天气还阴晴不定，反复无常。
唉，疲惫。
两个人在食堂的角落入座，插着吃饭的空，章肆川把她和段浪京之间的故事跟许见星讲了讲。
许见星越听越精神。
“大帅比跟你表白了？！”
“呜呜呜我好羡慕你……”
章肆川刚想说话，看到站在许见星后面的人，慢慢合住嘴，拍了拍许见星的肩膀，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许见星若有所感地扭过头，对上来人冷淡的目光，慢吞吞地挤出一个枯萎的笑：“班，班长。”
穿着白板鞋，蓝色校服的少年衣襟一丝不苟，平整干净。他表情平静地问：“羡慕什么？”
章肆川观察着班长的表情，不顾许见星的死活，飞快地端起餐盘往外溜。
离开的时候，身后许见星和班长的对话断断续续传入她耳朵。
“羡慕……当然是羡慕我们有你这么优秀的班长啦。”
“其实我听到你前一句话了。”
许见星有些郁闷：“……那你还问我？烦人……”
“找个借口跟你搭话，别讨厌我，好不好？”
声音越来越远。
章肆川觉得自己就像蹲在路边的一个垂头耷耳的狗，被小情侣踹了一脚的那种。
回宿舍路上，明远湖里有只形单影只的黑鸭子，扑着翅膀看着旁边贴在一起的鸳鸯，可怜感与同病相怜扑面而来。
章肆川拍照发了条朋友圈，配文是【单身，真香。】
午休起来，看到朋友圈的小红点。
随意一刷。
嚯，段浪京又把她放出黑名单了。
他也发了一条新朋友圈。
是两个情侣杯撞到一起的合照。
【好事成双】
章肆川坐不住了。
……
“浪浪，你为什么非要让我跟你一起用情侣杯？”
张朝行撑着脸。
“高兴。”
段浪京看着沙滩上走来走去的小姐姐们：“你这样会耽误我姻缘的。”
段浪京窝在座位上滑手机，头也不抬地说：“高考第一剑，先斩意中人。没听过？”
“我谢谢你。”
晒着三亚的太阳，段浪京躺在椅子上，身后传来辛悠然叫张朝行的声音。
“怎么了？”
“电话，小荔枝有话跟你说。”
于是原本淡定坐在沙滩椅，戴着墨镜装酷的某人也淡定不起来了。
他懒洋洋从椅子上下来，作势地取了瓶冰饮：“跟谁打电话？”
张朝行懵地抬了下脸，把手机放远了说：“你怎么一副捉奸在床的表情？”
“想多了，我是要监督你学习。”
“大哥，现在，沙滩，海浪，阳光，你想让我匍匐在三亚热烫烫的沙子上给您来两套王后雄吗？”
说完话，张朝行又对着电话那头讲：“没有没有，段浪京在骚扰我。”
“接吗？”对着电话那头说了一会儿，张朝行把手机往段浪京面前递。
“谁啊？”段浪京抱着手臂，满不在乎地仰着下巴，黑超墨镜挂在脸上，酷到没朋友。
“不接你会后悔的。”
“幼稚。”段浪京嗤笑一声，似乎不care张朝行的危险。
手上动作却很快地，拿过了手机。
“喂。”
像是有风筝线牵连着电话两端的人，自他接过电话的那一刻起，那根线就紧紧绷着。
“段浪京。”
少女恬淡的声音传来。
下一秒，动作比意识来得更快。
“嘟嘟嘟……”
-
“挂了？”章肆川看着挂断的电话，喃喃道。
“他竟然挂了？”旁边的许见星也啧了一声，
这男的，不行。
太小肚鸡肠了。
可不像班长，就……就……
许见星一时语塞，想到班长因为她晚上跟朋友出去玩忘回他消息冷了她一个月。
这男的，最起码还愿意接电话，加一分吧。
另一边的张朝行也很懵。
“这就说完了？”
段浪京把手机往张朝行怀里一扔。
“没什么好说的。”他声音平静地说。
可墨镜之下，没人能看到的眼睛，却一点点泛红。
怎么会，光听到声音。
就好想，见她一面。
“你不喜欢小荔枝了？”
段浪京没说话。
“那就是还喜欢？”
段浪京看他一眼。
“哥，拜托你动动嘴好吧。”
“你们俩到底什么情况？有什么说呗，感情需要沟通的。”
“我们两个之间，不肯开口的那个……。”段浪京自嘲地扯了下唇，“一直是她。”
作者有话说：
冷战
（打情骂俏）
（不是）
第49章 翻车
八月中旬。
京北高中也开学了。
课间, 张朝行用胳膊肘怼了怼段浪京：“诶，辛悠然托我传话。”
段浪京做题的笔没顿, 从鼻腔里懒懒应了一声：“什么？”
“小荔枝说她想跟你道歉。”
“滋啦——”
黑笔在纸上延伸出一道。
过了两秒, 少年淡淡的声音才发出：“她自己没嘴？”
她有嘴但你们隔了几百公里她也不能飞你面前解释吧。
而且电话不听，微信拉黑，怎么，是想让她去动物园抓个鸽子写信给你？
张朝行在心里吐槽完, 耸了耸肩, 准备离开。
“喂, 还说什么了？”
却又被一道声音叫住。
听到声音, 张朝行往后一瞥。
段浪京托着下巴看向窗外, 一副我只是随便问问，实际上心里在意的要死的样子, 张朝行一乐，故意道：“你不是不想听吗？我们段大学神, 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没意义的事情上吗？”
“你没听过吗？”
“嗯？”
“生命在于浪费。”
张朝行：“那咱们下了晚自习去看电影？刚上了个大片。”
段浪京撩眼：“但你不配。”
醉了。
如果他有罪, 应该让他被五三压死, 被王后雄砸死, 而不是在最懵懂无知的八岁那年，舔着脸非要跟小区里脸最臭的小孩当兄弟。
凌晨一点, 段浪京把卷子做完，躺在床上，捞起手机，睡前再看最后一眼。
从文件传输助手那里保存的名片添加上头像是一颗小荔枝的联系人。
熟门熟路地点进她的朋友圈。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练习了很多遍。
他自己都没发现, 在这一串动作的过程中, 眉宇间的疲惫被冲散, 嘴唇也微不可察地上扬。
但看清朋友圈的内容，他原本舒展的眉眼一点点绷紧。
Lychee:【哇，今天的爱心奶茶，谢谢森哥。】
配图是一杯奶茶。
后槽牙传来一股痒意。
段浪京冷着唇，面色不佳地把那颗小荔枝又拖进了黑名单。
闭眼，睡觉。
谁在乎。
半小时后，段浪京清醒地睁开眼。
森哥是谁四个字绕着圈盘旋在他脑袋顶。
一点睡意都没有的段浪京冷着脸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筋骨分明的手从包里拿出一张卷子，拧开台灯开始做。
唰唰地做完之后，捞起手机，熟练地把那颗小荔枝从黑名单拖出来。
发了条朋友圈。
只设置一人可见。
【她说想要条手链。】
翌日中午。
吃饭的路上。
段浪京随意一瞥，看到辛悠然和顾梨走在他们前面。
辛悠然举着手机，开着扬声器跟人打电话。
虽然电话那头的声音在喧嚣沸腾的人群里很容易被忽略。
但只凭一个音节，段浪京就知道是谁。
他懒懒顶了下腮。
揽着张朝行的肩膀走到辛悠然附近。
开始表演。
“张朝行，我挑那手链好看吗？送女生合适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适宜卡顿了一下。
张朝行满头雾水：“手链？女生？你要给你妈买？”
看着打电话那几人走远了，段浪京才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我说的不对？你周围唯一的雌性生物除了你妈，就剩下你昨天晚上亲手拍死的那个母蚊子了。”
段浪京偏过头，阳光打亮他人神共愤的脸，他漫不经心地开口：“什么手链？”
“什么手链？”张朝行拧眉，“你问我？不是你刚刚说的吗？”
“我有说吗？”
“你听错了。”
张朝行：……
接下来的几天，京市天气风和日丽，段浪京心里乌云密布。
【手链买到了，她说很喜欢。】
【今晚也不害怕，森哥陪我一起回家呀！】
【森哥的小名竟然是乔乔，太可爱喽。】
数学课下，几个男生凑到段浪京旁边，听他讲题。讲完之后，一个男生刚开口想说谢谢，但在看清他草稿纸上的内容时默默住嘴。
一个血红的森字，被打上了一个重重的叉。
张森弱弱问纪李敖：“我有惹浪哥吗？”
被段浪京听到：“有人叫你森哥吗？”
张森思索着答：“好像……没有。”
沉着脸的段浪京抬头：“你小名是什么？”
张森不解地皱了下眉，支支吾吾。
“嗯？”
“二，二蛋。”
【森哥森哥，么么哒。】
段浪京把手机扔到床边。
过了两秒，大半夜地给张朝行打了个电话，语气和缓：“兄弟……”
张朝行“啪”的把电话挂了。
……
段浪京扯了扯唇，又拨了一次，嗓音寒寒地说：“张朝行。”
“诶，有事您吩咐！”
过了一会儿。他回了消息过来。
【她们说没听小荔枝说过什么森哥，要不我直接问本人？】
段浪京：【不用，也别告诉她们是我问的。】
张朝行从微信聊天界面退出去，看到自己刚刚拉的三人小群里发的【段浪京撒泼打滚地求我问下你们，小荔枝身边是不是有个叫森哥的男同学？】
飞快地右滑，点了几下。等[该群已被群主解散]的通知弹出来时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问心无愧地回复段浪京：【兄弟办事，你放心。】
-
【小荔枝，刚刚段浪京问我们，森哥是谁？】
【所以森哥是谁？】
在章肆川、顾梨辛悠然的三人群里，后两者突然弹了两条消息。
正在看辅导书的章肆川手指一顿，看了两遍消息才不确定地敲字：【段浪京？问？】
辛悠然：【对啊对啊】
顾梨：【他让张朝行来问。】
章肆川突然扔了笔，从椅子上跳下来，抓住在她腿边滚来滚去的小比熊亲了一口：“森哥，真棒。”
在她旁边的许见星被她这突然一声吓得一趔趄：“怎么了，中彩票了，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了？森哥老公可挺凶的，一会它看见你轻薄他媳妇儿，没个五百万我可拦不住。”
章肆川笑嘻嘻地把森哥揣到怀里，又mua了一口：“给你两千万好吧。”
许见星搁下笔：“不枉我前段时间忍痛割爱，让森哥陪你回家。”
老章和秦女士工作在京北，她一个人呆在成都，因为怕她学习忙，张狗蛋也留在京北没有回来。
章肆川一个人在寡的厉害，许见星把她家的小比熊——森哥友情借给章肆川暖床。刚好今天周六，周日休息一天，章肆川来许见星家还森哥，顺便蹭个床。
-
周一。
看到段浪京，辛悠然想起他打听的森哥，特意走过去说：“那个森……”
张朝行耳朵一动，挡在段浪京的面前，带着辛悠然往外走：“森哥，我森哥怎么了？”
探听到消息的张朝行兴奋地趴到段浪京桌前：“你知道那个森哥是谁吗？”
“我不关心。”段浪京冷淡地眉眼扫过不远处的辛悠然和顾梨，起身从张朝行旁离开。
人只是容易在夜晚的时候冲动。
段浪京搓了搓手指。
森哥是谁，他才不在乎。
他才不在乎。
才不在乎。
不在乎。
吧。
这天晚上，再一次被森哥是谁四个字缠上脑袋的段浪京沉着脸。
从枕头下面翻出手机。
屏幕的荧光照亮他轮廓分明的脸。
熟练地把那颗小荔枝拖回来，点进朋友圈。
【晴空一声巨响，森哥可爱出场。】
点进图片，黑漆漆的。
调高亮度，一只纤瘦的手揉着白色比熊的头。
那双手他认得。
所以森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