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浪京扫眼笑了一声，从果盘里捻了一颗荔枝，慢条斯理地剥着壳：“没想好。”
“要不然就今晚吧，你可没见咱们班好几个，如狼似虎地盯着小荔枝呢。”
段浪京把荔枝壳扔进垃圾桶，游刃有余地说：“不要低估距离对人际关系的磨损能力。”
一年不见了，还能熟？
他把荔枝放进嘴里，懒懒地嚼着。
被张朝行推着肘怼了怼：“你自己看。”
一偏眼，章肆川旁边，有个男生跟她说话，而她笑得眉眼轻弯。
说了一会儿，两个人掏出手机交换微信。
张朝行：“不要低估了互联网的威力。”
“但是啊，咱们小荔枝肯定谁也看不上。”看着段浪京慢慢沉下去的脸色，张朝行狗腿地开口，“除了，除了你……”
“那人是谁？”段浪京下颌略略绷紧，抬抬下巴，“不是咱们班的吧。”
“哦对，我听班长说，隔壁班也来这里开同学聚会。”张朝行眯眼认了会人，“那男的好像是学校文艺部的，叫，叫路南吧。”
张朝行转回来脸，看着垂头的段浪京，安慰道：“那男的不行，就一小白脸。”
“不过说真的，我确实也不太理解大家的审美，好像好多妹子，就喜欢小白脸那一款。”
段浪京凉凉地抬了下眉。
张朝行立马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把嘴缝上。
因为段浪京的低气压，张朝行自发地寻找旁边的小伙伴聊天，聊着聊着一抬头，却发现章肆川和那小白脸都不见了：“诶，诶，人去哪了。”再一回头，段浪京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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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肆川揣着手，看着站在对面还没说话脸就红的差不多的路南。
心里想的确实她在段浪京面前是不是也这样，所有的心思都暴露无遗。
路南慢慢开口：“章肆川……我……”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
就被章肆川截断。
“抱歉，我觉得你挺优秀的，就不需要我来发好人卡了。”她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到这里就差不多了，而且她脑子里，装的都是另一个男生。
“那我们能当朋友吗？”
“可以啊。”她点了点头。
“那你明天有时间吗？”
章肆川一时语塞。
“她没有。”
隐在墙后面，听了半天墙角的段浪京露出身形，插着兜朝他们漫步走来。
“明天没空，后天没空，大后天也没空。”
路南看着面前的男生，视线在两人面前来回交错，恍然大悟地：“啊，哦，我，我不知道，你们……呃，不好意思。”
看着路南慌张离开的身影，章肆川抿唇，又看了段浪京一眼：“你就不能好好跟他说。”
段浪京摊手，一脸无辜：“我什么也没说。”
“我明天为什么没空？”
“因为要和我看电影。”他回答的理直气壮。
章肆川抬步走远。
段浪京追上来，插兜倒着走在她身边：“你明天想干什么？”
章肆川停下脚步，睨他一眼，又把视线移向前方，慢吞吞地开口：“不是说看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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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定的时间是下午四点。
盛夏午后。
地面滚烫。
能在这个点出门的。
都是真朋友了。
三点五十五。
章肆川到楼下。
一眼就看见了靠在香樟树下面的段浪京。
黑色字母T加黑长裤，外面叠了件白色衬衫短袖外套，扣子没扣，就那么随意地敞着。
路人并不多，但都在看他，少年身高腿长，眉眼痞淡，站那就跟风景似的，很招人，但没人敢搭话的那一挂。
两人视线汇聚的那一秒，他原本微冷的神情立刻变了，带了点漫不经心的愉悦，朝她走来。
又极其自然地接过她的伞，她的包。
几个偷看段浪京的小女生看到出来的章肆川，一条及膝的粉白草莓裙，显得腿细白又长，胸还大。一整个人间小草莓。再往上移，蓬松的黑发掩着那张白皙的初恋脸，真是绝了。
女生叹气离开，帅哥美女太般配了，没有一点能让她加入这个家的空隙，只想原地给他们搬来民政局。
“你什么时候来的？”看他额头上有淡淡的汗，章肆川扬唇，“等很久了？”
“嗯，是挺久。”
章肆川撇了下嘴。
还挺不客气。
“不过没关系。”
“毕竟机会难得。”
阳光刺眼，章肆川往伞下稍微挪了挪。
“除了你，也没别人能让我等了。”
又迅速地挪出去。
不敢靠近。
……
几句话撩得章肆川耳红又脸红。
章肆川压着翘起的唇角，红着脸低头：“公交车到了。”
公交车上人并不多，但就两站路，她也就没坐。
章肆川站在靠近下车口旁边的空地上，手握着银色的栏杆。
段浪京亦步亦趋地，扶着头顶的杆，挺高一个矗她旁边，压迫感很强。
或许是因为他们俩年纪跟目前公交车人均56岁的偏差有点大，各位爷爷奶奶叔叔阿姨们总若有若无地往他们这看。
章肆川一尴尬，就开始没话找话：“你怎么不去坐？”
“等着英雄救美。”
章肆川不解：“？”
他弓了点腰，在她旁边说：“等师傅刹车的时候，我或许会有机会。”
想了两秒，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脸一红，愤愤地咬了下唇，用脚踢了段浪京一下。
“才没有。”另一只攥着栏杆的手更加用力，更紧。
明明是被打，少年脸上却泛起了笑。
薄金色光影透过公交车的窗玻璃映在两人年轻的脸上。
让后座的人忍不住感叹。
青春真好。
到了电影院。
段浪京去取票。
章肆川自觉地去柜台前买爆米花。
前台根据人数给她推荐了一个情侣套餐。
章肆川摇头道：“两份单人……”
“就你说的套餐，来一份。”
章肆川的话被段浪京打断，准备付款的手机也被段浪京摁住。
前台眼睛在两人身上不确定地移动，章肆川：“按他说的来。”
只是两份小爆米花还是一份大爆米花的区别而已。
今天不是休息日，加上天又热，影院里人并不多。
段浪京定的位置在倒数第二排最中间。
坐下一会儿，凉风吹着腿，虽然这个天在外面是热，但在有空调的室内又有点冷。
章肆川不自觉地收紧了腿，摩挲着胳膊。
段浪京把衬衫外套递给她：“帮我拿着。”然后从座位上出去，又很快回来。
也不知道是因为搭着他外套还是适应了，没过一会儿，章肆川就觉得里面的空调没那么冷了。
龙标闪过，电影徐徐拉开序幕，爆米花被段浪京手扶着搁在两人中间的扶手上，但因为太高，吃起来需要把手抬得很高，并不方便。
他挪开爆米花，把两人之间的扶手扳起，肩膀往她那边移了点，大腿分开，把爆米花放在他大腿面上。
随着电影节奏深入，章肆川全身心都放在了面前的屏幕上，抓爆米花的动作也都是下意识的。
像闭着眼睛摸东西一样，在空气里抓了半天，才能找到地方。
段浪京侧眼扫了一下。
默不作声地把手搭在她手下面。
一、二、三。
碰到一个温热物体的章肆川立马把手缩回去，小小声说了个“不好意思”。
段浪京波澜不惊地点了点下巴。
接下来几次取爆米花都格外小心。
只是看着电影，渐渐出神，又重复……摸空气……碰手。
这次的两只手是在同一颗爆米花旁。
章肆川退了。
段浪京若无其事地把那颗爆米花捻起来，扔进嘴里，侧头，离她耳朵大概一厘米的距离后，说：“有点可惜，这颗最甜。”
耳尖冒红的章肆川攥着手决定好好看电影，别再吃爆米花了。
但电影看着看着，嘴里太寡淡。
下意识手伸出去了，想起来可千万再别摸他手，所以把头扭过去。
恰好看到了段浪京漫不经心地把手移到她停在空中的手下面的动作。
……
？
章肆川有些气恼偏头看他。荧幕上的场景恰好由亮转暗，他的脸隐在黑暗里，她只能看清他发亮的眼，潜伏在深色里的情绪呼之欲出。
所以……
她很没出息地，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地转过脸，屁股往左、往左挪动，又格外小心地放下被他抬上去的扶手。
在不吃爆米花之后，电影果然好看了许多。
看完电影出来，影院厅里面有一排娃娃机。
段浪京看着她蠢蠢欲动的眼神：“玩吗？”
“可是我很菜。”
“巧了。”
章肆川刚露出一个同道中人的小雀跃。
“我挺强。”
……
在一个泰迪熊娃娃机前屡战屡败了十次之后，章肆川开始垂头。
“我带你抓。”
“等我说按的时候按。”
他站在她旁边，隔着距离，但已经很近。
他操纵着摇杆，左左右右甩动，然后说：“按。”
她下意识地拍下按钮。
旋转的爪子向下，扣住了那个泰迪熊，用力一抓，泰迪熊颤颤巍巍地被抓起。
章肆川前几次也都抓起来了，但不到出口就会掉。
果然，还不到出物口，爪子一松，泰迪熊往下落去。
章肆川叹了口气。
却又在下一秒，亮起眼睛。
泰迪熊确实是提前掉下了，不过因为爪子是旋转的，所以泰迪熊直接被甩到了出口。
出！来！了！
旁边围观的小孩连连惊叹。
章肆川抱起泰迪熊，亮成星星眼：“你好厉害。”
这样的表情让段浪京很受用。
“还想玩什么？”
章肆川思考了一会，眼睛望向他，带着点小期待地开口：“你玩什么游戏都很厉害吗？”她从小就是游戏机娃娃机无能选手，难得有被人带飞的体验。
“对。”
“什么游戏都很厉害。”
电影院那层出去就有个游戏厅，两个人从植物大战僵尸到摩托赛车、从投篮机到各种小型台机，章肆川平生第一次赢得这么爽，玩得这么嗨。
游戏币用光，段浪京自发地去前台换币。
章肆川不想一直让他付钱，跟过去准备抢单。
就看到有个穿得很卡哇伊的妹子拦在了段浪京身前。
距离不算远，所以他们的对话她也能听见。
“小哥哥可以给个联系方式吗？”
“不方便。”
“你是有女朋友了吗？”
段浪京淡淡笑了下：“没有。”
“但我有喜欢的人。”
“你这么跟我说话。”
“我怕她不要我。”
……
太犯规了。
段浪京换完游戏币回来，章肆川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
机械地结过他手里的币。
表情没有刚才兴奋。
就是脸有点红。
甚至又注意跟他保持距离。
段浪京花着心思又带了好久，才把章肆川从局促重新变成忘乎所以地摇着他手臂夸他太棒了真厉害狂喊666。
段浪京什么都缺，就是从不缺赞赏的目光。
但是她夸他。
真跟别人不一样。
有一种从里电到外的爽。
他算是懂了，反正这辈子就栽到这颗小荔枝上面了。
玩了一大圈，只剩下一个游戏币了。
“我再去买点。”
“下次吧，今天玩太多了，而且……”章肆川看了眼时间，“也不早了。”
她该回家了。
“那这一个币怎么办？”
“下次再玩？”她试探地提建议。
段浪京扬眼：“带你搞个大的。”
然后章肆川被带去了推币机面前。
推币机是个圆柱状的机器，分成六个区，每次只需要一个币，投入的游戏币从币孔掉下，落到来回移动的挡板上，移动的挡板上本来就有许多游戏币，如果这个投入的游戏币，能够在挡板收缩时推着游戏币往下走，那么掉出来的游戏币就会从出币口出来，成玩家自己的了。
段浪京把最后那个游戏币给她，努努下巴：“随便挑个口，投进去。”
章肆川不自信地指着自己：“我来吗？”
“嗯啊。”
章肆川有些紧张。
在段浪京的鼓励下，闭着眼睛把币塞了进去。
看着那个币向下滑动，落到挡板上，好像并没有什么结果。
然后。
“bangbangbang~”几声音响后。
原本暗淡的游戏面板忽然亮起。
机器头顶的马车开始转动，转了一圈之后，在章肆川投币的区域上停下。
在她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
停下的马车车厢忽的往下一翻，整整一车的游戏币倾倒下来。
“啪啪啪啪”
此起彼伏的出币声汹涌而出。出币口跟天上掉钱一样，落下了好多游戏币。
章肆川的眼睛都变成了人民币的符号，瞪大地望着落币口。
“这什么情况？”
“看到这个环没？”段浪京指着游戏机中央的那个橘色塑料圈。
章肆川点头。
“游戏币从这里过的话会开出额外奖励。”
“你的币从中心圈过了，开了概率1%的惊喜奖。”
“百分之一？”章肆川难以置信，“我这么厉害？”
“嗯，很厉害。”
从小到大连中奖率99&的超市大活动都能惊人地抽出空奖，买饮料瓶盖上永远是谢谢惠顾的章同学，被这个劈头盖脸的喜讯砸晕了头。
顺理成章地膨胀起来。
像撒欢了的小马一样，在游戏厅里鏖战。
段浪京在一旁倚着柜台笑，对上旁边工作人员的目光，用口型说了个“谢了”。
看小姑娘自己一个人就玩得很开心，他出去买了两杯饮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