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松了口气,荆苓大师起身,沈念锦也急忙起来,双手合十,恭送大师。
大师走后,沈念锦心里琢磨着大师的话,有缘人究竟指的是谁,大师口中得若得必有失,那“失”的又是什么。
不一会,院子里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周遭的空气像浸在了清新的泉水中一般,微微吹一阵风,清爽的气息包裹着沈念锦的全身,舒服极了。
沈念锦在屋子里呆的有些闷,便拿了把青伞向院子里的香火炉走去,上面有根绳子,上面挂着各种红布条,上面写满了字。
她四处望了望,虽是下雨的日子,可这里香客不断。有的不知哪家的姑娘从轿子上走下,满脸欢喜,心里装着那个心心念念的人;有的是成双成对的新婚夫妇,怀揣着愿景来此祈福;有的是满脸愁容的父母,心里指不定为孩子的科考成绩愁绪难解……
突然一阵风起,绳子上的一个红布条脱绳飘扬,最后落在雨地中。
沈念锦俯下身子缓缓捡起来,只见上面撰写了几个字“平安胜意,健康喜乐。”
短短八个字却蕴含了对这个人一生最美好的祝愿,“胜意”而并非“满意”,“喜乐”而非“快乐”。
那字写的极其秀气,一眼便能看出此人定是不凡之人,起码也是言情书网之人。
沈念锦用手擦了擦上面的泥迹,将布条挂回绳上。
“夫人,您没事吧。”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
沈念锦远远望去,石阶上一女子弯下腰揉着自己的膝盖,一边摇着头,旁边则是一个丫鬟举着墨绿色的伞,那女子缓缓抬头,雨顺着伞面滑落,那景象妙极了,如画中女子走出来一般。
“无妨。”
沈念锦急忙走近,询问道:“夫人,可需要帮忙?”
“不必,旧疾而已。”
说着女子坚持走了两步,疼地皱起了眉头,沈念锦看不下去,伸手扶着女子走。
“夫人冒犯了,不过如今这雨下的大,我先扶您上去。”
女子也不再说什么,只是频频点头致谢。
第54章 阿全为主自尽
“夫人,您这膝盖是旧伤吧,我给您用热毛巾敷一下能暂时缓解,不过要想根治怕是很难。”沈念锦把热毛巾放在夫人的膝盖上。
夫人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治不好了。”
沈念锦手上的动作停下,说:“您也不必过于忧虑,只要好好休养,多加看护,是没什么问题的。”
夫人一直盯着沈念锦,犹豫一会说:“姑娘名讳如何?”
“我姓沈,名念锦,若您不嫌弃,唤我念锦即可。”沈念锦笑笑说。
“念念无声,锦上添花,好名字。”夫人轻呢道。
沈念锦心里高兴极了,低着头偷笑着:“您谬赞了,不知夫人姓氏何?”
“我姓月,字姝。”夫人说着,神色伤感。
“姝,喻指女子平静美好,您和名字一样美。”沈念锦说。
月姝伤感地摇了摇头:“不,我并不美好,我身边想保护的人,一个也留不住,又怎能称美好。”
沈念锦将渐凉的毛巾拿开,泡在热水盆里,随后又拿出拧了几圈,再次放在她的膝盖上。
“人的这一生都有自己珍视的人,想要护他一生,可天道不愿,也并非您之过,我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我们都一样。”
谈到这个话题,沈念锦不由得感伤起来。
“哦?是何人?”
“我一生挚爱之人,他命不久矣,我拼尽全力想要救他,可每向前一步,前面就会出现挡路的石头,最后只能束手无策地站在原地。”
月姝也同意地点了点头,随后沈念锦将毛巾放入水盆,起身端走水盆。
“这几日您要好好休息,不得着凉。”沈念锦善意地嘱咐。
沈念锦收拾好水盆,月姝已经站起身来,缓缓向外走。
“姑娘,多谢你了,我今日上完香就得回去了。”
沈念锦点了点头,扶着月姝走向佛堂。
钟声阵阵响起,如同在清幽的湖面微微拨起水纹一般悠然自得。
刚走到佛堂,月姝身边的丫鬟提着一个篮子走开,里面装满了香钱还有一些纸张。
荆苓大师手握佛珠,微微鞠着身子,双手合十。
“月施主来了。”
沈念锦有些惊讶地看着两人,他们看起来似乎很熟悉。
月姝点了点头说:“大师,我所求似乎并未实现,反倒徒增不少烦恼。”
荆苓大师淡淡摇了摇头说:“所见非真,皆是心疾,施主要学会放过自己,只有放过自己,才能解救那人。”
月姝听了眼眶里微微湿润,说:“多谢大师指点,我想此生我都无法放过自己。”
说着她走到蒲团面前跪下,双手合十,闭目求愿。
“沈姑娘没什么想求的吗?”荆苓大师问。
沈念锦犹豫一会说:“不到绝境,我不敢求。”
“姑娘是觉得求佛是最后一步,若求了,未得其愿,你便会痛苦绝望。”
沈念锦被人看透了心思,下意识地躲避眼神。
不久后,月姝起身走到沈念锦面前。
“大师,沈姑娘,我便要走了。”月姝告别道。
沈念锦听了看着大师说:“大师,我今日也要走了,这几日在此多有叨扰,诚心感谢。”
月姝听了看着沈念锦说:“姑娘要去哪?我可以捎姑娘一段。”
沈念锦思考一会后说:“不知道,此路已走到尽头,我想再去别的地方寻那泉水。”
月姝听了若有所思地看着沈念锦。
“如此姑娘坐我们的马车走吧,路上泥泞不安全。”
沈念锦犹豫着,月姝夫人多次劝说,她便答应下来。
告别后,她们便一同离开寺庙,在寺庙口,荆苓大师拦住沈念锦。
“沈姑娘,你那有缘人…”
“那有缘人我不等了,等了一日也没等到,我没有时间了,还有人等着我呢。”
说罢沈念锦头也不回地走了,腰间的刀鞘上挂着水珠,背影看起来疲惫又孤独。
……
“阿全,你还真是个忠仆啊。”暗无天日的牢狱里阿全被折磨的血肉模糊,手指也断了三根。
“柳晏,你杀了我吧。”阿全嘶吼着。
自从上次在竹林里为助沈念锦离开被太子抓住,他每日都被各种酷刑折磨,光腿被打断了好几次,打断了再接上,之后再打断。
唯一支撑他意念的只有那个生死未卜的主子。
柳晏打量了一下手上的小刀,又看了看桌上的一根断指,说:“你这么好的奴才死了多可惜啊,不如你告诉我谢如钰的计划,我就放了你,你以后跟着我,保你一生荣华富贵,如何?”
阿全疯魔地笑着,眼睛充满了不屑和嘲讽:“你真是可悲,走到了万人之上,却还惦记别人的奴才,莫非你身边一条忠心的狗都没有,你该不会是遭到报应了吧。”
柳晏被人戳中了心思,有些恼怒,用刀果断地砍掉阿全的小拇指。
啊!啊!
血哗啦哗啦地流下来,阿全却还疯魔地笑着。
“柳晏,以后我做了鬼也会日日缠在东宫之中,让你没有一日安宁,也算替殿下报仇了。”
柳晏掐住阿全的脖子,显然他已经没了耐心。
“一个与陛下毫无血缘关系的人竟然能坐上东宫的位置,这其中应该有不少秘密吧。”
“你跟盛国的陛下之间的勾当若是传出去,你会有什么下场!”
柳晏有些激动:“你说什么!”
“怎么,装糊涂啊?若是盛国没给你好处,你为什么要要帮盛国国君练毒,难不成你是闲的吗?”
“你知道的不少啊!你说,谢如钰他究竟要干什么,他可是盛国的王爷,难不成他敢大义灭亲,将他的亲生父亲也扔进火堆中吗!”
阿全咽了咽口水,一脸鄙夷地看着柳晏:“你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说!他究竟要做什么!”柳晏有些疯狂。
突然阿全嘴里流出鲜血,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眼角流下泪水:“殿下,阿全从小便是个胆小鬼,小时候受您照拂才活到今日,如今你看,我再也不是那个胆小鬼了……”
柳晏看了大声呼喊:“来人,传医官!”
“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柳晏使劲扒开他的嘴,阿全用尽力气咬断舌根,很快便没了气息,可眼瞳还微微睁着。
……
“阿全!”谢如钰突然惊醒。
他像丢了魂一样,大口喘着气,瞳孔瞪大,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你可算醒了。”酒葫芦端着碗跑来。
谢如钰惊恐地看着四周,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
“你怎么了?一个大男人怎么还哭呢。”酒葫芦走近一看,疑惑地说。
谢如钰看着酒葫芦,满脸疑惑。
“你是谁?这是哪?沈念锦呢?”谢如钰惊恐地问。
酒葫芦把碗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你别着急,你娘子去帮你寻解药去了,你小子真有福气,能娶到这么好的娘子。”酒葫芦说。
谢如钰听了说:“那你是谁?”
“叫我酒葫芦,小子,这些天可都是我一直照顾你。”
谢如钰听了摸了摸胸口说:“多谢您,沈念锦她去哪寻解药去了?”
“盛国。”
谢如钰听了心慌无比,说:“她去盛国做什么!我的毒无药可解,去了也是白费。”
酒葫芦听了有些不满,用手里的葫芦敲了一下谢如钰的脑袋。
“你这…说的什么混账话,她那么柔弱的姑娘都敢只身跑去盛国,她为了什么你应该最清楚,你一个大男人却只知道说丧气话。”
谢如钰听了使劲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这就对了,你运气挺好,还有法子能救你。”
谢如钰听了有些惊讶,他在儿时亲耳听到父亲说无药可解,这几年他也寻了不少地方,都没有解药,怎么现在又有解药了。
“什么法子?”
“盛国最南边的清泉加上下毒人的毒蛊。”酒葫芦如实相告。
谢如钰听了更加着急:“她不能去寻那毒蛊,绝对不能,柳晏那人心狠手辣,不能去。”
酒葫芦听了“噗”一下把嘴里的酒喷出来。
“你的意思是柳晏就是那个给你下毒的人?”
“是!”
酒葫芦听了一怒之下将自己的葫芦扔在地上,酒洒了一地。
“阙阳啊,你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晏儿终究还是没能浪子回头啊,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谢如钰满脸不解地看着酒葫芦。
“你认识柳晏,还认识阙阳,莫非您是柳晏的师叔,阙阳掌门的挚友!”
酒葫芦无奈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真是枉费了阙阳的一番栽培,如今他竟做出这等害人的事!”
“你放心,他犯的错我替阙阳还,我这几日用真气加上施针已经暂且压制住你的毒性了,我定会医好你的毒,要不然我没有脸去见阙阳啊。”
……
“沈姑娘,你没事吧。”月姝担忧地看着沈念锦。
沈念锦捂着心口,一阵阵的刺痛让她有些受不住,她觉得有些心慌。
“怎么会这么心慌,不会是谢如钰出什么事了吧。”沈念锦心想。
不过一会后,这种感觉渐渐消退。
“无事,月夫人,我是要去寻盛国最清的泉水,你可知在哪里?”
“我知道,可以带你去,不过你能跟我说说你要救的人是个怎样的人吗?”
“当然,他有些像在泥泞里挣扎的野草,身世孤苦,可仍旧心怀善意,努力生活。”
“他还有些神秘,他身上似乎有数不清的秘密,我不敢问他,怕揭起他的伤疤,可有时候我又疑惑,为什么他不主动告诉我,是不是我不值得他信任。”
“后来,我终于不再纠结,虽然他没有告诉我,但我能感受到他的真心,那些所谓的信任太远了,现下只要他好好活着就可以。”
月姝听了一脸欣赏地看着沈念锦:“孩子,你果真是个敢爱敢恨的女子,我很佩服你,我可否知道那男子的名字。”
“他叫谢如钰。”
“谢…谢如钰!”月姝激动地开口。
第55章 李胖子秘密揭露
“您认识他?”沈念锦看着月姝问。
月姝没有说下去,可眼神里有了一丝光亮。
“不…只是这名字让我想起一个很重要的人,他叫盛钰,是我的孩子。”月姝眼含热泪地说。
沈念锦顿了顿说:“谢如钰没有盛钰那般幸运,盛钰有您这么好的母亲,过的一定很幸福,可谢如钰什么都没有,从小卑微如昔,受人欺负。”
月姝听了叹了口气说:“我并非是个好母亲。”
沈念锦还没来的及问,便被帘外的声音打断。
“夫人,前面就是卢山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月姝拉开帘子,对丫鬟说:“不必着急,我也许久没去了,一同看过再回去吧。”
沈念锦小心翼翼地问:“这…会不会耽误您,要不我还是自己去吧,我自己可以的。”
“无妨,我也想去那散散心,我们一同去,我还能帮你取泉水。”月姝坚定地说。
就这样一行人踏上了山路,下雨天路滑,马车只好留在山下,由马夫看着。
上山前沈念锦耐心劝解月姝:“月夫人,您腿脚不便,要不还是回去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不,你就别劝我了,我陪你一同去。”月姝坚持要去。
一路上,沈念锦和丫鬟一同扶着月姝,缓慢向山上走。
沈念锦边走边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她看着眼前的月姝,只觉得她有些过于热情。
她为何要因为一个相识几日的人不惜自己带腿伤上山,她想了很久也未想通。
“谢如钰,盛钰,怎么会那么巧。”沈念锦心里端详着。
到山腰时,几人暂作休息,丫鬟蹲下为月姝揉着膝盖。
“夫人,你这是何苦呢。”丫鬟说道。
沈念锦看到月姝眉目紧皱,想必是膝盖又开始疼了。
“月夫人,有一事我有些想不通,您帮我解惑可好?”沈念锦试探道。
月姝温柔地点了点头。
“您口中的盛钰是否就是我认识的谢如钰,所以您才不惜身体也要同我一起上山?”沈念锦开门见山。
月姝猛地抬眸,沈念锦直勾勾地盯着月姝的眉眼,谢如钰的样子确实跟她有几分神似,长相温润里带有一丝倔强坚韧。
显然月姝的神情出卖了她自己,这就是谢如钰提起过的那位冷漠的母亲,那个眼睁睁看着谢如钰被下毒却一言不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