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后心上人她回来了——茶中故旧【完结+番外】
时间:2023-06-04 23:23:07

  穆浮生脸色阴沉,以为他是好色之主,瞪了他一眼便打算翻窗出去。
  “你去过云埋山吗?”赵时安忽然问。
  穆浮生的背影僵了僵,没有回头,也没有答话,一个闪身消失在窗外。
  “能避过这么多羽林卫,功夫倒是不错。”赵时安自言自语道。
  门外守夜的张忻跟一干太监宫女倒在廊下睡得一无所知,赵时安推开门看了两眼又退了回去。
  明日谁也不知道今晚温室殿发生了何事。
  第二天宫中无事,赵时安也没去找穆浮生。
  夜里张忻伺候赵时安用了药便要退下,看见一个毛手毛脚的小太监跑了进来,那小太监显然是跑得急了,衣衫凌乱,帽子都歪了,进了殿跪下便猛磕了几个头。
  张忻正要呵斥他,却听见那小太监惊慌失措地说道:“陛下!太皇太后娘娘自缢了!”
  张忻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朝赵时安望去,只见他手中的朱笔已被硬生生折断了,薄唇紧抿着,眼中充满着怨恨和不敢置信。
  他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案桌,笔墨烛台滚了一地。
  殿内的太监宫女齐齐下跪,却无人敢去收拾。
  “救回来了吗?”赵时安语调平静地问,声音却是颤抖的。
  “救……救回来了……”那小太监进宫不久,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等大事,此时又惊又怕,被吓得抖若筛糠语无伦次。
  他用力闭了闭眼,攥紧了拳头,道:“更衣,去长乐宫。”
  这两年里,后宫里只住着太皇太后,赵时安却一次都没去过。
  宫里的宫女太监都私底下嚼舌根,说他把孝道当摆设。那是赵时安刚拿下帝位后不久,宫里的宫人还没来得及被重换一遍,少不得有几个拎不清的蠢货。
  只是后来,说过这些话的人都从宫里无端消失了,连尸首都没留下。
  他这位皇祖母,年轻的时候手段狠辣,为了扶植自己的大儿子稳稳当当坐好帝位,竟舍得在他三岁的时候一把火烧了小儿子封地的宫殿,灭了齐国。
  这是他犹在世间唯一的亲人,却叫他恨之入骨。
  两年前,赵时安身穿沾满血污的重铠,提着剑走进长乐宫时,她只着素衣未施粉黛静静坐在正中间,四周皆是死去的太监和宫女,原本奢华的宫殿一片狼藉,溅满了鲜红的血迹。
  她见到他来只淡淡一笑,“你一点儿都不像你父王,倒是像你伯父多些。不,倒是比你伯父还有出息些。”
  世人皆传当年的明德公主,如今的太皇太后是想学武椎模奈何没有此等能力。后来生的两个儿子,一个有勇无谋,一个胆怯懦弱。在她看来皆不能成大事。她便只好选了一个,又舍弃了另一个。
  赵时安攥紧了手里的剑,抑制住想要将她一剑刺死的冲动,问了一句:“你便是这样做母亲的吗?”
  她像是毫不在意地抚平衣角的褶皱,看着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母亲?我要守的是燕朝的江山,其他的都不重要。时安,你既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竟然不懂吗?”
  说罢,也不理会赵时安愤怒的眼光,有些可惜地打量着他,继续说道:“你若自小养在我身边,一定会长成一个出色的帝王。”
  赵时安冷笑一声,“不必替我操心!倒是祖母,走到今天这一步,就不后悔吗”
  “后悔?成王败寇罢了。况且如今燕朝也算后继有人,我哪有什么好后悔的。”
  “这些宫女太监你也不愿放过?”
  她看着地上躺在干涸血迹中的尸首,眼中没有丝毫波动,“他们要逃,我偏不叫他们如愿。昨日他们还殷勤地伺候我呢,今天就要卷走这宫里的金银珠宝。时安,你觉得,我能叫他们走吗?”
  说完,她便要拔出藏在袖里的匕首朝自己的心口刺去。
  赵时安眼疾手快,大跨一步劈手夺下匕首,将她一掌劈晕。
  “输了就想寻死吗?哪有这等好事!把她就关在这宫里,叫她日夜对着我父王和母后赎罪!”
  “是!”身后两名侍卫上前拖着她往后殿去了。
  赵时安转身大步离开,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陛下,陛下。”张忻低声唤道。
  赵时安从回忆中脱身而出,眼前就是长乐宫的宫门。一直以来都精心养护着,瞧着跟两年前一样金碧辉煌。
  “陛下,该下辇了。”张忻提醒着。
  “嗯。”赵时安推开张忻扶他的手,自己走进了黑漆漆的宫殿。
  他挥手屏退了殿里跪着的宫人太医,殿门缓缓合上,只从窗户外面透进来一丝朦胧的月光,照亮了一方床榻。
  她老了,仅仅两年时间,她的头发全白了,形容枯槁,面色蜡黄,眼窝深陷,见他来了也只是紧紧攥着手中的被子,用力瞪大眼睛,却说不出一句话,已是灯尽油枯之兆。
  “祖母不敢点灯,是怕见到我父王母后的脸感到愧疚吗?还是心虚?”他慢条斯理地点燃床前的一盏矮灯。
  矮灯昏暗的光照亮了床榻对面墙上的两幅画像,一副是他的父王赵朝,一副是他的母后。赵时安转身看着两幅画像,眼里流露出一丝温柔的神色来,“朕三岁便没了父王和母后,实在是记不起他们的模样,这还是朕费尽心思才找到当年宫里的画师给画的呢。”
  “祖母,你觉得他画得像不像?”赵时安回身走至床前,见她瞪大了眼睛,眼里满是惊恐,没有半点当年离帝位只有一步之遥时那幅风光的样子。
  “朕倒觉得很像,朕的额头最像父王,眼睛最像母后。”
  “朕都忘记告诉祖母了,朕的伯父,祖母的大儿子,燕朝的最后一任皇帝,已经叫朕五马分尸了,还塑了跪像,就立在朕的父王母后的合葬墓前,往后天天给他们赔罪。祖母,你这是什么模样?好歹也算是入了黄陵,不亏待他。”
  榻上的人急促呼吸了几下,挣扎着想要说话,却吐不出一个字。
  “张忻!”赵时安高声喊道。
  殿门“吱呀”一声打开。
  “奴婢在。”
  “这宫里的宫女太监都换一批,叫太医院好好给太皇太后调养身子。”
  “是……陛下,是回宫还是?”张忻迟疑道,此时已近亥时三刻,再不能不歇息了。
  “去宣室殿吧。”
  “是。”张忻应道,上前给他披了一件狐裘。
  到了宣室殿,张忻要留在左右伺候,赵时安叫他添了茶水就下去了。
  卫云律又从房梁上飘下来,“你为何要对她说那样的话?哪有什么五马分尸?哪有什么跪像?”
  “想叫她后悔罢了,看她这副模样,怕是临死前还是不悔的。”赵时安说道。
  殿内沉默良久。
  卫云律转头说起另一遭事来。
  “去年太皇太后身子还不错的时候,有一日臣躺在长乐宫的屋顶晒太阳。听到她对贴身宫女说,她至今怨恨太上皇没有将皇位传给她,明明她那个皇长兄只是个优柔寡断的废物。还说如今燕朝亡了,太上皇知道了肯定会后悔。”卫云律笑得有些戏谑。
  赵时安摇摇头,拿起桌案的帕子擦拭手上已经凉掉的茶水,“她一向是骄傲不愿低头的,强势却偏执,哪适合做皇帝。”
  说罢,他对卫云律强调道:“燕朝没有亡,只不过如今是新燕了。”
  卫云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陛下,过去的事何须如此执念?”
  赵时安擦完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夜深了,你歇息吧。”
  --------------------
第3章
  =================
  这日天气晴朗,温室殿殿檐上不住地往下淌水,琉璃瓦被雪水洗刷干净,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只有零星几点残雪点缀其中。
  赵时安下了早朝,叫张忻在廊下摆了桌早膳,丞相袁奉作陪。
  镶金白玉箸,翡翠小碗里盛着山药红豆粥,几个青瓷小盘里装了各式精致小菜,桌上还有一个青瓷花鸟纹的细口瓶中放了几枝盛开的腊梅做装饰,颇有几分风雅的味道。
  袁奉拿着筷子坐立难安。
  纠结半晌,年过半百的丞相大人抖着胡子为难道:“陛下,这……这不合规矩啊!”
  “哪里不合规矩?”赵时安喝了两口粥,皱了皱眉,不够甜。
  一旁的伺候的张忻见状,忙上前给赵时安的碗里添了几勺晶莹的白糖。
  “陛下,此等甘甜之物须少用些。”袁奉看那碗里半碗都是白糖的架势,没忍住劝道。
  “这个时候袁相不觉得不合规矩了?”赵时安搅了搅碗里的粥,笑着说道:“从前易之便不叫朕多吃糖,如今他不在了,你倒又来拦着朕。”
  说起故人,袁奉原本紧绷的肩背稍稍放松了些,伸手夹了一箸小菜填进嘴里,细细嚼完才对赵时安道:“易公公是严厉些。陛下今日有何要事同臣相议?”
  “朕不方便出宫,今日你便去替朕探望冯太尉吧,礼朕已叫张忻备好了。”
  袁奉放下筷子,起身朝赵时安行了礼,应了声。
  “顺便注意一下他那个儿子冯哲,这老家伙,眼看着儿子就要成家立业了,也不来找朕给他讨个官位。”赵时安放下粥碗,接过张忻递来的帕子擦了嘴。
  “冯太尉刚正,怕是不愿如此的。”袁奉见赵时安用完了早膳,自己虽没吃多少,却也跟着赵时安放下了筷子。
  “他这是想叫冯哲从头开始吗?两年前他儿子跟在他后头做了个副将,朕看他做得不错。你去告诉冯太尉,如今新燕正缺人手,叫他儿子做个中郎将,将来提拔也顺手些。”
  “是。陛下,明日各藩王便要启程回封地了。晋宁王那边……”
  今日朝时几位藩王也在,那晋宁王这几日被各路官员恭维,尾巴都翘上天了,竟然提出想朝新燕借兵,最后自然是被赵时安拒了。
  赵时安笑了一下,“朕哪有什么兵马,他若能安生些,这次打仗不出岔子,朕便多留他几年。”
  袁奉连连点头,当年他们杀进京城的时候,手底下有三十万兵马,如今兵符在手,兵力被赵时安分散四处,召集起来不过是十几日的事情。他不愿派兵,还在新岁宴上叫自己陪他演戏,怕是要撤藩啊。
  赵时安是个有野心的皇帝。
  袁奉收回心思,朝赵时安作别:“那臣便告退了。”
  赵时安也没留他,挥了挥手叫他下去了,临走时还赐了御膳给他带回去。
  袁奉自是千恩万谢地又朝赵时安行了次大礼。
  殿檐还在往下滴水,水滴溅进檐下的荷花缸中,惊起一片涟漪,声音煞是悦耳。
  赵时安却无端地有些烦躁,往日这个时候他应该去宣室殿看折子了。
  “张忻,现在是几时了?”
  “回陛下,巳时刚过。”
  赵时安捏了捏袖口的龙纹,开口道:“那便去蕙草殿看看吧。”
  “是。”张忻应道,昨日赵时安说的话他确是听进去了,便不再多嘴了。
  从温室殿到后宫虽说有一段距离,但今日暖和,赵时安并不想坐步辇,提出要自己走。
  张忻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劝,只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路过长乐宫的时候,赵时安驻足了片刻,还是抬脚离开了。
  越往蕙草殿走越显荒凉,草木无人打理,池子里也是残叶枯枝,更偏的地方,红色的墙皮都脱落了,露出白色的墙体,一派萧索。
  建朝初期,为了节省国库开支,赵时安便把后宫这一项划掉了,那时他专注于政事,无心美色,后来便搁置了。
  “吩咐人把后宫修葺一番吧。”赵时安道。
  “是。”
  许是昨日赵时安吩咐过炭火的缘故,蕙草殿外像是匆匆修整过的,连两个石灯都擦的一尘不染。
  这宫里的宫人惯会见风使舵,每日风往哪里吹,都不能逃过他们的耳朵。
  赵时安刚走到殿门口,穆浮生便迎了过来,朝他拜见:“臣妾恭迎陛下。”
  “起来吧。”
  她今日穿了件鹅黄色的宫装,脖子上围着兔毛围脖,头上簪的是鎏金梅花簪,如今不戴面纱,那光洁的额头,小巧的鼻头,连樱桃红的嘴唇翘起的弧度都跟穆浮书一模一样。
  只是一开口便不像了,穆浮书说话的声音永远是热烈的,带着朝气的,这女人说话却犹如一滩死水,泛不起一丝波澜,好像那夜温室殿的刺杀从未发生过。
  “住得可还惯?”赵时安问道。
  “回陛下,住得惯。”她轻声细语答着话,却叫赵时安心里的气又多了一层。
  赵时安不顾身后太监宫女的眼光,将穆浮生推进殿内关上了殿门。
  他撩了衣摆坐到椅子上,示意穆浮生给他倒一盏茶。
  穆浮生伸出一双虽然涂抹着鲜红的丹寇,手指却略显粗糙的手来,端起桌上的茶壶便要给他倒水。
  “你是晋国的公主?”
  “是。”穆浮生低垂着头,叫人看不清她的面容。
  “你是公主,怎么手这么粗糙?”赵时安撑着下巴看她挑不出一丝破绽的动作,一举一动都合乎礼节。
  “臣妾自小流落在外,去年才被父王寻到,接回宫里。”
  “哦,你今年都二十六了,比朕还大三岁。”
  穆浮生倒茶的手抖了抖,几滴茶水溅出茶盏外,又被她很快稳住。
  “臣妾今年十七。”她的声音依旧四平八稳,叫人听不出端倪。
  “是吗?那是朕记错了,朕从前有个心爱的人,若她还活着,今年便是二十六了。”赵时安盯着她,妄图从她身上看出一丝破绽。
  但穆浮生只是说了句,“陛下请用茶。”便收回手站到了一旁。
  “你的名字是谁取的?”赵时安端起那茶浅浅呷了一口,“方才朕还在心里称赞你做事有规矩,怎么倒好茶却不知递到朕的手里?”
  穆浮生那是那幅平淡的模样,“臣妾知错。名字是臣妾自己取的。”
  “朕看你没有半分知错的样子。你脚踝上的茉莉花绣的不错,从前她也有一朵。”
  似是因为话题转移地太快,穆浮生还没反应过来,她不自在地往后退了退,才开口道:“是臣妾自己绣的。”
  赵时安没再说话,悠悠闲闲品完一盏茶。穆浮生又要上前来给他添茶水,却被赵时安拦住了。
  他一把抓住穆浮生的手臂,强迫她抬起头来,目光便撞进了那双十三年如一日的眼睛。
  “你从朕刚来就不敢看朕,朕有那么可怕吗?”
  穆浮生有些慌乱,想要挣脱开他的手,赵时安却自己放开了。
  “你猜朕在你屋里待了这么久,外面那些宫女太监怎么想?”
  赵时安看着她慢慢变红的耳朵,心里终于顺畅了一些。
  “会下棋吗?”
  “臣妾粗鄙,并不精于此道。”
  “那就是会使剑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