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越那一千座山——被送了两个柿子【完结】
时间:2023-06-05 14:40:26

  他的声音溶在英国的风声里。
  吻落下来时,孟纾回抱住他,轻轻闭上了眼睛。不合时宜的想起了村上春树的那句话――
  风并不大,却在从我身边吹过时留下了鲜明的不可思议的轨迹。
  一开始遇见他时,也没想过这阵来自山野海浪间呼啸的风会在生命中留下如此这般的不可磨灭的痕迹。
  孟纾在笑,笑得眉眼弯弯,远处的桥脚下有街头艺人在拉手风琴,悠扬的琴声带着异国风情,别样的浪漫。
  她听见谢河野有些小心的问:“那我们……”
  他抱着她,低头望向她的眼睛,有些小心翼翼的试探与不确定的害怕,孟纾记得以前的谢河野无论告白还是追求,都是骄傲的,底气十足运筹帷幄的自信。
  现在这样看着她,距离很近,近得孟纾看见了右眼眼睛里那颗他不小心留下的痣一样的黑点。
  孟纾复又笑了,伸手去寻男人掐在腰上的大掌,然后用力的回握过去,手心交握的瞬间,两人的心头都有一股热潮涌动,像电流滋滋的穿梭在四肢百骸。
  “我们在交往。”
  她用了他追求她时用的词。
  这话才出,那些磨人的、弯弯绕绕缠进心间的、涌现又落下的无数种心思通通开始雨后春笋般往上冒,谢河野也笑了,笑得很蠢,有点像只傻里傻气的大型犬,他低头亲亲她光洁的额头,又亲亲她的脸颊,抬起她看起来尖尖的,实则有点肉肉的下巴,最后一吻,落在唇上。
  以吻封缄。
  千言万语,或沉浮,或难衷,或烈火煎熬,以往一切都不重要,在这一秒,就这一秒,孟纾只想溺在这个吻里,唇舌纠缠间,有看热闹的外国友人激烈的吹了几声口哨,谢河野的手穿进她的发间,他吻得凶且霸道。
  此刻的他热烈得像飞速坠落的陨石。
  孟纾想,此刻,山野真的向她而来。
  他们走过了英国的街头巷尾,孟纾忽然在想,若是两人之前没有分手,或许也该是这样。无论是哪,他们的手会紧紧拉在一起,无论是哪无论晴天或是阴天。
  无论乌云密布,大雨倾盆还是阳光明艳。
  远处是波光粼粼的宽阔河道,孟纾撑在巴洛克风格的建筑物,手被人紧紧扣合着,内心泛起柔软的涟漪。
  天色见晚,他们才返身回了酒店。
  孟纾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那个事情解决了吗?”
  谢河野满心满眼都泡在蜂蜜罐子里,哪里还想得起什么那个事情这个事情。反应了下才想明白孟纾说得是什么事。
  “那个啊……”
  其实最开始网络舆论确实还挺严重,他最开始和孟纾说得那些被伪装成外卖员泼油漆的事也确实是真的,不过还没发生在他身上,都是从小苏助理嘴里危言耸听来的。
  公司里除了清歌宁以外,不乏眼红他实绩的博主,毕竟他从零开始做到如今业界无人不知的博主只用了短短几年时间,且在之后的时间里,依旧占据了断层流量,各种数据是其他博主眼红不来的程度。
  且抛开内部的不良竞争,其他公司依旧对与榭虎视眈眈,在近几年互联网迅速发酵并能轻易为人带来巨大红利的今天,别的MCN博主孵化机构当然巴不得与榭早点到台。
  与榭旗下的一大博主倒台,虽然动摇不了它的根本,但到底也是风暴一角,削弱敌人力量对他们来说只有好处。
  于是在苦难事件骤起之时,除了清歌宁团队妄想取代树野登上一哥买的水军通告,别的公司,诸如什么天娱、嘉歌也少不了他们的推波助澜。
  于是水军一波接一波,通稿满天飞。
  不少吃瓜群众见事件中心者只是个网红,纷纷冷嘲:想红想疯了吗?
  却没人想,或许风暴中心的主角并不想以这样的方式进入大家的眼中。
  那几天网络舆论确实可怕,但大多数理智的都是完整观看过视频然后发言的粉丝,于是又会迎来一部分生活并不如意的群众的骂声,说他们是粉丝滤镜,是丫鬟,是洗脚婢。
  快节奏时代,愿意认真停下来看谢河野那个长达三分四十秒的完整视频的人少之又少,更何况还分了上、中、下三个。于是营销号的断章取义、歪曲抹黑成了一部分人他们愿意看见的“事实”,于是那把生活过的不如意的、带着戾气的刀剑便立刻指向了谢河野。
  孟纾听他说,他牵着她的手神情平静,仿佛在说的是旁人的事。
  他叙述的愈平静,孟纾反而越觉得其中不乏艰辛。
  她轻声问:“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官方日报转载了我的视频。”
  官媒日报的配文是:
  空旷山野,无拘无束,一人一相机,在路上,我即主江湖。
  有影响力的媒体、报刊和报社刊登转载量开始激增,更多有内容有思想有质量的内容开始输出。于是抱着吃瓜心态摇摆不定的群众再次开始偏移立场。
  最终以南云省政府官方以及南云当地最具影响力的媒体撰稿发文,力挺树野的“寻找梦中的云之南”视频才得以落幕。
  时间过得越久,吃瓜群众的记忆也就愈发淡忘,听小苏助理和团队近日的观测,南云斜河镇以及甘山一带的旅游经济在这场风波的推波助澜下以外大幅增长,这样的一场无妄之灾反而将南云甘山这样的地方彻底带入大家的视线之中。
  孟纾有点心疼,轻轻的不着痕迹的捏了捏两人交握的手。
  刚回到酒店大厅,就见到写完文章信心满满发给孟纾邮箱饿得不行刚刚下来觅食的杨简。
  杨简一眼就看见了他俩,立刻激动的举起手挥了挥:“小孟老师!谢哥!”
  他大步向俩人走近,然后说了声:“晚上好啊。”
  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谢哥怎么突然出现在这,然后还没问出声,就听到谢河野的声音如洪钟。
  只见谢河野握住孟纾的手,特意改成了十指相扣,然后一脸正直,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是的,我们在一起了。”
  孟纾:“……”
  杨简:“……”
第40章 第四十座山
  “……啊?”
  杨简木讷应了声, 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什、什么?”
  谢河野现在的状态,志得意满,光彩照人, 那点子愉悦的的神情写满了一张脸。此时此刻,别说杨简,就算路过的狗都得被他失而复得的喜悦踹上两脚。
  谢河野耐心的又重复了一遍。
  “是的, 她主动亲的我, 我们在一起了。”
  孟纾:“……”
  杨简:“………………”
  孟纾甚至看见杨简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下,眼睛有点想翻白的趋势。
  她当机立断,迅速拉着还想和杨简详细唠唠实则打定主意虐他,想让他赶紧消了心思的谢河野迅速上楼。
  进电梯前还不忘交代杨简赶紧去吃饭。
  杨简温声应好。
  望着俩人的背影向直达电梯那边过去,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尖兀自笑了笑。
  刚进京大那年,杨简从村子泥地田间里一下子跳跃到政治文化之都的上京,不免露怯。地铁、飞机,每一个巨大的新时代高科技在自己面前呼啸而过时, 他都会觉得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
  上京的物价很高, 他经常连着几个星期吃泡面, 减少大伯父大伯母的负担。剩下的钱就拿来买书报班学习更多的知识。他并不想给大伯父和大伯母带来麻烦,于是成年之后开始找工作, 学习之余的时间做了很多兼职。
  认识孟纾就是在学校旁的那家咖啡馆。
  那是他的第一份工作, 第一天入职是个阴雨天。
  他头一次遇见那么刁钻的客人,听出他带着浓重少数民族口音蹩脚的普通话时,便开始发难,在不小心得知他是南云人时, 脱口便是:“穷乡僻壤出刁民。”再接着一杯咖啡就泼到了脸上。
  这时孟纾进来了, 认出了他,他也认出了她, 她是他本科专业课的授课老师。
  孟纾替他解围,三言两语就将刁难的客人情绪抚平。
  然后看着他湿哒哒的衣领口,递了一张纸巾过来。
  杨简记得当时的咖啡馆在放的那首歌,叫简单爱。――
  若爱上一个人,什么都会值得去做。
  于是他单恋了这样的人五年。
  不求回应。
  默默喜欢。
  或许是他在门口站得太久,酒店的服务人员误以为他身体出现状况,上前找过来询问,杨简这才回神,摆摆手说自己没什么事。
  小孟老师这样的人,坚定却又柔软,看上去随遇而安世界静好,实则触及底线却也不容置喙。她像水,奔腾时江谷长啸,蒸腾时入云伴月,不动时静美无声。有时渺小有时亦盛大如虹。
  这样的人,自会有光风霁月带着山川、江河、湖野,捧着星星月亮送到她的眼前。
  谢河野显然就是。在他面前的小孟老师或嗔或灿,都是不曾有过的模样。在他面前,小孟老师是灵动的、明媚的、充满色彩的,不再寡言,不再单一,不再用一层温柔的皮把自己包裹成百毒不侵的模样。
  她不是那么喜欢说话的人,安静又温柔,对谢哥却有说不尽的话题,看见谢哥时眼睛一下就亮了,尽管她没说,但杨简能看得出来,小孟老师很喜欢谢哥,谢哥也一样。
  青涩腼腆处处露怯的少年已然成长,再抬头看向酒店门外时,沉沉的夜色携着风声,望着远处皎洁的明月,照露世间一切不得结果的暗恋与冗杂的爱情。
  杨简也这时决定抛却满腔的心事,带着满心的豪情重新上路。
  一无所有却又鼓鼓囊囊。
  -
  上了电梯,孟纾趁着没人悄悄拧了下谢河野的胳膊,没说话。用眼神看着他诉说刚才他没头没尾的话有多么没头没脑,而且还是在她的学生面前。
  谢河野得了便宜还卖乖,默不作声将人揽在怀里,含混说道:“下次注意。”
  下次注意多说几句。
  气死他,哼。
  待到酒店房间门口,谢河野没动,孟纾脸有点热,纤纤素手握着门把手,不自在的扣了扣金属材质的手柄,提醒道:“……我睡了?”
  男人嗯了声,高大的身形站在门边没动,孟纾用眼神催促他赶快离开,挡门缝中间她还怎么关门了。
  不想那人像是怎么也接收不到这个讯号一般,愣是半点没动,还愈发得寸进尺的往里挪动。
  他背光而立,借着楼道里的灯光,在孟纾无声驱逐的目光里俯身在她面前低头,修长的指节戳了戳自己的脸,将那张俊脸递了上来。
  孟纾:“……”
  孟纾没动。
  他学着孟纾的样子,用眼神无声催促。
  “…………”
  他的眼神太过直白委屈,孟纾被催得没办法,只好拖着,垫脚凑上去在他侧脸上印下一吻。
  不想那人却想算好了时机,伺机而动,只等孟纾倾身上前,立刻将脸转过来。
  孟纾那吻便准准的接在了男人唇上。
  “!”
  下一秒。
  腰被紧紧扣住,孟纾只听见“啪嗒” 一声,门被合上,房间里没有开灯,一片黑暗。
  她陷入一个炙热的拥抱,他的唇舌滚烫,烫得她心尖一颤,她能感受到里面蕴含的想念与狂热。
  黑夜是一片比世界更大的云朵。
  只一下,她就丢盔卸甲。
  窗外下起了细细密密的小雨,微凉的雨丝落在树上、落在地上,皎洁的月亮也藏匿进了云里。
  有风声吹过,裹挟着雨意,彻底崩裂。
  ……
  待孟纾沉沉睡去,谢河野又从床上坐起,细细将孟纾的被角掖好,将地上的衣服捡起来在一旁的沙发上放好,随便套了件浴袍。
  现在的一切觉得犹如梦中,握在手里也觉得轻飘飘的,有点摸不着北不切实际。
  那种感觉应该怎么形容的,就像是一种沙漠里久逢甘霖的行人终于发现了水源与绿洲,靠近之后确认那是真实存在的,即便已经将水源喝进肚子里,但在沙漠中走了太久,依旧会觉得这一切是在做梦。
  十一月份,上京还属于晚秋,开始泛冷,英国的夜晚却比上京更冷。
  他走到阳台,兀自点燃了根烟,一点明明灭灭的星火在夜中亮起。将阳台的门拉上,担心夜风吹进去,会惊醒孟纾。
  其实他都知道了。关于分开的原因,关于她也在独自走过的这几年。
  他深深吸了口烟,用力太猛还被呛得剧烈咳嗽了下,像个初出茅庐开始吸烟的毛头小子,于是他又兀自笑了。
  秋天,仿佛春天的秋天。
  如果不是害怕吵醒孟纾,他甚至想哈哈仰天大笑出声,像电视剧里邪恶的反派人物,像电视剧里打了胜仗归来的将军。
  他从浴袍的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01:33
  是深夜。
  撑着栏杆看了眼浓浓的夜色,默不作声的将手机解锁然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边嘟嘟响了好几声都快自动挂断了才接起,谢河野也不恼,在那边带着浓浓鼻音和不悦的语气中笑眯眯的。
  谢河野先是温柔的问了声:“醒了吗?”
  那边“啧”了声,然后OO@@一阵响动,听起来像是从床上坐起来。
  李诵揉了揉眼睛,让意识回笼。
  “椰子?”
  认出是谢河野的电话,来得这么突然,想来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匆匆应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谢河野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有点难为情、吞吞吐吐说道:“你记得孟纾吗?”
  李诵一愣,接道:“……记、记得。”
  听小野这语气,不会没追上被二次伤害了吧?
  几乎立刻他就想起了高三毕业那个假期――
  谢河野的声音消散在风里。
  他说:“李诵,我不怪她。就像她说的,是我没本事。是我主动喜欢的她,又不是她喜欢我。自己动了心,天大的委屈下来也得受着,谁让我有本事喜欢人家,没本事让人家喜欢我。说祝她别的太不现实了,我希望她以后的挫折少一点,希望她开心,更希望她幸福。”
  李诵看着坐在路边的谢河野,一向整洁的衣服也皱巴巴的,胡茬也长出来了,比他活的还潦草颓废些。明明那么骄傲又光风霁月的人,此刻像个叫花子,颓唐的坐在路边的石阶上。
  李诵记得当时自己是这么说的:“谢河野,其实念书的时候我老觉得你们这样的人,还有什么苦呢,相貌好家世好,出生就站在金字塔顶端,唉……”
  他叹了口气:“但现在看见你现在这样,我又觉得其实和我们也差不多,一样也会爱而不得,一样也会坐在街边哭得像条落水狗。”
  爱情面前,原也不分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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