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诵握着电话,人已经从床上坐起,开始套衣服、穿鞋、拿钥匙,立刻就问道:“你现在在哪呢?”
他手伸进外套里,连忙换了一只手拿电话,接着穿另一只手。
“兄弟你听我说哈,情情爱爱都是假的,虚无缥缈不切实际,爱情只是生活中无足轻重的一部分,爱情是一种疾病,离了它才能健康……”李诵边说边开门,一路小跑冲过去坐电梯。
望着电梯不断往上跳动的数字,内心止不住的担心二次受创的椰子。
这他妈第一次爱情买卖的伤痛都还没走出来呢,第二次就紧随其后!
李诵想,兄弟一定要挺住啊!
哥们正在马不停蹄赶来救援开导的路上!
却不想那头的人沉沉叹了口气,下一句话才出,李诵只想把手伸过去抽死他。
“没错。”
谢河野说:“她是我女朋友。”
“……”
刚准备一只脚迈进电梯的李诵差点没摔倒。
他握住手机,磕磕绊绊的问道:“……你说什么?”
“是的,她还爱着我,并且一直忘不掉我,我们互诉衷肠天翻地覆,山无棱天地合,不敢与君绝,白居易的长恨歌听过没?天长地久有时尽,此爱绵绵无绝期……”
谢河野的话匣子像是关不住一样,在李诵疯狂抽搐的嘴角和疯狂突突的太阳穴中中与停止了举列子,简短而有力的冲李诵抛下最后一击――
“是的,我们复合了。”
“现在我就在她的房间。”
“她已经睡着了。”
“很累。”
李诵:“……………………”
他妈的。
几秒钟的沉默之后――
“滚啊!!!!!”
在李诵咆哮的尖锐嗓音中,谢河野被挂断电话也不恼,好心情的给李诵发了条消息:
【一二】:叫醒你也没别的事
【一二】:主要是想提醒你
【一二】:天也不早了,天寒地冻的又没个女朋友陪着,赶紧睡吧
【一二】:[爱你哦.jpg]
李诵:“……”
爱你奶奶的腿。
他要报警!他要找律师!
回应谢河野的是李诵一条接着一条长达60S的语音。
不用听也知道含妈量极高。
谢河野当然没听,转而找到了何今臣的号码准备给人也拨过去,先看到了岳砚祁的名字,想起上次被这人说捡尸,又打算先打给他。
下一秒,听到阳台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动,他回头一看,孟纾站在那,穿着他的衣服,松松垮垮宽宽大大,衬得她愈发娇小。
孟纾抱臂站在那,夜里的冷风将她吹得缩了缩脖子,谢河野立刻大步上前,用身体挡住了夜里的凉风,掐着腰一提就将人提进了房间,然后将门带上。
孟纾顺势抬手抱住他的腰,一脸的揶揄:“你怎么那么幼稚啊,谢河野。”
她都听见了,幼稚鬼,半夜挨个给人打电话。
要换她是李诵都想狠狠给他揍一顿了。
谢河野没出声,孟纾说完猛地顿住。
心细如她自然没错过男人泛红的眼眶。她抬起指尖想要触碰男人的眼角,却被一只大手截住,掌心很热,握在手里细细揉捏,沉声问她:
“怎么醒了?”
孟纾不答,反问:“你怎么……怎么哭了?”
谢河野沉沉望着她,不说话。好半晌用力将人抱在怀里,力气很大,大得孟纾本就被他磋磨得快散架的骨头都快拼不起来了。
他心头熨帖着柔软与湿润,现在才好像握住了一点,他曾试图拼命找回握紧的,直到现在才好像触碰到了。他真想将自己嵌入孟纾的心脏,再也不要分开。
幼稚的起来打电话恨不得昭告天下,不过是想通过这些方式来证明是真的,不是做梦,哪怕李诵现在从上京飞过来给他按在地上打一顿、留点疤都好,至少能证明,这如梦般的所有切切实实的发生了。
无论是下午孟纾主动亲他,亦或是那句胜过一切情话的“谢河野,我想好了。”……
都是真的,全部都是真的。
他声音很低很沉,比长夜更晦暗不安。
“宝贝儿,不管发生什么都别不要我了,行吗?”
孟纾回抱在男人腰间的手一僵,谢河野的头埋在她的颈窝,高高大大的男人弯着腰勾着头,紧紧的簇拥着她。
他低声下气,小声哀求:“你相信我,我能够解决,不管遇到什么都交给我来处理。你就只用爱我,好好爱我就好,我会处理好一切。你别不要我了,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再来一次,我会……死的。”
孟纾的心猛然一震,似乎被无形的网套笼住,绳结两端开始收紧,将她的心也包裹的快喘不上气来,稍得喘息,就开始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她不知道怎么回应,只能更用力的回抱住他,将头埋在他胸前。不知不觉,就流下了清泪,浸湿了他胸前的布料,湿润了她的脸颊,谢河野一颗心也像被泡进咸咸的海水里,心疼的无以复加,捧起她的下巴,珍视的、宝贝的。
仔仔细细的吻上她的眼皮,鼻尖,没一滴泪被他亲去,亲昵辗转,耳鬓厮磨。
“别哭,宝贝儿。”
“别哭……”
“别哭……”
不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孟纾听的。本来只是她一个人哭,现在谢河野也开始哭,本来只是眼眶微红,现在哭得眼睛泛起红血丝,还故作坚强的别过头去,嘴硬说自己没哭,不肯让孟纾看他。
孟纾不哭了,谢河野却怎么也止不住。被发现了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坐进沙发里,将人抱在腿上嵌入怀里,自顾自的哭蒙了。
孟纾有点手足无措,不明白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明明哭的是自己啊。
他抽抽噎噎,说了几句什么,孟纾仔细去分辨,才听清了。
他说:“那滋味太难受了,老子这辈子不想再要了。……别离开我……也别丢下我……孟纾,宝贝儿,你只用好好爱我,老子把命都给你……”
他从未在她面前说老子这样的话。
孟纾却深想不了了。
这夜的月,这夜的风,于孟纾而言都太过温柔。
她想,她再不会丢下他了。
-
等他哭够了,眼眶红红的偏不正眼看她,孟纾一颗心都软得化成一朵轻飘飘的云,觉得这人哪哪都惹人喜欢,好笑的捧着谢河野的脸,强行转过来,与她视线相交。
伤心小狗这么可爱,可不可以一口吃掉呀,她想。
刚想温声的哄人两句,就听见一声不合时宜的声响在静谧的房间响起。
孟纾:“……”
谢河野:“……”
孟纾不好意思的低头,用额头抵在谢河野胸口上一下一下的往下砸,像在撒娇,声音细如蚊吟:“……饿了。”
本来在快餐店就没怎么吃,一回来就被摁着做运动,那点食物早就消化得完完全全。谢河野觉得孟纾可爱死了,抹了下脸,伸手将她的小脑袋扣住,问道:“带你出去吃点东西?或者想吃什么,我出去给你买。”
孟纾思忖了会道:“夜里太冷了。”
“没事。”
谢河野起身,将人抱上床,拿过一旁的衣服裤子准备套上出去给孟纾买宵夜,却被孟纾拉住。
她冲他扬唇一笑,笑得有点鬼灵精的。
“我有办法。”
“办法就是这个?”
“嗯嗯嗯。”
谢河野盯着孟纾面前泡好的国民度极高的好食品康师傅泡椒牛肉面,一字一顿:
“大块牛肉?”
“精细熬制?”
“手工慢做?”
“嗯啊。”孟纾将盖子揭开,热气扑腾了一脸,在朦胧蒸腾的雾气之中吸溜了一口,然后不由分说的喂了一口送到大小姐的嘴边。谢河野蹙眉还是乖乖张嘴吃下了那口。
孟纾吃得挺开心的,这玩意儿是家里最后一点存货,还有三天过期,孟纾想着自己要是不在家这东西不就只能等着过期浪费了吗,于是就给它赛行李箱里,带着它长途跋涉,跨越山水,出国。
孟纾说:“这可是出过国的方便面呢,比别的方便面见过大世面。”
谢河野好笑的将烧好的热水倒进杯子,递到孟纾手上,她没接顺着谢河野的手喝了几口。等她喝好,谢河野自然地接过孟纾手上只剩下汤的泡面盒子扔进垃圾桶里,像做过千万次那般顺手。
孟纾吃得饱饱的,困意又上来了,谢河野强制抱着人进洗手间仔仔细细的刷了牙洗了脸,才将人放进床上。
孟纾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房间里没有光源就睡不着,所以谢河野也没关,就留着床头那盏昏黄的床头灯。
孟纾迷迷糊糊的说了句什么,谢河野没听清,只是将她轻柔的抱在怀里,哄小孩一般顺着她的薄背轻轻拍打,看着窗外的夜色想――
地球上的夜晚不够用。
第41章 第四十一座山
翌日清晨。
谢河野因为工作一早飞了国内, 而孟纾和杨简的机票因为打折时间不太好,在当夜凌晨。
他走时故意弄出了很大的响动,就等着孟纾醒来好赖搭理他下, 最好是舍不得他然后依依不舍的撒娇不让他走,但孟纾只是稍微皱了下眉头,连眼皮子都没动弹, 尚无醒来的趋势, 谢河野就吓得立刻噤声。
立正站好,一动不敢动。
于是这一面没见上。
孟纾醒来时已经快中午了。
在伦敦的最后一天,她收到了一张没有地址的明信片,放在床头柜上, 明信片的背景是日本柏崎中央海岸。上面写了一段话――
不必纠结当下,也不必担忧未来。人生没有无用的经历,所以我们一直走,天一定会亮。
孟纾抬头望向窗外, 窗帘半开, 透过百叶窗照进来的阳光, 电线间飞过的小鸟,视线往回收, 床头的台灯调着最低档, 不刺目,以往的那个小黄鸭的夜灯在行李箱里尚未拿出来。没拿出来也好,被他看到了该是什么表情呢?洋洋自得得挑着眉说:“我就知道。”又或者明明想笑得不行还是憋着故作淡定的喊她:“哟,小孟啊, 这么爱哥?”
想起他, 满心喜悦。她恬淡的笑了下,又看了眼明信片上的那句话。
说这话的人是村上春树。
写这明信片的是她的心上河野。
-
刚下飞机, 孟纾才拖着行李走出机场大厅,杨简跟在身后想帮她却被她拒绝了,另一手握着手机给母亲回电话。
孟纾看了眼停了满路边的出租车,边抬手招了一辆,一边回答孟舟歌女士:“别麻烦人家了,我自己回来就成,您别跟着操心,我都那么大了。”
话落,一辆出租车停在面前。
孟舟歌女士态度坚持:“人家都到机场了,这大老远的还让人家白跑一趟吗?你就给我好好待着,等着人家给你打电话……”
孟纾深深吸了口气,在司机催促的眼神中还是妥协的冲司机大哥说了声实在抱歉。
出租车驶离。
孟纾叹气:“妈,你就别费心思安排了。”她停顿了下,想借这个机会直接坦白,于是犹豫了会张嘴说道:“……其实我……”
后半句还没说完,她亲爱的母亲口中安排好的司机出现了。
谈牧穿着正装,西装革履倒像是参加了什么会议赶过来的。一见她便冲她笑得很闲适:“又见面了,孟小姐。”
孟纾一愣,“……又见面了。谈队长。”
杨简多看了眼这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但没心思多想。
电话那头孟舟歌女士道:“其实你什么?……诶,这是遇到小谈了吗?行,那你们年轻人聊,吃顿饭再慢慢回来,不着急,不着急。”
电话挂断了。
孟纾:“……”
她深深吸了口气,谈牧见电话结束,接过她手中的行李,孟纾推脱不想再麻烦他,谈牧悠悠叹了口气,望向她的眼神有些无奈:“孟小姐一定要这么客气吗?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孟纾怔了下,摆手:“不不不,谈队长言重了。”
谈牧挑眉:“谈队长?”
他笑了下:“孟纾,可以这么叫吗?我记得你说这么叫你就好。”
孟纾点头。谈牧道:“你也叫我谈牧就好。当然,你怎么舒服就怎么叫。”
孟纾没辙,喊了声:“……谈牧。”
她看向身边的人道:“那麻烦你了,杨简回京大,我回家。”
谈牧显然也注意到了杨简,等孟纾开口后,冲杨简颔首:“谈牧,”然后伸手。
杨简轻轻回握了下,拒绝了:“谢谢小孟老师,我就不一起了,我还有事。”
“有事?”孟纾问。
杨简点了下头,含混不清的说了几句有的没的,就急匆匆地走了。
孟纾也不勉强。
谈牧见人离开,微笑着冲她伸开手掌,孟纾耸耸肩,将行李箱递上去了。
谈牧的车停在不远处,他大步上前,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里,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让孟纾上去。
孟纾礼貌的点头笑了声。
车辆发动,谈牧问:“想吃什么?”
孟纾撒谎:“……我吃过了。”
“那送你回去?”
“谢谢。”
听到她忙不迭应好的声音,谈牧扶着方向盘无声的笑了下,孟纾不明白的问了句:“……你笑什么?”
谈牧思忖了下,也不避讳:“孟纾,我们彼此都该清楚这样安排的意思。吃不吃倒是没所谓,我们之间也不差这一顿,但是……我要是有什么地方开罪了你,你可别憋在心里。”
孟纾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斟酌着用词道:“谈队……呃,谈牧。你是个好人。”
听到这句话,谈牧伏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唔,被发好人卡了,他大概能猜到后面的话了。
孟纾没注意他的表情,只是接着说下去。
“我对您的感觉更像是朋友,准确点来说该是没感觉。我相信您对我也是这样的,既然都是因为家里人的关系不得已才这样的,那我想或许没必要往更深的地方走下去,您觉得呢?”
无论有没有和谢河野在一起,这些话她也都打算直接说清楚,之前孟母就一直创造机会让俩人见面,孟纾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她拒绝不了孟女士,就必须和当事人说清楚。
谈牧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
她这样的坦白直率,没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反而让谈牧觉得真诚。
“尊重女士意愿。”
他心神领会,绅士的不在多言,反正都是为了应付各自的长辈。于是他将车辆行驶的速度放慢询问:“但我答应了伯母带你去吃饭的,就当帮我个忙,别让我成为言而无信的人,拨冗赴宴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