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选秀的事情就是如此，起初，确实是有些议论，毕竟这也算是件大事了，再加上有人刻意把消息散得到处都是，讨论自然也变得理所应当。
但最初讨论的，也都是关于选秀本身，哪怕后头楚修打回了朝臣的请奏，议论的风向变成了疑惑和好奇，却也还在可控的范围，尚无什么离谱的猜测横生。
直到那位美人听闻，一下子便开始阴谋论。
起因当然还是源于嫉妒。
她听到此事的第一反应，便是觉得楚修这么做，是为了哄着宋念知。
当下的风向谁都看得清楚，即便是贤妃，位分上比宋念知尊贵那么一点点，其他的却已经远不能及。
楚修待宋念知的种种大家都看在眼里，那当真是万里无一的特别了。
既如此，放弃选秀，莫不就是为了……哄宋念知开心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美人整个人都不好了，心中愤恨难平，只觉得凭什么，宋念知能得到如此偏爱？
于是，在愤恨的情绪中，借助言论让宋念知不好过的想法瞬间涌了上来。
楚修她是不敢诋毁的，不论楚修做了什么，她都没资格去议论，所以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很坚定，就是奔着宋念知去的。
是以，楚修为了宋念知主动放弃选秀明显不合适，她就加以润色改编，变成了宋念知药没惑主，央着皇上答应拒绝纳妃，并蛊惑皇上惩治了提议选秀之人。
这样一来，只要这个“起因”深入人心，宋念知可就成了祸国妖妃了。
毕竟，后宫不得干政，若是宋念知已经有本事能影响到皇上对朝臣的处罚，那可就算是打破了这个规矩。
而自古以来，能干涉到朝政之事的，除了妖妃再无其他。
第518章 编造
那位美人打算的极好，她清楚的知道，此事只要成了，哪怕不能彻底扳倒宋念知，也够她喝一壶的了。
只要一想到风光无两的宋念知狼狈的姿态，她就高兴，甚至是狂喜，一颗心都砰砰急速跳动了起来，兴奋而迫不及待。
脑子里念头初定，她便很快筹谋了起来，没多久，就秘密将这个版本的议论散播了出去。
当然，她亲身经历过这么多次言论攻击，知道该如何把控时机，以及如何切入，才能在保证自己不被牵连的同时将威力发挥到最大。
此番之事，明显不能一开始就大动干戈，最好是悄无声息把这些传出去，却又不引人注意，从而把她揪出来。
徐徐图之，慢慢渗透，等消息到处都是了，她这个“源头”，也就无从查起了。
所以一开始的选择，定然不能是妃嫔，或者经常在主子跟前露脸的宫女太监，而应该放在不起眼不重要的地方。
比如，内务司最低等的洒扫宫人，或是御膳房专做杂事的太监。
这些人地位低等，也见不到什么大人物，但他们所在的地方，决定了能见到很多人，打交道的也都是比较重要位置上的高阶宫人。
等低等宫人之间传遍了，自然而然就能让高阶宫人听到消息，再之后，就是和这些高阶宫人打交道的各宫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大太监。
而大宫女大太监都知道了，距离各宫娘娘听闻还远吗？
等传得各宫都是，议论也就彻底压不住了，到时候人人都在讨论，皇上淑妃听闻后就算动怒，也不知从何查起。
那她也就能安然无恙了。
稍微用点脑子，就能不费什么代价的给宋念知惹麻烦，简直是一桩上好的买卖，何乐不为？
那美人计划地面面俱到，再三确定没有疏漏了，便正式开始实施。
可没想到，事情它就是这么巧，就在消息散播出去的第二天，太后身边的嬷嬷去内务司领东西，肚子不适去了趟茅房，回来的路上正好听到了洒扫太监在议论这件事。
这一听可不得了，都牵扯到朝堂了，嬷嬷顿时便知不好，当机立断将人扣了下来，扭送到了太后跟前。
那会儿消息才刚出来，连内务司高阶宫人的耳朵里都还没入，要查幕后捣鬼的人简直再容易不过。
一番询问，顺藤摸瓜，很快就查到了那个美人的头上。
刚被抓到的时候，因为太过突然，甚至完全偏离了预期，那美人是完全不敢置信的，以致于面见太后时，脑子都还乱着，反应便慢了半拍。
虽说她后来也急中生智，把过错全数推到了掌事宫女身上，只说自己也是受了蒙蔽，对此全然不知，奈何她已经错失了最佳时机，反应也不够自然，便没能瞒过太后的眼。
太后知有猫腻，冷着脸色一番吓唬，没费什么功夫就让那美人说了实话，承认了此事就是她所为，散播出去的消息也都是她一手编造。
第519章 明白
既然事情始末都清楚了，接下来的惩处也就是板上钉钉。
那美人还抱有侥幸，知道太后是个不管事的，人也和善，有什么都是动口教育，甚少动真格，于是在得知事情不妙的第一时间，立刻就软了态度，痛哭求饶，一味忏悔，说自己是一时糊涂，是因为太爱皇上对淑妃生了嫉妒才如此失去理智，求太后饶她一次云云。
她表现的尽可能凄惨，只想过了这一关，求得太后松口便万事大吉，可没想到，历来好说话的太后，却一反常态的狠起了心，直接将她狠狠教训了一通，人也被禁了足。
不仅如此，还说要告知楚修，请楚修来定夺惩戒。
总之，此事从事发到事毕，太后都处置得干脆利落，一点隐患没留，包括已经散播出去的那些人，也都挨个敲打了一番，彻底熄了苗头，没让事情蔓延。
宋念知说完，略微顿了顿：“事后，太后娘娘还叫我去了一趟，跟我提了提，让我多关注宫中动向，还说若是她那边有所疏漏，不慎走漏了些消息，那事情就还不算完，嘱咐我一旦听到此类言论，务必严惩，不能轻放。”
末了，她又补了一句：“太后全程，言谈之中都是关心和担忧，并无任何苛责，连句警告敲打都没有。”
这其实不太符合太后在宋念知心里的印象。
初见太后，宋念知也觉得她和善，而且人很淡漠，不爱管闲事。
可后来，太后让她规劝皇上雨露均沾，她心里难免有些膈应，虽说站在太后的角度上能够理解，但她却无法全然不去在意。
不过这样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宋念知还不至于记仇，就是对太后的亲近感，一下子便淡了很多。
再然后，就是她生楚宁那日，太后赶来相救了。
说起来，那天若是没有太后及时赶到，她能不能撑过去、平安生下楚宁都不好说，所以再怎么说，太后也算救了她们母子，如此恩情，宋念知自然铭记于心。
可即便如此，宋念知也清楚，太后那般做，归根究底其实是为了楚修，就如当初希望楚修雨露均沾子嗣丰富，也是为的楚修着想。
正是因为宋念知知道这些，这回的事情，宋念知才感到意外。
站在为楚修好的角度，太后出手平息不利言论完全能够理解，但同样是为了楚修好，面对宋念知之时，太后无论如何也不该那般平和。
至少，也该变相敲打她几句，让她安分守己，莫要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才对。
那趟的处理方式，宋念知哪怕到了今日，也依旧琢磨不明白。
楚修听着她话音里的疑惑，也轻易想明白了她的不解，沉默了片刻，轻讽道：“太后行事历来如此，她的心思，大概只有她自己明白。”
这话说的分外不客气，冷淡中甚至透着些嘲讽，好像全然不在意太后怎么想、怎么做，也并不相信太后此番做法是真的在为他着想。
第520章 惩戒
宋念知看着楚修，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知道，楚修和太后之间不对劲。
两人的相处，根本就不像母子。
虽然太后时不时会透露出对楚修的关心，但真正和楚修相处的时候，却又恢复了淡淡的姿态，也不知道是天性使然，还是因为和儿子之间的生疏，让她无措，以致于不确定什么才是更好的相处方式。
这两人之间究竟什么情况，宋念知不知晓，而且看楚修的态度，明显也是不想提的，所以她也就刻意回避着，从未问过内情。
不过这回的事……宋念知看到了太后的一片爱护之心，今日又正好说起，她便有些犹豫起来，最后还是告诉了楚修。
只是这效果，似乎并不怎么好。
宋念知抿抿唇，想了想，还是试着道：“或许……”
“没什么或许。”楚修打断她，“太后如此，不过是为了维护皇室名声，知道事情一旦闹大了影响不好，才出手阻拦的。”
宋念知：“……”
若真是如此，太后指定教训她了，不可能对她那般和颜悦色。
可楚修现在这样子，又明显拒绝沟通。
宋念知有些头疼，忽的想到小时候遇见楚修，楚修模棱两可的那些话，不禁皱了皱眉。
太后过去，是对楚修不好吗？
天下哪有生来记恨父母的孩子，但凡不是失望透顶，也不会是楚修这般似嘲似讽的态度。
“好了。”楚修看她神色紧凝，握住了她的手，“我知你想说什么，不过，我和太后之间，不存在什么误会，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念知，不是我有所隐瞒不愿告知，而是过去的那些事情，我不想再提及，所以什么也别问，好不好？”
楚修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宋念知当然不可能再继续。甚至，听着楚修这些话，宋念知心头无端酸楚，心疼他还不及，哪里舍得逆他的意。
于是，她抿抿唇抱住他，乖乖道：“陛下不想说，那便不说了，反正都已经解决了，就当没这回事罢。”
楚修抚着她的背，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这才细细琢磨起来那美人做出来的事情。
宋念知说，太后要让他来定夺处罚？
楚修想着不由皱眉，仔细回忆了一会儿，才隐约想起来似乎是有这么回事。
几天前，太后派人请他前去一趟长鸾殿，说是有事相商，他不想见太后，就给拒绝了。
再之后不久，太后似是送了信来，也被他随手扔在了一边……
罢了，等明日，还是去找找吧，看看太后怎么写的，如果真是关于那个美人的惩处事宜，那他确实不能置身事外全然不去理会。
这般想着，楚修也没了心情说别的，正好时间已经不早，索性也就歇下了，哄着宋念知睡去，自己则熬了半宿，直至夜深才睡着。
第二天，楚修下了朝，便没再耽搁，直接让高冼在殿中翻找了一遍，把当时搁下未看的信件找了出来。
一目十行地看完，确实是关于那个美人的事。
第521章 犹豫
事情的经过太后写的简明，一目了然，和宋念知说的基本一致。
楚修看完后，直接让高冼传他口谕，亲去处置了那个美人。
如此心肠歹毒，已然不是不痛不痒的造谣那般简单了，若非太后发现及时，处理得当，此事一经发酵，必然惹出诸多乱子，到时候不管宋念知是否无辜，恐怕也会受其所累。
若是其他事情，楚修或许还懒得大动干戈，可这人此番行径，无异于已经戳中了他的逆鳞，他又怎么可能姑息！
于是乎，废位打入冷宫，不出一个时辰就给办妥了，任由那人如何求饶，也没了转圜的余地。
高冼很快回来复命，把处置结果跟楚修细细说了。
楚修颔首，顿了顿，还是问了一句：“信中言，暂时将人禁足寝殿……你去的时候，可有发现何处不妥？”
高冼摇头：“不曾。禁足之中，寝殿中所有宫人都关了起来，也有人在外把守，不允许随意走动外出。”
看来，太后确实是上了心的，很慎重。
楚修眸光微沉，最终还是没多说，点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你办事向来周全，后续多留心些，类似的事情，朕不希望再发生。”
“是，奴知道了。”高冼躬身应下，见楚修已经不准备再多提，大有此事到此为止的意思，想了想，还是犹豫着问了一句，“皇上，有句话，奴不知该不该说……”
楚修闻言挑眉，不由看向他：“你何时，也学会了这种虚头巴脑的话术？”
高冼就赔笑：“这不是怕皇上您怪罪么。”
“怕朕怪罪？”楚修微微蹙眉，高冼跟在他身边多年，对他很是了解，一般来说，如果知道他会怪罪，高冼肯定就不会多嘴。
今天一反常态，那就是他确实忘了什么必要的事，高冼知道可能会惹他不快，却还是不得不提醒。
可，楚修又着实想不起来，自己忘了什么……
罢了。
他看向等着回话的高冼，摆摆手道：“说吧，朕恕你无罪。”
“谢皇上。”高冼立刻拢袖作揖，这才说道，“此事，虽是淑妃娘娘提起来的，但陛下既然看了太后的信，如今事了，是不是……需要给长鸾殿回个话？”
楚修怔住：“……”
呃，他好像，是忘了这回事。
不过倒也不是故意为之，实在是他和太后之间的关系，让他习惯了如此，这才忽略了此次的不同。
沉默片刻，楚修最终还是犹豫着开口：“那你安排罢，派个人去说一声，就说朕已经知晓了，也做出了处置……多谢太后费心。”
最后一句，楚修确实是纠结了好一阵才说出来的。
原本这类的话，楚修也不是没说过，尤其对外的时候，在某些场合，场面话是必不可少的，他和太后都是如此。
可这回的情况，到底不同，说了谢，那便是真心实意的谢，跟随口说来撑场面的全然不是一个概念。
所以楚修也犹豫着，总觉得这话一说了，好像他和太后的关系就无端近了一些。
第522章 回话
楚修打从心底里是抗拒的，经历了那么多的事，过了那么多年，太后是什么人，他早就看清了，也早已不抱希望。
虽然不知道太后这两年为何突然转了性，从对他不闻不问，全当没他这个儿子，到慢慢开始假模假样的关心……楚修不明白太后这样做的意义何在，却也已经不想去多管。
但无论如何，他是不信的。
不信一个那样狠心冷漠的母亲，会突然母爱泛滥，想要弥补他这个儿子了。
而且，就算太后想修复关系，楚修也不会答应，更不会配合。
既然在当初最难、最需要母亲的时候，被太后避之不及，如今他已经不需要了，就更不必装什么迟来的母慈子孝。
各过各的，互不打扰，需要的时候走走过场，明面上过得去就足够了，对楚修而言，这才是最舒服也最合适的相处方式。
可自从上次太后在宋念知生产之际及时赶去清音阁，这层冷漠冰封的关系就好像发生了些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