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楚修也说不上来，但只要想到太后救了宋念知，救了楚宁，在最危险的时候保下了她们母子，楚修就没办法再如过去那般狠心。
不得不承认，他的心有了些松动，虽不足以改变本质性的东西，但还是产生了一些影响。
还有这次的事情，说起来也是一个道理。
楚修在意宋念知，而太后不管有意无意，在他尚不知情的情况下保护了宋念知，这就是一份不得不领的情。
不管楚修愿不愿意承认和面对，他都是感谢太后的。
也正因如此，他几经犹豫，还是加上了那句谢。
高冼一听，脸上也出现了短暂的错愕，显然没想到楚修会松口。
他会提给太后回话的事，是觉得一声不吭委实不妥，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最后不仅回话了，似乎还隐约改善了些关系。
对此，高冼倒没什么特别的评价，意外之情占了大头。
他见过太后以前绝情的样子，所以很能理解皇上对太后的态度，也从未劝过皇上接受太后的示好。
——不能因为太后后悔了，改变了，就强迫皇上忘记过去那些事吧？这多不公平。
可话说回来，皇上嘴上说着不在乎，但每次提及，都会沉下脸心情不佳，可见还是有影响的。
如果……
高冼眼睛一转，若能因为这点改变，让陛下心里舒服些，倒也算是件好事。
这般想着，高冼也没多问，垂首应了“事”，便麻溜去办了。
因着此番特殊，高冼没有安排旁人，自己抽空亲自去了一趟。
彼时，太后正在礼佛，贤妃也在。
“高公公稍等。”嬷嬷接待了高冼，道，“太后娘娘在小佛堂，我这便让人去请。”
太后去礼佛的时候向来不喜人打扰，若非十万火急的事情，谁找上门来都没用，得等她结束了才行。
可皇上能一样吗？！
还派了高公公过来，想必是有重要的事，嬷嬷可半点不敢耽搁，对高冼的态度也十分热情。
第523章 因果
“无妨。”高冼同样客气地回，“等一会儿不妨事，嬷嬷无需着急。”
“公公说的是。”嬷嬷嘴上应了话，却一点不耽搁她一通安排。
先是请高冼入座，又使人上了茶伺候着，自己则在一番交代后亲自小跑去了佛堂见太后。
进入小佛堂，太后正闭目念经，贤妃则端坐一旁抄经，屋内一派沉静，除了纸张翻动的声音，和太后压低的经文声之外，便没什么杂音了。
如此祥和，嬷嬷都下意识放轻了脚步，直到太后嘴里的一句经文念罢，才出声见了礼：“参见太后，贤妃。”
太后睁开眼睛，指间拨动佛珠的动作也顿住了，抬眸淡淡地看向嬷嬷：“何事？”
她声音平静，并未动怒，显然也是知道嬷嬷的秉性，既然中途前来，必定是有要事的。
嬷嬷不敢弯弯绕绕，直接就道：“是皇上身边的高冼公公过来了，说是皇上带了口谕。”
“皇上？！”太后平静的表情因为这句话起了波澜，人也坐不住了，几息之后，便放下佛珠站了起来。
贤妃也停了抄经，赶紧上前搀扶。
太后由她扶着起身站稳，也不追问什么，直接说道：“走吧，不好让人久等了。”
这么说着，脚下步子却很快，但凡熟悉的人都能从中看出，太后此刻愉快的心情。
贤妃知道太后着急，不好劝太后慢行，只能扶稳了些，免得太后不慎摔了，嬷嬷见状也赶紧来搀扶，脸上挂着喜色：“估摸着，是为着上次那事。”
处置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美人惹的事，但那人该怎么罚，却得问过皇上。
诚然，按照一贯以来的规矩，太后即便是不管事，也依旧是后宫中地位最尊崇的存在，处置个犯错的妃子，这点权利还是有的。
尤其只是个不受宠、也左右不了大局的美人，太后就算直接废了她，也是使得的，想来皇上也不会因此不满。
但，那是皇上和太后和睦的前提下才能做的事。
可如今的皇上和太后……糊弄一下外人是没问题的，最多就是觉得母子俩没那么亲近而已，但该有的尊重一样不缺。
只有伺候在身边的这些亲近的人才知道，事实根本不是这么简单。
这两人，不是势同水火吧，但也和形同陌路差不多了。
偏偏起因是太后多年以来的种种做法伤了皇上的心，归根结底是太后种下的因果，根本怪不了皇上。
太后自己也清楚这一点，故而，涉及到后妃和宫务，太后能不管就不会插手，除了自己不爱管这些琐事之外，也是因为不能多管。
若此类事情做的多了，万一哪里惹了皇上不快，那就是加剧母子二人感情恶化，太后既然已经想要弥补，自然不可能做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来。
包括上次劝淑妃的事，太后的初衷也是好的，实因那时诸多后妃中无一人有孕，包括那会儿淑妃几乎专宠，却也几个月肚子没甚动静，太后当然着急。
第524章 回绝
加之那时太后并不知道，宋念知在楚修心中已经占据了那般重要的位置，以为她就是第二个冉贵妃，虽得宠了些，但更多的是新鲜，这才开口说了些规劝的话。
可后来知道了宋念知对皇上的特殊意义之后，太后便反应过来自己先前的行为不妥了，后来也是想法子弥补，宋念知有孕之后更是对她多加关照。
……说到底，太后所做的一切，并没有任何干涉楚修不利楚修之举，她是为了楚修着想，想对楚修好，却也因为两人之间的裂痕慎之又慎，诸多事情甚至都不敢去做。
此番惩治那个美人，而未曾苛责宋念知，便是站在了楚修的角度上去考虑，而非以太后的身份施压。
宋念知所虑其实不错，若太后和皇上感情和睦没有隔阂，发生这样的事，太后惩治那美人的同时，多少也会跟宋念知提个醒，让她注意言行，莫要逾越了，叫人抓住了把柄威逼皇上。
可现今，在知道楚修对宋念知有多看重的情况下，太后却全然不敢这么做。
一来，宋念知确实无辜，太后既然和皇上离了心，就失去了以“婆母”身份教导媳妇儿的权利，若宋念知有错尚且能说道几句，但宋念知什么都没做错，太后就不好无故把人叫来敲打了。
二来，楚修把宋念知当心窝子疼，要是知道太后“无理取闹”训斥了宋念知，肯定要生出不满，到时候别说改善关系了，母子两人不越离越远都是好的。
所以，太后只能放下自己“母亲”的身份，设身处地的站在楚修的角度来解决事情，非但没有迁怒怪责宋念知，就连处置那个美人的事情上，也没有擅自拿主意。
即便那美人所作所为放到楚修跟前也必将严惩不贷，太后代劳了皇上也不会说什么，但直接越过楚修，到底还是不合适，太后怕楚修有想法，这才选择暂时把人扣下，处理了散播出去的那些流言，剩下的便交由楚修自己做主。
却没想到，楚修压根没理她们。
派人去请楚修来长鸾殿，就是想当面说一下此事，问问楚修的意思，早点把事情解决了，而且太后也藏了些私心，想要借此和楚修多点相处。
可惜，楚修直接回绝了，一点余地没留。
太后接到回复，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落寞了下来，心情沉闷了整整两日。实在没办法，又不能一直拖着不解决，这才给去了信。
想着皇上不愿意来，那就看信吧，不管领不领太后的这份情，能及时把麻烦解决了，总归也是好事。
可就是这样，也一直没能等来楚修的回信。
虽然没人敢胡乱揣测，但太后和嬷嬷心里都很清楚，皇上八成是连太后送过去的信都不愿意看……
事已至此，太后除了叹息也没别的法子，只能说再等等，实在不行就等哪天找个机会，亲自去一趟见见皇上。
这些天，太后因为这事心情都不怎么好，贤妃不放心，这才抽了时间过来陪伴。
第525章 赏赐
可没想到，峰回路转，时隔多日，竟然收到了楚修的回音。
而且，还是高冼亲自前来！
这一刻，太后心底除了喜悦，几乎已经没了别的情绪，哪怕尚不确定是不是她期待的那个结果，但楚修能派高冼过来，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她心满意足。
嬷嬷同样高兴，知道太后心急，便稳稳扶住她，脚下跟着加快步子，没一会儿便赶到了正殿。
高冼见太后回来，立刻上前行礼：“奴，参见太后娘娘。”
“高公公请起。”太后抬了抬手，等高冼起身，自己也坐下之后，便再等不及的进入了正题，“此番前来，听说是有皇上口谕？”
“回太后的话，正是如此。”高冼笑眯眯地回道。
太后有些急切地催促：“皇上有何事要与哀家说？”
高冼：“先前，太后抓到了一个美人在宫中散播谣言，还给皇上送了信说明此事？”
“确实如此。”太后颔首，同时心中一定，看来她猜的没错，高冼就是为此而来。
高冼便道：“先前皇上忙于政事，一时忽略了此事，所以延迟了几日，没有及时给太后回音。今日，皇上已经抽空把人处置了，故派了奴前来，同太后说一声，免得太后挂记。”
顿了顿，高冼又补上了最后一句：“陛下还嘱咐了奴传话，说——多谢太后费心。”
这句话一出，原本还维持着镇定的太后一下子愣住了，脸上的表情都有了片刻凝滞，还是贤妃提醒，才想起来道：“好、好，哀家知道了，有劳高公公。还有，告知皇上，都是哀家该做的，不必如此客气……罢了，这句还是不说了。”
太后原本是想回楚修几句话的，有来有回，能拉进些关系，不过转念一想，又怕这话说了惹得楚修厌烦，得不偿失。
楚修能给她说“谢”，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太后不敢奢求太多，更不敢操之过急，再三考虑过后，还是觉得稳妥些好：“你就同皇上说，此事哀家知道了，如此就好。”
高冼沉默片刻，看了眼太后，很快垂首应道：“奴明白。”
这对天家母子，还真是如出一辙的别扭。
不过这都不是高冼能管的事，他是楚修心腹，不论如何，立场都不能动摇，更不能随随便便更改，随着楚修的心思走，做一个足够忠诚的奴才，才是他该做的事。
从长鸾殿离开的时候，高冼还得了太后的赏，无从推辞的那种，并且被嬷嬷亲自送出了门。
等办完事情去找楚修，高冼也不敢隐瞒，当即上缴了自己得到的赏赐：“皇上，这是太后娘娘赏赐的，奴不敢推拒，只能收下。”
楚修瞥了他一眼：“朕让你派人去送口信，怎的还亲自去了？”
高冼垂着头，一番话大义凛然：“奴担心底下人笨手笨脚，传达错陛下的意思，这才亲自跑了一趟。”
“你倒是会说话。”楚修挑眉哼笑一声，目光落在了他递上来的赏赐上。
第526章 复杂
一般来说，宫里的主子赏赐，都是赏些银叶子之类的财物，贴身伺候的心腹，则会赏些首饰之类的稍贵重的东西。
不过首饰都是赏宫女，太监的话，十之八九还是赏银，差别只在于数量多少而已。
太后今日给高冼的赏赐也并没有跳出规制，也是赏的银子，不过不是碎银，而是足足一袋子小银锭，瞧着数量相当可观。
这样的厚赏倒也不算罕见，身边立了功的宫人，或是年末发放赏银，都有可能得到差不多的赏，但落在只是传句话的差事上，多少还是有些特殊了。
由此也可见得，太后应该心情挺好。
念头转到这里，就被楚修强行截断，他收回视线，问高冼：“太后可还说了什么？”
高冼便将他到长鸾殿以后的经过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措辞客观，没有任何添油加醋。
楚修听完，眸光闪了闪，但到底没再说什么，只道：“既是太后赏赐于你的，便收下吧，朕总不能还贪墨你的财物。”
“多谢皇上。”高冼也不客套，谢了恩后，将钱袋子收到了袖中。
其实作为御前大总管，楚修从未亏待过他，他不缺钱，通常情况下也不会乱收什么“孝敬”，但正如他方才的回话一般，有些赏赐，是他拒绝不了的，既如此，只能带回来交由楚修定夺。
既然楚修觉得无碍让他收下，他便也无需瞻前顾后，只管拿着就好。
就是……皇上面对太后之事向来冷言冷语，今日这态度么，倒像是软和了些……
*
当晚，楚修回到清音阁，便跟宋念知也说了一下：“放心吧，已经交代下去了，今后会尽量避免这些心思不正的人再生事端，波及于你。”
“嗯。”宋念知点头，笑了笑，“多谢皇上。”
“跟我还客气什么。”楚修捏捏她下巴，“你自己也需留心些，这种事情没声没息的，最容易被忽略，万一我这边遗漏了，你也能弥补一二。”
“我知道。”宋念知自然应下。
说完，她又不由追问了一句：“告知太后了吗？”
楚修闻言却没有立刻回答，半晌才不情不愿地咕哝了一声：“……怎么一个两个都这般关心太后。”
声音很小，但宋念知离得近，都听见了，故而好笑道：“既然是太后先发现的，还事先知会了皇上，如此，也该同太后说一声，这是礼数。”
“行，你有礼。”楚修心情复杂，不过还是如实道，“高冼已经去过长鸾殿了，太后已然知晓。”
“如此便好。”宋念知点头，脸上也露出了个淡笑。
楚修叹了一声，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能开口，把太后的话题略了过去。
宋念知知道楚修不喜欢提，方才提起已然影响了心情，见此便也配合地含糊而过，转而同楚修说起了旁的。
*
经过那个被废的美人一事，后宫中的娘娘们再一次紧了皮。
以前只是皇上护着淑妃，如今可好，连太后都出动了，可不得小心着些？
第527章 心累
人心不足，不管是各宫娘娘，还是底层的宫人，都会怀有自己的心思。
同样的事情，经过一番敲打，杀鸡儆猴，短时间内自然不敢再犯。
不过这种震慑的威力有限，并不能举一反三，且长时间没人提及，慢慢的也就淡了，所谓卷土重来，也少不了这样的原因在其中。
所以，别看现在后宫宁静，实际上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不然哪天趁你不注意，又得搞出些新花样心麻烦来。
说实话，这样日防夜防的日子，宋念知是真的有点倦怠，每日处理宫务就已经够累了，却还要关注着后宫动向，防范有人暗中搞事，这么一下来，可不得心累？
不过也没办法，谁让后宫嫔妃这么多，只要有人就会有纷争，总不可能全部杜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