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位背后之后，稳婆给出的答案却是不知。
她早早就进宫了，只不过先帝子嗣稀薄，到了楚修这会儿，更是迟迟不见后宫嫔妃有所出。
稳婆被养在宫里，也一样需要遵循宫中心照不宣的“规矩”，没活儿可做，没有赏赐，派不上用场，就只能过苦日子，别说风光了，有时候连温饱都未必能保证。
偏偏她们又不能出宫，只能日复一日的在宫里耗着，时间久了，人也渐渐苦不堪言。
就在这时候，某位贵人联系上了稳婆，承诺只要稳婆愿意听话，就会给予她照顾，并且暗中给她银钱补贴，让她摆脱那些受人欺凌的苦日子。
稳婆早被熬没了心气，也顾不上这位贵人是想干什么，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下来，从此果然过上了一段舒心的生活。
直到一个多月前，始终没有动静的“主子”再次联系上了她，给她分派了一个任务。
稳婆一听是要她进清音阁害容嫔，顿时着急又胆怯，可她早就收了银钱，小命都被人捏在手里，根本不敢拒绝，只好硬着头皮应承了此事。
原本她还抱有侥幸心理，觉得未必会选中的，直到皇上的命令下达，被带到清音阁的那一刻，稳婆一颗心才终于坠入冰窟，不得不选择面对现实。
联络的方式，是在她进入清音阁后的第三天，有个眼生的宫女主动告诉她的，那宫女不是清音阁的人，似乎是来送什么东西的，送完就再没出现过，稳婆也不知道对方的来路。
犹豫了好几天，稳婆到底不敢无视上头的安排，壮着胆子去确认了石板的位置，果然发现了底下的一张纸条。
那是她和那位“贵人”第一次传信，那会儿尚且没有事情要她做，大概只是让她熟悉传信的方式，纸条上只有一句“顺其自然，切莫轻举妄动”，她看过之后，就把纸条烧干净了，没留下把柄。
而第二次传信，刚好就被清箬给撞上了，这一次依旧没有任何命令，可没想到，稳婆却因此暴露了。
事情的经过很简单，楚修看完供词，看了眼内廷司的掌事：“她背后的人，没问出来？”
“陛下恕罪。”掌事太监道，“奴已经想尽了法子，可那稳婆依旧说自己没见过那位，实在问不出结果。”
楚修沉吟片刻，摆摆手让他下去了。
等人走后，楚修把供词递给宋念知：“你也看看。”
宋念知颔首接过，一目十行地看完了：“照这么说，她是真的不知道是谁指使的她。”
第332章 买通
依照这份供词和内廷司的叙述来看，这稳婆是个十分惜命的人，她知道一旦暴露自己的身份会被严惩，所以一开始的时候死咬着不肯认，想着只要没有人赃并获，就无法给她定罪。
岂料楚修不按常理出牌，暴怒之下直接将她丢去了内廷司，这下可好，见识了那些要命的手段，稳婆也就挨不住了，把知道的一五一十供了出来。
既如此，她就不是个真正的硬骨头，在受尽严刑的情况下，如果她知道背后那人的身份，想必不可能一点都不透露。
这么说来，就只能是稳婆自己也不知道差遣自己的人是谁。
楚修自从稳婆的事情发生后就一直心情不愉，这些人都是他挑选了很久才选出来的，从身世到日常接触的人，全都调查了一个遍，没想到这样都还有漏网之鱼。
这无疑是在打他的脸，挑衅他这个皇帝的权威，而且对方是冲着宋念知和孩子的性命去的，就更让楚修恼怒。
到了这一刻，是谁做的大家都有所猜想，可没有证据，便无法论罪，楚修也因此心情更坏了。
宋念知把供词收好，笑着走到楚修面前：“好了皇上，莫动气，既然出了问题，想法子解决便好。”
面对宋念知，楚修的脸色便缓和了下来，他扶住宋念知的腰：“你倒是看得开，那可是稳婆，若是真想做点什么……朕如今是想想都后怕。”
“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吗。”宋念知笑了笑，“提早发现，其实还是件好事，总比临了出状况，防不胜防的好。”
楚修闻言叹了一声：“话虽如此，可朕这心里到底……不过说来也怪，既然这稳婆是一早就买通的，朕派人去查，为何就一点问题都没查出来？”
宋念知想了想：“也和那稳婆的性子有关吧，她不是说了吗，拿到的银钱都妥善藏好了，没有外露，也没叫旁人察觉，加上收买的那人谨慎，没露端倪倒也能说的通。”
楚修叹了一声，沉默片刻：“你放心，朕已经安排下去了，必定会抓到人的。”
涉及到未出事的皇儿，此事肯定不简单，因此，稳婆的事情一出楚修就封锁了消息，就连内廷司都只有极少数几个人知晓。
对外，只知道稳婆被送到了宋念知身边贴身照料，并不知道她已经被抓了。
这样一来，消息传出去必然会引起注意，那人不想轻易放弃稳婆这枚棋子，肯定会想办法确认。
根据稳婆的说辞，她和那位贵人的联络是双向的，她若有事，也可以压字条在石板下。
这也就意味着，对方会派人来送取字条，而每月消息互通的日子是固定的，不一定就能有人刚好借着送东西的名义混进来，所以更有可能的情况是，清音阁里被安插了细作。
清音阁现在用着的这批宫人是楚修给宋念知换的，几乎能确保忠心，可到底人心易变，都这么长时间了，想办法买通一个两个的，也不是没可能。
第333章 惩治
既如此，比起什么都不知道的稳婆，若是能抓到那个潜伏清音阁的细作，反倒能有更大的用处。
就算问不出主使，至少也能拔除一个钉子，为宋念知免去几分隐患。
而抓细作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计就计，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等着那人自己露出破绽。
楚修已经做下了安排，派了人注意着清音阁宫人的一举一动，一旦有人行迹可疑，立即就会被扣下。
宋念知明白楚修的打算，也没什么异议：“陛下思虑周全，妾很放心。”
“此事，朕会给你个交代。”楚修看着她，“你放心，不论是谁，这一次，朕必当严惩不贷！”
宋念知笑了笑，轻轻“嗯”了一声。
楚修布局严密，没过多久，事情就有了进展。
暗中盯着那处院子的人，发现一个宫女在某天半夜悄悄接近，行迹鬼祟。
盯梢之人见此，特意隐了踪迹，躲在隐蔽处静观其变，就见那宫女状似不经意地往摆放花盆的地方挪了过去，磨蹭许久不见异样之后，迅速搬开花盆掀开了底下的石板。
这一下，可谓人赃并获，宫女被抓了个现行，抵赖无门。
楚修懒得耽误时间，直接将人交给内廷司审理，不过最后的结果也如预想般，并没有牵扯到冉贵妃身上，只招出了一个广临殿的管事，而这人早在一个月前，就因为犯了错惹怒贵妃，被罚出了广临殿。
楚修命人抓了那管事，可惜这人嘴硬得很，只说自己犯错被贵妃厌弃，这才想着做点什么，以讨好贵妃将功折罪。
总而言之，就是说此事和贵妃毫无关系，那管事已经被逐出了广临殿，不论她做什么，都是自己一人所为，根本牵扯不到冉贵妃的身上。
事已至此，除了重惩管事和涉世的宫人，也没有其他的法子。
楚修气得摔了一地文书，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憋闷的怒意。
宋念知刚进门，一本奏折就砸在了脚边，清箬吓了一跳，下意识侧身护了一下宋念知：“娘娘小心！”
这一声，惊动了正在发火的楚修，他抬眼一看，脸上的戾气瞬间收敛，换上一副担心的表情几步走了过来：“没事吧？你怎么过来了？”
处置管事等人，楚修特意选在了清音阁的小书房，考虑到宋念知如今月份大了，受不得惊，他就有意避了一避，想等着事情有了定论再行告诉宋念知。
谁知，她竟然这么快就得知消息赶了过来。
见楚修伸手要扶她，宋念知便乖顺地将手递了上去：“听说皇上动了怒，妾特地过来瞧瞧。”
“你从哪儿听说的？”楚修皱了皱眉，“朕不是特意交代了不许告诉你么，谁那么碎嘴？！”
这句话一出，跟着进来的高冼立刻眼观鼻鼻观心，装出一副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
楚修见此立刻就瞪了过去：“你好大的胆子，都敢给朕阳奉阴违了！”
“陛下恕罪。”高冼见躲不过，只好跪下请罪，“不过奴可不敢违逆陛下之意，此事，乃是娘娘自己猜出来的。”
第334章 动怒
高冼没说错，在楚修惩治了相关之人后，他盯着处置犯事的宫女，刚好碰上了宋念知。
宋念知早先就听到了点风声，知道楚修抓到了人，似是审出了结果。
她原本是没想来问的，就等着楚修这边处理完了再告诉她，谁知这一等就是两三日没有动静，宋念知直觉中间有异，这才主动出门，想要见楚修一面问问情况。
谁知，半途就遇上了高冼。
高冼是个很老练很有手腕的人，跟在楚修身边多年，早便练就了一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因此哪怕遇上宋念知，只要他想遮掩，也能做到不露痕迹。
但问题就在于，他了解楚修，知道这次的事情触怒了楚修的逆鳞，楚修是真的动了怒，而且他领命出来的时候，也发现了楚修的情绪不对。
这么一合计，他索性也就不刻意遮掩了，稍微给宋念知透露了一点点，而就是这一点点，就让宋念知猜到了大概。
楚修听着他这番说辞，不由有些牙痒痒，这胆大包天的奴才，早就拿捏准了，才敢这么钻空子！
高冼咳了一声，担心自己真的惹得楚修动气，紧跟着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了一句：“皇上，恕奴直言，容嫔娘娘心里记挂着您，也记挂着此次的事，皇上不想让娘娘为此费神是好意，可若是放任娘娘自己去琢磨，倒不如直接告知的好。”
宋念知不是个事不关己的性子，既然都涉及到了她，她肯定会关注结果，这事早晚都是要说的。
既然如此，早说晚说，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差别，左右如今情势已定，早点让宋念知知道，还能劝劝楚修，避免些不必要的动怒，以免伤身。
楚修听着高冼一番话，没忍住抽了抽嘴角。
不过不等他说什么，宋念知已经开口道：“皇上，此事不怪高公公，他确实什么也没说，是妾觉得事情不对，这才自己急着赶过来的。若是陛下觉得不妥，也是妾一人之过。”
“朕不是这个意思。”楚修护住宋念知的腰，带着她进屋，倒也顾不上高冼了，“朕是怕你劳神，这才想着等处理妥当了再告诉你，并没有隐瞒之意。”
“妾明白。”宋念知在楚修的搀扶下慢慢做下，“不过皇上动怒，妾到底也担心，总要过来看看的。”
楚修看着她，神色沉了沉，静默片刻，挥挥手把宫人都使了出去。
待屋子只剩他们二人，楚修才坐到宋念知对面，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念知……”
“皇上为何生气？”见他吞吞吐吐半晌未言，宋念知主动询问道，“竟还扔起了文书奏折，陛下从前再生气，也不见如此。”
楚修垂下眸子，沉默了好一阵，才把调查到的结果一一告诉了宋念知：“抱歉，朕，又一次食言了。”
他都答应了宋念知，此事定严惩不贷，结果却还是如此，根本没呢查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只能轻飘飘的就此止步。
第335章 体谅
宋念知看着他，却是微微的笑了笑。
其实，这样的结果，在她意料之中。
哪儿那么容易呢，冉贵妃借刀杀人的手法越发炉火陈情，只是买通个稳婆而已，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牵扯到她身上。
而且，现如今那稳婆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算查出来是冉贵妃收买的又如何，总不能因此就对冉贵妃从重惩戒。
宋念知一开始就没想到会对冉贵妃造成什么威胁，此刻自然谈不上失望，更不可能因此怪罪迁怒楚修。
当下正值关键时刻，她首要的事情是保证自己和孩子平安，只能以防范为主，没有精力却主动出击，所以此次的事，她没打算非要追究到冉贵妃的身上，也不想节外生枝。
不过，观楚修的态度，宋念知隐隐感觉到，楚修好像是真的动了气。
不像以往以大局为重的隐忍，这一回，他好像动了真怒，宋念知隐有预感，要是最后真的查到了冉贵妃身上，楚修估计不会善了。
他这是，已经做好准备和冉丞相撕破脸面了吗？
还是说，只是纯粹的因为她，被冉贵妃激出了火气，都开始不管不顾了？
宋念知心里差不多是有答案的，可她到底不敢托大，便犹豫着问了一句：“皇上，若是当真查出……您预备如何？”
楚修一怔，不过他很快领会了宋念知的意思。
沉默许久，他终于抬起头，眸光沉沉道：“朕说过，一旦查实，决不姑息！”
宋念知看着他：“那，其他牵扯呢？陛下都思虑周全了吗？”
楚修视线一沉，却迟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这样的态度，宋念知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这哪是早有成算的样子，分明就是怒火攻心，都不打算去考虑那么多了。
这一刻，宋念知心里的滋味很是复杂，但欣喜大过了一切。
原来，她在楚修心里，有那么一刻，竟大过了他的权位和筹谋。
这意味着什么，简直再清楚不过。
宋念知感觉到自己的心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开始剧烈跳动起来，连着她的呼吸，就像一团火焰，再也无法控制。
她深深地闭了闭眼睛，过了好一阵，紧紧地回握住了楚修的手：“陛下，妾很高兴，但，妾不希望陛下犯险。”
宋念知震惊于楚修的选择，也十分感念，可如果让她来做决定，她不想因为一时气愤让楚修多年谋划出现一个不可掌控的缺口。
哪怕只有微末的影响，她也不希望发生。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更想看到的，是一切尽在掌握之后，再无顾忌地讨公道。
楚修看着她的眼睛，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倾身过去抱了抱宋念知。
宋念知笑了笑，轻拍了几下楚修的背：“那，陛下如今不生气了吧？”
楚修叹息：“你总是这般顾全大局，不惜委屈自己，朕实在心中有愧。”
“不必如此。”宋念知轻声说，“陛下的庇护和信任，妾感念在心，自然也当考虑陛下的难处，体谅陛下的不易。”
第336章 被斩
楚修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笑着送开宋念知，扶着她起身：“好了，先回去吧，这里被朕弄得一团乱，还是不碍你的眼了。”
“碍眼倒是不曾。”宋念知打趣，“难得瞧见陛下发火，妾倒是颇觉新奇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