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彻底回笼的一瞬间，楚修的脸映入眼帘，宋念知呆愣片刻，终于想起了先前发生的事情。
“你醒了？”不等她说话，楚修已经在第一时间开了口，“感觉如何？是不是很疼？”
他眼睛通红，人也憔悴不堪，一看就是吓得不轻。
宋念知见不得他如此，莫名有些心疼：“妾没事了，真的。”
楚修没说什么，凑上前吻了下她的额头。
太医很快被叫了进来，替宋念知又诊了一次脉，再三保证没问题后，楚修才总算放心。
其后一整天，楚修都在宋念知身边伺候着，事无巨细，亲力亲为，倒叫宋念知有些无措了。
不过她也知道，楚修现在情绪不稳定，让他折腾点事情，反倒是有益的，所以还是没有拒绝，接受了楚修全方位的照顾。
又过了一日，宋念知有了些精神，便问起了冉相等人的事。
楚修如实相告，只是语气越说越沉。时至此刻，已经没什么需要隐瞒，他也不想再瞒着宋念知，便把过去所发生的事情一一细说给了她听。
“所以，那位杜大人，实则是陛下的人？”宋念知被这个结论惊了惊。
她猜到了一些，也有些猜测存在偏差，可最让她难以置信的，还是杜绍的临时反水。
毕竟照楚修的描述，此人之前数年，可都是与冉相沆瀣一气的存在，若说冉相第一可恶，他也足够认个第二了。
这样的人反水，实在太有戏剧性。
楚修纠正：“严格来说，在此之前，朕也不知道他对冉相的投诚是假，也没料到他会突然找上来。”
第371章 存疑
此事还要从半个月前说起。
杜绍的表现实在太有迷惑性了，足够以假乱真，所以不止是冉相，就连楚修都没看出来他的心思。
当初先帝离世，给楚修找了好几位大臣辅佐，杜绍在其中并不显。
几位辅政大臣都颇有本事，在朝中也都身居高位，可他们之中，冉相却无疑是官位最高的。
不止官职，掌握的实权也最多。
后来，冉相生了异心，想要染指皇权，那么其他的辅政大臣自然也就不能留了。
那些人，终究比不过他的心狠手辣，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接连出事被贬，余下的人不是选择投靠，就是一样的削职贬官，渐渐远离了权利中心。
在被冉相陷害针对的人里，绝大多数都是忠于皇家的纯臣，简言之就是一颗颗顽石，顽固不化，劝服不了，冉相只能想别的法子把人除掉。
但剩下那部分“聪明”的，甚至无需冉相拉拢，就自觉表现出了投效之意，既然这些人识时务，冉相也就通通收下示好，也省了他挨个对付。
只不过，主动投靠的人并不得信任，冉相一直防备着，过了这么些年，早就已经沉寂下去，变得籍籍无名了。
其中仅有的例外，就是杜绍。
此人颇有本事，愣是杀出重围，成了冉相的最信任的手下，几乎做的每件事情都会和他商量，几次三番采纳他的意见。
此次的行刺，杜绍一早就知道了消息，于是就有了他主动找到楚修投诚的一幕。
根据他的解释，他一直都是忠于皇室的，当初投靠冉相，不过是权宜之计，想要卧薪尝胆，换一种方式辅佐楚修。
毕竟，直接和冉相抗衡的大臣最后都落了难，别说辅助楚修了，根本连自身都难保。
那么多人都已经从朝中消息，楚修可谓是孤立无援，杜绍在一番抉择之后，才决定假意依附冉相。
而这些年，杜绍一直帮着冉相做事，在他面前拼力表现，就是为了取得冉相的信任，只有这样，才能打入内部，在关键时候获悉冉相的图谋，以做到绝地反击。
所以在半个月前，在得知冉相准备全力一搏谋反的时候，杜绍就知道时机到了。
他暗地里联络了楚修，把冉相的计划通通告诉了他。
“不过，”楚修顿了顿，“他并未说过，冉荥会刺杀。”也没告诉他，冉家得到了人皮面具的事。
正因如此，楚修的布局都是针对叛军的，对宫女的防备没那么到位，才会连累宋念知受伤。
宋念知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不怪皇上，此事，本就太诡异了，妾猜测，皇上在接到杜大人的投诚时，心里也不尽然就相信吧。”
毕竟事情太突然，杜绍突然跳出来表忠心，实在不容易让人信服。
加之他从前干的事情没一件是带有水分的，在楚修看来，他一直都对冉相忠心不二，又如何能对他全信？
杜绍的话，楚修必定心中存疑，甚至还要防备，杜绍是不是和冉相串通好了，故意使计来骗他。
第372章 处境
在这种情况下，楚修既要注意冉相的动作，又要防着杜绍背后使绊子，又如何能顾虑得那么周全？
更何况，冉荥戴了人皮面具易容混入，也是十足意外的，又有几个人能想得到呢？
宋念知伸手握住楚修的手指，笑了笑道：“而且，杜大人也未必就知道行刺的事。”
就算杜绍是冉相心腹，但冉相也不一定就事事都告诉他，尤其像是人皮面具这种东西，用好了就是个大杀器，冉相偶然得了这样的宝贝，应该也不可能大肆宣扬吧。
楚修回握住他的手：“朕会查清楚的。”
宋念知知道这些事情他心中有数，便也不再过多干涉，只继续问道：“那……冉相呢？”
冉相被杜绍一剑贯穿，也不知道人还活着没有。
“死了。”楚修声音很冷，对于冉相的态度厌恶至极，“那一剑刺下去，他伤的不轻，没过多久就断了气。”
宋念知抿抿唇，有些担忧：“冉相死了，那他的那些势力……”
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像冉相这种在朝中盘踞多年，根基甚深的人来说，他的死并不意味着事情结束。
他的那些下属，那些依附他的大臣，在得知他的死讯后会做出什么选择，都是未知的。
而且除开这一点，还有个温迢。
温迢的野心宋念知已经亲身领教过，他的图谋，可一点不比冉相少。
原本，冉相和温迢分庭抗礼，阴差阳错维持住了一股微妙的平衡，楚修才得以在其中斡旋，积蓄实力。
可如今冉相倒了，温迢又会如何做呢？
依照宋念知的猜想，他肯定不会放过这样大好的机会，势必会以最快的速度抢占先机，以图把控朝堂。
根据这一年来宋念知的所见所闻，她发现温迢并不是一个多在乎名声的人。
换言之，冉相不想背负骂名，在有选择余地的情况下，更愿意讲求一个“名正言顺”，但温迢不是这种人，他不在意什么名声，也不惧骂名，所以，一旦让他掌握了大势，他很可能会直接对楚修动手。
这样一来，楚修的处境反而比先前还要危险。
宋念知不由皱起眉，越发觉得事情棘手。
楚修看着她的表情变化，就知道她想到了什么，抬手抚平了她的眉心，语气淡淡：“放心吧，朕早有打算。”
宋念知闻言，蓦地抬起眼睛。
早有打算？是把温迢那边也算进去了吗？
楚修弯了弯唇，看着她的目光满是温柔：“这些事情，朕早就考虑过了，如果没有一定的把握，又怎会放任其发展到这一步？”
他不是个意气用事的人，这么多年的蛰伏，身为一国皇帝的责任，也注定了他无法任性妄为。
是以，冉荥几次三番陷害宋念知，哪怕他再生气，也一直没有妄动。不是他不敢处置冉荥，而是不能。
一旦他撕破脸皮，揭开和冉相多年以来维持着的和睦假象，冉相势必会生出旁的打算，加快原本的计划和进程。
第373章 养伤
这样一来，他这边就会变得无比被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胜算渺茫。
宋念知入宫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可既然她已经成了他的妃子，她的命运就和他紧紧联系在了一起，他若是鲁莽冲动了，不仅会害了他自己和南国百姓，就连宋念知也会受他牵连。
所以冉荥一次又一次的陷害，楚修都没有重罚，不是他不知道这样会委屈宋念知，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局势已然如此，他不能凭着一时之气行事，到最后反倒害了所有人。
这次直接废冉荥贵妃之位，楚修承认确实有气急之下忍无可忍的成分在，但那也是因为他有了一定成算，有把握对抗随之而来的一系列后果，才会做得那样干脆利落。
其实从温迢和冉相针锋相对的时候起，就料定了会有这样的一天。
冉相和温迢对上讨不到便宜，耗的时间越久，对他就越不利，到最后，不管楚修的态度如何，十之八九都是要动兵的。
只不过这双方二人都清楚，若是他们兵戎相向，斗得两败俱伤，楚修就会成为那个得利的渔翁。
故在此之前，他们肯定会想办法先解决了楚修，再一决胜负。
此番楚修废贵妃，率先打破平衡，只不过是把事情提前了而已。
虽仓促了些，可他出其不意的操作，算起来其实还抢占了一定先机。
冉相一派的势力，唯冉相马首是瞻，冉相突然暴毙，短时间内肯定会造成混乱，而楚修要做的，就是趁乱扫清障碍，用最快的速度平息这次动荡。
至于温迢……
楚修的眸光闪了闪，他想有所动作，也得他有本事做得到才行。
不愿在宋念知跟前多提温迢，楚修便转开了话题，亲了亲宋念知的手背：“好了，不说这个，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养伤，其他的事情，朕会处理好的。”
宋念知笑了下，轻轻点了点头。
经过此次谈话，宋念知心里多少有了底，便不再多问，如楚修所言那般安心养起了伤。
冉荥大概是对宋念知真的恨极了，在筹划造反的时候，也不忘除掉大皇子楚宁。
而一旦造反成功，楚宁的存在对冉相也不利，毕竟他不愿意让宋念知的儿子坐上皇位，便不可能考虑留下楚宁，让他成为新一任的傀儡皇帝。
在这种情况下，冉荥一经提醒，冉相立刻就响应了她的提议，另外安排了人去杀楚宁。
那会儿宋念知和楚修都在参加册妃礼，顾不上清音阁，因此，如若不是事先防备，还真有可能让冉相和冉荥得了手。
幸好杜绍提前告知，楚修早有防备，把大皇子转移出清音阁仔细藏了起来，那些闯入清音阁的兵卫最后都扑了个空。
这会儿，楚宁安然无恙，仔细清理了一番清音阁，确认没有异处之后，宋念知和楚宁都搬了回来。
日子渐渐恢复如初，楚修把清音阁护得严严实实，外面如何动荡，一点儿都没有影响到宋念知，只要她不主动去问，那些事情就不会入她的耳，一切似乎都与从前无异。
第374章 痊愈
这样一连过了半个月，宋念知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伤口早已结痂，只要平日里多注意，不扯到伤处，正常活动已经不受影响。
这些天，楚修特别忙，虽然每天都会抽出时间来看她，但能明显看出他的疲惫，而且他能陪伴她的时间大大缩短，再不复从前那般能够经常过来清音阁陪她用膳。
宋念知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只不过她自己都只能躺在床上养伤，问了也帮不上忙，甚至还要让楚修为她操心，所以她索性也不拖后腿了，老老实实先把伤养好才是正事。
这会儿身体已经没有大碍，宋念知也就开始操心起了外面的事情。
都过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局势演变成了什么样子。
这般想着，宋念知就打定了主意，决定找个机会问问楚修。
可没想到，她想问，楚修却没有时间回答。
这几天，楚修都是半夜才回来，最早的一天，他回到清音阁的时候宋念知也已经收拾洗漱完准备睡了。
看着楚修脸上的疲态，宋念知饶是再想问，也不忍心问了，所以只是叫楚修赶紧洗漱休息，旁的话愣是一句都没能再说出口。
如此一直持续了数日，宋念知的伤都差不多痊愈了，楚修才终于闲了下来。
“不忙了吗？”久违的看到早早回到清音阁的楚修，宋念知脸上的表情难掩惊讶，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站起身。
把怀里抱着的楚宁交给清箬，宋念知迎上前，走到楚修身边。
楚修自然地伸手揽住她的腰，把她搂进怀里，轻轻闭上了眼睛，好像在从她身上汲取精力。
两位主子又开始了腻腻歪歪，清音阁的宫人飞快切换眼观鼻鼻观心的模式，纷纷垂下脑袋非礼勿视，而后便自觉地退了出去。
大皇子这会儿醒着，被清箬抱着离开母妃，当即咿咿呀呀地伸出了小手。
宋念知听到声音，下意识就要抬头去看，可楚修抱着她毫无反应，她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宋念知一瞬间哭笑不得，不过确实已经许久没和楚修这般亲近的单独待在一起了，她也不想拒绝他，便对着清箬的方向摆了摆手。
清箬见状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抿唇笑了笑，哄着楚宁把他抱了出去。
等人都离开后，楚修更加无所顾忌，微微弯腰把下巴搁在宋念知的肩头，就这么安静地抱了她许久。
不过他始终注意着她的伤，没有真的用力。
不知过了多久，楚修松开她，牵着她的手坐到了软榻上。
“伤还没好，怎么就抱宁儿了？”楚修握着她的手，细细把玩着她的指尖。
宋念知笑了笑：“没什么事了，太医来看过，也说已经基本痊愈，抱一抱宁儿，无碍的。更何况，妾也都小心注意着，没抱太长的时间，差不多就交给清箬来抱了。”
“嗯。”楚修应了一声，“还是要多重视，不能大意。”
“妾知道的。”宋念知点头。
楚修大概是真的累，脸色比起从前憔悴了好多，人也瘦了不少，宋念知有些心疼，也没说别的，催着他休息了好一阵。
第375章 久违
时间还早，这一觉睡了不短的时间，等楚修醒来，已经差不多到了晚膳的时辰。
楚修睁开眼睛，就看到靠坐在床头的宋念知，而她的一只手，还被他紧紧握在手里。
刚才睡下的时候，应楚修的要求，宋念知也是陪在旁边的，只不过宋念知这段时间休息得足够，起初那阵几乎日日躺在床上，实在是有些睡不着，也躺不动。
是以，宋念知索性坐了起来，只不过被楚修握着的手一直没动，以免吵醒楚修。
“陛下醒了？”宋念知笑了笑，声音温柔，“睡得好吗？”
“嗯。”楚修点点头，也撑着身子坐起，伸手把宋念知揽了过来，“你没睡？”
“睡了一会儿。”宋念知说，“妾近来休息足够，不太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