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月伸手把她扶了起来,跪的时间太久了,安宁的双腿根本站都站不了,动一下就钻心的疼。
浅月叫了两个宫女过来搀扶住她:“公主,你了解贵妃,她一旦做了决定便绝不可能更改,况且二公子才貌双全,是难得的好儿郎,公主应当高兴才是,怎么反而还闹起来了呢?”
宋瑶苦笑,她闹了又怎么样呢?母妃从来不关心她的想法,她早就该知道的,能和相府结亲,是母亲梦寐以求的,唐相是父皇身边的重臣,若他能支持三哥,那对三哥争的皇位将大有助力,母亲怎么会不同意呢?
她的这场反抗平息的悄无声息,无人知道她曾经不自量力的想要改变四人的命运。
相府里,唐景轩跪在祠堂里,他身上只着了一件单衣,不是他不想穿,而是没法穿,他回来之后唐相不顾所有人阻拦让人把他按在祠堂里打了二十鞭,皮开肉绽没放一点水,然后就让他在祠堂里跪着。
可这些疼痛根本赶不上心里的疼,和最爱的人成为陌路人,这样的痛没有人能够体会。
他不能想,不敢想,身上的疼痛正好替他分散了一部分心伤。
礼部办事的速度很快,婚期很快便定了下来,宋瑶和太子的婚期定在八月十五,唐景轩和安宁公主的在八月十八。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两对新人的婚期就差了三天,加上七月二十五成婚的许嫣和三皇子,短短几个月皇室就有三桩喜事。
几位皇子和公主的婚事便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宫里忙的热火朝天,而宋瑶――宋瑶在忙着学习宫规。
晓得宫里规矩多,可看到来府里的三个凶神恶煞的教养嬷嬷,还有她们带来的比牛津词典还厚的女则女训,她还是眼前一黑,只觉得回到了高考前。
教养嬷嬷极为严格又不苟言笑,夏竹那妮子就陪了她一天,之后每天就尽可能的找地方躲起来,怂的让人想笑。
宋瑶在府中规规矩矩的待了大半个月,每日除了吃饭睡觉便是学规矩,一通操作下来,她感觉自己连路都不会走了。
那几个教养嬷嬷她估计是宁贵妃派来的,下手毫不留情面,每当犯错的时候,她们手上的戒尺便会稳稳的落在她的手心,那戒尺怪的很,打人忒疼,但是打完身上完全没有印子。
中途宋妙想来偷学,结果刚好碰到她挨打,吓得忙不迭的就跑了,之后再没来过她院里。
今日不用学习是因为昨日太子差人送了信过来,说要带她去个地方。
两人即将大婚,一同出游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国公夫人也希望两人能多相处,若是能培养一些感情,对女儿日后也好,所以都没有阻止。
第二日太子只乘了一驾低调的马车来国公府接人,宋瑶在国公夫人的注视下上了太子的车驾,上去后才发现马车上竟然还有一个小孩子。
男孩看着和宋翎差不多大,正满眼惊奇的望着她。
“这是”她回头望向太子,脑子里第一想的是这不会是太子的私生子吧!不过没听说过啊,而且年纪好像也不太对。
不等他回话,小男孩已经跑了过来牵住了她的手:“嫂嫂好!我是贺清!”
宋瑶早就已经被做过功课了,对皇室的成员组成也算是有了基本的了解,武帝的四子贺清,生母姜美人,是武帝最小的一个孩子。
说到皇室成员宋瑶突然想到,她也是在那时候才知道,太子名讳宴,竟然和他们穿过来之前遇到的那位贺家太子爷同名同姓,她当时心中还想过他会不会也是穿过来的,可两人长得实在不像,而且贺宴的表现一点也不像是从现代穿过来的,他浑身上下充满了久经沙场的杀伐之气,说话做事也完全是古人的作风,半点现代人身上的自由气息都没有。
最重要的是,若他是她认识的那个贺宴,他必定不会同意娶一个陌生女子为妻。
宋瑶也说不出是不是有点遗憾,不过就算太子真的是贺宴,今日这场局也没有破解之法,到时候熟人局,更尴尬。
说回现在,宋瑶不明白贺宴说要带她去游玩,怎么还带着贺清,不是说他同弟妹并不交好吗?怎么就允许这位小皇子跟着。
看出了她的疑惑,贺宴没急着解释,马车内空间大,宋瑶被小皇子拉到一边坐下,贺宴过来坐在另一边看他们说话。
小皇子性格活泼,坐下来后话就没停过,看得出来他很崇拜这位太子哥哥,话里话外都是哥哥,还同她讲太子在边关的壮举,这些话她早就在靖国公和兄长那里听过了,第一次听的时候只觉得贺宴着实厉害,年纪轻轻便立功无数,如今再听突然就有些心疼这位太子,他的弟妹像他那个年纪的时候都在宫里锦衣玉食,只有他,明明是嫡子可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竟然要拿命去战场上拼杀,输了可能尸骨无存,赢了还朝,想起宫宴时武帝对他的态度,真是令人心寒。
等到了地方宋瑶才知道原来是七夕要到了,这两日街上有灯会,夜里没有宵禁,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马车停在巷子里两人带着贺清下了车,贺清年纪小几乎没有出过宫,看到这样热闹的场景激动的拉着宋瑶四处跑,宋瑶之前也就带过宋翎,实在有些疲于应付这些小孩,跑了两圈就不行了,将人扔给夏竹自己躲到了一边。
看着他们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她忍不住皱眉,人太多了。
一盏兔子花灯突然落到她面前,她受了惊吓,顺着花灯看过去贺宴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后,他高大的身躯拿着这盏小巧可爱的兔子花灯,真是说不出的别扭。那张不苟言笑的脸被身后的灯火映衬下,明明暗暗,看着越发的神圣不可侵犯。
见她半天没有反应,他将那盏花灯又提溜了两下,宋瑶回过神了,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接了过去。
“多谢。”
挺好看的兔子花灯,只是没想到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还会注意这些女孩子喜欢的东西。
道谢之后两个人又开始沉默,两人都不是多话的性子,没了贺清连个缓和气氛的都没有。
贺清――
“姜美人曾经是母后的贴身大宫女,母后去世以后她被父皇留在了身边,成了姜美人,虽有一子一女,但并不受宠,父皇一年见不了他们母子几面。”
谁也没想到贺宴竟然主动同她讲起了宫中的事情,她原本还愣了一下但很快被他说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
姜美人原来是皇后身边的人,那也难怪她的子女同贺宴关系不错,只是:“她……是自愿的吗?”
宋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傻乎乎的突然问这个问题,话刚问出来就后悔了,果不其然她看见贺宴轻笑了一下,笑里尽是凉薄:“被天子看中,哪有愿不愿意的。”
宋瑶又沉默了,是啊,他们不就是吗?就因为武帝的一句话她们明明相爱却要分开,明明不喜欢却被迫结合。
第20章 同游
“皇后娘娘……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来这里之后似乎总在身边人嘴里听到这位先皇后,只是每次提到后都没有后文,好像她是个禁忌,不能随便提及一样。
“她啊”贺宴没想到宋瑶会突然问到这个,沉默了片刻:“她是个很笨的女人。”
他话里的语气有些感慨,有些怀念,还有些若有若无的惆怅。
宋瑶惊了一下:“你”那不是他生母吗?他这样说真的好吗?
贺宴却只是笑了笑,表现的有些不在意:“本宫外祖父是先皇一朝的骁勇将军,曾是父皇的剑术师傅,也因此时常到府上探访,自然也就和母后经常见面,时间久了两人便暗生情愫,之后父皇选妃,母后意料之中的当选,两人成婚后也恩爱了一段时间,只是没过多久便发生了五皇子谋反之事,父皇牵涉其中,就在这个时候许家提出能助他,条件是他登基后许家的女儿要为后。”
宋瑶没料到贺宴竟然同她说起了先皇后的事情,她一直以为他母亲应当是他心中的一个禁忌,不能提的那种。
这个许家的女儿,应当就是宁贵妃吧,按照贺宴的说法当时武帝已经有了正妻便是贺宴的生母,他们竟然还厚颜无耻的提出要自家的女儿为后,难道是想着让武帝休妻?
而且看如今的情况,贺宴的母亲最终还是做了皇后,宁贵妃至今也未能坐上皇后之位,这其中是发生了什么?
贺宴见她眉头锁成了一片,一副严肃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你是不是绞尽脑汁在想究竟发什么什么造成如今的局面?”
被拆穿心思,宋瑶有些尴尬,只能微微低头掩饰了过去。
贺宴没追着她不放,继续讲上一辈的事:“其实没那么复杂,因为本宫。”
“嗯?”宋瑶没听明白。
“许家当年权势并不像现在这样鼎盛,但是手上有兵权,也是朝中少有的还未站队的大臣,可以说他们压谁,谁的胜算便会大许多。”
“父皇可能起过休弃母后的心思,听伺候母后的宫人说,有一段时间父皇突然冷落母后,母后郁郁寡欢,两人还在宫里大吵一架,之后有月余不见面。但是这个念头还未实施的时候,母后被太医查出了有孕,父皇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休妻,之后许家也不知为何突然退让,只说要贵妃之位,父皇允了,两月后许静和入府做了侧妃,之后许家加入了夺嫡之争,成了助父皇登基的有功之臣,水涨船高,一跃成为大盛最权贵的家族,宁贵妃本就受宠,依仗着母族,在宫中更是风头无两,盛宠二十年不衰。”
宋瑶想起宫宴时见过的那位贵妃娘娘,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美人,但比起年轻有活力的女子,不免有些力不从心的。
什么样的宠爱能盛宠二十年?普通人都很难做到更何况是帝王,如此听闻,那武帝对宁贵妃应当是真的喜欢。
可既然喜欢为何不封后呢?
她望向贺宴等着他为她解惑,贺宴却只是轻轻拍了她一下:“本宫也不清楚,帝王心思,就算本宫是亲子也不是全都能明白。”
他的举动实在有些太亲密了些,宋瑶有些不自在的想退开和他保持距离,贺宴却突然抓住她的手,一脸责备:“本宫今日带你是出来放松的,你老是想以前那些事情作甚,你的丫鬟也不知道带着本宫的皇弟到哪了,快帮本宫找找!”
宋瑶知他这是不愿继续说的意思了,先皇后的死,宁贵妃不能封后的原因,还有……为何他身为嫡子却会受武帝厌弃,若他是什么无才无德有辱皇室名声的烂人也就罢了,可贺宴,至少以她一个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这男人不管放在何处都是能成就一番大事业的人,有这样的儿子,若是寻常人该高兴的要去祭拜列祖列宗吧,为何武帝要如此对他?难道真就因为对宁贵妃的偏爱?
她没多少空闲想这些东西,因为贺宴拉着她闯进了人群里,她挣扎了好一会,可他的手就那般牢牢的抓着她,让她挣脱不得,她只能作罢。
贺清见着两人也不知从哪里窜出来,非要也牵着宋瑶,结果就导致宋瑶左手牵着贺宴,右手挂着贺清,一路艰难前行。
夏竹在身后跟着,一路偷笑。
路过一家卖糖葫芦的摊贩面前,贺清这个从小锦衣玉食的小皇子突然馋虫发作,非要尝尝糖葫芦是什么味道。
宋瑶不敢做主,她记得这些皇子公主的饮食好像都有专人负责,能随便吃外面的东西吗?
贺清见她半天没有动作,小孩子的劣根性作祟,拽着宋瑶撒泼,宋瑶求救的眼神望向贺宴,谁知贺宴这人竟十分恶劣的转过头去假装没看到。
别以为她没看到他嘴角勾起的弧度,他分明就是在偷笑!
这人怎么这样!
她还在纠结,一旁的小摊贩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小夫人,小公子就是要吃个糖葫芦而已,您就买给他吧!”
宋瑶愣了一下,才知道眼前的摊主肯定是误会了:“不,我不是”
谁知小摊贩太热情了,根本不搭理她的解释,说完她又说贺宴:“这位老爷你也是,夫人一直在偷偷看你,就是想你给小公子买,你怎么假装看不明白呢!”
说完还摇摇头似不可置信:“啧,老爷,不是小的多言,这男人光长得好看没用,还得对夫人孩子好,这样才能齐家和睦。”
宋瑶无语,这摊主什么眼神,她和贺宴的年纪像是能生出贺清这么大的孩子吗?
只是听到这摊主说贺宴就脸有用,还是没忍住偷偷笑了一下,很快的收了回来,她以为贺宴没看到,却没发现贺宴其实一直在看她。
被人这么说,贺宴竟也没生气,还真的掏了一锭银子扔到摊主面前:“你看她这个年纪,像是会有这么大个儿子吗?”
摊主这会正高兴呢,抱着银子喜笑颜开,也知自己说错了话赶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是小的看错了,小的就是看老爷和夫人郎才女貌,一看就是一家人,想来两人的小公子肯定也是优秀非常。”
宋瑶奇怪,这摊主怎么就那么确定他们是一对呢?她故意同贺宴置气:“老板你看错了,这是我兄长。”
“这”摊贩老板有些尴尬的扣了扣脑袋,笑的一脸憨厚:“夫人你别开玩笑了,这谁家的兄妹出门手牵的这般紧啊,两位就算现在不是夫妻,也是早晚的事。”
宋瑶这才注意到自己竟还一直和贺宴牵着手,两人就这样在摊主面前说了这么久的话,难怪摊主会打趣两人,只怕刚刚她和贺宴置气说的话,在摊主眼里都是在打情骂俏吧!
宋瑶使劲甩开了贺宴的手,捂着脸简直恨不得转身跳护城河里去,她没脸见人了!
贺清已经兴高采烈的去拿糖葫芦去了,夏竹看着他,四周无人贺宴不知何时凑到了她的耳边:“本宫觉得他的话说的十分在理。”
有微风从她耳畔吹过,宋瑶觉得耳根一阵酥麻,手臂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她忍不住稍稍偏了偏头,避开了些许:“什么?”
“本宫与你的孩子,必定比贺清还要聪慧可爱。”
“你!”宋瑶猛的抬头瞪着他,眼底泛着水光,脸上通红一片。
“这是在大街上!”他疯了吗?竟然在大庭广众一下调戏她!
贺宴看着她的反应,满意的退了回去:“本宫同本宫的太子妃说话,旁人谁敢偷听,就算偷听了又有谁敢说什么?”
宋瑶不知该如何回话,干脆闭嘴不言了,她发现她和贺宴在一起的时候,极容易被贺宴带偏,明明说好了要恪守礼节,以后大家要待在一个屋檐下半辈子,就相敬如宾便好,可贺宴总是撩拨她,无时无刻,不分场合!
她见过的贺宴和旁人嘴里形容的贺宴简直是判若两人,陆文淼说他喜怒无常,浑身充满杀气,血债累累又克妻灭亲旁人不敢靠近,靖国公说他是难得的将星,文韬武略都乃当世少有,但不与人亲近,冷血无情,就连兄长宋钰那样沉默少言的人都曾形容他是最适合做帝王的人。
可不管是哪一条,和现在她眼前这个动不动就逗她,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活脱脱像足了一个纨绔的真的是一个人吗?
宋瑶有些不敢确定了,她分不清眼前这个和别人嘴里的,到底哪个是真的他。
贺宴明明可以和她一样,两人本就不是自愿在一起的,就做一对相敬如宾的陌生夫妻不好吗?他这些举动总是让她误解,好像他们曾经才是相爱的,也因为如此,她总是不自觉的被他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