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宗不养闲人,咸鱼可以——沈中鱼【完结】
时间:2023-06-06 14:41:29

  司吉月想了想,认真地问:“月族老了以后会长出黑头发吗?”
  顾风平愣了一下,然后才哑然失语地笑起来,他笑够了就收起手中佛珠,对司吉月温和地说:“跟我待在一起很无聊吧?让青峰带你去后院转转吧。”
  见司吉月还是不怎么有兴趣,顾风平补充道:“那里有很多跟你差不多大的孩子。”
  他这么一说,司吉月就来了兴趣,她跟着穿着白袍的侍从离开大堂。
  他们穿过几处弯弯绕绕的小路,来到一条灯火明亮的街道上。
  虽然顾风平说是后院,但是这里更像白鹤山下普普通通的一条街,唯一不同的大概是街上住着的全都是月族。
  住在这里的人,有顾家旁支的月族孩子,有丧偶的妻子或丈夫,也有违抗父母命令,不想成亲,逃出家门的月族少年少女,顾风平每每遇到走投无路的同族,就会把人接回来养着。
  因为他有足够的地位和权势,财大气粗的顾家自然而然地就变成了不少月族的避风港。
  司吉月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月族人,更没见过这么多月族孩子,到处都是白头发的小孩跑来跑去。见到她这个生面孔也不害怕,反而仰着头对她笑。
  青峰把一个头扎双髻的姑娘介绍给司吉月,一个也是十五六岁左右的女孩子,名叫白凤。
  白凤热情地挽着司吉月的胳膊,带着她去逛街。司吉月看到了各个年纪,模样也各不相同的月族人,白凤还让司吉月去试各种各样月族的衣裳,然后帮司吉月在额心描上花钿。
  白凤一边用朱砂笔给司吉月描画图案,一边笑着问她:“尊者要不就留在我们这里吧?”
  司吉月愕然抬起头,摸摸漂亮的裙角,没吭声。
  白凤葱白的指尖触摸在她额心,接着劝道:“住在这里也不会影响您的修炼,而且这里都是您的族人,您不喜欢吗?”
  司吉月一动不动地任由她在自己额心描画,忽然直白地问:“为什么月族没人去修仙?我在这条街上一个修士都没看到……除了我。”
  “因为父母不允许,”白凤小声道,“而且我们这样也挺好的,如果能嫁一个好的主君,以后不仅衣食无忧,也能有好看的衣服穿……”
  “啊?”司吉月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沉默片刻,最后闷闷地说:“……可我不想过这样的生活。”
  恰巧这时候白凤也给她描完了花钿,司吉月匆匆跳下座位,认真道:“我要回去了。”
  刚走出几步,她又扭过身跑回到白凤面前,愣愣地问:“衣服还需要脱给你们吗?”
  白凤连连摆手,笑着说不用。
  于是司吉月就穿着这一身跑回去,在路上遇到几个世家子弟,误以为她是谁家的月奴,拉着她手腕要她陪他们去喝花酒。
  司吉月愤怒地拿出剑,锤了他们一顿。
  尽管她的剑一亮出来,这些纨绔子弟就意识到司吉月不是月奴而是参赛修士,匆忙道歉,司吉月还是装作没有听到一样把人打了,撒完气以后心安理得地回到白鹤山上的住处。
  ***
  司吉月走后,白凤跟着青峰来到顾风平面前,顾风平正在跟府中的幕僚下棋,见她来了才抬眼问:“确认了吗?”
  白凤规规矩矩地站着,回答道:“回家主,司小姐额头上没有血痣。”
  “竟然不是她吗?”顾风平喃喃道,脸上的神色不知该说是失望还是释然。
  ***
  自从上次跟裴倨简短交流过之后,李七庄再次见到他已经是九天之后,恰好是他们小组第二场比赛之前的晚上。
  看着裴倨拿软剑把没背完功法的王慎春、钱林唐还有赵建元统统抽了一遍之后,李七庄站在远处,胆战心惊地想,裴仙君这绝对是在撒气吧……毕竟怎么可能有人一天学会一套功法啊?!
  李七庄小心翼翼地咽了下口水,声音干涩而紧张:“裴,裴仙君,能不能麻烦您把那天所说的话再解释一下?”
  因为他冷着脸的模样太过不近人情,李七庄下意识用上了敬语。
  裴倨抬眼看她一眼,然后平静地说:“你也知道自己的灵力类型特殊吧?有时候一些东西不是没用,而是你没有找到它的用法。”
  见她脸上依旧是一副不解的神色,裴倨继续说下去:“你不是很喜欢那些法器吗?试着用灵力去把它们画下来,然后,召唤。”
  李七庄睁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好似亲眼看着一扇从未想过的大门正在自己面前缓缓打开。
  裴倨却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神色,无悲无喜,他语气很温和,却给人一种无从拒绝的压迫感。
  “不会的话,可以再来问,但是在决赛之前,你要彻底掌握它,明白吗?”
  李七庄在跟他对视的一瞬间,忽然感受到一股深深的寒意,求生的本能控制着她低下头,回避裴倨压迫感极强的视线。
  半晌,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嗯……明白。”
第44章 小情侣
  当晚, 司吉月没有在子世界长满青草的山坡上到处乱跑,而是老老实实地坐在地上,臭美地摸摸自己身上月族服饰, 美滋滋地等裴倨来,然后好好炫耀炫耀。
  裴倨每次出现都宛如一股冷风,他在外拂过不同州陆上明亮的灯火, 彷佛一只黑鸟,背负着多舛的命运,随着风雨漂流至此。
  司吉月一见到他,那双乌黑的眼睛就亮起来,她赤着白皙的脚跑过青草地, 嘿嘿笑着扑进裴倨怀里。
  裴倨弯腰抱起她, 站在和煦的阳光下亲吻她发梢。子世界里面没有早晚,也没有春夏秋冬,司吉月银白色的头发柔顺而璀璨, 摇曳在日光映照下,看起来温柔至极。
  司吉月晃着脑袋,让裴倨看她额心上朱红的花钿,后来裴倨在草地上坐下, 两个人面对着面,司吉月坐在裴倨的大腿上,下巴抵在他的肩膀,絮絮叨叨地给他讲自己白天时候遇到的有意思的事。
  两个人腻歪地拥抱着, 司吉月的胳膊挂在裴倨的脖颈上,从这个角度能从领口中隐约看到他后背上漆黑不祥的阵法。阵法所代表的死亡像是风雨欲来前的乌云, 黑压压的盖在人的心头,尤其在司吉月清晰地感受着他胸膛的温度的时候。
  司吉月的脑袋歪在裴倨肩上, 一只小手无声无息地从他后领滑进去,大大咧咧地摸着他背上绷紧的肌肉,她指尖游荡在裴倨的蝴蝶骨之间,忽然问:“这个阵法你还在用吗?”
  “嗯。”裴倨的声音隐忍,高挺的鼻梁蹭了蹭她的鬓角,几乎是贴着她回答。他全身的知觉好似都集中在了她指尖触及的肌肤上,酥麻的电流带着声音都沙哑起来。
  “我继续放血给你,唔……”
  司吉月话还没说完就被裴倨捂住了嘴,他的手比司吉月大很多,平时一只手掌就能禁锢住她两只手,甚至包住一截小臂。这时候更是轻而易举盖住她小半张脸。
  司吉月眨着乌黑的眼睛,不解地看着他,温热的手和唇触碰在一起,先败下阵的人依旧是裴倨。
  他攥紧了司吉月的手臂,低声说:“不行,我不想再看到你受伤了。”
  裴倨眼睛低敛着,漆黑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鸦翅般的阴影,他把司吉月又往自己怀里搂得近了些,眼皮微微动了下,连带着纤长的睫毛也跟着颤抖,他说:“小月儿……我真的怕了。”
  司吉月安静地任由他抱了会儿,忽然想到什么,挣脱出来,很兴奋地看着裴倨,开心地问:“牙齿和骨头是差不多的东西吗?我把掉下来的牙齿送给你好不好?”
  裴倨哭笑不得,手指抚着她柔软的唇瓣,“我也不要你的牙,你不要打它们的主意……”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拇指拨开了她的唇瓣,然后手指不受理智控制地探了进去,裴倨的眼神一点点变暗,目不转睛地盯着司吉月嫣红的唇舌。
  司吉月起初还以为他是要看看自己的牙,她的门牙小时候荡秋千磕掉了一块,好在后来换牙换掉了。
  可是裴倨的动作越来越放肆过火,司吉月渐渐地也咂么出一点不对劲来,把裴倨的手从自己脸边拽下来,皱着眉头认真问:“你洗过手了吗?”
  裴倨不自觉地笑起来,他自小就是剑眉星目,唇红齿白的好长相,因为那时候性子锋利张扬,所以显得很不近人,唯独在“笑”上倒是毫不吝啬,十四五岁的年纪,一笑起来,整条街上的小丫头们都偷偷瞧他。
  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笑的次数慢慢变少,不仅脸上总是带着股冰冷疲惫,眼神里的温度也越来越少。
  那时候裴倨刚开始做不同的预知梦,被迫一遍遍在梦里见证司吉月的死亡,有一段时间,连裴倨自己都怀疑他是不是疯了。
  只是裴倨会演,他在司吉月面前依旧会笑,会给她带街上的糖葫芦、烤地瓜,和从前别无二样。所以直到一年之后,裴倨说要跟她退婚时,司吉月才发现他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那时候司吉月的脑子乱极了,看着裴倨脸上让她陌生的表情,心里迷茫酸涩,却又堵着一口气。
  裴倨什么都不肯对她说,只是把一个奇怪的吊坠硬塞给司吉月,让她留着保命。司吉月背着一把剑骂骂咧咧从裴家离开时,咬牙切齿地想着要超过裴倨,要将他狠狠踩在脚下。
  ……
  但此时裴倨和那时又不一样了,淡漠取代了疲惫,他眼里也不再有那么深厚的戾气,看上去反而有种超脱一切的仙风道骨。
  可是他脸上那个笑却让司吉月愣住了,她伸手捧住他的脸,摸摸裴倨深邃的眉眼,还有因为思虑过重在眼下形成的阴翳……司吉月忽然发现,她其实是很怀念他的,怀念那个年轻的、会笑的裴倨。
  虽然小时候的裴倨那副大少爷脾气很烦人――性格嚣张,嘴又损,跟他出门不是去跟人吵架就是跟人打架。
  但是年少的裴倨依旧如同一个漆黑的影子,时不时总会浮现在司吉月梦里。而眼前的裴倨是他又不是他,司吉月心里也清楚,那个少年人永远不会回来了。
  她的心脏一抽一抽地疼――不是因为失去了“从前的裴倨”,只是有些心疼他这几年,吃了那么多的苦……
  裴倨笑完以后嘴角犹然带着淡淡的笑意,轻抚着司吉月的头发道:“来见你之前我已经念过清涤术了,手是干净的。”
  说着,轻轻亲了亲她的嘴唇,像是在吻一朵花。
  “你的事情忙完了吗?”司吉月盯着他黝黑的眼睛问,裴倨点了点头,然后司吉月就把裴倨推倒,强迫他躺下,她自己也躺在他旁边,侧过头对他说,“我们一起睡觉吧!”
  她本意是想让裴倨好好睡一觉,休息一下,结果在他身边躺着躺着,司吉月被包围在裴倨身上熟悉的气味里,她自己反倒朦朦胧胧地睡着了。
  司吉月熟睡时,裴倨就在旁边撑着脑袋看着她。
  他支起一只胳膊撑着头,漆黑的发丝垂在草地上。裴倨一动不动地盯着司吉月,日光永远和煦,细细的风吹拂两个人的碎发,在永远不会偏移的阳光下,裴倨静静地看了她很久很久。
  他耐心地用手指隔空描摹司吉月的眉眼,怎么也看不够,没一会儿又忍不住亲吻她的手和腕,然后是太阳穴、柔软的脸颊,再轻吻她紧阁的双眼。
  在裴倨轻柔却持续不断的触碰下,司吉月在睡梦里皱了皱鼻子,像小时候一样翻了个身,把尚带点稚气的脸蛋窝在他肩膀旁,很快就又睡着了。
  裴倨目不转睛地低头凝望司吉月,司吉月睡着时的模样那么安静,那么乖,简直像颗快要成熟的青涩果实,让裴倨觉得自己从没见过她、没仔细端详过她似的。
  刚刚进入子世界时,裴倨尚且面色严肃,他的心思还沉浸在刚刚所见到的一切沉重画面中。
  时序进入大寒,白天变得短暂,暮色也来得早了。十年之内,灵力早晚会枯竭,可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在最严寒的北大陆,变化已经开始了。
  裴倨垂下视线,漫不经心地转着自己拇指上的那个碧玉扳指。在经历了数不清次数的轮回之后,他已经能操控大部分人的命运和境遇,但是对裴倨而言,世界上还有一个唯一的变数,轻而易举就能扰乱他布下的局。
  蝴蝶扇一扇翅膀,就能掀起一阵海啸。
  但是现在,裴倨用弓起的手指蹭了蹭司吉月薄红的脸颊,勾着嘴角笑了一下。
  “变数小姐”已然坠入梦乡。
第45章 走剧情
  来到白鹤山之后的第十天, 五宗大比进行到第二轮,目前还剩下一百支小组,越到后面, 比赛所隔的时间就越短。
  裴倨抽签选到的场次又是靠前的一场,除了他们的对手,还有不少人在关注着裴倨所在这一组, 毕竟压倒性的实力差距太大,包括几位身居高位的高阶修士都对裴倨很感兴趣,想看看他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司吉月抽到的比赛时间在两天后,对手是白鹤山的修士,组长名字叫……司吉月又确认了一眼, 曾天。
  她隐隐约约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但是又实在想不起来,虽然桓叶也是白鹤山的修士,但是不用想就知道她肯定也不认识。司吉月沉思了会儿, 转而就将其抛在了脑后――因为裴倨他们的比赛开始了。
  这次和上一次没有什么区别,“捌玖拾”和那个无名散修依旧是站在一旁,他们没出手,裴倨一人持剑对峙对面五人。
  司吉月眯眼看了下, “捌玖拾”好像有点鼻青脸肿,看上去有点搞笑,而他们小组里唯一的散修也是精神很低沉的模样,很难不让人在意他们究竟在裴倨手底下经历了什么……
  裴倨这一次用的招式和灵力更偏向土系, 和上一场比赛截然不同,司吉月虽然在看, 但是却觉得没啥意思,倒是旁边的桓叶一边看一边睁大了眼睛, 喃喃地说:“真……厉害。”
  卫承兴皱了皱眉,“上次他用的不是金系的灵力吗?这次怎么又变成土系了……难道是金土两系的修士?”
  霍玉宸罕见地也来了点兴趣,散漫地摇着自己那把金扇,挡了小半张脸,一边打量裴倨,一边慢悠悠地说:“要真是两系修士,不可能有这么快的进阶速度,想要同时用好两系的灵力,就要花比别人多双倍的时间……你看他像吗?”
  高昂的号角声吹鸣又静止,划破此刻寂静的是场上持续不断的擂鼓声,节奏重重如心跳,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对面五人就已重重跌下场,胜负不言而喻。
  这又是一场用时极短的比赛,中央会场上的格斗场都毁去一半,大部分都是裴倨一个人造成,中央的石板和砖瓦有一大片都已坍塌。
  看台上一片哗然,“裴倨”两个字传遍全场。仙域崇尚修炼与强者,对于“修炼”和“登阶”这种事给予了全部的热情,也就造成了现在这种强者为尊的观念。同时强者也能够得到更多的资源和更高的地位。
  清虚仙尊平静地看着小徒弟场下的比赛,淡漠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无从分辨他究竟满意与否。
  即使听到了周围人借着裴倨对自己的刻意恭维,清虚仙尊也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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