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襄宜莞尔一笑,“怎么会?这对他来说不过是说句话的事情。”
纪何虽一直知道这二人家世不凡,但是听到李襄宜这般轻描淡写地说出这样的话,心中还是咯噔一下,这二人的家世怕是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高上许多。
只是对方不提,怕是不想说,自己也不方便多问,只当不知便是。
纪何同李襄宜聊了一会儿便回去温书了,李襄宜便想着将此事同李彻提一提,早些定下。
“九叔,你可否替纪公子引荐几位大臣?”
李彻放下手中的书卷,“怎么?他向你开口了?”
李襄宜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是襄儿自己同纪公子提出要九叔帮他引荐的,襄儿只是觉得他若是因为没有门路而没能取得好的名次实在是有些可惜,襄儿瞧了他的文章,可是有状元之才呢。”
李彻有些意外,状元之才?这评价不可谓不高了。
只是穷书生、进京赶考,遇到了赏识他的富家小姐,顿时先前看过的《玉娘传》浮现在李彻脑海中,好像还有哪个话本子里面是什么新科状元尚公主?
金榜题名、信马游街、洞房花烛,想到这里李彻的眼神顿时危险了起来。
“此事我记着了,回头就派人去各位大人那里问问。”
得了李彻的首肯,李襄宜开心极了,“多谢九叔,那襄儿便不打扰了。”
直到李襄宜的身影消失,李彻才对着兆松招招手,“兆松,去将襄儿先前险些和亲的消息透露给秦彦。”
兆松不解,“这不是您说对秦将军封锁消息?怎么如今又要主动告诉他了?”
“顺便告诉她,襄儿看上了一个颇有文采的考生,意图在他考取功名后招他为驸马。”
兆松蒙了,公主何时说过这话?
片刻后他便明白了他的意图,对着李彻竖起了大拇指,“王爷,高,属下这就去办。”
“去吧。”
李彻静静坐着指腹摩挲着扳指,此刻正在读书的纪何却无端打了个寒颤。
第25章
远在数百里之外的辽州, 军营中现下刚结束完一场操练,士兵们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休息。
秦彦就这样毫无架子地席地而坐,和士兵们打成一片, 几年的时间士兵们对秦彦这个京城来的小白脸将军是心服口服,整日一口一个小将军。
“小将军,您自小长在京城还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子, 一定见过宫里的公主吧?”
秦彦将水囊中的水一饮而尽,抬起袖子便擦了擦脸,“宫里哪个公主本将军没见过?”
“那襄阳公主是不是和传闻中一样长得跟天仙似的?”
听到襄阳的名字秦彦也是一愣,怀念道:“襄阳公主那可比天仙还要美上三分呢。”
“难怪这匈奴大可汗点名要襄阳公主去和亲呢。”
“你说什么?襄阳要和亲?”秦彦急了,凑过去便扯住了那人的衣领。
那人被勒得喘不过气, 连连拍秦彦的手, “咳、小将军你倒是听小的说完啊。”
秦彦这才冷静下来松开手,“你说。”
“襄阳公主去和亲那都是先前那个大可汗时候的事了,后来不是换了一个嘛, 和亲就取消了,改为通商了。”
秦彦此时才察觉到其中蹊跷,他为何半点风声都未曾听到?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还是夏日那会儿,有四五个月了。”
“坏了!信!”
秦彦这才想起来那封他赌气没看的信, 兆杨送来的时候可不就是四五个月前?
他顾不上什么仪态,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往自己的营帐跑去。
“将军!将军!”
身后士兵不明所以纷纷站起身追了过来,但是他们此刻哪里追得上心急如焚的秦彦。
秦彦冲进营帐,在他放私人信件的盒子中翻找, 最后急得将盒子里的信全都倒了出来,就趴在桌上一个个找。
“找到了、找到了。”
他颤抖着手将信打开, 信里面李襄宜告诉他她不是帝后的骨肉,真的太子已经被巡回, 陛下有意要她和亲,她求秦彦向陛下求娶她待风波平息后再解除婚姻。
“该死!该死!”
越是看到后面秦彦就越是崩溃,他究竟错过了多少,为什么他非要同襄阳怄这个气。他不敢想象一向温柔娴静的襄阳受了多少的委屈和害怕,若他当时就看了信,她现在已经是自己的未婚妻子了。
他悔恨极了,拿着信的手都在发抖,“纾 彼一掌拍在书案上,一寸厚的书案就这样应声碎裂。
秦彦的侍卫听到声音掀开帐子便看到满室狼藉,而他的世子竟跪在碎裂的书案前...流泪?
“世子,您这是怎么了?”
“无碍,你先出去。”
“是。”长英不敢违抗命令又担心秦彦倒退着就要出去。
“将军,京城来信。”
门外一个士兵将刚刚快马加鞭送来的信呈了上来,长英立刻走出营帐接过信,“我来交给将军,你下去吧。”
“是。”
长英走过去将信给秦彦送了过去,“世子,您的信。”
秦彦现在哪里还敢错过任何一封信,他抹了一把脸站起身,立刻将信件拆开。
信中大概写了襄阳公主近日相中了一个颇有才华的穷书生,有在他考取功名之后便招他为驸马的意思。
秦彦立刻便明白她这是想先找个家世简单有前程的夫君,日后既不会受苦也不会被夫家苛责,对她来说是目前最好的方法了。
秦彦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他心爱的女子嫁给一个穷书生,尤其还是在被自己辜负之后。
“我要回京,立刻。”
长英急忙阻拦,“世子!万万不可!你是拿了陛下调令的守将,怎可私自回京?”
秦彦一把推开拦着他的长英,“长英,我再说一遍,我要回京,立刻!”
“你若是不愿回,我自己回。”
说完秦彦便径直除了营帐,长英无奈只能赶紧跟了上去,“世子,您等等属下。”
深冬的边关寒风彻骨,秦彦纵马疾驰在漫天风雪中。
“世子,雪越下越大了,我们先找个地方歇歇脚吧。”
秦彦满身的雪,唇上是长期赶路导致的干涸起皮,他看了一眼筋疲力尽的长英,“继续赶路,去下一个驿站。”
“是。”长英叹了口气,狠狠抽了一鞭子追了上去。
原本十多日的路程愣是给秦彦只花了七日便赶回了京城。
他进了城之后仍是一路飞奔径直赶往了皇宫,宫门口的守将看到两个人纵马疾驰立刻就抽出手中的剑严阵以对。
“什么人?!皇宫重地,速速下马!”
秦彦飞身下马,从怀中掏出自己的令牌,守将这才看清原来是镇远侯府的世子,皇后娘娘的亲外甥。
“末将见过将军。”
秦彦自知方才行为不妥便对他们拱拱手,“本将军急着进宫,无意干扰各位当值。”
守将哪里敢受秦彦的礼赶紧让到一边,“将军请。”
秦彦心中急切,也顾不得再寒暄,立刻就抬脚冲了出去。
“我家主子有要事,有空定请几位兄弟吃酒,多多包涵。”
长英跟在秦彦身后赶紧客气几句,瞧着守将脸色还不错这才放下心来。
秦彦一路跑到翠微宫,整个翠微宫都静悄悄的,只有宫人在各自做自己的事情。
“襄阳!襄阳!”
守门的小太监根本来不及拦他,他已经跑到了寝殿门口。
一个圆脸小丫鬟正在院子里浇花,秦彦冲进来的时候将她吓了一大跳。
“你是谁啊!怎敢擅闯翠微宫!”
秦彦同样也不认识眼前这个面生的小丫鬟,“你家公主呢?”
桃香警惕地看着他,“你先说你是谁?找我家公主有什么事?”
“皇后娘娘是我姑母,襄阳是我表妹,你说我是谁?”
桃香知道秦彦的身份后立刻便跪下了,“世子恕罪,是奴婢有眼无珠。”
“起来吧,你家公主呢,我要见她。”
“公主被王爷带去玄清观散心了,去了好几日了。”
桃香低着头半晌没听到秦彦的动静便偷偷抬眼想看看,待她抬头望去眼前哪里还有秦彦的身影。
她拍了拍自己怦怦跳的胸口松了口气,“真是,神出鬼没的。”
宫门口的守将看着秦彦来去匆匆的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搞不懂这些年轻公子。”
秦彦回京又进宫那么大的动静自然是逃不过仁丰帝的耳朵,皇后听着喜公公说完,心中将秦彦这个混小子狠狠骂了一顿。
“陛下,都是臣妾的弟弟教子无方,竟叫秦彦这个混小子私自回京的事情,回了京也不知道先来拜见陛下。”
仁丰帝倒是没放在心上,“诶,这少年人年轻气盛的算不得什么,朕看呐他是急着见襄阳去了。”
说到这里皇后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他这是剃头挑子一头热,襄阳对他可没有这个意思。”
若是秦彦和襄阳能结成夫妻,他们自然是乐见其成的,只是可惜只有秦彦有这个心思。
“这青梅竹马的,多处处说不定哪天襄阳就开窍了。”
仁丰帝握着皇后的手,皇后自然知道他在说的其实是他们二人,青梅竹马、少年夫妻,二十多年的夫妻自然默契深厚。
此时远在京郊的李彻看着眼前的场景,忽然间觉得鼻子有些痒,一时没忍住便打了个喷嚏。
正埋头作画的李襄宜听到了,她抬起头,“九叔,是不是受冻了?若是觉着冷了您就先回屋吧,这里有纪公子陪着我。”
李彻听到这个话气得咬紧了牙,半晌才从喉咙中挤出几个字,“不必,方才只是有个虫子。”
这个季节也有虫子吗?
李襄宜看了看周围,刚下过一场雪,树上的叶子几乎都落光了,只有零星的几片枯叶挂在枝头摇摇欲坠。
纪何瞧着李彻神情冷淡的模样便悄声问李襄宜,“李公子脸色不虞,小生是否做了什么令李公子生气了?”
“怎么会?纪公子不必放在心上,他平日里就冷冰冰的,懒得搭理旁人,不是针对纪公子。”
她说话声音虽小,李彻却是听得一清二楚,他冷哼一声,心想:你说错了,本王就是针对他。
“纪公子,这画可否请你帮我题诗?”
纪何看着眼前扇面上的《雪景寒林图》,画上群山壁立,气势苍茫,枯木寒柯,隐现道观,俨然是由眼前的雪景加以创作。
“笔法苍劲,气势恢宏。李姑娘画技高超,小生佩服。只是小生才疏学浅,贸然提诗恐辱没了姑娘的好画。”
李襄宜将扇面往前送了送,“纪公子过谦了,这扇面本就是要送给你,由你来题诗再合适不过了。”
纪何眼中一亮,“送、送给小生?!”
“当然。虽然眼下用不上,但是春闱之后日子暖和了便能用上了。”
纪何思索片刻,提笔在扇面上写下一句诗“与其师于人者,未若师诸造化”。
“姑娘从眼前一方山林窥见世间山水,小生受教了。”
听完纪何的话,李襄宜脸上的笑意更深,“纪公子想通了便好。”
一旁的李彻看着二人相视而笑,眼中是隐隐的默契,口中泛起微微的酸涩,明明、明明他才是这世间最了解襄儿的人。
“襄阳!”
就在二人相视而笑之时,一个不速之客打断了这个氛围,正是闻讯赶来的秦彦。
他匆忙上山,问了好多人才找到李襄宜的院子,看到眼前的女子他思念之情早已喷薄而出,顾不得什么礼法,秦彦一把拉住李襄宜的手便将她扯进怀中。
“襄阳,我错了,我们现在就回宫,请姑父赐婚,我现在就要娶你。”
李襄宜本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是秦彦之后才放下心来,她用手推了推秦彦却没推开,“秦彦,你先放开我,那件事情九叔已经帮我解决了,你不必委屈自己。”
秦彦急了,“什么委屈,我不委屈!我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你在说什么?”
秦彦将她搂得更紧,李襄宜觉得胳膊被勒得隐隐发痛,可是她哪里能挣脱一个成年男子,下一瞬便有一个霸道的力量将他们分开。
“秦彦,放开,你弄疼她了。”
是李彻,李彻看着秦彦冲过来抱着李襄宜,强忍了一瞬还是上前来将他们分开。
秦彦不是什么五大三粗的愣头青,相反他心思极为细腻,李彻眼中毫不掩饰的占有欲让他一下子便想通了,他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到李彻身上,甚至连惦记了一路的穷书生纪何都顾不上了。
和亲之事一丝一毫都没有对他走漏风声,还有那封署名空白的信,都是眼前这个卑鄙之人的手笔。
“襄阳,你听我说,我一直心悦于你,对你从不是什么表哥表妹的兄妹之情,什么真假公主我也不在乎,只要是你我都愿意。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我非要同你赌气,你给我写的信我没有看这才没能回来救你,我们现在就进宫请旨,我们的婚事是姑父和姑母默认的,他们不会反对。”
秦彦手上的力气大得惊人,李襄宜手腕被握住简直动弹不得。
她听了秦彦的话整个人都乱了,她从未想过秦彦是心悦她的,她还一直以为...
“表哥,你不是心悦沐雪吗?”
还有什么比自己心仪的女子误会喜欢别人叫人更憋屈的,秦彦刚刚经历过他确定没有。
他咬牙切齿道:“我什么时候心悦凌沐雪那个丫头了,她一拳能将我打吐血,我怎么可能心悦她!”
“难怪你之前一心想要撮合我和凌沐雪,原来你以为我心悦她?”秦彦简直气得快要吐血,他同李襄宜怄气离京就是因为她一直不顾他的心意撮合他和凌沐雪,谁知道她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心意,还以为他的意中人是凌沐雪。
不自觉地他手上加重了力气,李襄宜一时吃痛,“表哥,你先放开我。”
“襄阳,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气我没有回来救你,我、我罪该万死。”
秦彦想解释,但是他找不到解释的话,错的人就是他。
李襄宜摇摇头,“表哥,我没有生你的气,你不用自责。”
纪何站在一旁本不欲插话,只是他看李襄宜神情痛苦,估摸着那公子的手劲实在是打便试探着开口道:“这位公子,你还是先松开李姑娘,她只是个弱女子受不住你的力气。”
秦彦本就是一时顾不上找纪何的麻烦,谁知这小子竟自己找上门来,他狠狠瞪着纪何,“这里没有你的事,你若是敢插嘴,小心我手下不留情。”
纪何比起秦彦本就生得瘦弱,他这一吼更显得十分可怜,李襄宜心中的火猛地蹿了起来,她狠狠甩开秦彦的手,“表哥!你这是做什么,纪公子只是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