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曾想二人都二十有余了,竟还似毛头小子一般打得这般不知轻重。
兆松悄悄走过来将一个小瓷瓶放在李襄宜手上便轻手轻脚退了出去,顺便还带上了傻子一般愣在原地看得起劲的喜鹊。
李襄宜用指尖蘸了些瓷瓶中的药粉,轻轻点在李彻脸上。
眉骨处的一处伤口还隐隐渗着血,眼睛周围那一圈泛着青紫,瞧着十分骇人。
药粉沾到伤口,传来一阵刺痛,李彻眼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
“是不是很痛?”李襄宜凑过去对着那道伤口轻轻吹了吹。
一到柔柔的气息拂过伤口,也拂过李彻的心。
他抬手握住李襄宜的手直视着她,不给她任何退让的机会,“这是男子为了争夺心爱的女子进行的争斗。”
李襄宜没想到李彻会说出这么直白的话,她沉默着抽出被握着的手侧过身,只留给李彻一小半侧脸。
“我吓到你了是不是?”
李襄宜咬着唇不说话,右手食指却一口抠着左手的拇指。
李彻看到拇指指甲侧面已经被她抠得泛红,强硬地握住她的手,“若是你不愿意,我明日就回西州。”
“我不是这个意思!”
话音刚落李襄宜便意识到自己被骗了,“你骗我。”脸上是她自己都没察觉的、不自觉的娇态。
李彻一直在看她,自然是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都尽收眼底。
他握着她手腕的手微微用劲,李襄宜就被他扯进怀中,“又不愿意接受我的心意,又不让我回西州,那你要我怎么办,嗯?”
“你乱说。”她不想他回西州,但是好像也没想好要如何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
“你说我乱说,那你是要接受我,还是要我走,总得选一个。”
他的目光太过于炙热,李襄宜脸蛋上飞着薄红,她眼神乱飘,就是不敢看他。
李彻看着眼前柔软粉嫩的双唇,扶着她脖颈的手微微用力,温柔地强硬地离她越来越近。
李襄宜双手撑在他胸前想要挡住他,但是即便他只用了一只手她也根本挡不住,只能逃避似的闭上眼睛。
任由两个人越来越近,近到可以感受到对方的鼻息。
第26章
李襄宜闭着眼, 感受到他越靠越近,一颗心砰砰砰地跳。
她该躲开的,她想。
只是她闭上眼睛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那个意料之中的吻, 她试探地睁开眼,入眼便是李彻英俊的脸庞和...眼中溢出的笑意。
可恶!这个人!
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逗弄她!
李襄宜举起拳头,迟疑了一瞬还是砸在了他的胸口, “你过分!”
李彻一直是睁着眼的,她的每一个表情变化都尽收眼底,方才那一瞬间他真的想不管不顾地吻上那粉嫩的唇,最终还是仅有的一丝理智让他克制住了自己,他还不想这般操之过急。
对付胆小的兔子, 要有耐心一步一步将她完全引出窝才行, 若是吓得她将头锁了回去再想诱出来可就不容易了。
他还在欣赏李襄宜羞怯又紧张的表情,胸口便被一个小拳头锤了一拳。她这力道对他的确跟挠痒痒似的,但是他昨日被秦彦一个肘击捣在胸口, 她打的正好就是那处。
一阵钝痛传来,“嘶~”李彻捂着胸口,露出痛苦的神色。
“怎么了?我打疼你了?”李襄宜神情焦急,生怕自己不小心弄伤了他, 蓦地她又想起方才李彻骗她的事情,她狐疑地看着他,“你不会又是在骗我吧?”
“襄儿若是不信便亲自看看。”
李彻一把拉开胸前的衣襟,他只穿了寝衣, 一拉扯便露出大片胸膛来。
他虽久居边关,肤色却很白, 胸口一大团乌青,中间一团是紫色, 瞧着十分骇人。
李襄宜看着便觉得疼,连他裸露的胸膛和贲张的肌肉也顾不上欣赏了,她轻轻将衣领拉好,“表哥怎的下手这般不知轻重。”
“还是找个大夫瞧瞧,若是受了什么内伤可就不好了。”
“无碍,用药油将瘀血推开便好了。”
李彻从枕头下摸出一个长颈瓷瓶递给李襄宜,明显同方才的伤药不一样。
一想到李彻伤在胸口上,李襄宜连连摆手,“九叔还是叫兆松帮您上药吧,襄儿不会。”
李彻垂下眼叹了口气,“本王为了女人被秦彦打得这般重,若是给兆松看到了本王的脸面往哪里搁?”
李襄宜想想也是,男人都是好面子的,这打架受了伤说出去是不太好看,更何况李彻这样一个在属下面前极有威严的人。
只是她俨然忘了是兆松告诉她李彻受了伤,也是兆松帮他包扎的手臂。
“那、那襄儿来吧。”
李襄宜接过瓷瓶,往手心里倒了些药油,与先前的伤药不同的是,这药油有一股浓郁且刺鼻的味道,算不上香味,对活血化瘀有奇效。
药油在手心敷热,随后掌心覆在李彻的胸膛之上轻轻揉着,掌心传来皮肤温热的触感和心脏规律的跳动。
李彻一直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许是李彻的目光太过于热烈,李襄宜虽在给他上药却丝毫不敢抬眼看他,脸却慢慢地红了。
忽然间手腕被握住,李襄宜被吓得一惊抬眼看去,是李彻。
他额头有一层薄汗,李襄宜只当是她方才用了劲痛的。
“九叔,是不是襄儿力气太重了?”
李彻避开她的眼神,随后支起一条腿向里侧转了身,“无碍,用些劲才能将瘀血揉开,侧腰和后背还有。”
“哦。”
李彻将身上的寝衣脱了一半又将腰间搭着的被子往下扯了扯,壁垒分明的腹部便全都露了出来。
李襄宜将掌心捂在腰间的青紫上,掌心结实的肌肉让她清楚地体会到男子的身体与女子是不同的。
她伸出手指悄悄戳了戳自己的腰,软软的。
李彻虽然侧着身子,但是他一直侧过头用余光打量李襄宜,看到她的动作不由得偷偷笑了起来,总有一日他也得用手丈量一番那软腰才是。
“好了。”
李彻闻言又挪了一下将自己的上身趴在床榻上,姿势倒是有些别扭,李襄宜只当他是手臂有伤不太方便,便想着早些将药上完,手上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对着李彻的后背李襄宜才发现他比起六年前实在是结实了许多,六年前的李彻还是个少年郎,虽然足智多谋心思缜密,身体却是少年独有的瘦削。
如今的他,猿臂蜂腰,身上每一处都是恰到好处的肌肉。
也是,他武艺高强,这些年又在军中摸爬滚打,变得结实是应该的。
李彻正半眯着眼享受李襄宜给她上药,柔嫩的掌心在他后背反复揉捻,那一处淤青都热乎乎的。
“扣扣。”是门被敲响了,这个时候应该只有兆松会敲门。
“说。”
“王爷,世子要见公主殿下。”
李彻睁开眼,心中狠狠将秦彦又揍了一顿,有些烦被秦彦打扰了这一刻难得的温情。
还没等李彻说话李襄宜便将腰间的被子向上扯了扯,“九叔,药都上好了,襄儿去见一见表哥。”
他咬了咬腮边的软肉心不甘请不要地说道:“去吧。”
李襄宜走出房间便看到门外站着的秦彦,他一只眼睛肿着嘴角也是一片淤青,只是这面皮上都伤得这么惨,估计身上也不得轻,显然昨日也没讨着好。
她这才反应过来方才李彻同她卖惨呢,明明自己也将秦彦揍得不轻还要装出一副被打惨了的模样,这天下能单方面将李彻揍得这般惨的人可不多。
“表哥,你找我何事?”
秦彦耷拉着半边眼皮,可怜巴巴地看着李襄宜,“襄阳,我现在要进宫去向陛下请罪,等陛下责罚过我我便向陛下求娶你好不好?”
屋子里的李彻一听这话再也躺不住了,他掀开被子光着脚,动作利索的哪还有先前那副伤重的模样。他悄悄地走到门边侧着耳朵偷听,轻薄的绸裤上还有未完全消退的剑拔弩张。
李襄宜看秦彦的模样十分可怜,但是她知道自己对秦彦无意,先前她以为秦彦对她也只是兄妹之情才危难之时想请他用婚姻之事救下她,如今知道秦彦对她是男女之情,她却不能与他遮遮掩掩地不说清。
她咬了咬唇坚定地开口,“表哥,先前是我鲁莽,实在是当时情况危急我才出此下策。我对表哥只有兄妹之情,表哥也不必为了没能赶回来救我而自责。总归我现在什么事都没有,表哥也将此时放下吧,我真的没有放在心上。”
秦彦不肯听这些,他心里觉得李襄宜还在怨她没及时赶回来救她。
只是比起她,更埋怨他的反而是他自己。
如果他当时看了那封信,现在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襄阳,这些等我向陛下请罪之后回来再说,我现在必须得走了。”
他是边城守将,私自回京是大罪,更何况他还是为了儿女私情,估计这次得受重罚。若非他是陛下亲外甥,怕是死罪难逃。
李襄宜也有些担忧,她心中自然不想秦彦因为她而受罚,“表哥,父皇不会重罚你吧?还是我回宫向父皇说清原委,都是我一时糊涂连累了表哥。”
秦彦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诶,没事,大不了就被陛下拉到外面打上几棍,我这皮糙肉厚的在床上躺几日就好了。”
他嘴上说着轻描淡写,心中也直打鼓,他自知性命无虞,但是死罪可免,活罪可就难逃了。
李襄宜一听急忙催促道:“那表哥还是快些回宫面圣,别耽误了时辰。只要好好向父皇认错,他不会真生气的。”
秦彦欲言又止地又看了他几眼,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李彻一直贴在门边听秦彦的动静,听到他转身离开才放下心来,幸好李襄宜对秦彦没什么别的心思,不然就今天秦彦这一出,说不定真被他“感动”得答应了。
门嘎吱一声被推开,李彻赶紧转身往床边跑,只是李襄宜推门的动作太突然,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抓个正着。
李襄宜一进门就看见李彻光着脚站在屋子中央,赶紧走过去扶着他,“九叔您怎么下床啦!若是有什么事您叫我便是。”
李彻装作无事,“没事,就是有些口渴想喝杯水。”
“要喝水您叫我,这天这么凉,只穿着寝衣还不穿鞋,若是得了风寒怎么办?”
李襄宜一边念叨一边给李彻倒了杯水,李彻顺手便接过杯子往唇边送。
李襄宜看着他的手露出疑惑的表情。
他顺着李襄宜疑惑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自己将先前“受伤”的那只手伸了出来接过水杯,而未受伤的手正吊在胸前,他意识到自己方才情急之中竟然吊错了手臂。
坏了,穿帮了。
“襄儿...”
李襄宜走过来拉起他的手臂仔细看了看,这手臂活动自如实在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
她控诉地看着李彻,“您怎么骗人啊!”亏她方才给他上药还狠狠地心疼了一番!
李彻急了,赶紧扯开纱布,露出底下的皮肤,“襄儿,本王没骗你,这的确是伤了。”手臂上是一片骇人的青紫,但是也的确不至于用纱布裹着吊在胸前。
李襄宜阴阳怪气地留下一句,“是吗?襄儿可是记得九叔手臂被砍了一刀都不影响您去校场练兵呢。”随后转头便走。
李彻急得赶紧拉住她的手,“不是,襄儿,你听本王解释。”
谁知李襄宜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九叔还是好好养伤吧,襄儿不打扰了。”
“襄儿~”
“不准跟着!”
“该死。”
李彻自知惹恼了李襄宜,气得踢了一脚旁边的凳子,却忘了自己没穿鞋,脚趾磕在凳腿上传来钻心的疼痛。
“嘶~”他想抱着脚趾揉一揉又顾念着兆松站在门口他拉不下这个脸,只能皱着眉缩着脚趾独自忍耐。
兆松是个有眼力的,他愣是等李彻缓过劲来才走进屋子,“王爷您还是快回去躺着吧。”
李彻被扶着躺回了床上,虽然都是些皮肉伤,也的确是得好生修养一番。
“出去,别吵本王。”
“是。”兆松不敢在这个时候烦他,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许久之后他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听到外面一阵喧闹。
“兆松,外面怎么这么吵?”
“王爷,殿下她、”兆松看了一眼李彻不敢说了。
李彻还以为李襄宜出了什么事赶紧起身,一不小心还扭到了腰间的伤,“嘶~她怎么了?”
“殿下她收拾行李回宫了。”
“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本王?”
“不是王爷您叫属下不要吵您。”
一个枕头飞了过来,兆松一个闪身便避开了。
“叫人收拾行李,回宫,你和本王先走。”
“是。”
李彻起身穿上衣裳披上狐裘便出了屋子,兆松早牵了马在院子中等候。
他飞身上马,丝毫看不出先前全身是伤的模样。
李彻在山脚下便追到了李襄宜,“襄儿,本王并非有意骗你。”
她坐在马车里明明听到了李彻的话但是就是不答话。
“殿下,王爷都跟了一路了。 ”
喜鹊刚说话便被李襄宜横了一眼,“本宫是你的主子还是他是你的主子?”
喜鹊捂着嘴低下头不说话了,神仙打架她这个小鬼可不能遭殃。
李彻就这样骑马跟在车队旁跟了一路,一直到回了宫都没能见到李襄宜一面。
“王爷,殿下这回是气得不轻啊,属下瞧着至少得气半个月。”兆松看着马车缓缓驶进翠微宫不由得感慨道。
“这还用你说?”李彻马鞭一甩只留给兆松一个背影。
“王爷!等等属下!”
兆松撒开腿跟了上去,王爷您得了陛下恩典能在宫中跑马,属下可不能啊!
如同兆松所料,李襄宜这次气生得有些久,好几日都没有见李彻。
秦彦因为无诏私自回京被仁丰帝罚了打三十大板,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在床上躺上些时日,行刑之时才发现陛下似乎有意放水,那刑杖都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声音吓人却不疼。
只是最后杀出个程咬金,他爹镇远侯,当朝国舅爷亲自接过刑杖给秦彦打上了十大板,他后臀被打得血肉模糊,好些天未能下床。
虽然他们未能见李襄宜,她近日却没闲着,因为皇后要给太子选妃,非要拉着她在一旁帮忙。李襄宜厌恶太子却又不得不听皇后的话,只能尽量避免与太子的见面。
这日皇后叫了不少贵女在暖阁之中玩乐,这些人都是她这些日子千挑万选之后选出来的人选,只是选谁做太子妃还悬而未决。
凌沐雪的名字也赫然在列,她是所有人里面来得最迟的,她进来的时候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