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李襄宜甩开秦彦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襄阳,你为了这个书生竟然同我发脾气?!这种只会读书的穷书生,专门会花言巧语诓骗你这种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你不要被她骗了。”
“纪公子什么都没有骗我。”
“襄阳,你还是在生我的气是不是?”
李襄宜不明白怎么秦彦好似变得不可理喻了起来,“表哥,我真的没有生气。你若是赶回来救我我很感激,你没能回来救我我也没有不会生气,这不是你必须做的。”
“我没回来救你,你不生气。若是李彻不救你呢?”
李襄宜不懂怎么又扯到了九皇叔,她思索片刻斟酌道:“九叔不会不救我。”她从未想过李彻会不救他,她所有的计划中李彻都是兜底的那个选择。
短短几句话,谁亲谁疏已然分得清清楚楚,秦彦忽然便露出颓然之色。
李彻本来还在忐忑李襄宜会说什么,听完了翘起的嘴角便再也按捺不住了。
“秦彦,有事回去说。”
秦彦本就恼火,李彻的话无疑火上浇油,他愤怒地扯起李彻的领口,“李彻,你以为你龌龊的心思能藏多久?你可是襄阳的叔叔。”
“你做什么!”李襄宜看到他以下犯上的行为吓得立刻去掰他的手,慌到她根本无暇去领会秦彦话中的意思。
几人一同长大,情谊深厚,李彻虽不会同他计较这样的行为,却也不可能纵容他。
他将李襄宜拉到身后,强硬地掰开秦彦的手,冷笑道:“叔叔?你忘了,我现在不是了。”
“你!”
李襄宜这才听懂他们话中的意思,她站在李彻身后,只能看到他凌厉的下颌。
她的内心无比慌乱,怎么会?他是她的九叔啊,将她一手带大的亲叔叔,怎么会对她动了男女之情。即便他们如今没了血缘的羁绊,也有这么多年相伴的情谊。
秦彦懒得同他争辩,他看向李襄宜,认真道:“襄阳,我和李彻还有这个穷书生,你选谁?”
“什么我选谁,秦彦你在胡说什么!”
李襄宜此刻脑子乱极了,她神情慌乱地看向李彻,他也认真地看着她,似乎也在等她给出这个答案。
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当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叔叔和亲表哥,怎么一眨眼什么都变了。
秦彦逼近她,“襄阳,我们三个你选谁。”
李襄宜被逼得踉跄一步,她看看秦彦,看看纪何,又看看李彻,嘴巴翕动两下还是没能说出个完整的字来。
李彻终究是心软了,他明明可以趁着秦彦逼问她的这次机会,让她正视自己的内心,但是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模样,李彻哪里还能狠得下心。
他叹了一口气站到李襄宜身前,隔绝了秦彦有些咄咄逼人的逼问。
李彻虚虚搂着李襄宜,轻轻在她脑袋上拍了拍,“想不清楚就下次再想,先回去休息,有九叔在没有人能逼你。”
“喜鹊,送襄儿回去。”
喜鹊正和兆杨站在边上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片混乱的场景,乍被点名还没反应过来,还是兆松碰了碰她的胳膊这才回过神。
她小跑着过来,“是,奴婢这便待小姐回去。”
李襄宜愣愣地被喜鹊带回屋子,一扇门隔绝了外面的剑拔弩张。
秦彦冷笑一声,“李彻,你惯会在襄阳面前做好人。”他是李彻的伴读,他了解李彻,一如李彻了解他。
“王爷、世子,想必你们是误会了,草民与公主只是知己,并无情谊,草民这便告退。”
纪何无意掺和到他们之间的纷争,方才他们的话透露的信息已经够多,他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眼前的几个人便是当朝靖王、襄阳公主和镇远侯府世子,谁能想到他在玄清观偶然结识的朋友竟是他高攀不起的天潢贵胄。
“你最好记住自己说的话,襄阳,不是你能肖想的。”
“是,草民告退。”纪何躬身行礼便退下了,顺便一瓢水浇灭了心中刚刚冒头的小火苗。
他的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儿女情长只会耽误他,更何况那人是宫中娇养的金枝玉叶。
眼看着纪何离开,秦彦这才收回目光。
“我还当是什么厉害人物,竟要你亲自传信借我的手除掉,不过是一个穷书生,即便是再有才华,每年来京城参加科考的考生不知凡几,他又算得上什么。”
秦彦只当纪何是有些才华相貌英俊的普通书生,确实是没将他放在眼里。
“他与襄儿甚是投缘,在书画上的见解很得襄儿的心。”
“嗤,吟诗作画再得心有什么用,不过是一介草民。”
李彻看着远处的山林不知在想什么,“本王看过他的文章,的确是状元之才,若是他高中了,他便是襄儿如今最合适的夫君人选。”
秦彦虽年轻却也深谙官场,襄阳并非皇室血脉虽还留着公主的封号与真的公主们相比还是不同的。曾经眼巴巴求娶她的高门望族不会愿意尚这样的一个公主回家,纡尊降贵嫁到一个小官之家又有损皇家颜面,只有这种无权无势的新贵才是既保全了面子又顾上了里子的选择。
“你说这些废话作甚?即便是他高中了,你会让襄阳嫁给他?”
“不会。”
“所以你不想做这个恶人,便让我来做。我早该想明白的,你对襄阳,既要管着又要惯着,根本不是一个当叔叔该有的心思。”
秦彦又想到和亲的消息被拦,他错过了最好的机会,胸膛升起难以遏制的怒火,“是不是你叫人拦住了襄阳要和亲的消息。”
李彻回以沉默,这便是默认了。
“混账!”
猛烈的拳风扫来,李彻猛地偏头躲过了秦彦刚猛的拳头。
他一边躲闪一边回应,“本王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你何时给过我机会?”
“六年前,本王前去封地,便是给你机会,可惜你自己把握不住。”
秦彦脚下一愣,顿时便反应过来,一脚飞踢了过去,“你竟那时便对襄阳起了心思,你龌龊。”
李彻抬起手挡住了秦彦一脚飞踢,腿踢在手臂上震得手臂发麻,“我承认,我当时的确龌龊。”
“所以我不敢留在京城,立即去了封地。”
“嘭。”他一时不慎被秦彦一拳捣在嘴角,顿时嘴角一痛口中便尝到了血腥味。
“嘭。”李彻毫不客气地回了一拳,两人一来一往,谁也不让谁。
“怎么,我若是不替你捅破这层窗户纸,你难不成一辈子都要憋着。”
李彻闪身避过拳风,“还没想好,今日只是顺水推舟。”
秦彦一想到自己替李彻做了嫁衣便恨得牙痒痒,“你这个小人,竟然拦住了襄阳的身世还有和亲一事。”
若不是李彻拦住了消息,他即便是不看信也会得到京城传来的消息,那时再赶回京也来得及,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就这样因为自己的固执和李彻的算计生生错过,秦彦怕是这辈子回想起都会觉得懊恼。
“你回来了,本王还怎么做雪中送炭的人。”李彻无比庆幸自己拦下了消息,若是真让李襄宜像信中那般同秦彦定下婚约,于他而言可就棘手了。
“嘭!”
“嘭!”
二人都动了真格,打起来拳拳到肉,很快两人便筋疲力尽地躺在地上喘着粗气,显然二人都累得不轻。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不能让那书生钻了空子。”
二人对视一眼,就这样达成了共识,看着对方狼狈的模样又默契地笑出声。
秦彦哪里知道关于纪何的一切不过是李彻看了那个话本子之后自己瞎琢磨的,两个人倒是认真地将纪何当做了共同的敌人。
而李襄宜被喜鹊带回屋子之后便一直心乱如麻,她想着抄个经书平静一下心绪,谁知道落笔笔力轻浮,连个像样的字都写不出。
她看着之上歪歪扭扭的字迹,泄气般地将笔扔下,“不写了。”
喜鹊将桌面散乱的纸笔收拾好,她想劝解李襄宜,偏又不知从何处开口。
“喜鹊,你说本宫到底该怎么办?”
“殿下,王爷和世子还有纪公子,你心悦哪一个?”
李襄宜烦躁地将头埋进手臂,“本宫哪个都不心悦,九叔和表哥同本宫自幼一同长大情谊深厚,本宫却只当他们是亲人,至于纪公子那更是无稽之谈,本宫对他只是惜才罢了。”
“那殿下,若是王爷和世子您必须选一个,您会选谁?”
她哪里想过这样的事情,选谁她都觉得怪怪的,她埋着头闷闷道:“本宫不知道。”
“奴婢觉得您会选王爷。”
李襄宜抬起头看着喜鹊,“为何这么说?!”
“奴婢也是瞎琢磨的,殿下您随便听听。”
“您瞧,方才世子问您若是王爷没有在和亲一事上帮您,您会怎么样,殿下您是怎么回答的?”
李襄宜讷讷道:“本宫说九叔不会不帮。”
“可是您对世子没能帮您这件事情毫不在意诶。”
她脑子里乱得很,下意识地就辩解道:“那是因为九叔对本宫来说如兄如父。”
“殿下您明明已经知道,王爷不是您的亲叔叔。”
“...”
李襄宜说不出话来,她甚至找不到理由来替自己辩解,因为在她心中李彻一直都是最亲近的人。
早些年他们在宫里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仁丰帝在朝堂上既要防着殷家又要防着康王,皇后在后宫也要受殷贵妃的气,他们并没有太多的心思放在两个孩子身上,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是李彻带着李襄宜。
这一切直到李彻逐渐长大,智谋与才华逐渐显现,他十二三岁便开始接触政事,能力远远超过醉心书画戏文的仁丰帝,几年的时间不仅将康王按在封地也打压了殷家的势力,从那以后他们才真正开始过舒心的日子。
那年不告而别李襄宜心中有怨,也仅仅是怨他连告别都没有,那几年边关异动频繁,朝堂上下动荡不安,是李彻在西州镇守才保边境安宁。
如今李襄宜知道他当年离开还有这样的原因连最后的一丝怨气都没有了。
喜鹊看她时而蹙眉时而发呆,知道她心中肯定纠结万分。
“殿下,依奴婢之见,还是选王爷更好。”
李襄宜脸腾地红了,“你胡说什么。”
“本来就是。您想想,王爷位高权重又一心对您好。奴婢记着以前您学画的时候,王爷和世子都不喜作画,但是王爷每次都坐在旁边等您,世子则不耐烦地要和凌小姐去跑马蹴鞠。”
“选夫君不就是要选个长得俊、有前途会疼人的吗,从这几点来看王爷确实是最佳人选呢。”
“诶呀,不准乱说话了。本宫现在心里乱得很要先休息,你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诶,对了,喜鹊你去准备一份薄礼转告纪公子,叫他不要将今天的事情放在心上。”
喜鹊刚要应下李襄宜又反悔了,“还是算了,明日本宫自己去吧。”
叫别人受了这无妄之灾还叫个丫鬟上门转达,未免太傲慢了些。
喜鹊退出去后,李襄宜便将自己蒙在被子中,今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过于突然,以至于她脑子里一直乱糟糟的。
那日在沁园被太子吓到之后她几乎已经可以确定梦中的那个男子就是太子,只是这辈子她不用去和亲,自然也就没了被他关起来的机会。
她也找太医问过仁丰帝的脉案,他这些日子身体康健,并不似有什么病的样子。她无从下手调查,只能嘱咐宫人在仁丰帝的膳食上多注意一些。
她想要再做梦梦到些细节却怎么也做不到那个梦了,先前不想做梦的时候整夜整夜都在梦魇之中。
不知怎的,居然在时隔一个多月后她再次进入了那个梦。
这回,梦里出现了另一个男子,确切地说是提到了另一个男子。
仍旧是那个熟悉的宫殿,男子背对着她,梦中的自己被男子逼在角落。
“襄儿,你不是答应过朕忘了他的吗?怎么今日又偷偷见他了?”男子强硬地握着她的脚腕,将那链子又扣了上去。
“你放开!”李襄宜冲过去想阻止他,双手却径直穿过男子的身体。
忽然间梦中的李襄宜竟然好似看到了她,对着她伸出了手,“救我!救我出去!”
李襄宜伸出手去握住梦中的自己,神奇的是二人的手竟然真的相握了,下一秒她便被吸进了“李襄宜”的身体。
这一次,她看到了隐在迷雾中的一双狭长的眼眸...
“殿下、殿下,您怎么了?”
李襄宜睁开眼看到的是喜鹊担忧的眼神。
“殿下怎么又梦魇了?明日奴婢还是给您将安神香点上吧?”
“嗯。”
李襄宜这才发现自己身子酸痛得很,好似被什么重物压了。
“殿下现在起吗?方才兆松告诉奴婢说王爷伤得不轻,奴婢瞧着那意思是想叫殿下去看看呢。”
“嗯?九叔怎么会受伤?”
“昨日王爷和世子那可是动真格的打了许久,据说两个人都受了伤,且得休养一阵子呢。”
李襄宜急忙起身,“这两个人,怎么这般冲动。”
“喜鹊,去打水,本宫这便起了。”
“诶,奴婢这就去。”
李襄宜匆匆梳洗一番便去了隔壁李彻的院子,兆松正急得在门口转圈呢,看到李襄宜的身影立刻便咳了两声,“殿下,您总算是来了。”
屋子里的李彻听到了声音扔下手中的书就躺回了床上,装出一副疼痛的模样。
李襄宜没应声,就这么看着他,兆松脑袋立刻耷拉了下来,他舔着个笑脸凑过来,“殿下,您就去看看我们王爷吧,世子下手太狠了,我们王爷那俊脸打得都不能看了。”
“你一大早就巴巴地过去报信,本宫这不是立刻就来了。”
“嘿嘿,殿下里面请。”
李襄宜进了屋子就看到李彻躺在床上眼睛闭着,俊美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有一块伤口才结了痂,看得出来打他的人是招招都往脸上打了。
“九叔,您怎么样了?”
李彻徐徐睁开眼对着李襄宜招招手,“嘶~”许是牵扯到了某处伤口,他疼得皱起了眉头。
“襄儿来了,站着做什么,坐。”
李襄宜一听他呼痛赶紧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托着他的手臂轻轻放在床上。
“九叔受了伤还不动作轻些。”
“都是小伤。”
李彻嘴上说是小伤却露出忍耐的表情,手臂上缠着的绷带更显示这伤情并不似嘴上说得这般轻。
“您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同表哥打架呢,这拳脚无眼的,若是破了相可就不好了。”他们二人都是沉稳的性子,打架斗殴这种事情李襄宜记忆中就没发生过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