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雅一听,兴奋极了,扑闪这黑葡萄般的眼睛,开心问道:“额娘,我也可以帮忙做吗?”
佟茉雪那纤长的手指轻点她粉嫩的鼻头,眉开眼笑道:“当然可以啦,你和如岚一起把红枣核给去掉。”
福雅高兴得拍着小手,一蹦三尺高,“好的,如岚听令,与本公主一起给红枣去核!”
她声音清脆如银铃般好听,大家听了都乐不可支。
隔壁永和宫虽和承乾宫隔了一条小巷子,永和宫内的乌雅庶妃还是听到了这边传来的欢声笑语。
她明艳的小脸,半眯着,掩唇轻笑:“咱这熙妃娘娘,确实不同于凡人,被禁足了还能如此开心。”
万琉哈氏附和道:“乌雅姐姐说的是,这后宫里多是拜高踩低之人,熙妃现在笑得开心,后面日子有的她哭呢。”
这万琉哈氏本不想再和乌雅庶妃交往,无奈她出身卑微,想要重新找人巴结也没处可寻,只能继续捧乌雅氏的臭脚。
乌雅氏也因自己在宫中势微,便在皇上面前替万琉哈氏求了恩赏,让万琉哈氏也搬到了这永和宫。
从此,这两个塑料姐妹花,算是凑在了一个窝里。
乌雅氏瞥了眼刚从外面回来的坠儿,浅浅打了个哈欠道:“我乏了,想要午憩会儿,妹妹自便吧。”
说完不等万琉哈氏说话,就将手搭在坠儿手背上,头也不回地朝偏殿走去。
万琉哈氏望着乌雅氏袅袅婷婷的背影,心中不屑,轻哼道:“做这副样子也不知道给谁看,皇上都大半年没来过永和宫了。”
宫女松鹂低声道:“皇上之前也就往承乾宫走动得勤些,现在熙妃失势了,说不定皇上会多来永和宫走动走动。”
万琉哈氏沮丧道:“就算皇上来永和宫,以乌雅氏那狐媚样,他还能到我房间里歇息不成。”
这话松鹂接不了,她家主子长得不如乌雅庶妃,心眼儿还忒实诚,能笼络皇上的心怕是有点困难。
但若能承点雨露,肚子里揣个娃,这后半生也算有所慰藉了,便又安慰道:“主子别灰心,总会等到皇上翻牌子的时候。”
偏殿内坠儿低声回禀打听来的情况:“皇上是因熙妃私传消息出宫,才将熙妃禁足的,具体私传什么消息,目前无人知晓。”
乌雅氏越发好奇了,这熙妃能传什么消息出宫啊,她百思不得其解。
皇上已经许久没去别的妃嫔那儿了,只是偶尔去承乾宫走动,难道是皇上向熙妃提到什么前朝了不得的大事?
乌雅氏想到这儿,唇角不由得浮起一丝笑意,要是熙妃所传,涉及政事,那她就惨了,这可是皇上最不能容忍的。
坠儿又道:“不过熙妃所传之事,确实触怒了皇上,皇上将熙妃身边的大宫女如月,杖责了三十大板呢!”
乌雅氏抿着唇,轻轻眨着一双美眸,似笑非笑:“以前还羡慕她位份高,原来登高必跌重呀。她这封妃也没多久,就自己出了纰漏,倒是省了后宫众人多费心思了。”
延禧宫这边的消息不太灵通,得到佟茉雪禁足的消息,比旁人都晚了不少。
那拉庶妃高兴得都想放鞭炮了,自从佟茉雪封妃后,她每次见到佟茉雪都要行躬身礼。
想想就气啊,这个关系户,一进宫就是妃位待遇,入宫一年不到,居然封妃了。
那拉庶妃想到自己生养了大阿哥,也没升个位份,心里就酸楚得不行。
此刻胤|下了学,听到承乾宫宫人被禁足的消息,想到福雅,他既幸灾乐祸,又有些同情她。
于是问他额娘道:“额娘,熙娘娘被禁足了,是不是承乾宫宫人都不能出来了?”
那拉庶妃将儿子拉到怀里,乐滋滋道:“可不是,皇上甚至不许膳房给他们送吃的。福雅那死丫头不是总欺负你么,她现在跟了个倒霉额娘,以后的日子怕是难过了。”
胤|扯了扯嘴角,试图做出一副开心的样子,却高兴不起来。
汗阿玛孩子不多,宫里与他同龄的只有福雅一人。虽然福雅皇姐不待见他,但能有人可以玩闹一下,总比没有的好。
想到福雅被关起来了,他竟然生出丝丝同情的心思来,“那,那岂不是连饭都吃不饱?”
那拉庶妃嘴角都快咧到眼角了,她将桌上的芙蓉糕塞进儿子嘴里,眉开眼笑道:“可不是?福雅那妮子被熙妃养得白白胖胖的,等下次你见到她,说不定就跟小猴子一样干干瘪瘪的了,哈哈哈哈。”
想到长得像猴子一样的福雅,胤|一点也笑不出来。
他使劲咬了口芙蓉糕,却难以下咽,于是看着手里的芙蓉糕,暗自出神。
他记得,福雅皇姐最喜欢的点心就是芙蓉糕了。
晚膳时间,胤|看着满桌的膳食,想到福雅连口饭都没的吃,自己也食不知味。
汗阿玛也忒狠心了,果真不是亲生的,待福雅就是不上心,他瞥了眼茶几上的芙蓉糕,暗暗生出一点小心思。
晚膳后,胤|将自己房内的芙蓉糕用盘子装了,放进食盒里,趁那拉庶妃不注意,带着食盒就偷偷溜出了延禧宫。
刚迈出凝祥门,就撞在了正要回宫的赫舍里庶妃身上。
他手里的食盒没拿稳,直接摔了出去,食盒盖子一掀开,盘子里的芙蓉糕就尽数落在了地上。
赫舍里庶妃一把扶住他,关切地问道:“大阿哥,你这匆匆忙忙的,是要去哪里呀?”
胤|看着地上沾了尘土的芙蓉糕,心里懊丧得不行,但又不想别人知道他要去承乾宫,便张口结舌道:“没,我就出去随便走走,找个清净的地方吃点心。”
赫舍里庶妃是从小看着胤|长大的,他的心思浅得跟他额娘一样,说没说谎一眼就瞧得出。
她掩唇轻笑,本来柔和温善的眸子里,忽然像是裹了一把刀子,片刻之间,她又恢复了温柔的目光。
她蹲下身来,柔声安慰道:“大阿哥莫急,在这里等等,我房里正巧有今日膳房送来的芙蓉糕,我让芸鹃给你取来。”
胤|原本懊丧的心情又欢快起来,忙谢道:“胤|谢过赫舍里额娘。”
赫舍里氏朝芸鹃使了个眼色,嘱咐道:“可别拿错了。”
芸鹃注视着赫舍里氏,一双眼睛游移不定,见赫舍里氏点了点头,这才捡起地上的芙蓉糕,一溜风似的飞快回了延禧宫。
第40章 花猫
芸鹃将食盒悄悄提回偏殿, 幸好没被人注意到。
她小心翼翼地将地上捡来的芙蓉糕处理干净,然后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瓷瓶。
这不是她第一次替赫舍里庶妃做这种事,但一拿出这个小瓷瓶, 她还是紧张得不行。
芸鹃双手簌簌发抖,将粉色的药粉均匀涂抹在芙蓉糕上,药粉与芙蓉糕色泽一致, 也没有刺激味道,不容易被人发现。
这药虽不致命,但却叫人不好受。
她将芙蓉糕摆放整齐,这才放进食盒里。
准备妥当后,芸鹃又趁人不备, 将食盒藏在身后, 快步出了延禧宫,往凝祥门方向走去。
赫舍里庶妃陪胤|在凝祥门等候,等待的时间内, 竟然一个宫人也没有从这里路过。
芸鹃将手里的芙蓉糕递到胤|手里,胤|打开盒子一看,果真是芙蓉糕,便欢欢喜喜地又和赫舍里氏道谢。
赫舍里氏眼里笑意绵长, 拍拍胤|的小肩膀,柔声说道:“快去吧。”
看着胤|欢快的背影,一溜烟消失在凝祥门。
赫舍里氏不放心道:“你跟过去看看,看胤|究竟是不是要去承乾宫。别被他发现了, 若不是去承乾宫,就想办法将他手里的食盒打翻。”
芸鹃心里叫苦不迭, 刚刚下药已经够让她心惊胆战的了,现在还要去跟踪大阿哥。
她没敢说什么, 只好硬着头皮跟去,幸好她也是延禧宫的人,不会引起旁人怀疑。
赫舍里氏独自回了延禧宫,甫一进门,就见到正殿外面站着的那拉庶妃,心脏抖然一缩。
那拉庶妃瞥了她一眼,疑惑道:“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赫舍里氏有些不自在道:“从御花园回来,路上不小心将帕子弄丢了,让芸鹃去寻了。”
那拉庶妃也没说什么,撇撇嘴,对身旁的锦雀抱怨道:“这胤|怎么又偷跑出去野了,也不知今日的功课有没有做完。”
她絮絮叨叨说着,便转身回了正殿。
赫舍里氏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胤|也是她看着长大的,与她情分也不浅。若她这次能得逞,那拉庶妃就不配做大阿哥额娘了。
赫舍里氏满肚子的心思,回了自己屋子。偏殿朝东,冬日里天色又暗得快,此时屋子里已是昏昏暗暗。
她并未掌灯,只在桌边坐下,心中忐忑难安,仿佛又回到了康熙十三年五月初三那日。
也就是那日,赫舍里清瑶生下太子不到一个时辰,就大出血薨逝了。
只是那天天气闷热,如同酷暑,而现在是数九寒冬。
但她那颗冰冷的心却像是烧着一团火,让她坐立难安,隐隐约约中她闻到房间里有着熟悉的淡淡药香。
赫舍里氏皱紧了眉头,不是早就让芸鹃不要熬那药吗?
且不说皇上不会再和她欢好,就算皇上回心转意,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怀上孩子了。
但她需要一个孩子,哪怕不是自己亲生的都行。
皇上不让她抚养太子,那她抚养大阿哥也行,只要有孩子,她就能在这后宫里立足,她只想有一个孩子。
她紧紧握着拳,指甲盖都要嵌进掌心了,却不知疼。
忽然想到什么,她赶紧去柜子里摸出那个小瓷瓶,望了望外面,见没人盯着这边。
这才小心翼翼地将黄花梨顶箱挪开,取出靠墙的一截空心砖,将小瓷瓶放了进去,又将空心砖塞回原处。
她本该立刻处理掉这个瓶子里的东西,但那可是她收集了许久的夹竹桃花瓣,才制成了这么一小瓶夹竹桃粉末。
皇宫里用药极严,要想再弄一瓶这样毒性的药,可就难了。
另一边芸鹃跟着大阿哥,见他果真拐过履和门,在承乾宫门口停住了。
庶妃所料果然没错,芸鹃这才放心地返回。
胤|站在承乾宫门口,和看守的戍卫大眼瞪小眼。
他虽是个皇子,但还是很怕这些腰间别着刀,面上阴沉,一丝不苟的戍卫的。
犹豫了半天,终于撞起胆子开口道:“我是大阿哥,给福雅公主送吃的来,你们让开,让我进去。”
前排的两个戍卫的将手中的刀一横,不客气道:“皇上有命,没有旨意,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大阿哥听他说自己是闲杂人等,牛脾气一上来,登时就上了头,他指着自己,不可置信道:“什么?你们居然说我是闲杂人等?我可是大阿哥,给我让开!”
他自以为自己气势很足,却没料到一个四岁多点的孩子,还是奶娃娃声音呢。唬起人来,没有丝毫的震慑力,反而奶凶奶凶的。
站在前面的戍卫也不知是怎么忍住不笑的,他嘴角抽了抽,郑重其事道:“大阿哥,没有皇上的旨意,您真不能进去。”
他这句话刚说完,胤|却忽然朝着左边大喊一声:“汗阿玛,你怎么来了?”
几名戍卫齐齐看过去,胤|瞅准了空子,提着食盒飞快从他们刀下径直就钻了过去。
戍卫还来不及阻拦,胤|就跑进了承乾宫,他们也不敢进去将大阿哥提溜出来,只能在门口守着,谨防再有别的人进去。
胤|一溜风跑进承乾宫后,直接就朝正殿冲,边跑边喊:“福雅,福雅,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梁渠赶紧将他拦住,神色惊惶地又朝宫门口看,见没人再跟着进来,他一颗心这才放进肚子里。
梁渠叫苦连天道:“哎哟,大阿哥,您怎么跑进承乾宫来了?”
胤|被他拦着,进不了正殿,心里焦急得很,他可是冒着生命危险给福雅送东西的,怎么能被个太监拦住。
胤|左顾右盼就是没见福雅出来,便哇哇大叫道:“皇姐,皇姐你快出来,我给你送吃的来了!皇姐!”
佟茉雪和福雅还在后面小厨房,一起等待枣饼蒸熟,就恍惚间听见了前面传来大阿哥的声音。
佟茉雪狐疑道:“我怎么好像听见了大阿哥的声音?”
福雅蹙着一双娟秀的眉毛,没在意道:“不会吧?那个混世魔王住延禧宫呢,隔得挺远的。”
佟茉雪看她鼻头沾了点面粉,像只小花猫,可爱得紧,便也笑道:“可能是我听岔了。”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梁渠的声音传来:“哎哟,大阿哥,您快回去吧,娘娘被禁了足,您这样闯进来,会被皇上责罚的!”
胤|可管不了那么多,反正他也闯进来了,就算是被汗阿玛罚,他也认了。
要是没见到福雅皇姐,将自己历经千辛的芙蓉糕给她,那才叫亏呢。
他莽着股劲儿,用力推了梁渠一把,把梁渠摔了个趔趄,又大声吼道:“你走开!本阿哥今天,神当杀神,佛挡杀佛!”
胤|这个大嗓门儿,和他额娘一样,这下整个后殿的人都听清了。
一滴冷汗无声地从福雅额际滑落,她尴尬地看向佟茉雪,指了指外面,弱弱说道:“额娘,那个,额,我出去看看……”
佟茉雪正要叫住她,想把她鼻头的面粉擦干净,她就跑出去了。
胤|终于在井亭那里见到了福雅,他哇哇大叫着,朝福雅跑过来,快到跟前时,忽然摔了个狗吃屎,直接扑倒在地。
在倒地的那一刻,胤|紧紧摁住食盒的盖子,不让芙蓉糕摔出来。
福雅蹲在他面前,皱眉问道:“你跑承乾宫来干什么?”
胤|趴在地上,献宝一样,将手里装着芙蓉糕的食盒递给她,悲壮地说道:“皇姐,弟弟我知道你被关了禁闭,没有吃的,特意给你送了你最爱的芙蓉糕。”
福雅一双秀眉拧得跟毛毛虫一样,嫌弃地看着地上趴着的胤|道:“谁告诉你我没吃的?”
她话刚说完,就看见胤|鼻孔翕动,似乎闻到了什么很香的味道,飞快将手里的食盒塞进她怀里,开始东张西望起来。
福雅将食盒盖子打开一看,果真是粉粉糯糯的芙蓉糕,她展颜一笑,正要夸夸他。
就看见胤|从地上爬起来,寻着香气散发的地方径直走去。
“哎,你干嘛?”
福雅想要叫住他,就见他已经一溜烟跑进小厨房了。
佟茉雪乍然看到这个灰头土脸的大阿哥时,足足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这小灰球倒是先开了口。
“熙娘娘,你在做什么好吃的呀?”
“熙娘娘,这闻起来有点像枣泥糕的味道呀。”
“熙娘娘,怎么还没熟呀?”
佟茉雪当即被他逗得扑哧一笑,还没来得及说话,从后面追过来的福雅挡在佟茉雪面前,双手叉腰,奶凶奶凶地质问道:“胤|,你是怎么闯进承乾宫的!难道不怕汗阿玛责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