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要回去收拾一下屋子，刚才买的马面裙还丢在沙发上，向芷拎起对着客厅里的穿衣镜比划了一下，裙摆厚重，她研究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穿进去，要不是书里的女主角是个新中式古风设计师，她也不会花这个钱。
“叩叩叩～”
忽然，大门外传来三声敲响。
向芷抱着马面裙回头看他，“进来呀。”
沈京白手里拿着那份剧本，视线扫过她怀里的裙子，听她解释道：“道具，因为女主角喜欢穿这类衣服，配她走路的声音和抬起裙摆的音效。”
说着她还捏着裙摆摩擦了下，马面裙的质感奇特，飒飒的像风声。
沈京白颔首道：“所以之前你们需要给男主角订一套西装。”
向芷点头笑道：“是呀，你先去书房坐会，我看看这裙子怎么穿。”
手机里还有几个教学视频，然而沈京白闻言步子微微一顿，看此刻穿着T恤牛仔裤的她，低声开口：“你找一下腰身右侧的洞，把左边的长腰带穿进去。”
向芷愣了下，“你知道怎么穿？”
“对古代服饰有研究过。”
向芷张了张唇，手里还抱着那件衣服，听了他的话忙低头去找腰身上的洞，但这套马面裙偏重工，向芷为了音效好，买的料子也厚一些，此时她双手提着，顾了一边，顾不上另一边，裙身歪下，坠到地面的瞬间，让一道骨节冷白的手接住。
向芷嗅到清浅的雪松香气，浑身一僵，听他道：“不介意的话，腰带给我。”
沈京白当惯了老师，自带一种引导气场。
她的手将黑色的腰带递了过去，还说了声：“谢谢啊。”
男人就站在她的身后，玉石击缶的嗓音坠落：“腰挺一下。”
向芷心脏被那击缶的槌子敲了一下，她双手撑在镜子旁的斗柜上，呼吸不敢喘出声。
他说：“腰带想系在前面还是后面？”
向芷结巴道：“后、后面吧。”
她不敢正面对着沈京白，否则他身上的雪松就要滑下来埋了她。
沈京白说：“要卡在腰部最细的地方。”
他的动作丝毫没有触碰到她，向芷抬手摸了摸腰侧，忽然一阵束缚传来，她深吸了下气，说：“是不是太紧了？”
强大的压迫感从身后传来，但向芷明显感觉到那股力道松了些，她说：“其实就是配一些音效，不用绑得太好的。”
沈京白收了手，说：“这样可以吗？”
向芷反手去摸那道系带，问他：“我扯这里就能解开了吗？”
“别动，”
男人嗓音忽然沉了下去：“越收越紧了。”
向芷愣愣地转身看他：“那我要怎么脱啊？”
沈京白显然没料到她刚穿上就要脱下来，此刻垂眸道：“我给你解。”
第27章
向芷一动不敢动, 双手还停在身后去摸绳结，明明裙子底下也穿了裤子，但听到他说要给她解开的时候, 下意识道：“不用！”
沈京白的手悬在她腰后，似乎在斟酌开口：“因为是绑在后面，所以安全起见, 不能打活结。”
“我、我知道，那、那我们开始吧？”
她侧身抬头看他，不敢有太多意见，小心翼翼道：“我给您倒杯水，您先去书房坐会。”
向芷的书房被她当初斥巨资安装了配音条件, 虽然比不上录音棚, 但平时如果做个声控主播还是够用的。
此时沈京白坐在小沙发上，其实那沙发并不小，只是他身高腿长, 一下便将空间挤没。
向芷用他送给自己的茶杯和茶叶借花献佛了，此时盘腿坐在矮桌边的地毯上，手里的笔记本点开测试文本，而后翻到纸质剧本的对应页面, 手里的铅笔划了道线，说：“我们今天先磨这段。”
沈京白接过，视线略一扫，而后顿住, 抬眸看她。
向芷正在殷勤地泡茶，说：“为了提高效率, 我们今天不超过两个小时。”
说完，见沈京白沉默地看着手里的文稿, 眉头锁起，她微微张唇，犹豫道：“那、一个半小时？”
“这个剧本，你看完了吗？”
他忽然落了声，向芷抬手摸了摸耳朵，这两天本来要继续看，但又怕他突然问自己那本《战争的试炼》看完了没，所以她再怎么腾挪时间只有二十四小时，再加上研究人物背景性格，光是之前交的demo试样就够她反复配一天了。
“不算看完吧……不过很多时候都不是按剧本顺序来的，所以需要备注好当下的人物情绪。”
说着，向芷翻开自己的剧本，说：“就比如这段吧，我的台词是’老师，接过吻吗’？”
话音一落下，空气瞬间凝固。
向芷一瞬间想到沈京白刚才的皱眉，想到她的姨姥姥，想到她未竟的事业和下个月要还的房贷……
这个时候离开地球是不是比面对沈京白还要后果严重。
她用力咽了口气，声带发紧，“沈教授，您别紧张，这些都不会来真的，我们会有音效！”
沈京白转眸看她，凝眸问：“什么音效。”
“我们这是正经的广播剧，但毕竟是言情，如果涉及到亲密行为，就……”
她抬了下小臂，送到自己嘴边说，“亲手。”
沈京白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下，说：“不会。”
向芷愣了，“这个就是，发出点声音就行……”
“我是说，”
他晃了晃台本，道：“上面的台词。”
向芷猛地反应过来，第一次跟别人对台词这么触目惊心，忙翻开剧本继续说：“那我教你……”
向芷想死好吧。
沈京白继续念：“这里是礼堂后台，安分点。”
嗓音低沉磁性，向芷像被撞了一下，明明是教书育人的规训，可却有一种漫步经心的纵容。
向芷看着眼前的台词，实在念不下去。
然而沈京白的眼神已经抬起看她，文稿里有音效备注，向芷摸了摸自己铺在地面的马面裙，声若蚊呐道：“那、去我家？”
“向小姐。”
忽然，面前的沈教授语气沉静地将她拉回现实：“我看过剧本，你的语气情感似乎跟角色不太符合。”
向芷轻“啊”了声，“现在就是先对台词嘛，不着急……”
沈京白看她的眼神有一瞬间让向芷觉得自己是他的学生，被反客为主了，他说：“可是这两个小时，我还是希望能高效一点，最好能录出来一个样品，否则我会认为，没有成果。”
对于高效率的成功人士，向芷哪怕是在自己领域里也会感受到压迫力，她清了下嗓子，喝了口茶，说：“好，我会调动角色情感，至于沈教授的人物语气，其实您只要发挥自己平常的态度就行，因为当初找您也是因为设定很符合。”
沈京白有沉稳的气质，加上音色又是难得的通透，一听就让人精神放松，但这是徐蕾娅的评价，向芷此刻一点都不放松！
她觉得自己要爆炸了。
于是眼神尽量不看他，说：“要求有吻声我们会单独录，后期再叠在一起。”
沈京白敛下眉眼，镜片下的眸光落向文稿，语气里是为人师表的沉静稳重：“以前也这样吗？除了我，还带过谁？”
向芷心跳咚咚响，“我干这行都好几年了，你要信我是专业的，基本这种戏都是分开配……”
沈京白这次扬了扬手里的文稿：“我是不是念台词前，跟你打一声招呼？我以为你已经很熟悉剧本了。”
向芷耳尖爆红，低头看剧本，她这样不仅不专业，还连剧本都没看清楚，而且工作起来的沈京白跟平时不太一样，很认真。
“抱歉。”
她低声说：“我们继续，一会我教你怎么操作配音软件。”
男人略点了下头，目光看向她，向芷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轮到她了，就像击鼓传花的游戏，向芷集中注意力，她的角色人设是御姐型，这对她来说很熟练了，大概是刻板印象，导致工作室总是让她配这种女主，流水同质化是一方面，粉丝还会说她是驭夫无数的御姐。
向芷调动音色，念下一句：“我这里，只给你进来。”
声调是清透中带着与世无争的妩媚，沈京白瞳仁微微一怔。
向芷抬眸，听他接下一句：“我送你回家，今天上课累了，你好好休息。”
向芷听罢，忽然愣了下，沈京白的声调里竟然有一丝闪躲的克制。
小说里的女主角是报了男主角的MBA课程，学习金融投资，而且这个学费并不便宜，显然是位事业上小有成就的年轻女强人，她见过形形色色的男人，但像男主角这种象牙塔里专注学术的纯粹灵魂，却是第一次见。
所以才会在一步步对他展开进攻。
“样品这段就配到这里，”
向芷说：“因为要确定声音跟角色的贴合程度，所以都会选取一段体现男女主间化学反应的片段，请您谅解。”
沈京白嗯了声，“希望不要因为我的能力拖延进度。”
向芷摇了摇头：“其实我们很需要新鲜、纯粹的血液，有时候技巧多了，反而情感就少了。”
听她这么说，男人略微沉吟了下，问：“我没有技巧，情感好像也不擅长。”
“不会，你刚才配得很好。”
“我觉得你在吹捧我。”
工作一结束，向芷就觉得沈京白恢复成那个温和有礼的绅士了，刚才是谁说她没看剧本的。
难怪宁瞻怕他。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如果你配得不好我肯定会提出来的，绝对不给你搞特殊照顾。”
话音落下，沈京白眉眼低敛道说：“那再来一次。”
向芷被他突然催了流程，忙拿出录音设备，说：“一会配完demo，您拿回去听听。”
其实以沈京白的声音条件已经不需要技巧了，他平时说话的态度就跟男主角一样。
等录完样品后，向芷还客气地送他出门，看了眼时间，说：“今天刚好两个小时。”
沈京白站在门口，闻言微微凝眉：“才进展了这一点，已经花了两个小时？”
“您还不熟嘛，”
向芷说：“下次效率肯定更高，当然了，如果您能时间再长一点就好了。”
沈京白修长的指腹摩挲了下剧本封面，垂眸看她：“那你想要多长时间？”
“工作日的话，一个晚上，可以吗？”
她卑微但是尝试提出要求。
沈京白拢着剧本的左手收紧，在纸面上压下褶皱，说：“我安排好工作。”
向芷感激地双手合掌：“这一切绝对以您的休息时间为重，不影响您早睡。”
闻言沈京白不信地笑了声，“恐怕早不了了。”
送完这尊大神回去后，向芷重重地松了口气，明明还是春天，她身上已经冒了层汗，给徐蕾娅微信发了这段demo，让她先听听，接着蹬上平板鞋下楼去买雪糕吃。
凉快地奖励自己。
从便利店里出来，走在夜风沉醉的小区花园里散步，她边啃着雪糕边跟徐蕾娅讲电话，“肯定是有优势有劣势啊，优势就是人家白纸一张，在配音界声音清纯，没听过的粉丝肯定会来听。劣势就是新人嘛，得带。”
徐蕾娅兴奋道：“这行就是得有新人啊，总不能都是那把声音，现在你都跟多少男的结过婚了。沈教授还是第一次，啧，这才让导演有发挥的余地！”
向芷叹了口气：“你是随便提要求，还捡这段文本做测试，幸好吻戏只是虚晃一枪，而且沈京白不会配这种声音啊。”
“那你教他不就行了，人家是大教授，一点就通！”
“你说得轻巧，”
向芷一手啃雪糕一手打电话，懒得拿门卡，就站在单元楼门口等别人开门，说：“那以后配床戏呢，我也得教他吗？”
话音落下，旁边“滴”的一声，有门卡落到了感应器上，大堂玻璃门应声一响，解锁。
向芷看见一道修长的手指推开了厚重的门，另一道手上拿了包烟，她认得那个包装，是沈京白抽过的。
视线再往上抬，那双沉静幽深的瞳仁隔着镜片朝她落来，向芷刹那间像被雷劈中了。
耳边的电话里传来徐蕾娅的笑声：“可以啊，到时候我允许把录音棚清空，让你们俩在里面发挥，我绝对没有徇私啊，我们只是无限追求真实……”
后面的话被向芷挂断了。
她浑身石化，听见沈京白说：“还不进来？”
第28章
向芷手里的冰激淋滴到了指尖, 一直到回家，她都忘了吃一口，确切地说, 站在沈京白身边，她一动不动。
她敢肯定刚才他一定听到自己说什么床戏了，其实这也没什么, 大家都是专业的，但心里的另一个小人在发疯――
沈京白不是专业的啊！
向芷欲哭无泪，行尸走肉地收拾好自己后，躺在床上看天花板，耳边又是“吧嗒”轻微的熄灯声。
真的有人能做到晚上十点准时睡觉。
她拿过床头柜上放着的书, 也是沈京白借的, 烫手。
翻了两页，心里的情绪驱散不开，就开始囫囵吞枣, 在那儿数书页，忽然，目光落在书页的右上角，刚好是她要掀过去的地方, 那儿做了一个小标记，像一个无穷的符号：∞。
向芷怕手指弄花了笔墨，赶紧挪开，就在继续翻下一页时, 意识里忽然闯进了另一个无穷符号。
模模糊糊地，又翻回前一页看。
其实向芷的记性并不好, 和别人聊天说过的话也不大记得，但人对图形容易牢记, 到底在哪里见到过这个符号啊？
向芷翻出手机，指尖下意识去点link的APP界面，聊天框一片空白。
她趴在床上吐了口气，心跳在回忆里震震，掀起了两年前的尘埃――
指向：【伦敦有什么书店推荐吗，我想去逛逛。】
白鲸：【图片。】
照片里是一本书的扉页，上面有书店印章，向芷还看到左下角有一个小符号，她圈了出来，问：【这个是分店符号吗，要一起输入查询地址栏？】
白鲸先生估计在另一头笑，回：【这是个无穷符号，我通常买了书会在上面签这个名。】
指向：【这个符号好，我也要用，无穷，暴富！】
白鲸：【那你画的时候就别像我这样，前大后小。】
指向：【这是什么寓意么？】
白鲸：【这个符号也是鲸鱼的简笔，前面的大圈代表它的头和身体，后面的小圈是它的尾巴。】
……
沉睡的回忆涌上心头，她甚至记得那是他们第四天的对话，向芷慌忙翻到这本书的扉页，去找白鲸习惯签名的地方，然而……
空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