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尖摸过扉页的每一寸，连背面也看了，还是没有签名。
向芷开始迷乱了，万千思绪在她脑子里交织涌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是徐蕾娅的电话。
她抓了抓头发，划开接听键，那头传来徐蕾娅激动的声音：“我听到你们的demo了，一个字，绝！”
向芷却没有被她调动起心情，目光仍落在书里右上角的无穷符号上，沈京白做的这个标记，恰好是前面的圈大，后面的圈儿小……
但她现在已经没有聊天记录了，哪里能找到白鲸先生发来的那张照片作对比。
她盯着这个ID名，忽然瞳孔一睁――
白鲸，京白……
向芷被自己这个猜测吓得外焦里嫩。
虽然这世上叫白鲸的ID千千万万个，她也不会想到把任何两个备注相同的人联系在一起，而且无穷符号只是一个常见的数学用语，不是谁的特权，而且……
耳边是徐蕾娅在电话里的声音：“小芷，明天再交一个demo过来，我这边申请给沈教授一个灵活上班的时间，你应该能随时配合他吧，不能的话就先录你的台本。”
“小芷？”
“我以为自己已经忘了他了。”
向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嘀咕一声落，那头问：“谁？”
向芷才反应过来，忙在床上坐直身，说：“没、没有啊！”
徐蕾娅轻“嘶”了声，“有情况。”
“什么情况啊。”
“你忘了谁，又想起谁？不是我说你，这个年纪就别回头看了，我严重怀疑你不找对象是因为以前谈过受伤了。”
向芷轻吸了吸气，“也不算受伤，过程还是好的，只是……”
话到这里突然戛住，她今天心事重重，被徐蕾娅一套就抖出来了。
“只是什么？那为什么分开？”
向芷努了努唇，指尖揪着被子，委屈道：“又不是我的问题。”
徐蕾娅顿时来气了：“渣男啊！那你还记得他！”
“不是渣男……”
“你还维护他！向芷，说实话以你的条件，我都不敢随便给你介绍对象，我觉得他们都不配，你居然还为了男人缅伤，就拿住你隔壁的沈教授来说，我就觉得他条件真不错，我这人有声音滤镜，但是吧，人家能当上大学教授真不简单，你多看看这种男人啊。”
徐蕾娅的话直接戳中了点，向芷闷声道：“我要睡了。”
“才几点啊，你就睡了，以前半夜两点给我发消息，现在在这里装养生。”
她一说养生，向芷又忍不住想到隔壁的沈京白，他是真养生，吃的东西健康营养，生活作息规律，而且家里也收拾得好，唯独就是抽烟，不过他说过不在家里抽，起初向芷不信，直到他刚才手里拿着烟盒在楼下给她开门。
“明天再说，晚安。”
挂了电话，她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忍不住想，要不要直接问沈京白呢，拿着link的账号问，这个白鲸是不是你。
然后他就会发现原来当初那个不欢而散的女人是向芷。
最后他们连邻居都做不成，每天尴尬地碰面，她之前所有的心动都变成蚊帐上的蚊子血，恨不得赶紧洗掉。
一想到这，向芷就用力摇头，最后懊恼地发现，人果然会在同一个沟渠里摔进去两次的。
她可能就是喜欢这个类型。
但还有一丝侥幸，沈京白不是白鲸。
可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向芷心里居然有一丝失落，哪怕撞过南墙，她还是希望那点光环不是落在别人的头上。
向芷再次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熬夜刷着情感帖子，试图从别人的故事里找自己的答案。
最后无果，向芷于是自己发了篇文，标题是：【求助，发现和网聊对象住隔壁怎么办！】
她配了一张之前跟沈京白打网球拍的照片，蓝天白云下她手里握着一枚黄绿色的网球，只有手和球出镜了，仔细看很保密，于是发了出去，这会半夜，流量还没激活，向芷放了手机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她照旧起来得迟，匆忙收拾好就啃着块面包去工作室，忙起来晕头转向的，其实是心里不想被昨晚关于沈京白的事占据，可事情总是要解决的，于是她寄希望于昨晚发出去的感情咨询帖。
右下角显示未读99+，这流量倒是把向芷吓了跳，她赶紧点进去看回复：
【已经玩过球了？】
【这条回复有点不正经，我搬个小马扎坐下。】
【想知道都网聊了什么，让楼主这么怕露馅。】
【还有这缘分，如果发现长得丑赶紧撤姐妹！】
【都这么有缘份了，不在一起说不过去了吧！】
【祝99。】
【看是什么网聊对象，如果语.爱的那种，还真的挺社死的。】
【不一定，如果语.爱觉得感受不错，真可以试着真枪实战。】
【楼主这么晚不回复，是已经在do了吗？】
【我靠，真假，住下了！】
【感觉怎么样！急死我了，楼主快在帖子里写后续啊！】
“小芷！”
“啪！”
向芷惊得一身汗地把手机屏幕盖桌面上了！
“你吓我一跳！”
徐蕾娅拍了拍心口，“第二份测试文本发你邮箱了，这是打印稿，今天联系一下沈教授具体的空余时间，我们好排档期。”
向芷唯唯诺诺地“嗯”了声，徐蕾娅看了她一眼，奇怪道：“脸怎么这么红，我让小晨给你把个脉？”
工作室里的配音人员多是身兼数职，因为行情不太好的缘故，把这份工作当爱好居多，此时向芷忙摇了摇头，结巴道：“没、没事啊。”
她用手背压了压脸，跟煮熟的鸡蛋似的热。
等徐蕾娅走后，向芷又把手机翻了过来，点进主页看底下的回复时，忽然发现界面空白，向芷瞳孔睁大，看到上面显示――
【违规笔记，已被锁定，原因：包含引发性.暗示的内容。】
向芷猛地站起身，她哪里违规了啊！
“嘟！”
忽然，手机屏幕上方冒出一条信息，是沈京白的头像。
像做了什么坏事被人当场抓包了，她心跳撞着身体，喘不上气，他发来一句：【今晚几点开始？】
向芷咬了咬唇，已经害怕见到他了，于是哆嗦着手回复：【临时有事要处理，刚才被锁文了。】
发过去后，向芷忽然松了口气，真是灵机一动，这个借口也没骗人啊，于是心安理得地坐下继续玩手机，忽然手机传来一片震动，是沈京白打来的电话。
震得她头皮都麻了，她赶紧接了过来，就听见沈京白语气沉沉：“你现在在哪？”
向芷轻啊了声，不知道沈京白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奇怪道：“在工作室啊，我还有一点配音片段要处理。”
这个理由够了吧！
今晚能不见面了吧！
这时有人走了过来，唤了她一声，“小芷。”
向芷转头，看见纪晨拎着把脉垫过来了，好端端的年轻男孩，现在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说：“手放上来，啧，你自己摸摸看，是不是烫。”
向芷把手垫了上去，刚要跟沈京白挂电话，谁知他落来一句：“定位发过来。”
她愣了下，说：“好，你有空过来吗？刚好徐蕾娅说跟你沟通一些细节。”
“嗯。”
好冷酷的哼声。
向芷打开微信聊天框，刚要发过去定位，忽然眼皮一撩，看到刚才给他发的那句话――
【我刚才被索吻了。】
啊！
向芷内心尖叫着赶紧长按撤回，结果提示超过两分钟，无法操作！
第29章
纪晨给向芷把着脉, 手背又贴到她额头上，“这是要冒烟了吗？”
“是的，快死掉了。”
向芷趴在桌上, 仿佛一道液体快滑下去了。
这时徐蕾娅经过，忽然衣角被向芷抓住，她幽幽地抬头, 说：“一会沈京白要过来，你有什么事就跟他说吧，我先走一步。”
徐蕾娅皱眉道：“你去哪儿？你不在难道我还要回头再跟你说一遍？”
向芷拿过包包：“有事烧纸。”
众人：“……”
徐蕾娅转头看向纪晨：“已经到这一步了吗？”
纪晨双手一摊：“哀莫大于心死。”
徐蕾娅拍了拍向芷的脑袋，说：“我知道你最近辛苦，又要忙提前还房贷的事又要干两份工作, 不过你趁年轻多赚点, 债还了，以后就享福了。”
向芷手机此时嘟地震了下，是沈京白的消息, 仿佛是阎王的催命符，他发来一句：【到楼下了。】
而在这句话之前，向芷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给他解释：【不是索吻，是锁文！】
沈京白回：【写什么了？】
这是可以说的吗, 当然不能，于是她说：【就是很正常的话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通过。】
SHEN：【语言在环境里容易产生歧义，你可以用蓝泉的智能系统检测一下, 如果有问题可以跟我说，我是这个系统的开发顾问。】
向芷微笑地回复：【好的, 谢谢。】
真是谢谢你了。
向芷心如死水地下楼，电梯叮响的时候扯起微笑, “嗨，沈教授。”
沈京白今天穿了身黑色的西裤和中领针织衫，配上一副细黑框眼镜，徐蕾娅看到向芷领着他进来，低声“啧”道：“这眼镜一戴，斯文败类。”
向芷僵着后背朝沈京白摆了道手，说：“会议室在这里，这是录音棚，如果测试文本通过，以后就要在这里正式开始配音。”
沈京白往隔音室望了进去，幽静的瞳仁转到她身上，说：“刚才你不是在配音么，我不打扰你工作，可以在外面等。”
这时徐蕾娅愣了下，目光朝向芷落去，就见她用力眨了眨眼，结巴道：“配好了。”
沈京白轻“啊”了声，还有点遗憾道：“我本来还想观摩一下，毕竟学习从模仿开始，效率更高。”
沈京白说话的语调清晰且有轻重，不会含糊在一起，和他这个人一样，慢条斯理但能把事情做到完美。
徐蕾娅听罢，朝向芷道：“那你给沈教授配一段演练一下？”
向芷脸颊连着耳朵都是热的，为什么有种当面处刑的感觉，这时沈京白还恭敬不如从命地颔首：“刚才电话里的男声是哪位老师？我想，我要学习的地方和对象还有很多。”
这时收了把脉垫子的纪晨挠了挠头发，刚要走，就让向芷拉住，说：“配一段。”
沈京白的目光朝纪晨看了过去，笑道：“怎么称呼？”
“纪念清晨，纪晨。”
纪晨头发毛躁，身材高瘦，跟肩宽腿长的沈京白站在一起，就像个单薄的弟弟，沈教授还礼貌地说：“有劳了。”
把自己当晚辈，滴水不漏，纪晨被无端端加班也无处发脾气，进录音棚时，向芷偷偷跟他说：“一会请你吃雪糕。”
“我要鲷鱼烧雪糕。”
向芷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
隔着玻璃，沈京白坐在演播室，向芷把头低了下去，盯着面前的文本，一旁的纪晨说：“配你们之前的demo？”
向芷忙摇头，翻到剧本的开始，那是男女主的第一次相遇，高岭之花金融教授和事业小有成就的女老板在学校碰面，她因为赶课，饿着肚子在教室偷吃东西，被他发现了，于是女主下课被叫去了办公室。
本以为会被训一顿，没想到教授拿了盒泡面给她，说接下来还有一节课，让她先吃点东西垫垫。
在外面凌厉惯了的女强人，有时候就是会被这种不经意的柔情敲开了心门。
向芷配完这段后，放下耳机，朝一旁的纪晨看了眼，悄悄问：“怎么样？”
她是不敢看玻璃墙外的男人，仿佛遭受着一种审视，向芷现在对沈京白害怕多过心动。
“小芷姐。”
纪晨也压低声音说：“跟我配音，你很紧张吗？”
向芷愣了下，纪晨看了眼她的左手，抓成了拳。
那是向芷一紧张就会有的反应，所以同事们都熟悉她抠手指的状态了。
这时录音棚的房门打开，徐蕾娅说：“辛苦小晨了，一会请你喝奶茶。”
向芷见他笑意吟吟，两头讨了好彩，说：“你一学中医的还乱吃东西。”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学中医？”
纪晨有年轻人的个性，向芷拿手里的剧本敲了下他脑袋，说：“那你等着，我一会就把雪糕炫你嘴里！”
两人在那儿笑嘻嘻地说着，忽然一道暗影落了过来，“向老师。”
向芷仿佛被贴了定身符，眼见纪晨也不敢笑了，看了眼沈京白，说：“没别的事我先出去了。”
向芷多么想把他拉回来，别把她一个人留在这个黢黑的屋子里！
偏偏这时徐蕾娅还说：“沈教授请进，这是我之前发给小芷的测试文本，既然您来了，在这里录就最好了。”
徐蕾娅伸手的时候，向芷看见了一道命运之手朝她伸了过来，沈京白进来的时候，向芷心脏拼命打，“我去一下洗手间。”
话落下，沈京白瞟了她一眼，“嗯”了声。
向芷从小到大一焦虑就憋尿，此刻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看着看着，就发现自己脸比嘴巴红，又去工位那找了根口红，樱桃色的唇釉涂上，果香味溢出，她心情镇定了点，抿了抿唇，嘴唇像上下两瓣的果冻，向芷忍不住想咬一口。
回到录音棚后，瞧见沈京白已经在那里认真看文本了，想到上次配音的时候他说自己没看台词，向芷对专业的胜负欲就冒了出来，这次一开始就要认真，千万不能轻敌。
只是文本一拿，向芷整个人都有点麻。
“向老师需要多长时间准备？”
忽然，耳边落来道温和的询问，却如惊雷把她吓了跳，紧张道：“敲豆麻碟！”
沈京白：“……”
向芷脱口说了句日文的“稍等”，等反应过来自己先笑了下，就听沈京白说了句：“看来向老师还配日文的广播剧？”
向芷点了点头：“不过是把一些日本片子翻译成中文的配音，听多了有时候还挺洗脑的，他们的口语还有点可爱，例如什么阿里嘎多雅蠛蝶……其、其实雅蠛蝶在日语里是骂人的意思哦！”
吓死了吓死了。
向芷脱口而出的口语差点没圆过去，很多人都拿“雅蠛蝶”当小片子里女生嗨嗨时的代称，但她配的这段真的是主人公拒绝说“不要”时的愤怒场景，由于说了好几次，所以向芷都被洗脑了。
“是吗？”
这时沈京白眉眼隔着镜片朝她微侧，眉眼微眯道：“有机会一定要听听向老师的这些作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