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春风送了进来, 她嗅到一缕暗香，视线不由朝窗外望去, 阳台的灯光未点，夜色下一盆山茶花迎着晚风轻轻摇曳。
她惊讶道：“开花了！”
沈京白顺着她视线转眸，阳台的方向在他身后，男人落了眼，道：“过了今晚，就开了。”
向芷起身道：“我可以去看看吗？”
这声询问让男人笑了声，“当然，好花需要人赏。”
向芷蹲在这盆茶花面前，数了数，有六个苞，笑道：“寓意真好，当时就想这最小的花苞要是能开的话，那就是六六大顺了。”
说着还拿手机拍了几张夜色茶花图，沈京白吃过饭后走了过来，说：“你喜欢的花可以摘一支回去。”
向芷摇头道：“不行，好端端的摘它做什么，又不是外面那些水培的，没有根。”
沈京白拿过一旁的浇花壶，半蹲下身在茶花上淋了水，说：“这样拍好看点。”
花瓣携水珠，晶晶莹莹的几滴在光线下娇艳非常，向芷拿出手机又拍了几张，说：“谢谢，如果养得好，明年还会开的吧。”
“应该吧，等明年的春天你来看会不会开。”
向芷指尖碰到花瓣滴落的露珠，像掉进她心里，明年春天也可以进来这里吗，未来的事谁说得准。
就在她站起身的瞬间，密密麻麻的刺从脚底钻入，向芷轻“啊”了声，整个人晃着要去找东西扶住，忽然一道手臂伸了过来，接住她。
“腿、腿麻了……”
向芷弯着腰，根本动不了。
沈京白低声道：“缓缓。”
向芷低着头，此间嗅到茶花的香气混在了他身上，像是从针织衫的衣服空隙里钻出来的，他的手掌托着她的手肘，她的指尖抓着他的胳膊，那股麻劲随着血液上涌而攀到了高潮，她不由攥皱了他的衣袖，无力地蹙紧眉头。
“腿还麻么？”
他问。
向芷轻嗯了声，“再等一下下。”
就在她手劲稍微收了点力时，沈京白的手掌轻托了下她的手肘，落了声：“看来我得买张椅子。”
向芷不由笑了声：“你这个阳台确实可以赏景，你把椅子放在角落边，晚上泡壶茶，月亮都围着你照。”
“我是说，”
他淡笑道：“给你买张椅子，坐着赏。”
夜风一撩，向芷开始缺氧。
向芷晕乎乎地回了家，窝在沙发里吐气。
因为什么事都想不明白，于是她开始刷小视频，在各种软件间来回切换后，点开了徐蕾娅的聊天框。
徐蕾娅：【这次我们要抓住沈教授！】
向芷的心思不在工作上，她的指尖来来回回地敲，最后发过去一段：【如果你跟两年前的网聊对象结束了，还是对方对你没意思的话，你还会追吗？】
徐蕾娅：【你问的是剧本还是你自己啊？】
向芷：【我问的是如果是你！】
徐蕾娅：【好马不吃回头草。】
向芷情绪duang地一下跌了下去，又不死心地问了句：【那再见面的时候，你还是为这个人心动，而且他也没见过你真实的样子。】
徐蕾娅懒得打字，发来一段语音：“你该不会问的是你之前在网上交的男人吧，姐妹，你这个年纪是不是该清醒点，还学小学生网恋呢，都过去两年了，往前看，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网恋吗，其实你对面的那个人是你虚化出来的理想型，你喜欢的不是真实的他。”
向芷：“那不管过去，就说现在，如果我不说，他也不知道我是他网聊对象吧？应该忘了我了。”
徐蕾娅：“真行，恋爱脑没救了。”
向芷：“我好矛盾啊，你能不能跟我说怎么办。”
徐蕾娅：“人家当初拒绝你，你还不死心要追，年轻的时候还有资本，现在如果精力耗进去了，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不如握在手里的钱实在。当然，你要是比以前清醒还没什么，但你现在明显比以前还不清醒。”
向芷嘴角往下憋，无名的酸涩往上涌，徐蕾娅的话其实就是她心里的另一个小人，如果追到手总不能瞒他一辈子吧，如果追不到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是当初他对自己没意思，肯定是因为她哪点不符合他的喜好。
毕竟沈京白对谁都那么绅士，礼貌是他的习惯罢了，她居然拿这种小事当暧昧。
在感情上向芷没什么经验，一碰上就能在心里难受一晚，想他想自己，每一个细节翻来覆去地煎，情感账号上大家都全垒打了，她还在这里小学生写作文。
第二天迷迷糊糊地出门上班，长发垂在身上，天蓝色的短外套歪歪斜斜地扣着，阔腿牛仔裤还有些拖地，向芷提了提裤头，松了。
边打哈欠边转身关门，忽然指尖碰到一处塑料纸，发出轻轻的摩挲声，奇怪地转头望去，透明玻璃纸里裹了一束山茶花。
向芷瞳孔顿时睁大，迷糊的睡意被戳破，自己的家门口怎么会挂着一束花，她也没订啊。
因为独居所以防备心重，但狐疑过后发现玻璃纸里有一张白色小纸条，写着：【山茶开了，它来给你报个喜。备注：网上订购的水培山茶，我家的没有剪。落款：沈京白。】
向芷指尖摸着纸条一角，站在那里看了好久，鼻翼间是山茶的清幽香气，好像清晨的阳光拨开了云雾，心境渐渐清晰了起来。
她重新打开门，找来玻璃瓶把花枝修剪干净插了进去，找到向阳的地方放花，最后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沈京白，附言：【春天来了。】
没有人会不喜欢收到花，向芷这一天的工作都充满动力，晚上回来的时候还特意去买了水果，想着跟沈京白吃饭的时候洗来吃。
然而防火门一推，就看见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孩蹲在入户花园里玩手机，向芷愣了下，那女孩看见她进来也抬起了头，混血姑娘，头发是黑色的，但眼睛是宝蓝色，五官有西方的立体和东方的细腻，活脱一个瓷娃娃，向芷看到漂亮姑娘自然多落了两道眼神，结果因为这个目光，那女孩先开口，说：“你好，请问沈京白是住这里吗？”
中文说得还可以，向芷压下心里的疑虑，觉得不该泄露别人隐私，于是说：“如果你要找沈先生，可以打他的电话。”
向芷下意识摸出手机，就听她道：“我跟他说了，他还当我是狼来了，不信我找到他家住哪里呢。”
向芷眉头微皱，刚要给沈京白发消息，忽然听电梯间的“叮”声响起，小姑娘的眼神往外探，下一秒眉眼一亮，朝外招手道：“哥哥，我在这里，这回你相信了吧，狼真的来了！”
说着她还张牙舞爪龇牙咧嘴地摆出一个猛兽表情。
向芷想笑，看向眉头紧凝的沈京白，只听他沉着气朝女孩道：“打电话让你爸来接你。”
“他们去谈生意了，哥哥，你就收留我一晚上嘛，我不要跟那些亲戚住，小孩好吵啊！把我当怪物看！”
她可怜地憋着嘴巴，瓷娃娃一难过，向芷都有些于心不忍，转头看沈京白，却见他铁面无私地拿出手机，说：“我拨通电话，你自己说。”
“哥哥呜呜呜呜！”
小姑娘吓得掰着他手不让他打电话，向芷一时间不知要不要让空间给沈京白教训妹妹，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情绪的沈京白，不免偷瞄了他一眼。
“我这么乖，又不会打扰你，我可以给你付钱啊！”
说着她就低头去拉开书包拉链，沈京白皱眉落了声：“打扰。”
小姑娘愣了下，再抬眼看自家哥哥，眼神滴溜到他旁边的女人，才懂男女关系的小姑娘懵懵懂懂地猜测：“你跟别人同居了吗？”
向芷被她那双宝蓝色的眼睛一看，顿时不知所措，这时又有一双漂亮的眼睛看向她，是沈京白。
他走了过来，顺手提过她手里的东西，什么都没说，但向芷的心跳已经把南墙撞倒了。
小姑娘眼睛一眯，“那太好了，今晚有人陪我玩啦！”
向芷：？？？
沈京白：？？？
“还愣着干嘛呀，快开门，我想上厕所！”
向芷没回过神，但听小姑娘着急，朝沈京白道：“你快开门啊。”
男人忍着脾气说：“上完厕所就走。”
小姑娘撒欢似地进了屋，向芷正在门口踟蹰着，听沈京白道：“今晚不是要在我家吃饭吗，进来吧。”
第32章
向芷拘谨地进了屋, 瞧见沈京白将水果放进厨房里，她也跟了进去，说：“这本来就是给你带的, 空手来吃饭不太好。”
说着她便拆了袋子把水果拿出来，这时客厅里传来女孩的声音，哇哇呜呜的, 向芷扭头，沈京白说了句：“别理她。”
向芷抿唇想笑，再抬眼，对上沈京白落来的目光，忙避到一边, 伸手拧开水龙头, 自顾自地洗了起来。
“炖个汤喝。”
他说：“五指毛桃，喝吗？”
向芷下意识点头，反应过来问了句：“桃子也能炖汤吗？”
沈京白不由笑了声, “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在这里点头。”
向芷有些不好意思，“炖汤听着就很有营养。”
此时沈京白围上黑色围裙，底下的白衬衫衣袖被他挽起, 斯文优雅，而后弯腰从柜子里拿出炖锅，这一弯，白衬衫的后面印出背肌的轮廓, 紧实绷起，窄腰下的翘臀弧度像白鲸从水面跃出时的线条, 流畅优越。
向芷看得脸不自觉红了起来，就在沈京白站起身时, 忙躲到角落里，听他说：“这是五指毛桃，一种中药材，闻闻。”
向芷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透明塑料袋，往豁口处嗅了嗅，惊讶道：“好香！沈教授是南方人？我们喝汤都是西红柿蛋花汤，或者紫菜蛋花汤，只听说过南方人会拿药材炖汤，太精细了。”
男人把药材倒到碗里冲洗，而后找来一根干净的刷子，说：“是，我算是苏洲人。”
这时客厅里的小姑娘冒了进来，说：“我口渴了，想喝可乐。”
这两兄妹的饮食还真是截然相反，向芷见沈京白蹙眉，忙道：“我来洗吧。”
她可不想参与这两人的矛盾，大概是因为妹妹在这里，沈京白就不跟向芷推辞，只说：“你用这个小刷子刷掉上面的灰土就行。”
这简单，向芷点头：“重复又不用动脑子的工作最适合我了。”
沈京白走出客厅，语气里带着他惯常当教授的态度，说：“没有可乐，只有茶，中国茶。”
女孩撇撇嘴，勉强道：“好吧，也算有点味道。”
向芷不由勾唇，原来是不想喝没味道的白开水。
等沈京白安顿好妹妹后进来，向芷已经把五指毛桃洗干净了，摆到沈京白面前，说：“你看，我刷得够干净吧！”
沈京白看了眼，笑：“谢谢，挺麻烦的吧？”
向芷歪了下头，洗干净的手放到鼻尖嗅了嗅，而后惊喜道：“我的手有一股奶香，不信你闻闻！”
说着她下意识把指尖送到他鼻翼下，男人瞳仁里划过一丝怔愣，向芷也愣了下，蓦地要把手收回去，忽然，手腕让一股力道圈住，她瞳孔里看见那道高贵的头颅微低，有薄薄的气息掠过她的指尖，说：“是很香。”
向芷指尖都红了，屈起的瞬间，那道圈住她的力道收了回去。
转瞬间，仿佛已经有惊涛骇浪潮起。
“还、还有什么事要我做的吗？”
“没有了，你出去看电视吧。”
“那、那你的根，我放回去了。”
说完她把手里的那盆五指毛桃根放回水槽里，同手同脚地走出了厨房。
脑子还在泛着麻，轰轰隆隆的，左手因为被沈京白的呼吸宠幸过，现在也麻。
不争气，她拍了拍爪子。
这会电视里放着仙侠剧，神神鬼鬼的东西吸引了这个混血女孩的注意，而向芷比起跟沈京白同处一个空间，她宁愿跟这个陌生的女孩看电视。
“你叫什么名字？”
就在向芷端坐着看电视发呆时，耳边落来一道询问，她的出神被打破，转眸对上女孩的宝蓝色眼睛，说：“向芷，你可以叫我小芷。”
“小只？”
外国小孩总是无法念好中文里的声调，只会轻重，向芷不跟她计较，问她：“那你呢？”
“埃莎。”
“哇，好名字，埃莎，你长得也好漂亮，就像洋娃娃一样。”
向芷喜欢看漂亮姑娘，发现埃莎的眉眼跟沈京白有些相像，但很显然沈京白不是混血，她心里有了一些猜想，但毕竟是他人隐私，她打住好奇心，问埃莎：“你现在生活在国内还是国外？”
“英国。”
她话音一落，向芷心头一跳，悄悄压下情绪，小声问：“哪个城市，我看我去过没有。”
“伦敦啊，”
说着，埃莎忽然皱起眉头：“你连这个都不知道，我哥哥可是从伦敦回来的。”
被她狐疑的眼神一看，向芷心头紧张叠着紧张，“我、我刚跟他在一起，而且我也不知道你跟他在英国是生活在一起的啊……”
说完她暗吐了口气，但下一秒，之前跟沈京白相处的点滴也冒了出来，那时候她并没有太在意这些对话，毕竟这世上去过英国的人那么多，在伦敦的街道里撑过伞的人那么多，怎么可能偏偏他是白鲸呢。
可当太多指向归到一个结果的时候，她是愿意相信的，甚至已经当作他就是那个人，不接受其他答案。
“你为什么跟我哥哥在一起？”
埃莎忽然问道：“他这个人……好无聊。”
姑娘皱起眉头，用英文强调：“boring！”
向芷被她的嫌弃逗笑，但转瞬又心里微微怔神，她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沈京白无聊，难道，她比他还要无聊吗？
向芷被妹妹这般盘问，忽然反应过来她刚才是不是太顺口就接了埃莎的猜测了，沈京白只是从她的手里接过袋子，让她进了家，但并没有说他们俩是“同居”关系。
于是向芷囫囵道：“机缘巧合吧，工作上认识。”
都是配音演员，这话她没撒谎。
说着便借故拿起桌上的杯子道：“我去洗一下。”
说完，在埃莎的眼神下往厨房过去。
“沈教授。”
向芷唤了沈京白一声，在男人转眸望她时，那眼神又看得她心惊胆战了下，她抓着杯子说：“埃、埃莎问，我们怎么在一起的，我想她误会了，但是你刚才好像想借这个误会让她乖乖回家……”
男人接过她手里的杯子，给她倒了杯温茶，道：“你很细心。”
无缘无故被夸了。
“我只是希望埃莎有点教养，知道哥哥家里有别人，识趣别打扰我。”
他这轻松的话落下，让向芷不由勾了下唇角，接过杯子笑道：“我刚才说我们是工作认识的，你别露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