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那个无所不能无懈可击的帝王如今蹲在天牢的一个小隔间中狼吞虎咽地吃着没有几根菜叶的大米饭，嚼都不嚼生生咽下去只为了能再多讨一口饭。
一时间五味杂陈，向沂走上前蹲在天成帝面前，谁料天成帝完全没有认出来，以为眼前是哪位达官贵人能够赏他些好酒好菜。
“我好饿啊，好心人多给我点吃的吧。”
向沂闻言蹙眉，天成帝的肚子鼓鼓囊囊的，绝对不是人在饥饿状态下的样子，但是他的脸上却带着深深地对食物的渴望，这般矛盾的存在一定有可疑之处。
向沂唤人将天成帝拖出来，喂给他些粪水看着他将肠胃中未来得及消化的食物尽数吐出，看着鼓得吓人的肚子逐渐恢复原状。
天成帝却猛得扑棱起来挣脱了狱卒的束缚，嘴中嚷嚷着好饿好饿，见没人松开可口的食物，当即抱住狱卒一口咬住他的耳朵。
鲜红的血在耳朵被咬下来的那一刻喷涌而出，向沂一脚揣在天成帝心口救下捂着耳朵的狱卒，手中拿着手腕粗细的麻绳将天成帝捆在柱子上。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向沂摆手让他们快去处理伤口，天成帝咯吱咯吱咀嚼着那耳朵，生怕别人抢走般慌忙咽下，鲜血淋漓的口腔配合着呆滞的眼神。
天成帝似乎成了一个提现木偶，成了一个只晓得吃的僵尸。
向沂将手腕粗细的棍子塞进天成帝口中，省得他张着嘴跟着向沂的走来走去摇晃着脑袋，令人无端生厌。
从未见过这般奇怪的现象，向沂伸手戳了戳天成帝的胳膊，发现他的肌肉硬的出奇，堪比石头，甚至关节的灵活程度都比不上活人的灵活程度。
季青屿走进天牢时正好看到这一幕，某位深夜不回家的权臣把她推翻的皇帝绑在柱子上，嘴里还塞了不知名的东西阻止他发出声音，上下其手可谓是辣眼睛到了极点.。
向沂乖巧地收回手站在原地等着季青屿走近，抬头仰起脸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连眼睛都成了弯弯的月亮，心道这下还不迷死季青屿。
结果季青屿径直走过向沂，坐在狱卒们平时休息的时候静静地看着向沂，U一句话都没说，向沂却感到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那个……我准备马上就回去来着…哈哈哈哈哈”向沂打着哈哈走进季青屿，希望能够平息醋坛子的怒火。
咔嚓一声，天成帝口中的棍子应声而断。
第60章 旧案（三）
木棍落在地上的那一声好似敲在了向沂的心头上，她缓缓回过头，对上天成帝猩红色的眸子。
季青屿一把扯过向沂，接连一记飞踢，蹬得天成帝退至天牢门口。
不待季青屿下一步动作，便有人鼓着掌自暗慢慢走出。
“这次实验非常成功，多亏了你们的刨根问底，才能让这胆小鬼答应下来。”
身上的银饰泠泠作响，出来的却是个老态龙钟拄着拐棍的老头，眼皮耷拉下来掩盖着苍老浑浊的眸子，却有着不相符的精光。
“不过你也是好样的，辛辛苦苦养出来的苗子接二连三折在你手上。”老头冷哼一声，手中的拐杖重重杵了地。
手中银铃一响，另一边的天成帝便大喊着好饿好饿扑了上来。
向沂二人彼此对视，一人迎上不能称之为人的天成帝，另一人转身飞夺老头手中的银铃。
“呵，螳臂当车的无知小儿。”老头微微侧身，手中的银铃登时摇晃得更为起劲。
季青屿暗道不妙，侧目看向另一侧。
天成帝的衣服上多了无数口子，都是向沂仗着他的肢体不灵活拿匕首一刀刀偷袭得到的。
天成帝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紧紧跟随着向沂的身影移动，恨不得将她吞吃入腹，一解腹中的饥饿难耐。
香气，幽幽的香气自向沂身上传来，引得天成帝不由得咽下好几口唾沫。
银铃声越发急促，腹中的饥饿愈甚，天成帝的招式更为凌烈，朝着向沂的命门频频发动攻击。
季青屿一脚踹在老头的拐杖上，失去平衡的他暂时忘记摇晃银铃，暂时解了向沂那处的困境。
老头仿佛这才看清季青屿一般，拐杖游龙般砸在季青屿的脊背上，如同一座大山般压得他站不起身。
“哼，倒是个会藏的，现在还不是自己出现在我面前。”老头冷不丁说了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像是想到什么失了神。
季青屿抓住时机就地翻滚掏出拐杖的钳制，一记扫堂腿让老头摔倒在地，银铃滚到了他的脚边。
失去优势的老头却坐在原地仰天大笑着，笑着笑着就流出了眼泪。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反正我做这些都对得起我的良心！”老头双手撑着拐杖艰难站起来，腿脚不便的他试了好几遍仍是拐杖一滑倒在地上，干脆闭着眼睛不动弹等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愣了半晌都没有预想中的刺痛袭来，老头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就看见向沂利索果断地用匕首将天成帝钉在墙壁上，看着都疼。
瞧着向沂转过身隐隐有走过来的趋势，老头闭上眼睛再次等待着最终时刻的到来，无端感觉自己就是个维护正义不惜以身许道的大英雄。
大英雄老头愣了半晌还是没有人来了结他，故技重施又悄悄睁开自己的右眼，正好对上向沂笑得弯弯的眸子。
老头立马闭上眼睛假装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季青屿上前一步想要做些什么却被向沂拦了下来，顺着她的眼神看向天成帝，只见天成帝的脸皮像阳光下的橘子皮一般迅速失去水分，变得褶皱起来。
最终如同秋日的落叶般轻飘飘落在地上，天成帝的本来面目像极了被强酸腐蚀过一般看不出本来面目，倒像是堆聚在一起的蚂蚁团。
“这可比我们做些什么更有力得多，揭露假皇帝可比推翻皇帝好听点。”向沂顺了顺季青屿头顶上乱掉的发丝，企图逗她开心。
“某人是不是想掩过去深夜不回家的罪状？”季青屿一句话就让向沂定在原地，心虚地摸摸鼻子，眼神不自在地左飘飘右瞅瞅。
季青屿双手环胸盯着向沂看，不笑也不说话。
那老头冷不丁出声：“像，太像了。要是她能留下来，老夫的家乡也就不会被旁支左右了……”
季青屿的注意力稍稍吸引过去了些，向沂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赶忙问老头：“他像那个谁啊？”
季青屿拉不住泥鳅般的向沂，摇摇头宠溺地笑着，看着向沂像个小孩子般围着老头转来转去。
老头也没想到自己抱着赴死的心来却变成这般诡异的温情画面，张着嘴嗯嗯啊啊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思绪被拖回了战火纷飞的时候，彼时的苗疆圣女说什么也要跟着中原来的傻小子出去做一番事业，拦都拦不住。
圣女一走，族里的旁系就拿着鸡毛当令箭，挑了不少女婴试图繁衍出超越嫡系的存在，甚至动用了令人上瘾的药物以提高历代圣女的各方面的能力，将她们关在圣殿中专心生育子嗣。
苗疆就这么乱套了，从人人安居乐业的天堂变成了人人都想逃出去的地狱。
老头长叹一声，浑浊的眼睛看向季青屿：“你的眼睛真像她，若是她能侥幸活下来，生下来的孩子应该也似你这般大了吧……”
向沂脑中猛得闪过史官对于太子娘亲，那位神秘女子几句语焉不详的描述：能操纵毒物，善医术精毒药，眉眼绮丽不似中原人士……
“该不会你真的是……”向沂指了指老头，对着季青屿做口型无声地说着什么。
这天底下的奇事最出人意料的莫过于回到过去改变过去。
如今向沂反而觉得有几分这样的可能，不然易禾为何会紧巴着季青屿不放呢？还嚷嚷着什么好香好香的。
季青屿只能回忆起生母模糊的样子，磕磕绊绊形容了几句。
老头一拍大腿激动地站起身来，握住季青屿的手，嘴唇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眼泪倒是哗哗地流个没完。
季青屿忍着全身的不适慢慢抽出来自己的手，疑惑这人看起来挺正常的，怎么没说几句就成了这个样子。
“哥哥，我带人来救你们啦！”太子拿着和他等高的剑费力地抽出来，冲着天牢中大喊着，身后的侍卫立马分散在了各处。
“还有一个？”老头指向太子的手也有些哆嗦。
太子的样貌随了生母大半，老头一眼便笃定他们就是圣女留下来的孩子。
第61章 旧案（结）
“两个，我族的火种还在！我对得起列祖列宗！”老头跪倒在地朝着南边磕了几个头。
大理寺纵火案的真凶也找到了，只能说是老头老当益壮，一己之力骗得一群人团团转。
妇人也退了一步，让季青屿以教导太子的太傅之名辅佐太子登基。
沈老将军带着一众儿女重归故里，彻底脱离权利的漩涡，得以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向沂一袭红衣出现在季青屿面前时，他仿佛看到了前世初见时：
那个浑身血污的姑娘像一颗坚韧的草寻求着一切可以活下来的法子，令彼时寒了心的他不禁动容心软。
山谷中的流苏树开了一簇簇洁白的花，点缀在碧绿色的叶子中间，如同一颗颗绣球。
向沂就在这鲜花锦簇下，在人们的叫好声中，挽着季青屿的手相视一笑。
三拜天地，又是一辈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