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马半仙也猛然反应过来,想起了当下自己的处境,“你们怎么进的村子?”一面慌里慌张朝四周看去,似生怕被人发现异样。
见他这副惊慌失措的样子,霍沧月开口安慰道:“没事,村里人看不见你,除了那些无名氏。”不过也纳闷了,自己的隐身符对那些无名氏居然没用。
原本才因她上一句松了口气的马半仙再听到无名氏几个字后,脸色瞬间变得刷白,“你,你你如何知道无名氏?”
“进村的时候,被他们拦住了。”陈平安插了一嘴。
而不等马半仙惊诧他们居然被无名氏拦路,还能全身而退,就听霍沧月问道:“这么多无名氏聚集在你们村选择重生,你可知道缘由?”
马半仙是知道,可是他却不知如何开口。半响才沮丧着脸叹气,捶打着自己的双腿哭嚎起来:“报应,报应!都是报应啊!”
在马半仙哭了半响后,他才道出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原来那些所谓的无名氏,才是原来这山花村的村民,而现在的大部份村民,则是当年被无名氏钻了空子代替的。
也就是说,那些被无名氏抢夺了身份的山花村村民,要用当年被无名氏抢夺身份的办法,夺回原来属于自己的身份。
霍沧月和陈平安得知真相,硬是半响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难以置信地看朝马半仙,“所以,你祖上原本也是无名氏?”
马半仙点头。
难怪那个无名氏让她不要多管闲事,的确是闲事……
马半仙只坐在地上频频叹气,在从陈平安口中得知村口全是孕妇后,他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希望一般,抬头看了霍沧月一眼,“我欠李瞎子一个人情,他是跟一叫周全的人走的,其余的我就不知道了。”
霍沧月还欲再问,哪里晓得忽然只听‘刺啦’地一声,马半仙竟然捡起井边的半截尖利树枝,一下插破了胸口。
鲜血顿时喷洒出来,只听他满是血的口中含糊不清地说道:“我不想成为无名氏,无名无姓游荡这天地间。”
他现在死了,最起码那阴司是有名有姓的。所以与其等着那些无名氏出生,再用别的办法夺去他们的身份,还不如现在就选择死。
“倒是个狠人。”霍沧月看着马半仙的尸体说道。只是马半仙想得未免太简单了,他们这些无名氏在地面是夺取了山花村村民的身份,但下面可不是那样蒙骗的。
陈平安看着这一幕,“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回晋城,找周全。”既然现在村里的这些无名氏本来就是山花村的村民,人家拿回自己的身份而已,她当然不可能去多管闲事了。
却不知道此刻晋城那司令府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北堂峥更是满城到处打听霍沧月的消息。
第17章
出乎意料,出村子的时候,又遇到无名氏,但不确定是不是刚进村时候遇到的那个,毕竟霍沧月看他们每一个人都长得一模一样。
显然他已经知道那枯井边发生的事情了,见霍沧月也确实没有多管闲事,所以态度还算是友善,朝霍沧月扔来一物,“多谢高抬贵手!”
霍沧月将东西接到手里,是一只墨玉扳指,霍沧月也不知道什么用,只不过上面透着丝丝灵气,便递给了陈平安收起。
两人就这样返回晋城。
只不过陈平安觉得霍沧月没给人办事,反而收了人的东西,简直就不是好人行径。
霍沧月反驳:“你小屁孩懂什么?我若是不收,他们接下来的日子都寝食难安,指不定生怕我回去呢!记着,这就是人情世故。”
“一派胡言。”陈平安不赞同,但脑壳里的确是有些空,抓腮挠头半天,也没想出话来推翻霍沧月这番话。
只能悻悻地闭了嘴。
又是两天半的路程,两人从回到晋城。只不过才踏入晋城,便争执着去老式客栈还是去新派旅店时起了纷争,身后就忽然传来声音,“霍小姐!”
两人齐齐回过头,居然是北堂峥。只是比起上一次见面,现在的他整个人显得灰头土脸,浑身死气。
“你们做了什么?”霍沧月皱眉,按理他们这些人最后会死,但也不可能这么快啊!
北堂峥满脸的疲惫之态,“霍小姐先随我去司令府吧。”随即一辆汽车停在跟前。
霍沧月满腹的好奇心上了车。
车上北堂峥才说起那日没能赴约,只因赵归一先他们一步回到司令府。刘司令向来对赵归一又是言听计从,所以他们回去后,反而被关了禁闭。
没想到等两天后放出来,那赵归一一行人早就逃之夭夭了,不但如此还卷走了司令府不少钱财。
如果只是这样就算了,可偏偏他还不知做了什么,大家身上的红斑都发生了变化,当夜就直接有人活活疼死过去。
北堂峥一边说着,还拉开衣裳让霍沧月看他后背上的红斑。
“引咒。就是把他们身上的报应转移给了你们。”霍沧月想着八成那赵归一几个人瞒天过海,让他们来做这背锅侠,几个人反而拿着法器逃了。
北堂峥听到这话,对于赵归一等人更是恨得咬牙切齿,一面殷切期待地看着霍沧月,“霍小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去赔罪。”霍沧月回答得很简洁。
“去赔罪?那要去王屋山?”北堂峥有些担心,兄弟们坚持不到王屋山,只怕就活生生痛死了。
霍沧月白了他一眼,“不然呢?赔罪当然要态度放端正,别想着敷衍。”
听到霍沧月这话,北堂峥最后只好叹气。
只是没想到一行人到这司令府后,这刘司令竟然是个十分好说话的人,霍沧月提的要求他都答应,还连夜安排霍沧月上了河南的火车。
然上了火车霍沧月才发现,这一截车厢里,几乎都是玄门中人。老老少少大大小小,加上自己和陈平安这一组,应该有五拨人。
北堂峥也随行了,他走过来在霍沧月对面的空位坐下,一脸尴尬,“对不起霍小姐,我们不是信不过你,而是整个军队的身家性命,所以得做好万全准备。”
他声音才落,坐在霍沧月隔壁的那黄袍老头就冷哼一声,“北堂先生不要被骗了才是,我老道纵横江湖多年,可没听过有这么一号人物,更何况给一个死人赔罪,我老道还是头一次听说。”
他的声音不小,顿时引来了其他人,都纷纷朝霍沧月这里看过来。
想来他们这玄门中人以除魔卫道为己任,遇妖斩妖,抓魔除魔,怕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要对鬼弯腰。因此看霍沧月的眼神,难免是有些不屑。
但其实更多的是赞同那黄袍老道的话,将她当做骗子来看。
北堂峥却是亲眼看到霍沧月轻而易举就将赵归一打伤,但是在场的其他人在道上也是有名有姓的,他一个也得罪不起,谁也不敢偏袒,只能开口打着圆场。
车厢里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等天亮的时候,已经到达了河南,这边早就有车等着。
颠簸了差不多一天,终于到了王屋山附近,随行的士兵们已经搭起了帐篷,听刘司令的意思,大家在这里歇一个晚上,明天一早在去那平阳洞府。
这一路上匆匆忙忙的,这会儿得以坐下休息,又没了旁人,陈平安才忍不住开口吐槽道:“那个刘司令一看就不是好人,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就这么多人,最后肯定会找借口不付咱们大洋的。”
他这一路上小脸都绷得紧紧的,霍沧月还以为他为什么发愁,想不到竟然是为了报酬的事情。
当即给了他一个脑瓜崩,“放心好了,这帮人本事虽然是有一点,但是那平阳洞府里的又不是什么小鬼小妖,最后还得我出马。”
“真的?”陈平安半信半疑,“可是我看那叫云青子的老头挺厉害的样子。”而且看他家伙什也挺齐全的,应该很厉害。
云青子,便是一开始就骂霍沧月是骗子的那个老道士。
昨晚在火车上,正是他开坛做法,才让刘司令他们一行人免受那背上红斑带来的痛苦折磨。
而这会儿,外面又开始设法坛了。今晚刘司令他们想要睡个好觉,还得靠云青子。
陈平安将脑袋伸到帐篷外面,见着云青子已经提着剑在转圈圈,看得目不转睛,“可是他看起来真的好厉害的样子。”
“花里胡哨,我一张符就能解决的事。”但是他们没开口找自己,霍沧月才不赶着去呢!
第18章
陈平安听了她的话,小胖手拄着下巴想了半会儿,诚恳地建议道:“我觉得还是花里胡哨的更能赚钱,你要是一张符就解决了,他们肯定觉得这事很容易很简单,要不起价格。”
霍沧月都要准备睡觉了,手里那军用的搪瓷口杯里,已经盛满了水,这是准备给陈平安过夜用的。
他归根究底是条鱼,该待在水里才是,但条件有限,只能这样了。
“你是个做奸商的料子,我看也别想着重修寺庙当和尚了。”说着,把口杯塞到他手里。
陈平安这才与她一起进了帐篷里,把口杯找个好位置放放下,自个儿化成一道光,再出现的时候,口杯里已经多了一条黄金色的小鱼苗,在水里摇头摆尾的,他声音也继续响起,“那个杨麻子是不是来骗钱的?我看那个叫王汉庭的应该好像很厉害,还有陈仙姑和她徒弟,看起来怪怪的。”
霍沧月已经躺下了,不大想搭理他,敷衍地回道:“厉害什么啊,你这么一大条鱼他们都没发现,睡了,别再和我说话。”
陈平安在口杯里吹了两个泡泡,安静了不过两分钟,又开始喊霍沧月,“你为什么不用脸盆,这杯子太小了。”
“再不闭嘴,杯子你都不配拥有。”
陈平安叽里咕噜地诉说了一会儿自己的不满,发现霍沧月果然不在说话,这才默默闭上嘴巴。
听着帐篷外面那云青子敲敲打打的声音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做梦又回到了莲花台边上听老和尚念经,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刺耳的刺啦声,吓得他鱼身险些从杯子里弹出来。
霍沧月这个时候也爬起身来了,显然被打断瞌睡有些不耐烦,满脸烦躁地穿了鞋,披上衣裳。
陈平安见着光景,有热闹可看,也麻利地从口杯里出来,先一步朝帐篷外探头探脑往去。
这是山里,如今半夜三更的,到处是浓郁的雾气笼罩,即便是打着手电,那五步之外也瞧不清楚。
忽然,北堂峥从那雾里走出来,军装上全是鲜血,半张脸上也是,“你姐姐呢?”他见到陈平安急问。
不过话音刚落,霍沧月就从帐篷里出来了,只扫视了他一眼,便晓得出了什么事情,嘴里忍不住吐槽道:“这云青子没那金刚钻,揽什么瓷器活?”搞得自己还以为他真能行,没多管。
北堂峥一点都不意外霍沧月的话,因为他由始至终都只相信霍沧月,也是他拖了一天的时间,才等得霍沧月。
早前看霍沧月没插手,便以为那云青子能搞定。但如今出了事,求生欲满满的他也是第一时间来找霍沧月。
“霍小姐可有什么办法?”他急问。
“其他人呢?”霍沧月问着,一面朝着前面那浓雾里走去,声音正是从那里传来的。
陈平安紧随其后。
北堂峥愣了一下,连忙追了上去,“大部份兄弟都像是失心疯了一样,其他人应该也已经起来了。”
这时候,已经能看到浓雾里的人影,陈仙姑师徒和那王麻子王汉庭也刚到,却唯独不见那云青子,正欲询问,一个黑影忽然朝他们这里扑过来,与此同来的还有一股满是腥臭的风。
几人条件反射般躲开,叫那人扑了个空,只是那人旋即就起身,四肢虽看着僵硬十分不协调,但速度却出奇麻利。
只见他翻过身来,竟然是早前还大摆祭坛作法的云青子,只不过他此刻满脸青色,眼睛通红,脑袋怪异地朝左边歪着,无法合拢的嘴巴里,正流着些黑色的液体。
臭味,正是那液体发出的。
“他这是怎么了?”陈仙姑的徒弟连翘吓得小脸苍白,朝她师父身后躲去。
可是她话音几乎才落,忽然更多类似于此刻云青子这个状态的人便围了过来,竟然都是些队伍里的士兵。
刘司令也起来了,被几个亲卫护在中间,举着那肥胖的手臂朝霍沧月一行人指挥,“快,快杀了他们!”
这样状态的人,少说有五六十个,黑压压的一大片,看着的确诡异得很。
得了刘司令的话,那王汉庭率先要出手,从腰间抽出一把浑身透着寒意的唐刀,一挥手就直接将云青子的脑袋砍了下来。
正要继续,却忽然被个头小小的陈平安拦住,“阿弥陀佛,王施主,他们都只是中了邪。”犯不着都杀了啊,驱邪净身就好了。
“小和尚走开,别碍事,再拖下去我们谁也活不了。”王汉庭一把推开陈平安,手里的唐刀弹出去,直取前面的几个士兵脑袋。
然这时候原本满是浓雾,且又是黑暗的环境,竟然凭空变得亮如白昼,众人寻着光源看过去,只见霍沧月手里摊着一颗珠子。
光正是从这颗珠子里散发出来的,明亮的光芒将这四下照得一派清明,甚至让人看到了这些发狂的士兵身上,都有一条红色的丝线控制着。
大家先是惊讶霍沧月手中的宝物,但很快就被那红色的丝线吸引了过去。
“我知道了,把那些红色的丝线切断,大家就能恢复正常。”陈仙姑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口气略带着些得意,随后朝徒弟连翘使了眼色,师徒俩便宛若那飞燕一般轻盈地穿梭在那些发狂的士兵中间,将控制他们的红色丝线给斩断。
王汉庭和杨麻子见了,也急忙加入其中。
只是由始至终,霍沧月手里那颗散发着奇异光芒的珠子,引得几道贪婪的视线时不时地望过来。
大家也趁着霍沧月手里这颗珠子发出的白昼光芒,成功地将那些士兵身上控制他们的红丝线斩断。
切断了红丝线的控制,那些士兵一个个像是被抽去了精气神一般软绵绵到底,没了半点威胁,不过是便逐渐恢复了气色。
刘司令迈着步子朝霍沧月走过来,目光还一直停留在她手中的那颗珠子上,“想不到霍小姐竟然有此等法宝,难怪阿峥如论如何也要等你加入。”
那王汉庭也走了过来附和道:“这一次,还要多谢霍小姐,如果不是霍小姐拿出这等法宝,只怕还真看不清楚原来他们竟然是被人控制了。”
刘司令赞同地点了点头,还待说什么,北堂峥挤了过来,“快天亮了,大家被折腾了这么久,先趁机休息会儿吧。”
众人一听,倒也没在多言。
只是等众人一散,北堂峥就朝霍沧月提醒道:“霍小姐,你当心些。”说罢,指了指她那颗珠子。
等他一走,陈平安跟着霍沧月回帐篷,“这珠子怪眼熟的,是不是郑大嫂嫂送你的那枚胸针上扣下来的?”
“对啊,需要个媒介,我就拿这珠子了。”但是霍沧月发现,好像那些人,都认为这颗珠子是宝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