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稿子写完,主任审核通过后,盛楹赶紧关了电脑,拿上手机走出公司。
天气渐渐冷了,有落叶从树梢枝头上飘落,在地上翻了几个滚,又被风带起来。
盛楹今天穿得单薄,脖子有点冷,将衣领稍微敛了敛。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往马路的方向走过去。
远远看过去,沈砚舟穿着一件黑色夹克,黑色长裤包裹着笔直的长腿,懒懒散散地半依靠在车窗旁,夕阳落在他的眉眼,侧脸线条锋利冷厉,棱角分明。
左手修长的指尖夹着一支烟,心不在焉低头吸一口,一缕白色的烟雾模糊他的脸,模样又浪又坏。
头颈笔直,就这样也看得出身型优越,姿势散漫又随意,拿着电话,放在耳边,说话间形状漂亮的喉咙上下滚动。
路过的人,都会往他那儿瞧上几眼。
几天没见,她竟然感觉有些陌生。
盛楹慢吞吞地走过去。
走得近了,男人说话的声音就清晰。
沈砚舟勾起嘴角,声音还是一贯的吊儿郎当,挺不正经的:“不是骗您,这不是这阵子太忙,没来的提么?”
“您别那么冲动成么。路上出点什么事,我哪里担当得起?”
“行。您乐意想做什么做什么,当我没说。”
盛楹站在在一边,听他打电话,没吭声。
沈砚舟偏头,看见她,抬了抬下颌,算是打过招呼。
他又聊了几句,挂了电话,随手碾灭手里的样子,丢进一边的垃圾桶里。
手机撂进兜里,他神色松散随意:“我奶奶知道我们结婚的事了。”
盛楹愣住。
沈砚舟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她的表情,眉骨一挑,慢悠悠说:“她还说要过来看我们。”
盛楹脑子有点空白,喉咙有点干涩,被这个消息打得有点懵。
啊啊啊轮到她要见家长了么?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盛楹脑子乱糟糟的,缓了缓,才勉强平静说:“什么时候过来?”
沈砚舟耸了耸肩膀,嗤笑了声:“没说。可能今晚就到了吧,谁知道呢。”
盛楹:“……”
她算是听出来了,沈砚舟这个奶奶,性格相当地雷厉风行。
盛楹其实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实际上到来,时间还这么紧迫,还是不免有些紧张:“那需要我做什么?要怎么配合你?”
沈砚舟:“先去你家。”
盛楹下意识说:“好。”
说完,她反应过来,困惑问:“为什么要去我家?”
沈砚舟微抬眼皮:“拿东西。”
盛楹还是不明白,表情懵懂:“什么东西?”
沈砚舟玩味地勾起嘴角,似乎这问题问得够蠢的:“盛嘤嘤,你是不是傻啊?”
“……”
他啧了声,很直接说:“衣服或者其他东西,拿你住在我家需要的东西。”
盛楹反应过来,却没有这方面的准备,干巴巴说:“我要去你家么?”
沈砚舟歪了下头,颇为无语:“那怎么办?什么东西都没有,她怎么相信我结婚了?”
盛楹呃了声,迟疑说:“结婚证?”
沈砚舟抬了抬眼皮,语气差得离谱:“证明结婚。不是证明准备分居离婚。”
“……”
盛楹沉默地坐进车子里,偏头看向窗外,看着不停倒退的建筑物,还有自己模糊的影子。
车子在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前停下。
盛楹想要今晚要做的事,不自在极了,偏过头:“沈砚舟?”
沈砚舟懒散靠着椅背,手背抵在下颌,神色平静,声音懒散:“嗯?”
盛楹实在不知道沈砚舟为什么这么冷静,仿佛这件事都勾不动他的情绪,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里坐立不安。
她也想表现得不在乎,但是她到底没忍住,脸有点红问:“我们今晚要一起睡么?”
说完,她感觉有些羞耻,耳朵发烫,手指不安地摩挲着手机边缘。
沈砚舟一顿,掀开眼皮,似笑非笑睨了她一眼,眼底情绪让她看不懂。
接着,转眸,看向窗外。
盛楹不明所以,跟着他的目光看出去,只看见了五彩斑斓的夕阳。
除了这,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她眨了眨眼,感觉莫名其妙,转头看向沈砚舟,奇怪道:“怎么了?”
“我知道你迫不及待。但是太阳还没落山,”沈砚舟挑了挑眉,拖腔带调拉长尾音,意味深长地指责,“你就不能矜持点?”
“……”
第29章
外面, 路过的小孩声音轻快,风刮在树枝OO@@作响,一片平和美好。车子里, 狭小的空间里,却陷入了微妙又尴尬的局面中。
盛楹脖子僵直, 瞳孔微缩,难以置信地看向沈砚舟。
这个瞬间,她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为什么可以!这么轻松!又无耻地!说出!这种话!!
她明明只是单纯担心睡觉问题,并没有任何心怀不轨的意思。
可沈砚舟这个解读,不就是在说她心思不纯,甚至在觊觎他么?
天地良心, 她发誓她从没有这种念头。
盛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她很快理清楚事情的逻辑,并且不愿意为此蒙受冤屈。
她绝对不要在今晚迫于无奈住在他家, 却被误认为是一个心怀不轨的人。
她必须证明自己的清白!
她直视沈砚舟, 平静说:“我觉得你可能对我有什么误会。”
沈砚舟懒懒瞥了一眼红绿灯, 挑起眉:“嗯?”
这个样子,显然是并不相信她的话。
“我那句话的意思, 只是单纯的睡觉。”盛楹顿了顿,刻意加重语气强调, “并、没、有、你、想、的、那、种、意、思。”
沈砚舟嗤笑:“是么?”
盛楹面无表情:“是的!”
沈砚舟微眯着眼眸,慢悠悠地打量她,似乎在分析她话里的真实性。
盛楹无所畏惧,淡定地和他对视。
几秒后, 沈砚舟睫毛扇动, 慢吞吞收回了视线,看向前面的红绿灯。
应该是被她说服了吧。
盛楹这么猜想的, 她也转回头,背靠回椅背,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
沈砚舟指尖点在方向盘上,冷不丁开口:“我想的那种意思,是什么意思?”
盛楹一顿。
为什么你能这么脸大的问出口,你都不会脸红的么?
也是。
祈祷沈砚舟能有什么羞耻心,还不如指望彗星今晚撞地球来得靠谱。
盛楹不愿意接他的招,直接说:“总之,你可以放一百个心,我对你绝对绝对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无论是以前,现在,还是……”
沈砚舟打断她的话:“你让我放心?”
盛楹点头。
沈砚舟偏头睨她一眼,一副要找她算账的样子,冷笑问:“行啊,对我没那意思。那你对谁有那意思?”
盛楹:“……”
沈砚舟语气不善:“是刚才深情表白的前男友,还是上次那个娘们唧唧的甜心小奶狗,或者是那个早餐店老板娘儿子……”
他顿了顿,表情森冷,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语气更加恶劣了:“难道说有谁是我不知道的?”
盛楹:“……”
盛楹懵了,不明白为什么忽然就扯到这么远了。
她被打得措手不及,却几乎本能地下意识反驳:“没有谁,你不要又这样!”
沈砚舟像是被噎了一下,偏过头,冷哼。
气氛有点凝滞。
盛楹心情微妙,忍不住偏头瞅了他一眼。
沈砚舟察觉到她的目光,似笑非笑:“看我做什么?”
盛楹默了默,古怪说:“沈砚舟,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沈砚舟:“什么?”
盛楹停了两秒,语气诡异:“你觉不觉得,你现在好像一个醋精。”
“……”
车内温度仿佛下降了两度。
盛楹说完,也发现这话怕是自己脑抽了才说得出口,沈砚舟怎么可能吃醋,不过是夫妻关系需要遵守的规则和古怪占有欲罢了。
她飞快解释:“我开玩笑的。我知道我们不是这种会吃醋的关系。”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车里好像更冷嗖嗖的。
盛楹怀疑自己又说错话了,结结巴巴道:“沈、砚舟……”
沈砚舟仿佛难以忍受一般,阴恻恻的:“闭嘴!”
“……”
――
――
接下来的一路,车内安静,再也没有人说话。
盛楹坐在副驾驶上,时不时偏头瞅沈砚舟一眼,不过高贵冷艳的沈少爷,此时更是高不可攀,压根不给她半个眼神。
盛楹悻悻地收回了目光。
车很快停在她家楼下。
盛楹低头解开安全带,看向沈砚舟:“你在车里等我吧,我很快就下来了。”
沈砚舟情绪不大高,碎发垂落额头,表情看上去很郁闷。
他撑着下巴,冷淡地扫了她一眼,哦了一声。
尽管不合时宜,但这会儿的沈大公子真的很像是一只生闷气的大狗狗。
怪可爱的。
这个“大逆不道”的想法盛楹当然只敢在心里嘀咕一下,脸上不动声色,握住车门手,稍用力,发现竟然打不开。
盛楹转过头,疑惑地看向他:“沈砚舟,车门没开。”
沈砚舟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了会儿,扯了下嘴角,似笑非笑道:“盛嘤嘤,我有事问你。”
盛楹只得重新坐了回来,眨了眨眼睛:“问什么?”
沈砚舟往后靠在椅背上,碎发凌乱,面无表情,语气半死不活的:“有块木头疙瘩,死活不开窍怎么办?”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还没头没尾的。
盛楹想了想,试探说:“要不多点耐心,再等等?说不定哪天就开窍了。”
“等有什么用,”沈砚舟冷笑,攻击性十足,“这蠢东西,油盐不进,愚不可及。”
情况这么糟糕,那还有什么好执着的呢?
她似乎听出了沈砚舟话里的嫌弃。
既然是嫌弃,那就是不想要了吧。
很快理清楚这个逻辑,盛楹飞快下了决断,果断说:“既然没救了,不如放弃它吧。”
沈砚舟嘴角笑意淡去:“你想得挺美。”
盛楹:“……”
盛楹:“???”
她搞不清这个逻辑,怎么就变成她想得挺美了?
沈砚舟托腮,根本不想理她了,抬手,咔哒一声,车门开了。
他冷漠道:“下去。”
盛楹一头雾水,只觉得沈少爷这会儿真是阴晴不定,让人捉摸不透。
心想既然他不高兴了,还是少触他霉头比较好,她推门下了车,也不多说一个字了,默默地往楼梯口走去。
沈砚舟转眸,看向少女头也不回的背影,忽然不知道自己怎么看上了这个榆木疙瘩。
怕没等到这小木头开窍,她就先把自己气死了。
盛楹掏出钥匙,打开房门,把包包和手机放下,走进房间。
她从角落里拖出一个行李箱。
不知道要到沈砚舟那儿住几天,她心里真的很没底,将可能用到的衣物通通塞进了箱子里。
她收拾着,折衣服的动作顿住,有点慢吞吞的。
只要想到待会要见到陌生的长辈,她就不可抑制地开始紧张,逃避的心理达到了顶峰,甚至破罐子破摔想跑,但是她又清楚绝对不能这么做。
沈砚舟帮了她那么多,她绝对不能恩将仇报。
她叹了一口气,拉上行李箱的拉链,朝门口走去。
只是没想到,开门出去,会见到沈砚舟单手插兜,神色寡淡地站在门外。
盛楹吓了一跳,缓了会儿心跳,温吞问:“你怎么在这里啊?”
沈砚舟语气敷衍:“无聊,逛逛。”
盛楹腹诽:这逛的路线可真够别致的。
沈砚舟攘搜鬯手里的行李,问:“就这个箱子?”
盛楹点头。
“行。”沈砚舟点了下头,摁灭屏幕,把手机撂进兜里。
“你等等,我锁下门。”盛楹回身,将自己的房门反锁时,就听见车轮滚动的声音。
拔出钥匙,转头看见沈砚舟拎着她的箱子往下走。
在她手里笨重的箱子,被男人轻轻松松地带着拎在手上。
盛楹连忙跟了上去,轻声:“谢谢。”
沈砚舟压根不看她,敷衍至极地噢了声。
――
沈砚舟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盛楹坐进副驾驶里。
心跳在加速,盛楹坐得不安稳,忍不住拿出手机,打开微信。
盛楹:【要去沈砚舟家了!救命!!】
郑宁妙:【进度怎么突飞猛进了?】
盛楹:【他奶奶知道我们结婚了,现在要过来了。】
盛楹:【担心露馅。】
盛楹:【大哭.jpg】
郑宁妙:【没事。沈砚舟不是做到了么?你跟着他学着点。】
可是盛楹完全不知道沈砚舟怎么拿下她爷爷的,毕竟那个时候她被爷爷赶出去。再回病房的时候,爷爷好似就接受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孙女婿。
好难啊。
盛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沈砚舟的房子在市中心贵得出名的深海之都,每平方价格极高,盛楹不知道自己努力一辈子,能不能买它一个厕所。
这次给爷爷治病,把她从大学后做兼职到现在工作的积蓄花了个七七八八,不夸张的说,盛楹现在完全是穷人一个。
好在盛楹物欲并不高,即使知道这种残酷的现实,心态也没有半点变化。
盛楹跟在沈砚舟身后。
房子装修极其现代,科技感十足,主色调为黑白灰,看上起精致又冷冰冰。
当然,有一块明显划分出来的区域,有别于其他部分。
猫爬架,猫窝,猫玩具……牢牢地占据一块地盘,成为不一样的风景。
刚走进去没几步,一只肥团忽然冲了出来,像辆小货车,直冲向沈砚舟。
只是在半道上突然刹住了车,箭一般迅猛地窜进了沙发底下。
盛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只猫。
沈砚舟随口说:“花布。”
盛楹:“啊?”
沈砚舟:“猫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