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崖正要把朱茱抱下来,闻言也不敢动了, 怕挪来挪去让朱茱更难受。
“没足月,而且不是自己要生的,真的不能接。”万一出个什么状况,一尸两命,他们小小的卫生院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黄芩指了指于晓芝,“那她呢?后背上被菜刀砍了,能不能进去?!”
医生摇头:“不行。你们赶紧去市医院吧,卫生院的设备不行,没法接啊。羊水破了, 得把孕妇臀部垫高了。”
陈青崖一听, 把上衣脱了, 甚至还想脱裤子。
黄芩阻止了他,将自个的外套扒下来,加上朱茱身上裹的毯子,足够了。
朱茱配合着抬起臀,让他们塞到身下。
陈青崖问:“有没有救护车?”
“小小的卫生院, 哪里有配什么车。”
那就不用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黄芩刚爬上后斗, 三轮车便蹬了出去。她看看竭力保持镇定不哭不闹的女儿, 再看看虚弱的于晓芝,心中急得没办法。
“怎么办啊?三轮车去市里的医院得好久的。要不我们等汽车吧?!”
陈青崖避开了路上的大坑,却没避开一些坑洼的小坑,三轮车小幅度的摇晃起来,他听到朱茱难受的痛哼。
他忍不住想骂这样的路政府为什么不来填平,不修建成水泥路。
“等不了,汽车很久才来一班。我们不知道上一辆车才走了多久。”
过了这段崎岖不平的路,陈青崖加快速度,好几次因为踩得太快而滑出去,一双脚不知道被脚踏板刮过多少次,他懒得去看。
越疼,他越能保持清醒。
三轮车载了三个人,但速度不算慢,黄芩甚至得扒紧车边才感觉坐得稳。
叭叭!
突然听到了鸣笛声,黄芩忙说:“是不是有车了?!”一扭头,见正在上桥,她跳下车,见女婿回头,她说:“别理我!”而后帮忙推着上去。
为了更好发力陈青崖站起来蹬,他感到汗从脸颊流过,一滴汗水进了眼睛,一阵涩剌剌。
好不容易上了桥,桥下有辆公共汽车匀速行驶着,正是他们平时要去市里会坐的。
黄芩试了几次想跳上三轮车,但没办法,她也不要女婿停,喘着气说:“你快去!”
陈青崖就没管她,而是去追前面的大车。
好在正在下坡,前面又没什么行人或别的车,在下一个路口汽车停下时,让他追上了。
陈青崖迅速从三轮车下来,爬汽车台阶因为着急跪了一下,他扒住门。
“司机!我们要上车!”
司机懒洋洋说:“行啊,上来吧。”说完,这个年轻人回身,他才看到三轮车后斗上的情况。
一个背部有血,一个大着肚子面色惨白,身下盖着小毯子。
情况明显不对劲。
这怎么可以上车,万一在他车上出事了他的工作还要不要了?!而且被赖上了怎么办。
司机当机立断,关了车门。
朱茱推开陈青崖要来抱自己的手,指了指,“关门了!!”
陈青崖神色一变,“喂!司机!!”
他疯狂拍打车门,但汽车还是启动了,无情地从他们面前开走,任由他怎么喊都不肯停。
后面黄芩被一个好心小伙子自行车载过来,刚好目睹这一情况,又气又无奈:“好没同情心!!”
陈青崖只能让她上车,继续赶往医院,然而有一只脚踏板本来就破损了,现下经不住他的摧残,直接飞了出来,剩个光秃秃的铁棍。
上一次让陈青崖感到无望的时刻,还是陈茹的病。
可才过去多久,他又经历了这样的无力。
速度慢了下来黄芩自然发现了,连忙问:“怎么了?”
这时,前面路口出现了一辆轿车,是往他们这个方向来的。
陈青崖从车上跳下来去拦,那辆车的速度如他所料地慢了下来。
然而等到近前,他发现是洪军的车。
陈青崖刚要上前,副驾驶下来一个人。
葛五稼急匆匆跑过来,扫了一眼,来不及细问,说道:“快上车!”
陈青崖抱起朱茱。
黄芩去扶于晓芝。
葛五稼一看,便也去帮忙。
后座上的位置没那么多,何况还有辆三轮车在路边,黄芩没上去。
关上车门,洪军掉头,加快车速同时按喇叭,好让别人避开。他瞥了瞥外甥,想问什么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他在附近谈生意,顺便把外甥带出来涨见识,谁知道他突然就说要出去,自己也说不上来的心慌意乱。
这一出来,才转了个弯,就遇到陈青崖舍命拦车。
一路无话,半小时后,车子在医院大门口停下。
医生检查后,说朱茱的情况是要早产了,把她推进了产房。而于晓芝失血过多,被送去急救了。
洪军很好奇怎么回事,但现下也不好问,他说:“你岳母还在路边,我去帮她带过来。”
“谢谢。”顿了下,陈青崖又重复一遍:“谢谢。”声音晦涩低沉,喉头似乎堵了一块沉甸甸的巨石。
洪军拍拍他后背,临走前,给外甥使了个眼色,然而这小子当没看见,他不想走。
洪军:……
等下还要回来,洪军也没勉强他,先离开。
门口只剩下他们两人,陈青崖不想开口说话,本以为对方会开口奚落他,却听他说——
“朱茱会没事的,你放心吧。”
陈青崖抬头,“谢谢。”
葛五稼说:“我的感觉一向很准的。并不只是安慰你。”
就像刚刚,他无缘无故的产生了一股急切感,坐都坐不住,就是想出去,但他也不知道要去哪。直到遇到他们,他才明白,他是想去朱茱身边。
葛五稼也搞不明白为什么。要说特别喜欢朱茱,那也没有,毕竟两人才认识多久,相处时间也不算多。
何况她都结婚了,肚子里还有别人的孩子,他又不是变态。
但要说不喜欢,他现在确实很担心她。而且他不知道为什么经常梦见她,在梦里爱得死去活来的,仿佛那是他经历过的。
可明明没有……
他多次试探朱茱,她对他梦到的内容没有一点兴趣,也没一点羞恼。反应很奇怪,好像她——早都知道了。
陈青崖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产房内并没有什么声音传出,但他却感觉很压抑,里面有他的妻子、他未出生的孩子。
而她们是好是坏,他不知道。
他只能在这里等,等待宣判。
不知道等了多久,黄芩和洪军来了。
“什么情况了?”黄芩问,神情怆惶。
“医生说来的及时,没什么问题,就是孩子早产了。”陈青崖勉强安抚她几句。
黄芩一听,心下安了不少。她看向另外两人,一顿感谢,又让他们有事情忙就走吧,不用搭理他们。
洪军确实有事在身,他跟人约好时间见面的,然而还没见到就硬被外甥扯出来。
但人命关天,干得好!
不过现在没他们的事了。
“五稼?”他叫了声。
葛五稼没动,“你去吧,晚点来再来接我。”
洪军:……
有毛病吧他。
人家老婆生孩子,他凑什么热闹。
洪军一把锁住他脖子,暗含威胁:“走了,有空再过来。”
葛五稼不肯走,一顿挣扎,把洪军闹得没办法,掐住他后脖颈,硬是把人带走了。
黄芩说:“我去看看晓芝那边,你在这里。”
“好。”
于晓芝那边也还没完,不过没有生命危险。
等到于晓芝被送入病房了,黄芩见她在昏睡,就回来了。
两小时过去,产房没有半点动静。
好不容易有个医生出现,他们急忙上前询问,也只得来一句宫口开得慢。
黄芩对女婿说:“对对对,生孩子不是一下子的事。两三天的都有。”说完,却见女婿的脸更白了。
其实朱茱在里面的情况还好,之前慌是因为身边没有医生,身处的环境让她没有安全感。
来到医院了,医生跟她说了她身体的情况,是有点问题,但不大,护士也安抚她让她不要着急,家人在外面守着,所以她的情绪很快镇定下来。
就是真正开始疼痛时,她才觉得自己安心的太早了!!
朱茱觉得自己对陈青崖,一定是超爱!
不然她这样的人,怎么会愿意给他生孩子。
呜——
她的手很想抓住什么,奈何有一只手在疼,医生看过,说是脱位了,然后在她生孩子的时候让骨科医生给她接回去。
朱茱:…………
好疼!!
一直等到深夜,陈青崖才等来好消息。
母子平安!
朱茱生了,一个刚好三斤的小男孩,体重太轻了,不是很强壮,医生问了他们意见,遂送去保温箱了。
朱茱转入普通病房,感觉灵魂是飘着的,和她的身体不在一起。
所以当黄芩和陈青崖一脸担忧地望着她时,她也是麻木的。
直到一只温暖的大手不停摸她脑袋、脸颊、握她的手,她才感觉自己的情绪回位了。
“朱茱,没事了。”陈青崖不停地重复这句话。
朱茱的眼泪一下子就掉出来了。
她一边哭,一边瞪着陈青崖,“你要是敢不对我好,我就跟你妈一样,带着孩子自己过。”
陈青崖亲着她的手,“好。”
“就算这样你也不能娶第二个老婆,每个月赚的钱都给我们。”
“好。”
“如果你做不到怎么办?”
“我会做到。”陈青崖向她保证:“我会对你好。”
朱茱满意地止住眼泪,对黄芩说:“妈,我饿了。”
黄芩:…………
怎么跟演戏似的,说哭就哭,说停就停。
作者有话说:
来m好难受,我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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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 56 章
◎算他有良心◎
“醒了吗?”
朱茱闭着眼, 困意浓重,不耐烦说:“没醒。”
陈青崖笑了声,“我带妈回家一趟, 你继续睡?”
朱茱一听,勉强睁开一条眼缝。
“留我一个人啊?”
这么无情。
她刚生孩子,身体都没恢复,就要把她丢下。
“很快回来。昨天来的匆忙,很多东西没拿。还要去处理流浪汉的事,他还在公安局。”
昨天他到村口, 那个流浪汉已经被控制住,他当时急着把朱茱送去治疗就没搭理,只让熊子帮忙盯着。
朱茱眼巴巴问:“我不能一起回家吗?”
“三斤还在医院里。”
三斤??
朱茱眨眨眼,不明白,随即忍俊不禁:“你怎么这样叫你儿子。”
陈青崖很无辜,“他还没有名字。”
“那以后他的小名就叫三斤?”
“可以。烂船也有三斤铁,他以后怎么着也不会太差。”
朱茱乐得不行,又怕笑声打扰到病房里的其他人,不得不憋着。
怎么一句话也能笑成这样。
陈青崖怜爱地摸摸她脑袋。
短短一天而已, 她脸色憔悴得不行, 生孩子让她失去很多元气。
朱茱被他眼神看得不自在, “干嘛?”
“没什么。”他起身,亲了亲她额角,“那我和妈先回去,晚点过来。”
“好。”
他们走后,朱茱又继续睡。再醒来, 陈茹过来了, 黄芩留在家照看于晓芝的女儿。
陈茹带了鸡汤, 里面有党参等补气的。
朱茱喝着汤,吃着肉。
陈青崖说:“持刀行凶的不是一个普通的流浪汉,是王新业。”
“谁?”
乍然听到他的名字,朱茱想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跟此人的纠葛。
朱茱无语了,“神经病吧他!”
“他现在在公安局。他的父母说他已经疯了,自从丢了工作后就疯了。”陈青崖冷笑。
真正疯的人,还懂得寻仇?
还知道伪装成流浪汉,在他们村口潜伏多日,就等着朱茱出去。
“那会不会就这么让他出来了?”
“不会,没那么简单。”
朱茱这才松口气。
要不是有于晓芝在,那一刀可能是砍向她的脖子,真的就一尸两命了。
她也没想到在危急的情况下,于晓芝竟然会舍命相救。
这份恩情让她觉得沉重,甚至惭愧。
从前她对她的态度,算不得多好。
朱茱问:“有给于晓芝送吃的吗?”
陈茹说:“有。鸡汤我也给她一份了。”顿了顿,又说:“我过去看看三斤?”
儿子回到家跟她说母子平安,生了个三斤的崽崽,让已经做好不会升级做奶奶的她高兴得不行,恨不得直接从家里飞来。顾不得身体还没恢复,她硬要跟儿子来医院。
“去啊。”
陈青崖说:“我带你去。”
陈茹摆手,“不用不用,我问人就知道了。”完了杵着手杖急不可待地走了。
朱茱:“你说妈去看了,会不会很失望?”
“嗯?”
“太丑了。”
“……”
可以下床后,朱茱就去看了刚刚降临到这个世上的儿子,特别小,皱巴巴的,像个老人。
当下她就哭了,是真的哭
了。
陈青崖还以为她是感动的,其实她是被丑哭的。
她拼死拼活生下的孩子,居然这么丑。
作为颜狗的她,没办法接受现实。
缓了这么久她才不得不接受这件事,并且在内心默默祈祷他会男大十八变!
过了很久陈茹才回来,她高兴地说:“一看就是咱们家的孩子,那双眼皮褶,那鼻子、嘴巴,哎呀,真好看啊!跟观音娘娘身边的童子一样!”
朱茱:…………
古有情人眼里出西施,现有奶奶眼里出美男。
下午,洪军和葛五稼来了,恭喜他们喜得麟子,还要给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