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作为君王,是不能说累的,甚至不能表现出丝毫不适,让群臣看透。
守在内殿的凌砚听到动静后,掀开了帐子,见陛下醒了,赶忙吩咐碧儿端来温热的清水。她们入宫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服侍陛下洗漱,难免手法生疏。
李律并不在意,更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责罚侍女。见舒婕妤还在睡着,他有意放轻了动作,让侍女只点了稍远处的蜡烛。
西旻宫中没有李律的衣裳,还是昨夜他留宿后,执徵去光华殿取来的。
入宫后的侍寝,比想象中晚了太久,舒婕妤难免紧张生涩。比起平日里冷冰冰模样,在床榻上倒是害羞得很,白皙的脸颊上布满了红晕。
仿佛惦念着服侍陛下的事,舒婕妤睡得并不安稳,哪怕李律放轻了动作,她还是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见陛下已经穿戴整齐,她赶忙起身,自身上而来的不适感,让她微皱起眉。
初次侍寝,就算李律再温柔,也避免不了睡醒后留下的酸痛。
碧儿点亮了床榻边的烛火,一下子亮起来的内殿,清楚地映照出了舒婕妤脸上的娇羞。长发睡得有些凌乱,配合着眼中藏不住的情愫,整个人异常的柔软。
李律看向缩在被子里的舒婕妤,被子宽厚,更衬得她纤细娇小。他坐在床榻上,伸手捋顺了舒婕妤的发丝,一下一下的,带了几分安抚的意味。
凑过去搂住了李律的腰,舒婕妤只穿了抹胸,随着动作背部暴露在空气中。顾不得殿内还有侍女,她怕不这样做,下次就没有机会了。陛下每个月入后宫的次数屈指可数,再侍寝,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凌砚赶忙拿过一件小衫,搭在了舒婕妤身上,内殿燃了暖炉,自然是不冷的,但舒婕妤身子娇贵,更要精心伺候。
“时辰还早,再睡会儿吧。”任由舒婕妤抱着自己,李律唇边是温柔笑意。
送走了李律后,舒婕妤脸上的红晕都还未散去,她抓紧被子,目光一直盯着窗子的方向。凌砚和碧儿自然是高兴的,如今娘娘得宠,这西旻宫的地位可是高了许多,处处都要上赶着奉承。
寒冬腊月里,天还未亮就要入宫上朝会,对李念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在他又打了一个哈欠后,马车到了宫中。裹紧了身上的披风,极其不情愿地下了马车,迎面一阵风吹过,他很给面子地打了个寒战。
“五哥。”李忻与李钰恰好就在后面的马车上,他们快走几步,与李念并肩而行。
看着两个弟弟气色红润,步伐矫健的,丝毫没有早起带来的负面影响。李念不禁在心中啧了一声,有人陪伴果然不一样,他竟生出了一丝羡慕之意。
他们到达玉銮殿时,文武百官已经来了大半,一个个头发花白,精神矍铄。
反观李念,恨不得趁着陛下还没来,抓紧时间眯一会,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倚靠在殿门处的柱子上,避风而站,眼睛渐渐地就要合上了。
这时,叶敬卿从殿内走出了,把李念拉进了玉銮殿。文武百官都到齐了,亲王在殿外犯困,成何体统。
李念被扰了好梦,不爽地瞪了眼叶敬卿,自知理亏,只得老老实实站在一旁。
朝会上,李律与群臣商议过政事后,早早就散了,前些日子处理瑞国之事,各部门都不得清闲,疲乏得很。如今并无紧要的大事,在封笔前处理完就是了,不必太过紧张。
羲和殿里的奏折也比前一日少了许多,往后几日,只会更少。终于在新年前两日,紧赶慢赶,处理完了手头的政事,封笔休沐,再开朝会,就要正月十五以后了。
宫中早就装点起来了,处处透露出祥和喜气,下人们脸上也都挂着笑容。年底时都会多领到一份月银,对于贫苦的百姓来说,是可以过个好年了。
舒青漓的伤也在逐渐愈合,伤得不重的地方,已然结痂了。就是内里还需调养,张太医每日都会诊脉,根据身体情况调配药方子。
身份已然不再是秘密的他,这些日子一直养在光华殿侧殿,由先前相熟的侍女服侍。
至于舒大人为何死而复生,这话没人敢问,当年那件事是陛下亲自处理的,稍微聪明点的就能明白了。
御膳房负责舒青漓的一日三餐,吃什么该怎么吃,都由太医院调配。今日午膳送来的早一些,陛下休沐了,午膳用得早,他的这一份也不会耽搁。
送来的依旧是清淡的羹汤米粥,与先前没有太大差别,稍有不同的,是多了一盘椰子糖。
这是舒青漓特意交代御膳房的,他端起那盘椰子糖,递给了侍女,“侍女姐姐们拿去分了吧。”如今再开口喊姐姐,倒有了几分不适应。
“多谢舒大人。”侍女笑着接过盘子,抓出几块放到了舒青漓手边。
用过午膳,外面阳光明媚,这几日气温有所回升,难得没有刮起刺骨的寒风。在殿内躺得烦闷,舒青漓想去前院转转,时间隔了太久,院子里的摆设有了不小的变化。
接过侍女手中的披风围在身上,他脚步缓慢地向外走去,还未完全恢复的身子还很虚弱,但好在恢复也只是时间问题了。张太医并不阻拦他出去,晒晒太阳也是好的。
这个时节的花花草草着实没什么看头,树枝上也是光秃秃的,等待来年发芽成荫。
石凳恰好笼罩在阳光下,侍女在上面放了一个坐垫,舒青漓轻笑着谢过后,坐了上去。阳光洒在身上,并不会暖和太多,但却能真切感受到活下来的真实感。
此时,李律正在内殿读书,听执徵禀报,才知舒青漓在前院晒太阳。他命人把窗子推开些,可以清楚地看到,前院里那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阳光正好,人也正好,才有了说不出道不明的舒适与安心。
侍女们把分到的椰子糖收好,这可是好东西,轻易吃不到的。原先都是舒大人悄悄塞给她们,细细算来,竟隔了许久了。就要新年了,有糖吃,图的就是一个气氛。
除夕当日,亲王公主自然是要入宫一同庆贺的,并不会被惠王病逝这件事所影响。
今年宫宴上还多了成赫亲王和王妃,他们决定留在皇城,不再回去了。偏远乡镇伺候的下人,已经收拾好所有行装,往这边赶了,路途遥远,还要一段时间。
成赫王妃念旧,伺候了几十年的下人,已然有了感情。先前来时不敢带着一同前往,如今陛下准了,她自然是高兴的。皇城的气候养人,又有母家兄弟姐妹时常相聚,她不仅养好了身子,看起来也是面色红润。
按照规矩,午膳摆在阳景殿,各位王爷公主在此相聚,嫔妃们会在晚宴时出席。
以往这个时候,李律都是在光华殿,在宫宴开始前再去阳景殿。他与亲王公主这些所谓的至亲并无感情,更是连客套都懒得去装了,如今他是陛下,无需去在意这些。
来得最早的是淳王,既没家眷又无子嗣,在府上用过早膳,就迈着悠闲的步子,上了府门口等候的马车。一个人果然好,他在心中默念了一句,全然没了先前的羡慕。
李念想了想,没去光华殿请安,直接到了阳景殿,好不容易换上了皇兄的身份,不做臣子,不得好好利用这个优势。
阳景殿里早已布置妥当,执徵站在殿门口等候,见李念来了,恭敬上前行礼。
“本王果然是第一个到的。”李念心情颇好,找了个靠近殿门处的座椅,这几日升温,他不喜欢离暖炉太近。
随后而来的是四公主与驸马,以及拉着驸马的手乖巧听话的女儿,四公主看到李念,只是点了个头,就转身去了对面较远的座位。她性子高傲,这么多年了脾气依旧如此,也就驸马性子温和,两人才能夫妻和睦。
对于同陛下亲近的淳王,四公主自然是看不上的,加之她是太后所出,更是无所忌惮。
李念不甚在意,目光从四公主隆起的肚子上扫过,至少五个月身孕了。身旁的女儿倒是与四公主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双眼睛透着灵气,性子一看便是随了驸马。
端起侍女奉上的茶水,李念无聊得很,就与身后的侍女闲聊起来。他依旧还是会讨女孩子欢心,几句话逗得侍女笑意盈盈。
这一幕正好被进来的衡王李泽看到,他目光在侍女身上停留,这样貌身形还真是得他喜欢。若不是宫中的侍女,娶回去做个妾室也未尝不可。
衡王妃当然注意到了李泽的目光,她冷漠地拉着嫡子李轩走过,对此似乎习以为常了。如今孩子是她的依靠,夫君宠爱妾室又如何,她嫡妻的地位谁都无法撼动。
还是五公主李长靖轻咳一声,才让李泽收敛了些,她直接坐到了衡王妃旁边,瞪了眼不成器的弟弟。李泽像是无事发生那般,与衡王妃坐在了一起,两人无话。
最后进来的是燕王李筠和燕王妃郭沁,以及年纪尚小的李澄,郭沁看了眼李筠,终究是什么都没说。他们的第二个孩子是女儿,还未满周岁,天寒地冻的,留在府中由奶娘照看。
夫妻之间恩爱与否,一眼就能知晓,李念挑了挑眉,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这三兄妹平日里甚少走动,今日一同入宫,想必是去见敬太贵妃了。敬太贵妃身子极好,听闻时常去园中赏花,被先帝宠爱了二十多年的女子,必然是过得舒心的。
虞太妃前几日染了风寒,李念去宫中看望时,被母妃骂了一顿,话题自然绕不过娶妻生子。见母妃说话中气十足,想必这风寒是无大碍的,听了一个时辰的念叨,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这一年宫中去了两位先帝嫔妃,都不过二十有余的年纪,无子无宠的,日子艰辛。如花似玉的年纪就退居二线了,在宫中熬日子,能心情舒畅才怪了。
这后宫之中,最是捧高踩低,没地位没子嗣,就要忍气吞声。名门望族想尽了办法要送女儿入宫,荣华富贵哪有这么容易得到,一步走错怕是命都没了。
“五哥想什么呢?”李钰进了阳景殿,就看到李念坐在座椅上出神。
“起得太早有些困乏了。”李念偏过头,看了眼坐在自己身旁的李钰,挑了挑眉,“十弟呢?你们怎么没一起过来,昨晚十弟不是宿在了崇王府。”
“五哥知道的未免太多了些。”瞪了一眼李念,李钰不自在地说道,“十弟要穿的衣裳在瑾王府,派人去取耽搁了时辰,我就先过来了。”
李念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笑容,伸手拍了拍李钰的肩膀,刻意压低了声音,“皇兄都懂的,八弟要注意身子,切勿太过劳累。”
被这句话怼得毫无还手之力,李钰口中的茶水都险些喷出去,他咬了咬牙,不再接话了。
看戏兴趣浓厚的李念,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他方才还想着去回廊里转上一圈,此时竟是坐得越发稳当了。
以他对十弟的了解,不出一炷香,一定会赶过来,还会是脚步急切的。
端起茶杯又喝了几口,清新的茶香窜入口鼻,让李念舒服地眯起眼睛。见李钰没有搭理他的想法,他又同侍女继续方才未说完的话题。
只是话还没说几句,就见李忻快步走了进来,看向李钰的目光满是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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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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碍于殿内还有其他人,李忻什么都没说,只是坐到了李钰另一边的座椅上。在李钰看过来时,他抓紧时机,开口道,“八哥怎么不等我,自己先来了。”
“我看你疲乏得很,无需这么早入宫。”李钰语气淡淡地,即刻收回了视线。
李忻还要再说什么,只是话到嘴边,看到李念用手托着下巴,虽然没看向这边,可那半眯着的眼睛,一看就心思不纯。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李念目光在李钰身上扫过,毫不掩饰直白目光,弄得李钰反倒不自在了。他轻笑一声,凑到李钰耳边,“我同你说过的,要懂得节制。”
“五哥在说什么呢。”李钰咬着牙反驳了一句,他既没承认也未否认,只是被猜准了心思,多少有些底气不足。
可这一切落到了李念眼里,就是实打实的证据,只可惜身在宫中,总要收敛些。
见李念又同身后的侍女闲聊了,李钰才暗自松了口气,虽说他与十弟的关系不是秘密,可若是如此直白的被调侃,还是有些为难他了。
知道八哥脸皮薄,李忻没再就这件事情说下去,只是藏在桌下的手,悄悄勾住了李钰的手指。李钰的手指修长,他沿着关节一下下捋过,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
“有话回去再说吧。”李钰语气如常,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是轻轻捏了下李忻的指尖。
至于两人出宫回了崇王府后,李忻根本没进去门,不得已回了瑾王府这件事,下人们都很默契地装作没看到。
亲王公主间,并没有太多的交流,身后家族不同,代表了各自利益,很难有手足情谊。丞帝后宫嫔妃众多,像敬太贵妃那般得宠,生育三个孩子的嫔妃少之又少,母妃不同,这感情就隔了几层。
但维持表面和睦,还是可以做到的,这笑容里大多没有几分真心。
李律是在宫宴开始前才到的,若不是这种场合必须出席,他根本不会来。规矩不能乱,也确实是完完全全按照规矩来的,好在有李念在场,总不至于气氛尴尬。
这个时候,谁都不会惹陛下不快,一言一语地附和着李念,倒是渐渐地热闹了起来。
宫宴结束是一个时辰之后了,不多不少,正合规矩。公主们皆未久留,出宫回了府中,除夕夜是要在夫家府中过的。
五公主离开了,衡王李泽才是真真的没有了束缚,更是唤了方才与李念闲聊的侍女伺候。他目光直接停留在侍女身上,根本不管身旁碍于面子,只得忍气吞声的衡王妃。
李轩长大了些,多少能明白父王对母妃态度冷漠,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来一次。
见李轩看向这边,衡王妃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看起来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她的儿子是尊贵的嫡子,那些妾室再得宠,庶子也翻不了天,如今她早就看开了,地位权势才是最重要的。
好在李泽对孩子们没有偏向,甚至会在嫡子身上多费些心思,只要李轩不长歪了,这世子之位,就轮不到其他人。
相比于衡王妃的心思深沉,李泽显然没把问题想得这么长远,他只顾着眼前,甚至将手伸向了侍女的细腰。被李筠拦了一下,他仿佛才想起身旁的妻儿,勉强收敛了些。
燕王妃郭沁虽与衡王妃不相熟,但同为女子,自然知道其中心酸。
晚宴是摆在羲和殿,酉时便会开始,御膳房从天未亮就在准备,不敢出了差错。虽说是晚宴,可有陛下皇后在,谁都不会真的放开了吃,不过是做个样子。
丞帝在位时还会宴请皇亲国戚,宫中可谓是热闹非凡,后来李政继位,国丧期间不可大肆庆贺,就在那年除夕夜只宴请了亲王,以续兄弟情谊。
有了这一开头,李律也就没再改回去,不过下了旨意,嫔妃母家女眷可入宫相聚,在各自宫中便是。
李念唤回了服侍李泽的侍女,顺便很恰当地安排了差事,把人支去了其他地方。他看不惯李泽这副模样,却又无法明说,总要给二哥留一些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