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谣——南霂【完结+番外】
时间:2023-06-07 14:45:53

  四月初八,李律下了朝会未去羲和殿,而是带着几名侍女去了太后的寝宫。今日是太后的寿辰,他们之间虽无血缘关系,但礼数上还是理应做到。
  太后难得的精心打扮了一番,心中不畅快日积月累还是表现在了面庞上,与瑛太妃相比苍老了许多。身旁的王嬷嬷扶着她坐到了正座上,每年这个时辰李律都会过来祝寿。
  李政关在天牢之中,不得相见,太后觉得这寿辰也无关紧要起来。纵是李政有万般不是,做母妃的终归还是疼爱非常。寿辰之日殿内冷冷清清,前来庆贺的陛下是旁人之子,心里不是滋味。
  她这几年都在吃斋念佛,求一个心中宁静。还是王嬷嬷抱来一只狸花猫,逗着太后欢欣,给平日里冷清的寝宫添了些许热闹。
  正殿内,李律与太后客套了几句,便让侍女将礼物奉上,而后找了说辞离开,回了羲和殿批阅奏折。
  天气转暖,竹妃才偶尔到后花园散步,霜婕妤派去的两名侍女更是形影不离,日夜守在竹妃身旁。
  比起皇后与辰贵妃时常的嘘寒问暖,其他嫔妃甚少去青玉宫看望。
  颜未央入宫不到半年,便从霜才人晋封为霜婕妤,可见陛下的荣宠。这霜婕妤与竹妃暗藏着矛盾,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此时与竹妃划清界限,分明是在向霜婕妤示好。
  霜婕妤不为所动,除了光华殿与西旻宫外,其他地方一概不去。
  璇昭仪前几日身子不适,派听寒去光华殿送信,李律来的时候,她哭卿卿的一脸委屈,如愿将李律留在了流霞宫。
  一日,玉婕妤去了莺时宫,与清婕妤交谈了近两个时辰,具体谈了什么无人知晓。只是从那以后,玉婕妤如先前那般,时常去莺时宫找清婕妤,两人姐妹感情深厚。
  年前郭谦的商队返回,途经了瑞国,带回了诸多特色之物,大部分送进了宫中,以示郭家对陛下庇佑的感谢。年前事务繁多,物品也就一直放在库房中,许久未动。
  还是执徵提醒,李律才想起此事,“给各宫送去几样物品,其余的全部送去西旻宫,以解舒美人的思乡之情。”
  物品送去西旻宫时,舒美人一改往日的冷漠,脸上带了笑意。吩咐碧儿和凌砚将物品摆放到殿内各处,又挑选出一个摆件放到了内殿的矮茶几上。
  从霜婕妤的言谈话语中,舒美人对李律生出了一份朦胧的喜欢,只是她性子高傲,又不肯说软话去亲近。想来她曾经不止一次对陛下冷言冷语,后宫的嫔妃如娇艳的花朵,怕是陛下不会再想起她。
  她羡慕霜婕妤的盛宠,也不敢提及自己的心思,若是由此生出嫌隙,这后宫之中便也不会再有人将她说过的话如此地放在心中。
  就在这样期盼又失望地纠结中,等来了李律派人送来的物品,舒美人的欣喜太过明显,毫不掩饰。她喊来凌砚去光华殿谢恩,又在心中殷殷期待,陛下会来西旻宫。
  凌砚谢恩回去后,李律去青玉宫看望了竹妃,又留下用了晚膳才回了光华殿。想起今日之事,唤执徵去西旻宫召了舒美人过来。
  放下防备的舒美人也是个温润的女子,出身名门的她自是才气学识并存,与李律谈论书中之事,不知不觉已到深夜。
  顺理成章宿在了光华殿,李律从不勉强,更何况还是傲气的女子,他喊来侍女,带舒美人去偏殿就寝。许是殿内的烛火映照着李律柔和温暖,舒美人伸手拉住了李律的衣袖,不肯松开。
  四月中旬,李律下旨到淳王府,解了李念的禁足。这禁足虽解,却未恢复中书侍郎一职。
  朝中官员私下议论起此事,都摸不清陛下的想法,本以为陛下还念及手足之情,中书侍郎空缺着是打算留给淳王。可这旨意一直未下,淳王也不曾进宫,仿佛又当回了先前的闲散王爷。
  中书舍人冯宴由此进入了众臣的视线之中,他每日跟随在叶敬卿身旁,所触及的事务甚至比高玉泽还要多上几分。便有人猜测,陛下属意冯宴,奈何官位与家世都差强人意,才给了中书舍人一职,借此有所作为,方可名正言顺地升为中书侍郎。
  周佐元接触冯宴一事,早由暗卫回禀给李律,李律听后并未有所动作,任由两人在自己眼皮底下以权谋私胡作非为。
  就连冯宴本人都开始膨胀狂妄,看着那些明里暗里来示好的所谓大人们,不禁吐了口口水,得意的很。
  最让他舒畅的便是周佐元的低姿态,冯家比不上周家大门大户,他曾去周府拜访,连门口的护卫都不将他放在眼中,几句话便将他打发,如今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冯宴不知道的便是,陛下之所以让他可以接触到中书省中众多事务,无非是让他变成鱼饵,引诱周佐元上钩。
  周府不止一次派人驾车去冯府,想来应是周佐元为了换取情报付出的酬劳。
  手中拿着暗卫记下的近日两人联系的所有时间点,李律取出写好的一封书信,交给了暗卫,“把这个送去中书令府,让叶敬卿将这份情报,放到中书省众多文件之中,一定确保冯宴可以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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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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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敬卿收到暗卫传来的书信后,记下了其中的内容,便放入香炉烧毁。明日冯宴要去京兆府办事,正好给了他布局的时间。
  翌日清晨,叶敬卿同往常般进宫,下了朝会与玉銮殿门前的执徵对视了一眼,迈步去了中书省。取出专用的纸张,将书信中内容写好,盖上印章,放于众多文件之中。
  估算着时辰,他离开了中书省,只留高玉泽一人。高玉泽面前的文件已许久未翻动过,无非是装个样子,等冯晏到来。
  快到正午,冯宴才急匆匆地到了中书省门前,今日之事一切妥当,就是这张德成太过唠叨,拽着自己说个没完。若不是京兆府涉及众多,他如今多受重用,才不会赏张德成这个脸面。面上不动声色地攀谈,顺便在心中记下了谈话中的关键之处。
  推开门便见高玉泽坐在殿内,冯宴立马赔着笑上前行礼,弯起的眼睛硬生生将眼角周围皮肤挤出了几道皱褶。
  “中书令大人有事早些离开了,我等你许久了。”将手中文件随意放到了一处,高玉泽指了指另一张桌上的一沓文件,“整理归档,不可有误。”
  冯宴连忙行回复道,“您放心吧,绝不会有闪失。”他弯着腰恭送高玉泽离开后,关上殿门,用力啐了一口唾沫。
  搬开椅子坐下,冯宴不住地打着哈欠,昨夜去了凤春楼,姑娘们声娇体柔,自是折腾到了深夜,难免精神不振。目光粗略地扫过文字,越发觉得困倦,在又翻了一页纸后,整个人瞬间清醒了。
  瞪大眼睛仔仔细细又重新看了一遍,冯宴的眼中闪过精光,站起身轻手轻脚走到门边,听门外并无动静,才放心地又折返回去。
  从衣襟中掏出几张宣纸,拿起毛笔将文件上的文字誊写下来后,冯宴用手帕仔细擦干净砚台旁沾到的墨汁。用嘴吹着宣纸上的墨迹,额头渗出细密汗珠的冯宴略显焦急。
  用手指轻抹纸上墨迹,确认无误后,迅速叠好塞到衣襟之中。处理完高玉泽交代的事务,冯宴一刻都未停留,走出了中书省。他走的气定神闲,不时瞥向旁处的眼睛,透露了内心的不安。
  上马车回了府上,冯宴进了书房暗中盘算,如今主动权在他手上,何愁同周佐元要不来一个好价钱。
  不久后冯宴便派人去了周府送信,却绝口不提银两之事,他在等周佐元出价。从周府而来的随从报出了价码,连府门都未进,又给打发了回去。
  再又一次随从无果而归后,周佐元气得将手边茶杯扔到了地上,他恼怒于冯宴的狮子大开口,却又不得不接受。咬着牙又翻了一倍价码,让随从带了银两去了冯府。
  不多时随从带了情报返回,周佐元看了其中内容,心情大好,悬在头上的一把刀终于可以取下了。
  一旁的周夫人见老爷高兴,连忙拿起剥好的桃仁递了过去,周佐元眼神冷淡地避开了周夫人的手。事成之后,便不再需要依靠周夫人的家世,就连敷衍也不愿意了。他厌弃周夫人的衰老容貌,干脆命人去凌晚阁唤了许盈。
  许盈过来时对周夫人随意请了安,便凑过去坐到了周佐元腿上,柔软的身子扭了几下,就让周佐元爱不释手。抬起头对上周夫人狠厉的目光后,又委屈地跪到地上认错。
  无视了周夫人的愠怒,周佐元将许盈打横抱起回了凌晚阁,还吩咐侍女将桌上的桃仁送过去,许盈喜欢。
  直到两人在视线中消失,周夫人才收回目光,唤来贴身侍女,在许盈的滋补汤药中加了一味中药材。老爷宠你便是,子嗣是万不可能的,贪图正室的身份,可真是痴心妄想。
  夜深人静之时,一个黑衣身影出现在一处宅邸前,左右查看后,跃身翻墙而入,消失得无影无踪。
  进了房中,桌前坐着男子,黑衣人半跪在地上,“淮牧,前来复命。”
  “事情进展如何?你应该知道我想听的是什么。”男子手中拿着折扇,也不展开,就轻敲着桌面边缘,时轻时重。
  “属下无能。”淮牧低头跪在地上,额头满是冷汗,“姚夫人很是谨慎,暗中派了高手保护娜琴,属下不敢贸然接触,只得寻找合适的机会。”
  “姚夫人也是一只老狐狸了,你小心些也是应当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男子看样子并未生气,目光停留在淮牧身上,“不过你也知道我手中不养废物,若还是如此,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淮牧撑在地上的手握成拳,“属下明白了,请您放心。”
  手中折扇转了个圈握在手心,男子站起身走到淮牧身旁,“起来回话吧。”
  行礼后方才起身,淮牧还未站稳,折扇便扇了过来。男子的力气极大,带得他后退了一步,嘴角渗出了鲜血。
  用折扇挑着淮牧下巴,男子目光锐利,“这张脸都勾不住娜琴的心,要你何用。”
  “本...本来先前与娜琴相谈甚欢。”淮牧紧张地呼吸急促,“谁知来了一个男子,是温润的公子模样,便吸引住了娜琴的注意力。且属下自幼习武,身上的书卷气自是比不上的。”
  “可知此人的来历?”男子收回折扇随手放到了桌上,面色阴沉。
  “此人脸颊上有一个粉色印记,先前并无印象,从他人口中得知名为离月。”淮牧半跪下回禀道,脸颊上肿起一道红痕,“他的警惕性极高,属下离得近些便会发觉。”
  房中开了窗子,初春夜晚的风带着寒意,吹起男子长发。打开香炉,男子又添了许多薄荷香料进去,吸入鼻腔,让人在这个昏昏欲睡的时辰里,异常地清醒。
  用衣袖掩在口鼻处,男子轻咳了几声,“离月?派刺客跟住了,仔细调查他的底细,别是李律的手下。”
  “属下遵命。”淮牧犹豫着往暖炉里加了一块炭火,见男子并未动怒,才稍稍放了心。
  伸手拿起手帕,抹去了沾到的些许香料,男子坐回椅子上,“今日周佐元与冯宴有过接触,怕是咬住了李律的诱饵,他在官场几十年,竟会相信冯宴的话,真是废物。”
  “与周佐元有关的痕迹已全部抹除,即刻告知方疏,取了周佐元的性命,一定赶在李律抓人前。”修长的手指捋顺了被风吹乱的长发,男子面色如常,仿佛在说着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再多派几个刺客看紧姚夫人与韩曦,尽快拿到被姚夫人藏起来的另一本账目。”男子端起手边放凉的茶水,掀开香炉盖,浇在了燃烧的香料上。
  “属下这就去周府。”淮牧再次行礼后,见男子再无后续话语,轻声地退了出去。出了宅邸他才长舒一口气,用手抹去了额上的冷汗。
  周府靠近后门的院墙旁,淮牧藏在暗处,观察周围环境。这个时辰寂静得可怕,守卫的护卫也有些犯困,不停地挪动脚步。瞅准时机,他一个跃身翻进了院墙内的草丛中。
  不远处就是凌晚阁,四周漆黑便于隐藏,又无随从经过,周夫人的安排,倒是给淮牧行了方便。凌晚阁内亮着烛光,应是只有许盈,若是周佐元在,这个时辰早已歇息了。
  跃至凌晚阁门前,碰到了守卫的元霜,淮牧摘下脸上的面罩,点了点头,轻而易举地走了进去。
  许盈正坐在铜镜前擦拭手中的匕首,从镜中看到淮牧进来,她勾起了唇角。
  将男子的话复述后,淮牧未敢多待,只是在离开前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扔了过去,趁着夜色去了该去之地。
  打开瓷瓶,里面是一颗褐色的药丸,许盈目光深邃。从梳妆匣中取出一对耳饰,耳饰下方有一个圆球形的装饰,扭开圆球,将药丸藏在里面。那是一颗绝命散,服下后可在短时间内毒发身亡,若是她失手,至少可以死的痛快些。
  许盈早就没了睡意,找出一件她最喜欢的长裙穿在了身上,坐在铜镜前,梳妆打扮。那对耳饰戴在耳垂上,如此的美艳动人。把匕首藏好,拿了几个暗器藏在衣带中。
  准备就绪,许盈倚靠在窗边,盯着正房那边的情况。周佐元晚膳后出府,到现在都未曾回来,似乎有着重要之事。直到天微亮,周佐元才急匆匆地进了府门。
  根据冯晏提供的情报,周佐元昨夜就在提及的地方等候,眼见着天空有了光亮,也未曾有人来过。此时他才起了疑心,想到其中有诈,赶忙上马车回了府。
  正想回书房,转头看到了向自己走来许盈,周佐元心中繁乱,急需冷静下来整理思绪,便对许盈摆了摆手。
  “老爷,妾身梳妆打扮等着服侍老爷,可这一等就是一晚上。”许盈娇滴滴地说道,脚步也未曾停下,逐渐向周佐元靠近。
  周佐元被几句话哄得心软了,便对许盈伸出了手,这手还未碰到,先是有人到来了。
  府门响起砸门声,护卫得了老爷指令,死死守着。可他远远不是对手,门外传来了京兆府少尹张德成的声音,不多时府门便被撞开。
  张德成带着侍卫走了进来,“现如今有一个大案与周大人有关,还请周大人回去协助调查。”说完对侍卫下了指令。
  这虽说是请,可侍卫下手并未留情面,几人上前按住了周佐元,押上了等候的马车。
  不远处的许盈见状,后退几步躲到了一棵大树后面,千算万算还是晚了一步。悄悄观察情况时,与张德成的目光相接,她快速偏过头。好在张德成并未起疑,带人回了京兆府。
  直到外面的马蹄声渐远,许盈才回了凌晚阁,唤来初夏与元霜。简单交代了几句,三人兵分两路,翻墙而出。许盈要先去复命,便准备从后门旁的巷子穿出。
  可还未到后门,先碰到了护卫,护卫顿时抽出腰间的长刀,对着许盈。老爷刚被押去京兆府,这位许氏就身在此处,必有蹊跷。
  许盈举起手一脸无辜,目光扫过,见只有两名护卫,在护卫走进时,迅速抽出腰间的暗器,划向两人脖颈处。鲜血飞溅而出,毫无防备的护卫倒在了地上。
  暗器再次放回衣带中,许盈甩掉了手上的鲜血,跑进巷子,入了芙湘街。
  街上侍卫众多,她小心地避开,为了绕开迎面而来的侍卫,穿进了另一个胡同之中。胡同弯弯绕绕,许盈走着走着便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出口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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