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雄飞扬的发丝,在此时也尽数合拢,重新垂至肩上。
那剑气所产生的结界,也在此时化为了乌有。
一切,都已平静了下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但悸云知道,现下,已然是她最后的机会。
只因破天剑,要使出最后的杀招了!
若悸云还未找到破敌之法,今日,便要惨死在仇人剑下!
“受死吧。”
晏雄骤然睁开眼,拔起破天剑,试图再次将剑身插至地面。
那罩形结界又重新出现在晏雄的周身,甚至更为耀目和强大。
变化莫测,凝聚万千……
泥菩萨所说的那句话,莫名地浮现在悸云的脑海之中。
她怔怔地望着脚下。
方才晏雄使用破天剑击杀她时,在地面所产生的那条裂缝,此时正恰好地蔓延至她的双靴之间。
悸云顿时灵光一现。
破天剑所产生的结界的确将晏雄保护得密不透风,但也仅限于地面之上。
地下,则恰巧是破天剑的威力不可触及之处。
方才这道被晏雄劈开的裂缝,恰好为悸云提供了一个契机。
她的玄灵掌,可以通过地面的裂痕,在地下进行游走,待行至晏雄身下时,再重新凝结成招式,对晏雄加以攻击。
眼看晏雄的破天剑即将刺入地面,悸云没有时间再多加犹豫。
她亦迅速凝结手中真气,使用玄灵掌的第五重花残月缺,直直击向脚下的裂缝之中。
刹那之间,地动山摇。
花残月缺所产生的威力,自晏雄的脚下喷发爆炸。
所向披靡的破天剑,在顷刻间,便成了残剑断柄。
晏雄的身体,亦被玄灵掌的威力,震至三丈开外。
落地之后,他勉力支撑身体,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
破天剑已断。
晏雄,再也没有了与悸云抗衡之法。
悸云缓缓地步向晏雄。
一步,又一步。
她等这一天,等得实在是太久了。
晏雄用一只手臂捂住钝痛的胸口,撑在地面上。
随着悸云的一步步靠近,他亦一步步后退。
待挪至悬崖边缘,他已是退无可退,便停了下来。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当年将我收养在府中,可是因为心有悔意。”悸云的双眼通红,目光炯炯。
“呵……”晏雄将一口鲜血吐出,别过头不看悸云,眼中尽是不屑之色。
“死到临头,竟还不知悔改。”悸云心中五味杂陈。
说起来,云晏两家还沾着亲缘,悸云还应尊称晏雄为一声堂舅。可事到如今,这声堂舅,悸云无论如何也唤不出口。
“技不如人,要杀便杀,何必在此羞辱老夫。”
“羞辱?呵,那我便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羞辱。”悸云见晏雄心中毫无忏悔之意,眼神骤然发狠。
她手中凝起掌风,先是击向晏雄的左腿。
“这一掌,罚你为人不信。”
而后,击向右腿。
“这一掌,罚你为友不义。”
再是左手。
“这一掌,罚你为兄不悌。”
最后,是右手。
“这一掌,罚你为民不忠。”
至此,晏雄已然筋脉尽断,武功尽失。
俨然成了一个废人。
晏雄强忍住四肢百骸所传来的疼痛。他喘着粗气,平躺在地面上。
只因他的四肢,已然再也无法使出半分力气。
“呵,你也就这点能耐。”又是一口鲜血吐出,晏雄洁白的牙齿已然染满了血污,“有本事就杀了我,净在这耍些三脚猫的手段。”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悸云走上前去,居高临下地看着晏雄。
她只需轻轻踢上一脚,晏雄便会从这悬崖边上滚下去。
坠至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你知道吗?我真后悔,当年一时糊涂,让宁儿嫁给了云衡。否则,宁儿也不会在刚生下你的时候惨死。说到底,还是你父亲云衡的错。若他早些将玄觞将给我,你母亲晏宁,便不会死。”死到临头,晏雄却还是执迷不悟。
悸云不知道晏雄是否在刻意激怒她,但她却是实实在在被激怒了。
晏雄竟还敢恬不知耻地提起她母亲的名讳!
“闭嘴,你不配提起我母亲!”悸云愤怒地嘶吼出声。
她的手中凝结气流,意欲朝着晏雄的头部击去。
这一掌落在头上,晏雄便再无生还的可能。
然而,世间的许多阴差阳错,往往都只在转念之间。
悸云最终收住了手,她凝起的那道掌风,最终转了个方向,击在了一处山壁之上。
“轰!”
强大的爆破声。
被击中的那处小山峰,轰然倒塌。
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晏雄,瞳孔大张,仍然心有余悸。
“你该感谢自己,养了个好女儿,是她替你捡回了一条性命。”悸云看向晏雄的眼神,仿若是在看向一堆污秽的亵物。
她没再等晏雄回话,转身便朝着晏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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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我等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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悸云二话不说,解开了晏希的穴道。
而后,又找了一柄剑,扔到了晏希的脚边。
“晏希,没有你,我活不到今天。如今,我大仇已报,你可以代替你父亲向我复仇。”悸云一动不动地站在晏希身边,卸除了一身的真气。
无论晏希做出何种抉择,她都绝对不会抵抗。
父辈之间的恩怨,他们二人都已无力改变。
可这些年晏希对她的情义,她一直都牢记在心,从来不敢忘记。
她永远记得,在自己卑微之时,晏希是怎样毫无保留地帮助她、守护她。
被解开穴道的晏希,始终陷入沉默之中,甚至连将遮住视线的盖布掀去的勇气,也丧失了。
她害怕。
她害怕见到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父亲,亦害怕千疮百孔遍体鳞伤的那个人,是悸云。
无论是谁,她都难以承受。
“你不后悔吗?”晏希闷闷地问了一句。
“不后悔。”悸云定定道。
“希儿,快,杀了她,替为父报仇!这是我们父女俩最后的机会了。今日你放过她,他日她必定不会饶过你。”早已动弹不得的晏雄,在一旁声嘶力竭道。
晏希闻言,怔怔地将脚边的剑拾在了手中。
悸云见状,心中反而有种释然之感。
就让所有的恩怨,都在她的身上终止吧。也许她早该死在十八年前的那场火海之中。
这样,她便再也不用亏欠晏希任何。
哐——
晏希最终将那柄剑扔在了一旁,不再说话。
也许,她只是还未想好,自己日后,应该如何再面对眼前这个最为熟悉的挚友。
“阿云!”远处传来了封临的呼喊声。
大丰首战告捷。由封允率领的漠北军,成功将围场内的襄夷军一一诛杀歼灭。
封临一了结手中之事,便立马在围场中四处寻找悸云等人的下落。
此时一看到悸云的身影,他便欢欣地奔赴而来。
“你没事吧?”封临轻轻握住悸云的手臂,上下打量着悸云身上的伤势。
待他确认悸云并未受伤之后,才总算松下来一口气。
随后,封临的目光便落在了一旁一动不动的晏希及远处躺倒在地的晏雄身上。
正欲开口询问之时,却被无精打采的悸云打断了。
“走吧,我累了。”悸云吐出这几个字,倒像是真的花光了这辈子所有的力气。
复仇,并没有给悸云带来想象中的快意。
给她带来的,反而是无穷无尽地沉重和疲累。
“好。”封临见状,并不劝阻,而是陪着悸云,一道离开了此处。
而另一处的战场内,死的死,伤的伤,到处是死无全尸的躯干和被割下的头颅。
互相搀扶而行的士兵和随处可见的担架,正时时刻刻提醒着人们战争的残酷和惨烈。
悸云站在战场之中,百感交集。
“师父小心!”封允朝悸云喊道。
众人险中求胜,惊魂甫定,皆无心留意身边的异象,唯独封允一人注意到了悸云身旁的动静。
只见那只原本被困笼中的被捕白狐,不知何时竟挣脱了牢笼。待它见到悸云之后,便犹如凶神恶煞一般,径直朝着悸云的脸上扑来。
那锋利的爪牙,顷刻间就能将悸云的脸划得皮开肉绽。
咻——
一只利箭恰如其分地刺穿了白狐的腹部。
原本还张牙舞爪的白狐,瞬间便被击落在地。
“苍天有眼,天赐新皇!”一位被解救的大臣大声喊道,并朝着封允跪了下去。
他身旁的众位大臣见状,亦异口同声地边跪边喊道:“苍天有眼,天赐新皇!”
手中仍举着弓箭的封允,一时之间还未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何事,只能僵直着身体站着。
毕竟,他还只是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少年罢了。
“众大臣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封允将弓箭扔在一旁,试图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大臣扶起来。
“赢将军,快叫大臣们起来。”封允见大臣们执意如此,便转而求助一旁的赢战。
岂料赢战沉思顿足片刻后,亦甩开裙摆,跪倒在地:“今日若不是九皇子神兵天降,我大丰恐怕已是襄夷囊中之物。更何况九皇子已猎得白狐,继承大统合情合理。臣跪请殿下继任新皇之位!”
封允见状,更是不知所措。
他只是一个不受宠爱的皇子。在他年幼之时,他便已经认定,自己此生注定与皇位无缘。
况且,在他的心中,早已有一位他向来尊敬的兄长,比他更加适合皇帝之位。
封允的目光朝向封临射来,似乎在期盼封临的回应。
只要封临愿意,他封允必将皇位拱手相让。
可封临却只是慈爱地笑笑,一如幼时悉心照拂封允时那般。
“臣跪请殿下继任新皇之位!”封临亦拂开衣裙,跪了下去。
此后,在场的所有人,都朝着封允跪了下去,一同恭贺着大丰的新皇……
————
五日后,于皇城的京临茶馆。
“你打算跟晏希僵持到什么时候?还能一辈子不见面不成?”扉空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并给悸云倒满了一壶茶。
那日封允率领漠北军进城之日,扉空其实是一起来的。
只不过她帮不上什么忙,便守在京郊的京临茶馆处,静候捷报。
“怎么这京城也有你的产业?你这家业做的可真是够大的。”悸云却是避而不谈。
聪明如扉空,一眼便看出了悸云的小心思:“行了,我不提她总行了吧。还是说说你的事吧,你今后打算怎么办?总不能一直住在我这小茶馆里吧。”
“怎么不能?扉空小姐家大业大,总不会连间小茶馆都不让我住吧。”悸云径自举起茶杯,朝着扉空置于茶几上的杯子自顾自地碰了碰。
“逃避可不能解决问题哦。”
扉空扁了扁嘴,举杯饮茶。
“哟,有客人来了。”
扉空朝悸云的身后望了一眼,与对方打了个照面后,便幽幽地站了起来。
“还以为能在茶馆过上几天清闲日子,怎么一个个的都爱往我这小茶馆里挤,难道是我这茶馆有金子不成。”扉空抱怨了两句,摊摊手便离开了。
悸云仿佛已然预料到了身后来人的身份似的,依旧自顾自地品茶,欣赏眼前的美景。
“阿云。”封临轻轻唤了一声。
自从那日围场大捷之后,封临便一直辅佐在封允身旁,鞍前马后,整整五日未曾出现。
“你来了。”悸云回头,微笑道,“坐吧。”
封临坐了下来,却如坐针毡。
新皇封允尚且年幼,许多事物都需要封临在一旁指点教导。
宫中事务繁杂,这五日来,封临每日几乎只能睡一两个时辰。
因此,他正为自己忽略了悸云而感到内疚。今日一得出空来,便立马跑到京临茶馆来见悸云。
“你面色怎如此难看?”悸云眼见封临形容枯槁,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不免有些担心。
“你近日过得好吗?”封临不答反问。
“挺好的。”悸云点了点头。
自围场那日后,两人的关系,竟骤然又生疏了许多。
或许是因为封允的上位,令悸云再次重新审视起二人之间的关系。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她只是一介布衣,而他则贵为天子的手足。
即便她勉强自己留在京中,与他同享荣华富贵,却也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而如今身在高位的封临,又还会为了她,抛下荣华富贵,远走天涯吗?
悸云没有自信,她也不敢轻易做出决定,所以才逃避似的躲在这小小的茶馆之中。
“阿云,我知道你不想留在京中。能不能给我一些时间?待我处理好京中之事?”封临的语气接近哀求。
在他没有主动找悸云的这五日里,悸云也从来没有找过他。
他便已经从中揣摩出了悸云的心思。
悸云,是怕自己耽误了他的荣华富贵。
“要多久?”悸云挤出一丝笑意,问道。
“三个月。只需要三个月,我一定将京中之事做个了结。到时候你去哪,我便去哪。”封临郑重地做出承诺。
他疲惫的双眼,已然爬满了红色的血丝。
数日来的奔波,令他早已疲惫不堪。
“好。三月后,若你不来,我必不会等你。”悸云垂下眉眼,以掩盖自己真实的情绪。
封临怔住片刻,定定道:“我一定会来。”
悸云不再多说什么,将一杯沏好的茶奉上。
“喝茶吧。”
二人静坐茶馆之中,仿佛是在争分夺秒地享受着这片刻的温存时光。
毕竟,下一次见面,可能就是三个月之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