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箭像是细雨一般,直冲城门而去,暗卫出动,很快便落了一地,遮影站在白刃旁边,狠狠的将那箭头折断。
主上没让攻,他们自然是不能攻的。
箭支纷纷落下,在城门前落了厚厚的一层。白刃不屑的笑着,苏卿雪听着那嗖嗖的声音,心里像是撕裂了一般。
“薇岚,我可没伤害他们一根毫毛!”
苏卿雪听到了,她听到了……
苏卿雪跃上窗台,断双看着忽然立高的身影,来不及开锁便破门而入,可还是晚了一步。
白刃笑着,余光瞥到那抹身影时,她正往下坠落。
“苏卿雪——”
苏卿陌看着白刃忽然回了头,他像是发疯一般消失在城楼上,只一瞬间,就不见了身影。
城内的守城军从里面攻出来,和苏卿陌的队伍汇在一起,遮影看着乱成一团的人群,摆了摆手撤了人,他还是不能杀人。
王军,不能杀!
不能!
苏卿陌几乎是直接冲到那坐楼下的,她看着面目全非的苏卿雪,白刃抱着她,就像碎了的瓦片。
“苏卿雪,你醒醒,你别睡……”白刃哭的泣不成声,泪珠大颗大颗的流下。
断双颤抖着手站在一旁,他还是去迟了一步,本来,是要将她带到城门前去的,可是……
“如果这世上没我了,你会走吗?白刃,我玩够了……玩够了。”
白刃只觉得心口发疼,又是毒发,最后一次了,难道他要跟她一起走了吗?
灼热的痛感猛的窜了起来,白刃听到了骨骼断裂的声音,几乎是一瞬间,他整个人就被抽去了力气。
他虚弱的倒下,一口黑血顺着耳边流下,他笑着看着和他一样倒在地上的苏卿雪,伸手去够她的手。
“阿姐——”苏卿陌跪倒在苏卿雪身边,将虚软的人抱在怀中。
“来人!来人啊!”苏卿陌抱着苏卿雪,一路往城外跑去,珠钗掉了一地,她听着那清脆的声音,从来不曾回头。
宋些荑追来,二人遇上,他冲到苏卿陌身边,看着她害怕的眼神在哭泣着。
“给我。”宋些荑接过苏卿雪,往医馆里跑去,苏卿雪跟在后面,看到翟静庄带着夫人匆忙的走了过来。
“公主恕罪。”苏卿陌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攥紧了掌心,咬牙道:“给我找最好的郎中来,皇姐若是死了,翟静庄,你万死难辞其咎!”
“是是是,这就去找,这就去找……”翟静庄颤抖着起不来,让夫人扶了两次,这才颤抖着站稳,夫妇二人去街头找郎中,虽然又是一次狗血淋头,甚至被骂的落花流水,他都没有什么怨言。
“你就是个懦夫!呸!”
“这么胆小当什么城主!”
“别在我家门口恶心人!要死去别人家门口!”
翟静庄也算是声名扫地,他走到哪里,哪里就会有打骂声,所有人的不理解,所有人的罪恶,此刻,都堆到了他一人的头上。可他想什么呢?他不过想让这座城安稳几日罢了。
“跟我走!”季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他看着奄奄一息的白刃,掰开他的嘴便将一颗药丸塞了进去,他匆步在前面走着,断双背着白刃,却被遮影挡住了去路。
“你们走了我——”
“带人出城,向南五里!”
季由说完便将遮影推到了一边,他疾步向前走着,仿佛所有的东西都不重要了,只剩下了救人。
“流风琴在哪儿?”
“城中。”
“带我过去,快些!”
“你要流风琴做什么?”
“想让白刃死你就接着问!”
季由看着断双飞快的走到了自己前面,二人急匆匆的走着,进了一处荒废已久的破院,木门被猛的一脚踹开,断双小心地将白刃放在屋中的草垛旁,走到深处掀了那堵上了年纪的高墙。
“你要是敢打流风琴的注意我杀了你!”
季由刚想进去,就感觉后颈一凉。
“我来不及跟你解释!你杀了我,他就得死!”
断双看着他坚毅的眼神,忽然就不动了,季由将那抵在自己颈上的丢开,冲道流风琴前便他伸手抹了一把弦刃。
“不能——”
断双来不及说完便看见季由的手流了血,即便是他都如此震惊了,季由还是一语不发,他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将手指放到嘴边细嗅了几分。
“是这个没错了。”
空气中一阵寂静,断双也不知道这个人要干什么,只是他看他认真而又专注的样子,不免有些心焦,他真的能救主上吗?
“刀给我。”
断双此刻也想不了别的,只要能救主上,流风琴算个什么东西。
他极速的将刀递上,谁知眼前这人竟然是个疯子,他一刀挑下一根琴弦,直接从袖里倒出一瓶药液塞了进去。
药液在他眼前被逐渐摇匀,断双亲眼看着,那琴弦被腐蚀的一干二净。
“去守门!”
断双走到门前,看着季由撑起白刃,直接将那东西灌了下去。
他猛的扒开季由的衣裳,红色的梅花已经被彻底染红,季由心里一阵慌乱,这是最后的办法,要是流风琴毒攻不了白刃体内的毒,他必死无疑。
反正都是死,他不也是冒死一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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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外这是男女主大结局之前倒数第二次见面了,当然,也可能出意外哈,所以到底意不意外啊?纠结.jpg
第80章 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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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刃!”
“醒醒,喂!醒醒白刃!”
“白刃?!”
白刃不知道自己被人叫了多少次才睁开眼,马车一路颠簸着撵在地上,他披着毯子,只觉周身发凉。
“季由?是你!”白刃有被眼前的人惊到,他看着季由忽然舒了口气,便急忙接道:“这是要去哪里?苏卿雪呢?”
“你自己想。”
白刃顿了顿,那一幕幕瞬间断片似的闪过他的眼前,苏卿雪死了,从那么高的阁楼摔下来,即便是他不愿相信,那也是他亲眼见到的事实,她倒在地上,整个人奄奄一息。
她应该是被苏卿陌带回去了吧。
白刃眼神空洞的坐着,他看不到任何的东西,好像所有的一切在苏卿雪死去的那一刻,全都变得不重要了,眼前的一切都在崩塌,崩塌成一个没有她的,支离破碎的世界。
季由看他痴傻的样子,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可是白刃却还是没有任何反应,马车停了下来,季由摇了摇人。
“怎么?傻了?”
白刃不答。
季由无奈,只能下车先松口气,断双架马驱车,看见季由出来的那一刻,脸上的表情也不是很好,季由看着这一个两个的,勒马停了车架。
“别走了,停下来歇息吧,车内闷得很。”马车渐渐停了下来,断双走了进去,看见白刃双目空洞,脸上还挂着两行热泪。
泪水无声的嘀嗒在他的衣衫上,也不知他想了些什么。
“主上,节哀。”
白刃这才有了点神色,他呆傻的转过头望他,半晌才开口道:“断双,她不在了,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办啊……”
断双能知道什么呢?他除了一脸心疼的看着他,什么都做不了。
白刃醒了很久,久到天黑的时候还是一个人坐在车架里一语不发,他满脑子都是苏卿雪的身影,哭着的笑着的,开心的难过的,期望的绝望的,挣扎的无奈的……
他数不清。
马车一路行驶到介休国的易城,季由没日没夜的陪着他,直到将要到达的前夜。
“白刃,薇岚公主的事情我知道你难受,但你这样不吃不睡五六日,实在是很无趣。我救你是因为你是千机阁的阁主,我师父萧漫萝曾告诉过我,决鹿门一定要守好千机阁,所以我才为你费心费力。你若是打算一直这样下去,你到不如一刀抹了自己,跟着薇岚公主去了,好成全你的一片痴情。至于千机阁,就让萧桁玩弄于股掌之中,哪怕是毁灭了,也跟你没什么关系!白刃,你是影卫,你存在的意义就是完成任务,你杀了那么多人,怎么?一个薇岚公主你就不忍心了,她本来就是你的任务,你的目的,你现在这样算什么?”
“她不是!她不是我的任务,她是我的妻子!”白刃一把握住季由的胸膛,他愤怒的红着眼睛,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一般。
“你以为你现在还有力气吗?妻子?哈哈!妻子她休你干什么,她想让你走,想让你活可是你看不到!你只知道留着她,你不过是觉得离了你她会死罢了。都是你的执念,执念懂吗?!”
白刃盯着季由愤恨的眼神,将手中的衣物攥的更紧了,季由观察着他,忽然笑了起来。
“就是这个眼神,白刃,去做你该做的,去报仇,去杀了萧桁,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不是吗?你所有的东西都是拜他所赐,如果不是他,你会变成这个样子吗?你杀了萧桁在整个云京的人,你不是做的很好吗?我救你,不是为了让你这样,白刃,你是影卫,仅此一个影卫!”
季由说罢便看见白刃眼神涣散了,他气的咬牙,猛的将人推了出去,白刃的头被季由推到门上,直接磕出了血。
白刃伸手缓缓的抹了一把,季由看着他鲜红的掌心,冷声道:“怎么?还不清醒?千机阁的戒律你忘了?白刃,你忘了吗?呵!我本来以为你是有目的的,可是,你动情了,你竟然真的动情了。我要是萧桁,我也会舍弃你,我也会追杀你,你不配坐上影卫的位置,你这样养不熟的人,我不敢留,萧桁,也不敢!”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为什么?”
“我只是在告诉你真相,你应该早就猜到我的身份了。白刃,我最后跟你说一次,千机阁等了十年,屈与人下十年,这十年他们颜面扫地,被万人唾骂,过的猪狗不如。而我决鹿门,也等了十年!十年你知道吗?而你和薇岚公主认识多久,去年十月中旬到现在。白刃,你记住,你还有最后一个任务没有完成,最后一个!你赶紧给我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你负苏卿雪是你的事,但你若负我,负决鹿门,我就算死,也一定让千机阁另择明主,将你弃之如敝屐。”
季由将身旁的包袱丢了过去,白刃看着那松散的面料,流着泪颤抖着打开。
他已经好久没吃东西了,眼前的一切很是诱人却还是犯晕,他轻轻地拿了包子,却在放到嘴边的那一瞬,忽然晕了过去。
断双听着车内“咚”的一声,忽然停了马车,季由又气又恨的抱着怀中的人,眉心锁的深紧。
“饿死算了,这种脑子有坑的我还真是治不好。”
“怎么办?”
“等死!”
季由气的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翻着白眼不停的说狠话。他试着又将人叫了几次,断双仔细的看着他,白刃这几天确实瘦了不少,整个人瘦的只剩下了皮包骨头,本来嶙峋的轮廓,也变得更加坚韧起来,他那发白的骨节,单单是那样放着,就能看到深深陷进去的皮肉。
“回来了?!”遮影看着远处驶来的车架,急忙凑了上去,断双将白刃从车厢里背了下来,遮影不可置信的看着断双背上的人,又瞥了季由一眼。
季由冷着眸,一把将遮影推开,遮影追上去将人抓住,眼里充满了质问的神色。
“怎么回事?”
“放开!”遮影毫不犹豫的将人甩开,自顾自的向前走,遮影又追上来,这次,他直接挡在了他的面前。
“你要是有这闲情,不如去给他熬些粥,一个想要把自己饿死的人,我救不了。”
“季由!”遮影急切又希冀的望着他,戒沉从身后走来,面无表情的插在了两人的中间,视线被人挡住,遮影抬手就要将人绕过,可是戒沉像是一个狗皮膏药一般,一点也不给他让着。
“门主,这里我看着。”他偏头沉了声道,季由一语不发,脸上没有一点温情,只是简单的转头就从遮影旁边绕了过去。
遮影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戒沉,攥的掌心的骨节咯咯直响,他额上的青筋暴起,却只能咬着牙忍着。
“门主不会放下主上不管的,你在这里,只会耽误他救人的时间。而且你家主上,看起来确实比较难以医治,你若是要问什么,等事情过了再问吧!哦,我忘了告诉你,这里是决鹿门的地盘,我劝你管好你千机阁的人。”
戒沉就留下这么一句便不见了踪影,遮影回到临时搭建的营帐中,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原来是千机阁的人和决鹿门的起了争执,打翻了今晚接风的酒坛,虽然数量并不多,但也是一桩过错。
遮影走过去将一片破碎的瓷片捡了起来,月光倾泻了一地,他看着那切口处散发的白光,情绪低喃:“用不上了。”
苏卿雪被苏卿陌和宋些荑救了下来,二人很快将她带回了云京,满城的百姓看着苏卿陌冷峻的眸子和不知载着谁的车架,纷纷站在两旁沉默着一言不发。
寒风刮过苏卿陌的脸颊,她脑子空空的,一时间竟不知道想些什么好。
苏卿陌看着她每日头疼欲裂,精神状态也一改往常,有时候动不动就又哭又笑,撕心裂肺的像是发疯了一样。
“阿姐,阿姐!”
“我是竹柔!你看清楚我是竹柔啊!!!”
苏卿陌看着到处疯咬的苏卿雪,紧紧地抓住她的胳膊,一点都不敢挪开眼睛,苏卿雪忽然哭了起来,苏卿陌心疼的一把将人拥入怀中,母后不在了,她只有她了。
“我的东西不见了,不见了,它不见了……”
苏卿陌也不知道苏卿雪此刻嘴里在念叨些什么,她又哭又笑,紧紧的缩在自己怀里,眼神空洞的叫人害怕。
那眼神,像是什么都没有,又像是千帆过尽,什么都有。
苏卿雪就这样一直在公主府藏着,没有人知道她还活着,除了宋些荑和苏卿陌。
“薇岚公主死了,听说从凤皇的城楼上跳下来,当场死在了竹柔公主的面前。”
“不是从登天阁摔下去嘛?怎么又成城楼了?”
“管他是从哪儿摔下去,她死了,我北境也算是能安生了。要我说,她早就该死,要不然,也不至于演这么一出。”
“你这话可要小声些,她再怎么也是个公主,虎毒不食子,皇上听到要是不高兴了,你连怎么死的怕是都不知道。”
“早就被贬成庶人喽!”
京折听着京中的传言,握着的手不忍颤抖,他是真的失去了这个人,彻彻底底的失去了。
盛银霜看着他满脸愁绪的坐在院中,过去悄声的坐了下来,她轻轻地敷上他的手。
“我会替她一直陪着你的,京折,已经这样了……”
盛银霜说着说着就带上了哭腔,眼前的一切被眼泪模糊,她依然记得,那个白发悠悠的小公主,在等她去陪她过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