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顾太后身边的顾贵妃,若论容色,贵妃也是明艳娇媚,陛下如何就从未多看贵妃一眼?
这流连比较的目光太过频繁,顾贵妃想忽视都无法,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沉下,看向陆知晚的眼神也透着冷气。
这个废物,过去这么久了,竟然还未与陛下行周公之礼。
她到底行不行?
感受到那森森冷意的陆知晚:“………”
默默缩了下脖子,她朝盛装华服的顾贵妃挤出一个客气笑容。
顾贵妃:“……”
呵,还有脸笑,谁跟你嘻嘻哈哈。
她偏过脸,不再看陆知晚,只与顾太后和顾夫人她们亲亲热热闲话着家常。
后宫之中,京妃占多数,是以此番官员女眷们入宫,她们也能与家中亲人好好聊聊天。哪怕只有短短一两个时辰,聊胜于无,也胜过陆知晚这个无亲无故的异时空来客。
她想起闺蜜在外留学时,曾跟她吐槽,说过年期间,走在异国他乡的大街上看到一盏红色灯笼,都会触景生情,想家想得掉眼泪。
那时她还觉得太夸张了,现在轮到她自己——
看着宫妃们与家人相伴而坐,说说笑笑的温暖场面,她好像一条寒风里无家可归的狗,走在路上还被无缘无故揣了两脚。
尽管她一直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不去在意,可那种思念的愁绪还是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一直到夜里宫宴,丝竹靡靡,歌舞翩翩,酒浓香暖,陆知晚坐在她的席位上,一杯又一杯喝着酒。
「借酒消愁果然愁更愁,古人诚不我欺也。」
「为什么要过年,好烦,想毁灭世界。」
「大家都好快乐的样子……呜呜呜呜真好……」
上首的萧景廷听着这愈发颠三倒四的心声,狭眸掀起,朝下方不远的位置投去一眼。
便见那玉瓒螺髻、盛装打扮的女子身形微斜地靠着紫檀木扶手椅,一张肤色莹白如珠玉的脸颊泛着轻柔酡色,眼尾绯红,目光迷离,俨然一副醉鬼模样。
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她主动喝醉成这样。
平日里瞧着没心没肺的一个人,也会有伤心失意之时?
萧景廷端起手边酒杯,喝了一口温热的酒水,入喉清冽,回味甘甜。
但这种东西喝多了,第二日头疼的滋味并不好受。
“大伴儿,给她送一壶醒酒汤去。”他淡声吩咐。
虽未点名道姓,余明江一抬眼就明白陛下的意思,躬身应着:“是,老奴这就去。”
玉壶盛着的醒酒汤很快送到陆知晚跟前。
她似乎愣了下,听罢身侧宫人低声解释,懵懵懂懂抬起头,朝上看去。
「奇怪,他怎么突然这么体贴了?还会送醒酒汤。」
「唉,可惜我现在只想喝个酩酊大醉,最好一觉醒来,这个年就过去了。」
想是这样想,但皇帝派人送来的醒酒汤,她也不好不喝,于是让夏禾倒了一碗,端着慢慢地喝了。
除夕按照规矩要守夜,陆知晚本以为自己还要熬一段时间,没想到才将一碗醒酒汤喝完,萧景廷就命人将她扶去侧殿休息。
「……这么体贴,太不可思议了。」
陆知晚临走时,都忍不住往上首那气定神闲的俊美男人看了好几眼,「大过年的,该不会被什么晦气东西上身了吧?」
她晕晕乎乎,也没注意到男人握着酒杯的手指缓缓收紧,冷白手背青筋都凸起。
大过年的。
萧景廷嘴角微抿,他大人有大量,就不和这个小醉鬼计较。
寒风萧瑟,夜色正浓。
侧殿内烛光半暗,地龙烧得暖烘烘,陆知晚本来倒在榻边睡得香甜,还做了个美梦,忽的殿外一阵轰隆隆的声响,愣是把她吵醒。
打雷了?起火了?还是她一觉睡到几年后,叛军打进来了?
她惺忪着睡眼,艰难地将昏沉沉的脑袋从枕头里抬起,视线才将往上一些,便见榻边安静坐着一道高大的暗色身影。
乌眸轻闪了闪,她再往上看去,男人好看的脸庞在背光的阴影里愈发深邃。
「是帅哥。」
陆知晚睁着迷蒙双眼看着身前之人,混沌的大脑此刻只能做出一些最本能的反应。
比如看到漂亮男人,嘴角忍不住上扬。
萧景廷看着她这副红着脸醉醺醺的模样,浓眉轻折。
须臾,伸出一根长指,戳了戳她的额头:“怎的喝成了这副鬼德行?”
「帅哥说话了,声音还挺好听。」
她下意识握住那根戳脑门的手指,牢牢地,不肯撒手:“别戳我。”
萧景廷听着她因醉酒而变得娇软的嗓音,像是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事,抬起另一只手,再次戳向她的额头。
“哎!你这个人……”
陆知晚抬起另一只手,抓住他这根手指。
如此一来,他两只手都被她牢牢握住,她鬓云乱洒,莹润乌眸圆瞪,透着几分委屈愠恼:“长得这么好看,怎么这么喜欢欺负人。”
萧景廷唇角微翘:“你觉得朕长得好看?”
陆知晚点头:“好看。”
萧景廷弯腰,高大身躯朝她近了些:“那朕好看,还是那顾容予好看?”
“顾容予……”陆知晚皱眉嘟哝:“是谁?”
明知她这是醉糊涂了,但见她丝毫不记得顾容予,萧景廷眼底染上一抹愉意。
他抽出一只手,捏了捏她软软的脸颊:“是无关紧要的人。”
陆知晚哦了一声,大抵是被捏得不舒服,又去抓他的手,嘴里还凶巴巴地威胁:“你的手怎么总是乱动,再乱动的话,我就……我就……”
犹如看到一只炸毛的猫咪,喵呜朝着主人挥爪子。
萧景廷眼底愉意更深,故意逗她:“你就如何?”
“我就……”
脑袋被酒水弄得反应迟钝,陆知晚磕磕巴巴卡了一阵,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但见男人黑眸弯起,笑意戏谑的样子,忽的就激起她的好胜心。
下一刻,绵软的手臂抬起勾住男人的脖子,她挺起腰,直接堵住了那抹讨人厌的薄唇。
耳朵顿时清静了,唯余一声又一声轰隆隆。
分不清是除夕夜的璀璨焰火,还是谁怦然的心跳。
第45章
整个世间好像只剩下他与她, 胸腔的心跳震耳欲聋。
最初的惊诧过后,男人浓密长睫垂下,眼底暗色汹涌, 抬起手,他勾住那把近在咫尺的细腰。
在她想要离开前, 牢牢紧扣,再次吻上那抹嫣色红唇,反客为主。
“唔……”
「救命,快要喘不过气了……」
陆知晚脸颊绯红,全然没想到对方来势竟如此猛烈,丝毫叫她招架不住。
她下意识抬起两只手, 抵在那堵坚实的胸膛往后推,然而她的力气如何能与男人相比,何况此刻她醉得手脚都绵软。
“你…唔……放……”
唇舌被紧紧堵住, 她压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只能在哼哼唧唧, 在心里求饶。
「不来了不来了,真的顶不住了, 这位帅哥你理智点。」
余光瞥过她艳丽的耳尖,萧景廷黑眸暗了暗。
竟然还能分心想这些, 看来还不够。
另一只大掌沿着那纤薄的背脊一点点往上,他托住她的后脑勺,又嫌那乌鸦鸦的发髻与精美珠翠碍事,索性边吻着那淡淡酒香的娇唇, 边将她的发钗胡乱拔出, 掷于地上。
原本高耸如云的发髻顿时松散,那头如瀑般乌黑的长发逶逶垂下, 有两绺碎发落在她莹白的颊边。
乌黑的发,绯红的颊,再没比这还要诱人的景色。
喉头微滚,萧景廷忽的觉得,单靠这一个吻,难以止住内心深处那份渴。
骨节分明的长指插入那蓬松如云的乌发,他暂停这个吻,头颅微抬,睇着怀中红唇微张,大口喘气的娇媚美人儿。
他沉默不语,目光却愈发炽热。
陆知晚犹如一条搁浅的鱼儿,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方才那个过于强势的吻险些叫她晕过去。
待呼吸稍缓,她也寻回些许意识,定神一抬眼,便对上男人幽邃又危险的目光。
「不妙!」
脑中响起警报,她本能就想跑。
可她几乎整个人都被萧景廷圈入怀中,开溜的想法一冒出,他就有所预判般,再次精准地覆上她的唇。
暖香浓郁的侧殿外,除夕焰火仍在绽放,寒冬夜空,万紫千红。
等那轰隆隆的焰火声总算结束时,俩人也不知怎么亲着亲着就亲到了床上。
鞋履脱了,珠钗落了一地,他上,她下。
四片唇瓣再次分开时,陆知晚躺在枕头上,看向大半边身子沉沉压在自个儿身上的男人,眸光迷离,泛着潋滟水色,就连开口的嗓音也蜜糖般,又软又糯:“你好重,快下去……”
明明是一句抱怨,却因着那不自觉拖长的尾音,更像调情,听得人心尖都酥麻。
萧景廷只觉身上那股燥热愈发猖獗,烧得血液都沸腾,凝着她红润的脸颊,嗓音沉哑:“朕前些日看了些书。”
陆知晚愣了下,迷迷糊糊:“什么?”
两根长指抚上她的唇瓣,带着薄茧不轻不重摩挲着:“你想要的,朕都会了。”
陆知晚更懵了,她想要什么了?
本来就喝醉酒,又深吻两回,她大脑昏沉得压根无法思考更多,勉力撑起眼皮看着他,见他似在等着她的回应,边懵懵懂懂敷衍了一声。
“那朕开始了。”
“唔。”
“你别怕。”
“唔……”
嘴唇又被吻住,只是这一次十分温柔。
宛若春日江南,和风细雨,水色浸润石板街上的青苔,油润、清新、生机勃勃。
在这柔和的抚慰里,陆知晚放松思绪,缓缓阖上了眼。
长指挑开系带,触及那抹细腻肌肤,身下之人并不像预料中的颤抖瑟缩。
她一动不动,安静得仿佛睡着。
石榴红的帷帐半遮半掩,一片静谧里,萧景廷抬起头,凌乱堆叠的锦缎间,女人双眸轻阖,呼吸均匀,莹白的脸颊因着这安稳沉睡而泛着浅浅绯意——
这该死的女人可不就是睡着了。
额心突突抽动着,萧景廷以指牢牢按着额穴,克制着自己掐死她的冲动。
大过年的。
他深吸一口气,胸间情绪却是越发闷燥,到底没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脸:“陆知晚。”
“好吵……”
熟睡中的人黛眉轻蹙,还抬手做了个推开的动作,而后偏过脸,继续陷入沉睡。
“好,好得很。”
萧景廷咬牙切齿,掌心挪到她纤细的脖颈,才将掐上,视线落在她安稳如婴孩的娇憨睡颜,目光轻闪。
少倾,他收回手。
就这样掐死她,岂非便宜了她?
何况一直盼着和他同房的人是她,今夜大礼未成,是她的损失。
稍平气息,萧景廷翻身,重新坐回榻边。
昏朦烛光轻曳,他略一垂眸,看着赤红团龙锦袍下那无法忽视的反应,本就不好的脸色霎时愈发阴沉。
长指握拢成拳,他试图平心静气,摒除杂念。
然而耳侧那此起彼伏的轻柔呼吸声,宛若她娇不受力时唇齿间溢出的嗓音,叫那本就难以冷静的心绪愈发混乱。
萧景廷只好从床边起身。
离开之前,他看着那张睡得香甜的小脸,愈发觉得可恶。到底没忍住俯下身,张嘴咬了一口。
陆知晚吃痛出声。
等她迷迷瞪瞪半睁开眼,除了昏暗的床顶,便是隐约透着淡光的石榴红帷帐。
「难道是被虫子咬了?」
她抬手揉了揉脸颊那点湿润微痒处,而后抱着温暖锦被,翻身又睡过去。
帷帐之外,静了好一阵,才响起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吱呀一声轻微的门响,隐隐约约似有人在说话——
“陛下您这是……?”
“闭嘴。”
“……”
暮色沉沉,万籁俱寂,只余呼啸风声。
半夜里天空又落了雪,天奉十九年的元旦在这场瑞雪中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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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知晚这一觉睡得格外沉。
翌日还是夏禾和秋容姑姑轮番上阵,才勉强将她唤醒。
“我的好主子,今日可是正旦,不能睡懒觉的。”
换上喜庆新宫服的夏禾将自家主子从温暖的被窝拉起来,一张圆圆脸蛋带着新年的喜气,又透着几分无奈:“您得快些梳妆了,若是耽搁了给太后娘娘拜年,定然又要惹来非议。”
拜年?
是了!今天是大年初一!
陆知晚睡意顿时飞了大半,连忙从被窝钻出,刚要弯下腰穿鞋,便觉腰间一阵酸疼。
“主子?”夏禾看着她吃痛皱眉的表情,不禁疑惑:“您怎么了?”
陆知晚往腰侧的位置瞥了一眼,嘴里也嘟哝着:“不知道为什么,腰上有些疼。”
不过那痛感不算太难受,她也没当一回事,继续抓紧时间穿鞋。
在夏禾和秋容姑姑的完美配合下,她以最快的速度梳妆完毕,急急忙忙赶上了去慈宁宫行礼的大部队。
一个时辰后。
从顾太后那领了一堆岁礼赏赐的陆知晚总算可以松一口气,分出精力问问夏禾,昨晚自己是怎么从除夕宫宴侧殿回到丽风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