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晚知道姐姐是为她着想,理智也告诉她,回归之前的生活,是最为稳妥的选择。
她试图旅行散心、试图用高强度工作、试图用一切现代丰富娱乐手段分散注意力,帮她忘掉关于萧景廷的一切。
可感情的事,很难用理智去解决——人不是程序设定的机器,在大兴朝那些朝夕相对的日夜、那些生死与共的经历,无比清晰刻在她的记忆里,她压根无法把那当做是一个梦。
萧景廷不是梦里的幻想,他真实存在,是她想要共度余生之人。
旅游走过名川古镇时,她会忍不住去想,要是萧景廷在就好了。
在片场拍戏,看到被夸仪态好的古装男神,她也会去想,萧景廷可比这什么男神的仪态矜贵百倍,气质更是胜过千倍。
甚至在玩手机、喝奶茶、吃火锅时,她都会想,萧景廷玩手机会是什么样,他喜不喜欢喝奶茶,吃火锅会不会被辣哭……
生活中点点滴滴的小事都能引发她对他思念,忘不了,一点都忘不了。
原来真心爱一个人,能那样甜蜜,又能这样痛苦。
就连姐姐和爸妈都看不下去她强颜欢笑下的落寞,在三个月后叫她回家,吃过一顿团圆饭,开了个家庭会议。
“如果真的放不下,那就回去找他吧。”
陆知早一脸严肃:“这样失魂落魄过一辈子也不是办法。”
陆爸爸和陆妈妈也都知晓了小女儿的奇妙经历,虽百般不舍,但孩子大了,终归有她自己的人生,做父母的也不能陪她一辈子。
“晚晚,你若确定那个人是你想要的,就遵循心意去吧。”
“是啊,别担心我和你妈,这不是还有你姐吗,她会照顾我们……再说了,不就是五年,我们权当你出国留学了。”
陆爸爸和陆妈妈的乐观反叫陆知晚红了眼,她哽噎道:“万一回不来怎么办?”
陆爸爸和陆妈妈对视一眼,都沉默了。
“回不来了我也会照顾好爸妈,至于你,先前你昏迷不醒,我就做好了养你一辈子的打算。现在知道你是在另个时空生活,总比先前以为你是活死人要好。”
最后还是姐姐陆知早把控全局,一锤定音:“别磨磨唧唧了,你都丧了三个月了,再继续丧下去,就算留了下来,整天郁郁寡欢的鬼样子,你过得不痛快,我们也一直担心,倒不如赌一把——”
陆知早目光如炬地看向陆知晚:“晚晚,你是成年人,你的人生只能由你自己做主,我和爸妈都没办法替你做你选择,你自己想好。”
………
“所以你不回妖怪洞了?”
听罢陆知晚对昏睡三年的大致解释,萧景廷黑眸灼灼地望着她:“会一直陪在朕的身边?”
陆知晚嘴角抽搐:“都说了我不是妖怪!”
真是服了,原来这狗男人一直以来都把她当做妖怪?她要是妖怪,第一次睡在一起,她就把他阳气吸干,溜之大吉。
“那你说的那个地方……”光怪陆离,实非现世。
“那是我的家。”陆知晚也放弃和个古代人解释什么穿越穿书的事,只道:“反正我没食言,说了不会抛下你,就不会抛下你。”
萧景廷心下触动,握住她的手:“朕信你。”
管她是人是鬼是妖是仙,都不重要,只要她在他身边,旁的他都不在乎。
“你不在的这三年,朕有听你的话,当贤明君主,开盛世太平。”
萧景廷牵着她走到榻边坐下,本想将这三年的政绩与她仔细说说,但想到她才将醒来,定然还虚弱得很,便吩咐宫人去请御医,另外传唤膳食茶点。
“朝政的事以后再和你说。”萧景廷道:“当务之急,是你养好身体。”
陆知晚见他行事稳重,莞尔笑道:“虽说你小时候也很可爱,但我还是比较习惯你现在这个样子。”
听她又提及心智倒退的时期,萧景廷脸庞闪过一抹不自在,以拳抵唇,轻咳道:“那段时间的事,朕已记不太清了。”
陆知晚挑眉:“真的?”
萧景廷:“嗯。”
视线在男人俊雅的脸庞来回扫了几遍,见他面不改色,陆知晚一时也瞧不出真假。
毕竟现在的萧景廷喜怒哀乐都藏得很好,不像心智倒退时,她还能听见他的心声——
对了,心声。
陆知晚屏气凝神,身子也不自觉靠近身侧的男人,试图再去听一听。
可无论她靠得多近,再也听不到任何心声。
“晚晚。”
肩头忽的被揽住,她微怔抬眼。
萧景廷垂眸看着她,眯起的黑眸透着一抹戏谑:“靠得这么近,是想要朕再亲亲你?”
陆知晚这才意识到她的脸几乎要贴近萧景廷的胸膛上,脸颊发烫,她赶紧往旁挪去:“谁要你亲了,我只是……”
肩膀却被牢牢揽住,头顶拂过他炽热的气息:“只是什么?”
“只是……呃……”紧贴着后背的炽热温度叫她整个人都紧张起来,说话都不利索,磕巴了好半晌才胡编道:“只是想听一听你的心跳。”
“这样?”萧景廷眼睫微动,而后抬手,将她的脑袋摁在心口位置:“听吧。”
陆知晚:“……”
力气比不过他,她只好趴在他怀中,耳贴着心脏位置,装模作样的听。
淡雅的龙涎香丝丝缕缕在鼻尖萦绕,周遭也安静下来,只余对方的心跳声怦然响亮。
“听到什么了?”
“心跳……”
“还有呢?”
“嗯?”
陆知晚迷茫抬眼,还有什么?
萧景廷低头对上她的目光,见她额前发丝凌乱,长指轻轻拨过,嗓音不疾不徐:“还有,它在说爱你。”
糟糕,被撩到了!
陆知晚一怔,而后双颊绯红,羞赧得将脸埋入男人怀中,心下腹诽,怎么过去三年,他说情话的本事见长?
萧景廷见她鸵鸟似的埋进怀里,双臂也将她拥紧。
这一刻,心头缺失的那一块,总算归于完整。
***
当日午后,太医赶来,给陆知晚仔细诊了一遍脉。
确定她脉象平稳,并无任何病恙,萧景廷那颗悬了三年的心才算彻底落下。
临退下之前,太医见陛下待皇后那番亲热劲儿,忽又记起一事,特地私下叮嘱萧景廷:“虽说皇后娘娘现下醒了,但她昏睡三年,肢体久僵不动,气血不足,还是需要静养一段时日,切忌劳累……”
稍顿,声音压得更低:“包括房事,起码也得过个七日,看皇后身体恢复如何。”
萧景廷:“………”
本来沉浸在陆知晚苏醒的欢喜里,没想这一茬事,现下太医这一提,他面部线条微微绷紧,朝太医投去清冷一瞥:“朕自然知道。”
他又不是什么色中饿鬼,哪会如此急不可待。
太医见陛下冷脸,讪讪赔笑,连忙告退。
等萧景廷重新回到内殿,陆知晚正坐在桌前喝燕窝,见他折返,脸色有些不对劲,不禁放下青瓷汤勺,疑惑道:“太医方才和你说什么了?”
还特地避开她说。
难道她身体有其他问题?
“没什么。”萧景廷淡声说着,又挨着她身旁坐下。
陆知晚往里坐了坐,乌眸轻眨:“真的没什么?你可别瞒我。”
“太医亲口当着你我的面说你无恙,朕还有何好瞒的。”
视线落在眼前这张仍透着狐疑的白皙小脸,萧景廷眸光稍停,太医的话又在耳畔响起,需要静养,切忌劳累,包括房事。
三年过去,她的容颜几乎没有任何岁月的痕迹,雪肤樱唇,冰肌玉骨,清艳绝色。
方才抱着她亲吻之时,不是没有任何旖旎念头。若是夜里睡在一张床上……
萧景廷喉头微滚。
陆知晚也注意到他这个细微的反应,愣了一愣,而后脑中顿时冒出一堆十八禁废料。
救命,光天化日之下,她在想什么!
可狗男人这个眼神,真的很难不叫她乱想!他肯定也在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吧!
霎时间,无人说话,气氛却莫名变得微妙起来。
就在陆知晚忐忑猜测接下来是不是要发生些什么时,殿外传来的通禀声打破这份暧昧——
“太后驾到。”
这声通禀在殿内回响,陆知晚不由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不然这刚回来就白日宣淫的,她一时半会儿还怪难为情。
在顾太后入殿之前,陆知晚赶紧整理了一下发髻衣袍,确定形象没问题后,才随着萧景廷一同起身迎接。
三年未见,或者说,三月未见,陆知晚对顾太后依旧熟络,并没多少生疏。
反倒是顾太后见着陆知晚奇迹般的醒了过来,盯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久,都没回过神。
还是萧景廷淡淡提醒一句,顾太后才扶额恍神,连连感叹:“看来老天爷真被阿寅的真心打动,舍得把你还回来了。”
陆知晚看着三年过去也添了几根白发的顾太后,笑意恭敬:“这些年太后辛苦了。”
顾太后听出她话中之意,心下熨帖,语气也愈发温和:“只要以后你和阿寅好好的,过去的一切都不算什么了。”
说到这,她转脸看向萧景廷,弯眸笑道:“你早先封知晚为后,虽入了玉牒,却未举办封后大典。如今她既醒了,这该有的仪式还是得办……依哀家之见,宫里许久没办喜事,正好趁着这机会热热闹闹办一场,也好叫天下百姓都知道,咱们大兴朝的皇后病愈,日后能主六宫事,母仪天下。”
萧景廷颔首:“母后说的是,朕明日就与礼部商议封后大殿之事。”
顾太后笑着称好,又与陆知晚嘘寒问暖聊了好一阵,见外头天色渐晚,才站起身,温声叮嘱:“你才将醒来,不宜太费心神,哀家先回慈宁宫,之后再来看你。”
陆知晚也忙站起身:“多谢太后关怀,应当是臣妾去慈宁宫给您请安才是。”
“你如今是阿寅的皇后,就是哀家的儿媳,一家人不必如此见外。”顾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背,又示意她坐下:“好生歇着罢。”
陆知晚屈膝行了个礼,萧景廷亲送顾太后出门。
行至外殿,顾太后停步,转身看着萧景廷,目光慈爱:“就这里吧,不必再送。皇后刚醒来,你多陪陪她才是要紧事。”
萧景廷:“是。”
顾太后又道:“这次她能醒来,实是苍天怜悯,哀家只盼着你们往后再无波折,平平安安,相伴终老。”
萧景廷面色微柔:“母后放心,朕日后会加倍对她好。”
顾太后点头,拂袍刚欲抬步,又扭过脸:“阿寅。”
“母后还有何吩咐?”
顾太后抿了抿唇,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委婉道:“虽然哀家一直盼着早日抱孙子,不过皇后才将醒来,还是以她的身体为主,你们不着急,慢慢来。”
说罢,也不等萧景廷做出什么回应,温和笑了笑,便由宫人扶着离去。
萧景廷站在原地,待反应过来太后话中意思,长指按了按突突直跳的额心。
难道在旁人眼中,他是个贪色不知节制之人?
第64章
这日夜里, 月明星稀。
养心殿后的浴池里,夏禾伺候陆知晚沐浴更衣时,一双眼圈红了又红。
在她第N次偷偷抹眼泪的时候, 陆知晚终是没忍住,无奈看她:“三年过去都成大姑娘了, 如何比之前更感性了?”
在宫里养了三年,夏禾也出落成亭亭玉立大姑娘,旁的小宫人见到她也要恭敬称一声“夏禾姑姑”,饶是如此,在自家主子面前,她仍是那个老实巴交的小丫头。
她至今还记得三年前, 主子换上素雅的常服陪着陛下出宫监斩。那一日风和日丽,她替主子梳妆,主子还笑着问她有什么想吃的糕饼, 她回宫的路上看着可否捎带。
没想到糕饼没有等到, 等到的却是主子中毒昏迷的噩耗。
从此风霜雨露整三年, 一次次期盼,又一次次失望。原以为余生几十年, 主子都会是这副活死人的状态,没想到奇迹出现, 终有迎来新生的一日。
“主子,不然您掐奴婢一下,或者打奴婢一下?奴婢现在还像做梦似的。”夏禾泪眼明亮,巴巴地望着陆知晚。
陆知晚哭笑不得:“好端端打你作甚?再说了, 你都帮我沐浴梳发了, 难道还不能断定我醒来了?”
夏禾道:“奴婢实在是害怕。您刚昏迷那阵,奴婢连着好几日做梦, 梦到您醒来了,奴婢真是高兴坏了。可笑着笑着就醒了过来,发现一切不过是梦……”
欢喜过后的落寞,更叫人难以接受。
“那这次你放心吧,我绝对是真的。”陆知晚说着,见夏禾仍是一副委屈担心的模样,到底伸出手不轻不重掐了下夏禾的胳膊:“这样行了?”
感受到那份淡淡的疼意,夏禾眉眼稍舒,心下暗想,今夜她不洗这只胳膊也不睡觉,直接守到天亮,等到明早日头出来,主子还在的话,那就能确定主子是真的没事了。
且说这边换好了衣衫,随意挽起个矮髻,陆知晚就回了养心殿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