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绵绵的一团,拳头打在棉花上,李侧妃顿时觉得没意思:“我儿怕是午睡要醒了,妾告辞,要回去看看了。”
太子妃依旧温温柔柔的:“快去吧。”
李侧妃这回连告退的礼都不行了。
被扶着下步撵,太子妃刮宫娥的鼻子,“你这鼻尖都能挂油壶了。”
宫娥都要气死了,深深为太子妃不值:“娘娘,您是正宫,何必总是让着这些人,这些人若是知好歹便罢了,一个个的,都是白眼狼,您就不该纵着她们。”
“本宫左右都是快去下地的人,得罪她们也无所谓,可是你呢?”太子妃道:“你们呢?”
“以后脸上收着点,李侧妃本就不是大度的人,我一个将死之人,早就看透了,只是你们,还有长长几十年,你也要为自己的以后打算,眼光放长远些。”
心腹宫娥眼眶湿润,她家娘娘是天底下头一份尊贵的人,竟也要为了她们这些宫娥低声下气。
太子妃缓缓往内殿走,眉头蹙起来,怎的平日里守门的宫娥也不见了,只是她也没多想,还以为是小宫娥偷懒。
她缓缓往里头走了几步,越靠近,传来那种令人羞耻的靡靡之音,太子妃和宫娥对视一眼,面色不太好看。
“殿下……”
“殿下……”
太子妃手猛然抓紧,快步进了内室,绕过屏风,九凤拔步床,她大婚时父亲亲自命人给她打造的九凤拔步床上,赫然躺着两个人龙凤颠倒,身下的衾被是她的海蓝芙蓉蜀锦,女子的足下,踩着她的太子妃桂冠。
那女子的脸转过来,眉眼间皆是淫靡,唇勾起来,“表姐……”
太子妃一口血呕出来,鲜红的血溅在地砖上,眼睛死死瞪着床上的女子,褚三娘!
太子慢条斯理起身,淡漠的看着她口吐鲜血,像是在看不相干的人。
“太子妃娘娘!”心腹宫娥吓的花容失色。
“呕!”
太子妃心口骤然一紧,又呕出大口的血,哄然倒地。
褚三娘慢吞吞起身,靠着床头,目光慢悠悠看着躺在地上的血人,勾唇,足尖敲了敲太子妃桂冠。
太子光脚踩着地面,一步步走过来,屈膝蹲下去,用手合上太子妃怒睁的眼睛。
“孤爱妃病重去世,药石无灵,忠仆殉主,孤亦心痛至起不来床……速上报父皇,再请顾大人来东宫协助办国丧事宜。”
第48章
金殿。
“护国公推太子上位之心已显, 携外戚之权把持朝政乃迟早之事,此祸必得尽早除去,越是迟疑不定酿下的祸事越大, 望陛下快些决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兽金熏笼里龙涎香袅袅打着旋,落针可闻, 顾修和肃王恭敬垂首,皇帝手背在身后。
长久的沉默之后,帝王唤道:“起居郎,拟旨……”
镇尺铺开明黄的卷轴,宣笔吸满墨汁,起居郎握笔悬案。
帝王道:“太子唐冕, 结党营私,勾结外臣,密图不轨……”
厚重的钟声响彻在上空, 一并响起的还有唱礼太监尖喙的传唱礼声。
“报!”
声声叠传:“报--太子妃薨!”
皇帝的传旨声被打断, 面色微变:“--梁禀声, 进来回话。”
总管太监挽着拂尘躬身进来,“陛下, 东宫传来消息,太子妃病情骤恶化, 离世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太子惊闻噩耗,晕撅过去。”
帝王嘴角抽了抽,肃王和顾修眼睛一对视,这太子妃去的可够巧的。
巧的给了太子喘息之机。
无论如何, 护国公这是要回来了。
太子痛失爱妻, 真真乃是大情种,涕泪横流, 连说话声都是有气无力的,“父皇……仙容她,去了,呜呜……”
哭的那叫一个伤心。
外人看着都要赞一声,太子真乃大情种!
帝王拍拍儿子后背,安稳道:“生老病死,人之长情,你也莫要太过悲伤。”
父子之间,相互防备猜忌,多少年没这样相互拥抱过了,此时外人看着,慈父安慰失妻爱子,好感人!
“父皇,儿臣心有余力不足,肯求允顾大人主持太子妃丧仪,求父皇成全。”
包括皇帝在内,殿中人皆是向顾修。
太子殿下这般信任顾大人吗?
顾大人如今可是同九皇子是姻亲关系,九皇子又是太子殿下的死对头,怎么现在又同太子搅和在一起了?
这些朝臣的关系,真叫人看不懂啊。
帝王问:“顾大人,你意下如何?”
闻讯敢来的九皇子拱手,正要替顾修推掉这个差事,却听顾修道:“臣遵命。”
九皇子一想,太子这是想跟自己抢人啊!
他能上这个当吗,自然不能,寻了个机会低声表明自己立场:“看来太子这是狗急跳墙,想拉拢你离间我们呢,顾大人放心,本皇子必然不受他挑拨。”
顾修:“殿下明白就好。”
他慢条斯理卷着衣袖又道:“殿下兄弟同心,见兄长失去爱妻痛苦难耐,心中亦悲愤难耐,晕过去了。”
九皇子:“?”
顾修扶着九皇子胳膊:“殿下晕的走不了路了。”
“来人,快宣钟太医,九皇子伤心过度晕撅走不了路了!”
九皇子心领神会,立刻倒在顾修怀里。
一个眼神示意看过来,袁心会意,立刻亲自跑腿去请太医,顾修又默默补了一句,“皇子公主们皆是身娇肉贵,守灵凄苦,为防止有人再晕,叫太医们全部过来守着。”
很快,太医们皆拎着药箱过来守在侧殿,九皇子软绵无力的靠在圈福椅上,帕子抵在鼻尖,哭的那叫一个伤心。
顾修一个眼神,袁心跟着他悄声出去,两人寻了个凉亭,四通八达的视线,来往行人皆在视线之内,说话最合适不过。
顾修负手而立,袁心禀报道:“是蔡大人诊治的太子妃,我看了脉案,怕自己看不懂,还问了钟大人,从脉案上来看没什么问题,太子妃身子本就熬干了,日日药石不断,五脏衰弱破碎,救不回来也是有的。”
顾修问:“太子妃的遗体上可能看出来什么区别?”
袁心道:“经纱已经覆面,钟大人也看不出什么。”
顾修问:“若是我给他寻到诊脉的机会,可还能看出来什么?”
袁心道:“这个我也问过了,死人没有脉搏跳动,太子妃的身子,想要她的命,不需要用毒,那表面便看不出来,除非是解尸,这点不可能。”
他叹道,“也是够巧的,本来这会子废太子的圣旨都该到了。”
“最近发生的巧合未免太多,”顾修目光深深看向远处的白云:“你信这世上有这么多的巧合之事?”
袁心觉得不太可能:“不说巧合也说不通,太子妃是太子亲侄女,又是结发妻子,护国公可是太子的倚仗,若太子真敢对太子妃动手,这不是自断右臂?这不太可能。”
“我觉得这件事不必花心思了。”
顾修唇起讥讽的弧度:“你这是正常人的思维。”
“你得朝不是人上头去想。”
袁心:“……”
“就算您设想的是真的,太子敢这么做,用的都是心腹之人,太子妃身边的婢子已经陪葬,不会留下证据。”
“护国公必然要回来的,陛下本就忌惮护国公手里的兵权,不可能明目张胆让我们查,必然求稳,这事怕是要搁下一阵。”
“除非我们能准确拿出证据,让护国公和太子反目。”
顾修:“我们可以先确认这件事,如果太子妃的去世是有目的的,大概可以确认太子的责任。”
“散步消息,帮我透露个爱好出去。”
_
是夜,五十两一条的长金铤整齐摆在一起,足足有五箱,灯火下,金子闪着晃人眼的光。
足足有上百斤重。
太子道:“顾大人,这些可还满意?”
顾修修长的手指捡起一块长金铤在手中把玩,金色的光映着他的眼睛:“殿下好大的手笔。”
“只是这样厚的礼,不知殿下要什么?”
太子道:“顾大人是父皇最信任倚重的人才,孤一直非常欣赏,自是想招揽大人。”
“不敢,臣以为殿下更喜欢一剑抹了臣的脖子。”顾修道。
这话指的自然是指上次刺杀的事,朝堂中人,没有永远的敌人,永恒的是利益。
只要利益足够大,仇人也可以变盟友!
更何况这桩巧嘴。
太子自然是有自信的,一拍大腿:“顾大人,孤就知道你对孤有误会!”
“孤向天指誓,行围围场的事不是孤做的,你是父皇最信任的臣子,孤拉拢你还来不及,又怎会派人刺杀你?”
“这不是自找死路。”
他一副受冤枉的委屈表情演的十分到位:“兰贵妃那人,最是心机多端,如果孤没猜错,这件事完全是他们自导自演,目的就是让孤同顾大人反目,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顾修:“是吗?”
太子道:“孤有证据,兰贵妃的兄长早些年就驯养了一批死士,你看,说是九弟被刺杀,你看他,不过一条胳膊,换了多少好处?”
“再者,顾大人,你跟九弟,不如跟孤,孤本就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又有外祖扶持,九弟名不正言不顺,他手里才多少兵权?扶持他的风险远比孤来的高。”
“顾大人也不想将自己和家人置于危险之中吧?”
顾修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波澜不惊的镇定模样,即便是泰山蹦在眼前,亦面不改色的沉稳,太子完全看不出顾修任何想法。
太子清楚,顾修不是三言两语便能打动的。
眼下能确保度过眼前危机,以后谁输谁赢还说不好。
太子推着金子过来:“顾大人不必急着答复孤,孤只有一个小小要求。”
--“在外祖回来之前,确保孤的位置不变。”
“只要顾大人愿意抬抬手,这点子举手之劳,孤将。”
顾修修长的指节一曲,敲着长金铤。
--
“为什么太子妃这么好的人会这么早就走了呀,还有世子妃,怎么突然就出事了?”
十一公主眼睛红彤彤的,心里难受。
盛如h亦面色苍白,“是啊,太子妃这样好的人。”
“如h,你怎么了?”
见盛如h要晕过去的样子,十一公主惊呼:“是不是累着了?”
“是的,”韵淇道:“自少夫人出事,我家姑娘心中自责不已,只恨自己没有替了少夫人,一顿安稳觉没睡过,一顿饱饭没用过。”
十一公主仔细端详盛如h,这才发现,短短几日的功夫,她脸小了一圈,面色苍白到透明。
守灵这种事本就消耗体力,吃不好也休息不好,十一公主便道: “你快去休息休息,别自己弄病了。”
盛如h被韵淇扶去休息隔间,便问:“怎么样?可打听出来什么有用的消息?”
韵淇摇摇头:“太子妃身边得力的仆人都驯葬了,眼下找不到有用的消息。”
盛如h冷笑:“太子妃这个主子尚未下葬,身边的宫娥却已经殉主,没鬼才蹊跷了,你拿银子,想办法接近医治给太子妃治病的太医药仆,看看能不能套出来有用的信息。”
韵淇:“奴这就去办。”
盛如h眼珠子一转又道:“这样,你去禀报给九皇子,就说我身子不适,派个太医过来。”
韵淇领命而去,盛如h手抵着额头短栖,忽的,听见一声枝桠门开合声音,她以为是太医,眼帘又往下阖,一副很不舒适的样子。
直到一根温热的手指在她脸颊一滑,她脸猛然睁开,身子吓的往后一将。
太子负手而立,低垂的目光淫邪,肆无忌惮的略在她身上,叫人作呕。
盛如h警铃大作,目光扫了一眼门,是关着的,身子警惕的往后倾斜,瞪着太子,“光天化日之下,殿下来这里做什么,莫非是怕天下人不晓得你的真面目,想要自爆?”
太子:“盛姑娘如今寻了九弟做靠山,难见的很,可是孤又想的紧,不冒险来见你,能怎么办呢?”
说着深情款款的话,他手掌又朝盛如h脸上伸过去,盛如h恶心的汗毛倒立,一巴掌拍开:“殿下请自重,太子妃还尸骨未寒。”
“还是说殿下储君之位做腻了,想自废前程。”
太子冷笑:“你不是巴不得孤自废前程,这样你便可高枕无忧,再没人知道你的过往。”
盛如h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目光似利兽的尖爪:“我有什么过往,我的过往清清白白,倒是堂堂太子殿下,荒淫无道,强迫闺阁女子,若是天下人都知道,堂堂一国太子才是那真正的采花贼,周达不过是奉命行事,再成了替罪羊,究竟是谁的过往肮脏不堪,不能见人!”
“说的好像你多无辜是的,咱们两也算是半斤八两,”太子脸上毫无愧疚之色,他的脸上都是扭曲之色,“若是顾修知道,他亲手养大的好表妹,差点将他的妻子送到孤床上,你猜,你这皇子妃还能不能做成。”
盛如h恶心的想吐:“对,我是将嫂子送过去了,可是你逼迫要挟我,还给了我药,让我下到嫂子的碗里。”
“你应该感谢我,没有下那药。”
“否则,以嫂子那烈性子,就是你得逞了,她也不会忍气吞声,恐怕你早被表哥大卸八块了!”
“你不必再来威胁我,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将她婢子送给你做替身,说好了我将那婢子送给你,你以后不再纠缠我,现在又来出尔反尔,你堂堂一国太子,要脸吗?”
太子:“人又被你要了回去,这可不算完成任务,只要你帮孤做最后一件事……”
“人你得到过,那就是完成了,你少来狡辩,”盛如h打断他:“若不是你猪狗不如,将阿迢凌虐成那样,我嫂子至于死也要揪着这件事?你若好好对她,我根本不需要走到今天这个境地,一切都是你办砸的,我不会再信你。”
“惹急了我,我将这些事情告诉表哥,就凭你对我嫂子的龌龊心思,叫我表哥知晓了,他头一个不会放过你。”
“你滚!”
外头走廊上隐约传来脚步声,盛如h面色变了变,“你快走!”
“这会子知道急了,”太子冷笑一声,从袖子里拿出一样东西递过去道:“将这个偷偷放到顾修书房去。”
盛如h不接:“你少来威胁我,我不信你敢将事情抖出去。”
“孤现在或许是不敢,”太子冷笑:“但孤的地位若是不保,那孤可就没有顾忌了,你看孤会不会跟你鱼死网破!”
“你无耻!”盛如h气极!
太子挑眉:“你只说你做不做?”
九皇子和太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太子不仅不急,还一副无赖模样,已经坐到了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