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轻后辈的圣宠到底是有多浓,能叫皇帝以命托付。
护国公常年镇守边关,自七年前开始,便常在信中听问顾修这个后辈,那时官家的荣耀正在巅峰,朝中帝王便是想养自己的嫡系都没人敢生出去站队的意思。
这个顾修忽然冒出来,初生牛犊便一桩案子动了朝中六位大臣,抄了三个世家近上千口。
从此他一跃而出入了帝王的眼,生生帮帝王建出了一条嫡系部队。
事已至此,护国公也不嗦,手握紧手中银枪,“老夫纵横沙场几十年,为国守了一辈子的边疆,今日老夫就来同你这后生较量较量。”
“看看究竟老夫能不能闯出去。”
他本就带了三千人马,加上皇宫内的三千守卫,六千人马,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更何况在天潼关,他还有十万士兵在那,有可战之力,只要出去,就能翻身。
护国公说着,纵身跃马,踩着墙壁朝顾修杀过来。
“我这后辈便来迎战!”
顾修接过属下递过来的银枪,飞身而下同护国公打起来。
沈星语是被一阵尖肃的惊叫声吵醒的。
“造反了造反了!”
“废太子谋反了!”
“外头打起来了。”
所幸那些叛军的目光都是宣政殿这样的地方,对这些宫娥太监居住的地方并没什么兴致,因此这里目前倒是安定,宫人们是出于对打仗宫变的恐慌本能交流着自己的信息。
即便如此,沈星语脑子还是嗡嗡的,抓了个小太监问,“在哪?”
“他们在哪打的?”
小太监回道:“是在西玄天门。”
沈星语心情是紧张的,脑子反而克制的冷静着,她快速跑到朝天阁那边,那边的楼宇最高,离玄天门也近,没准可以看到整个战局。
她一路上专门寻僻静的路走,每次选路之前都用耳朵贴在地上,这样可以听很远的距离,确定那条路上有没有厮杀打斗,避免被误伤。
不得不说,沈星语这个方法选的的确好,多绕了几条路,但她顺利的跑到朝天阁,一场厮杀也没碰上,登到最高处,趴着栏杆看过去。
远远的,她看见,顾修手中长枪如银蛇,一枪撂倒一个,一路唐冕的护卫一个个倒下去,唐冕见状被侍卫护着往回跑,顾修手中银枪飞过去,排山倒海搬的气势,横穿两个护卫的心脏,似是串糖葫芦,最后擦着唐冕的肩膀,插・入墙上。
唐冕瞳孔睁大,看了看两个护卫成了血窟窿的心脏,再抬眼,这个时候,顾修走到他面前,负手而立。
唐冕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心脏缩成一个点,听见顾修问:“水匪的事,是不是你的人?”
太子喉结滚动了一下,“不是。”
顾修又问:“你动我妻子婢子的事,盛如h是不是你的内应?”
太子:“不是。”
顾修:“你觊觎我妻子?”
太子:“是。”
“你可真该死!”
护卫软软倒下去,银枪戳破唐冕心脏,整个人被挂在墙上。
顾修从怀里掏出帕子,慢条斯理擦干净手上溅的鲜血,扔在唐冕圆睁着的死不名目的眼睛上。
“去宣政殿告知九皇子,皇宫和抄上官府的一切他来收尾。”
“大人,您去哪?”副官以为他是急着去解决天潼关护国公十万兵马的事,问:“不回复个命令再去天潼关吗?”
顾修:“我去处理个急事,一会回去找陛下复命。”
九皇子府,盛如h一夜未眠,九皇子一夜未归,天亮时分皇宫那边便传来大动作,联想九皇子近日来的一些举动,那里隐约猜出来,今夜他们和太子怕是有一场恶战,她惴惴不安的等着结果。
另她没想到到的是,没等来九皇子的消息,却是等来双瑞:“九皇子妃,世子爷有请。”
第65章
宫里正在政变, 九皇子正在宫里,这样关键的时刻,顾修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请她?
还是说, 这个时候,对他来说是最好的?
盛如h内心已经翻起巨浪, 面上却不敢泄露丝毫,“这样啊。”
“你稍等我一下,我换件衣裳。”
双瑞道:“皇子妃,世子爷赶时间…”
“那好吧,”盛如h理了理披在身上的无袖大裳滚边,“容我我披上斗篷。”
房间内地笼烧的滚烫, 外面天寒地冻,出去自然要披斗篷,双瑞垂手弓腰等着。
“表哥果然对我还疑心着, 故意挑九皇子不在的时候。”
韵淇给盛如h整理着斗篷, 听见盛如h压低了的, 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
“那咱们怎么办?”韵淇将她的长发掏出来,柔顺的贴着斗篷垂在胸前问, “奴去宫里找九皇子吗?”
“太子一倒,九皇子必然是储君, 世子爷应该会顾忌的吧,他亲手扶持的九皇子,总不能同九皇子生出嫌隙”
“这个时候不能找九皇子,那是不打自招, ”盛如h道:“现在能救我的只有姨母了。”
韵淇担心盛如h是不是乱了心智, 想差了,顾修可从不待见他这位母亲, 如果他真要做什么,曹氏保不住吧。
“若世子爷真动了杀心,还是保命要紧,还是应该找九皇子。”
“不,男人是靠不住的。”
盛如h说:“世间男人爱的皆是有条件的,他们心目中的女人,要干净纯洁,要善良美丽。”
“一旦他发现我同他心目中的样子不一样,他只会觉得自己爱错了人,又怎会救我?”
“这世上,只有姨母才会拿命护我。”敢交出性命去护的,又有什么护不住?
街道上,穿着厚厚铠甲的士兵在走动,普通的老百姓还尚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出于对动乱的恐惧,各户大门门扉紧紧逼着,街上连做生意的小贩都不见一个,阴沉沉的天气延宕出一片深深的肃穆,镇国公府硕大恢宏的楼宇沉沉,压的人不太能呼吸。
“九皇子妃,请。”双瑞恭敬摊手。
盛如h回神,看了双瑞一眼,抬脚走了两级石阶,跨进大门,绕过照壁,再穿廊绕壁。
双瑞停在朝辉院的门口守着,往院子里摊手道:“九皇子妃,世子爷在里头等您。”
盛如h亦停在院子门口朝里头看去,空空荡荡的,似是下人都被潜了出去。
她珉了珉唇瓣,在心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尽力让自己放松,掀起裙摆从容走进院内,走过园子进入垂花厅。
“表哥?”
这天本就阴沉,摘窗没开不说,细蔑还放了下来,没点灯,屋子笼在一片淡淡的阴翳中,顾修坐在垂花厅的圈椅上,身上是那件沈星语亲自做的衣裳,白色绣翠竹裳衣,眼眸微微阖着。
听见盛如h的脚步声,顾修眼眸缓缓睁开,看着盛如h走近,唇边带着关切的柔和笑意问,“表哥,你叫我来什么事啊?”
顾修绷紧的下颚线微微抬起来,“昨晚做梦梦见你嫂子了,再睁眼,我忽然想不起来她的样子了。算起来,她出事到现在也有三个多月了,你可还能想起来她的样子?”
“当然记得啊,”盛如h抻了裙摆坐到椅子上,目光温柔,陷入回忆中,“嫂子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美人啊,她有一股子灵动,眼睛像是会说话是的,转眄流精,光润玉颜照进现实,应该就是那样子的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喜欢白色,喜欢吃玉露糕,擅长女红,最爱的,便是表哥你。”
“你记的道是清楚,”顾修道:“她因那婢子的事,一直同你不愉快,我以为你还在怨她。”
“怎么会,”盛如h道:“嫂子一直对我不错,现在想想,我也能理解嫂子,父母全族亲人一夕之间全部走了,只有阿迢那一个婢子,小小到大一直似亲姐妹是的陪伴着,她受不了不能接受很正常。”
“这事我也有错,没有约束好下人。”
她自责的长叹一声,“早知会遇上那样的变故,我当初让着她又有什么不可。”
顾修忽然递了一只盒子过来,“你看看这个。”
这是一只极为精巧的玉盒,只有掌心那么大,上面镶了漂亮的螺钿,内务府的手艺,是女子见了都会很喜欢的精巧之物。
“这是什么?”盛如h从顾修手里接过来,一打开,是一只碧玺雕瓜形佩,通红的玉色,像是西瓜最中心的红瓤,两侧雕了云纹托着,十分精美。
盛如h被这漂亮通透的颜色看的怔住,便听见顾修说:“这枚行佩是你嫂子给你准备的成婚礼物,绿翘说,她跑了好几家店买的原石,亲自设计了这花纹,找的最好的匠人打磨的,原本准备在你成婚那日送给你的。”
通透的粉玉躺在掌心,盛如h手颤了一下,眼中滚出泪,“我就知道,嫂子对我是极好的。”
顾修起身,往内室去,“你进去看看。”
盛如h用帕子掖了掖唇角,起身跟着顾修往内室去,“表哥要我看什么?”
顾修打了内室的帘子,身子往侧边一站,盛如h面前的视线一开阔,入目是沈星语的画像,如同真人的复制,雪白的裳衣,烟花散雾裙,惊雀鬓,牡丹一样的艳丽唇瓣微微翘着,那双盛了星光一般的眼睛,似是活的,含着笑看向她。
盛如h眼皮眨了一下,目光朝旁边一移,又是沈星语的画像,换了一套衣服款式,相同的是,那双含笑看过来的眼睛,盛如h目光再转,发现这整整一间休闲间,全部垂挂着沈星语的画像,甚至椅子上,榻上,也展开着她的画像铺着。
一颦一笑,逼真鲜活,这么多的沈星语,在她的眼睛里,脑海里转着圈,以往同沈星语点滴的相处皆在脑海一帧一帧重现。
“如h,快尝尝,这是阿迢新做的糕点……”
“如h,我们去扑蝶吧……”
“如h,看帮我看看,这蝴蝶簪配这个流苏如何……”
盛如h脑子里都是沈星语的声音,猛的,一声清冷的男声传来,“星语出事,同你有关系吧?”
脑子里的画面戛然而止,盛如h侧过颈子看过去,发现顾修幽深的眼睛正审视的看着她的脸,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处细节。
他削薄的红唇又张开,平静的往外头吐出字:“我早上问过唐冕了,他说,”
盛如h的心脏缩成一个点。
--“星语婢子的事你参与了。”
盛如h贡献了她此生最成功的一场演戏,她很慢很懵的样子,许久问:“我参与了什么?”
顾修:“阿迢根本不是和什么引吉,她是被唐冕欺负的,水匪的事,你设计的?”
“等一下,表哥,你让我理一下,”盛如h拍拍脑门,“阿迢,唐冕,你是说阿迢身上的伤是太子弄的?”
她又看着顾修问:“你说,我设计水匪?”
“我做这些事做什么?”
“表哥你为何会这样想我?”
顾修不看她了,抬眸看向沈星语的画像,“我不是来跟你求证的,唐冕什么都说了。”
盛如h务必庆幸,自己同唐冕做了那个交易,否则,怕是在刚刚顾修一张口的时候她就已经露馅了。
盛如h手拍着脑门好一会,“这样荒唐的事?”
“你认为我背叛你?”
“理由呢,唐冕这样栽赃我总要有个合理的理由吧。”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姨母,你们就是我的亲人,我是九皇子妃,九皇子是我的夫婿。”
“我明明知道你要搬倒太子的,我放着你们不管,夫君不管,我去跟太子结盟?”
“这种连道理都说不通的污蔑话语表哥你也信?”
“我信,”顾修说:“我说过,我不是来跟你求证的。”
盛如h目光跟着顾修看过去,这才看见,几上有一只脆蓝酒壶,一只酒杯。
盛如h脚步往后踉跄退了一步,“表哥这是要杀我?”
“是。”顾修说。
“我懂了,”盛如h低低笑起来,“表哥你这哪里是听了唐冕说了什么想杀我,你是怪我。”
“怪我恰巧同嫂子一起落水,我完好无损,表嫂下落不明。”
“我活下来就是原罪。”
顾修道:“你要这样想也行。”
“如果一定要我死,表哥才肯在心里放下这件事,那我认,”盛如h缓慢走到几边,提起酒壶给自己斟了酒,端起来,唇角笑着,眼里闪着泪光,“我本就无父无母,是姨母将我养大。”
“我今时今日的荣华富贵又是你给的,你想要收回去,我没有怨言。”
“只是表哥,你变了。”
“我不认识你了。”
“我还记得,十六岁的时候,表哥双手沾满鲜血,你说,你要权势,你要做大庆最有权势的人。”
“如今你好不容易搬倒太子,扶持了九皇子,我很快就可以是太子妃,你的权势指日可待,如今表哥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杀了我,杀了九皇子的发妻,你真的不怕和九皇子再生龃龉吗?”
“你的权势不要了?”
顾修:“这不需要你操心,我自有安排,你可以安心去。”
“好。”盛如h吸吸鼻子,举高酒杯:“那表哥,这杯酒下肚,我再不欠你,不欠镇国公府了。”
死亡的威胁笼罩在头顶,盛如h心脏激烈跳动着,快到极限,清凌凌的酒映着她的眼睛,她手指控制不住的颤抖,端着酒杯缓缓靠近唇边,终于,她听见曹氏慌张的声音……
“如h!”
第66章
“你们怎么了?”
“发生何事了?”
曹氏边问边往里头走, 随着离稍间越来越近,房间里的怪异越大呈现在眼前。
轩窗上的篾子都放了下来,屋子又沉又暗, 墙上挂满了沈星语的画像,顾修黑沉沉的眼睛, 漠然睇着盛如h,下颚线绷的紧紧的,碎冰板的寒气晕染着他全身。
盛如h左手握着一枚形佩,圆滚滚的粉色珠串垂在手背,右手手中端着一杯酒,在唇边, 妆哭花了,如一瓣花叶扑簌簌抖动在寒冬里,幽怨的看着顾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种决裂的气氛在他们之间僵持着, 谁也没回答她的话, 好像也没看见她过来是的。
“怎么了?”曹氏心中一慌, 从顾修身边走过,停到盛如h面前, 要拿走她手中的酒盏才发现,她捏着蜜瓷酒杯的骨指十分用力, 要将它捏碎了是的。
“怎么回事!”曹氏戾声,用了很大力气才将盛如h手里的酒盏拿过来,“说话!”
“姨母…!”
“表哥要杀我。”
盛如h被吼的回神,扑进曹氏怀里, 呜呜哭起来, “这是毒酒。”
曹氏这辈子,孕育了三子一女, 因为同孤从直的恩怨,要说感情最深,花心思最多的,就是盛如h这个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