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开会都会被领导点名批评，稿子改上十几遍被毙掉是常有的事儿，那会儿还觉得自己不适合这一行呢？”
许鹿鸣语气轻柔，像是闲话家常，卢媛擦了擦眼泪偏过头问道：“小鹿姐以前也会被骂吗？”
公司里的人都说许鹿鸣运气好，之前进了大剧组，现在又被方茵亲自带在身边。
“当然了，现在也会。”许鹿鸣笑了笑，扯出纸巾擦干了手，“所以挨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每一次批评都是让你发现自己不足的机会。”
“坚持下去就一定会越来越好。”
卢媛仰头望着许鹿鸣，明明对方比自己大不了几岁，身上却有一种从容不迫的气场，好像什么事情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处理好。
方茵脾气不好，实习生都不愿意被分到她的组里，卢媛她们这一批都是抽签决定的，偏偏她刚好抽中了。
“好了，别哭了，把脸洗干净，好好补个妆。”许鹿鸣递给她一张纸巾，“要是有什么不懂的，随时来问我就好。”
“谢谢你啊，小鹿姐。”
卢媛感激地望着她。
许鹿鸣进办公室的时候方茵正好挂断电话，一看到她就冲着她招了招手。
“我临时有点其他的事情要去处理，恐怕赶不上跟合作方见面了，这次项目演示你只能自己去参加了。”
方茵神情严肃，她手上同时跟进了好几个项目，这段时间几乎天天都在加班，本来计划今天要带着许鹿鸣一起去跟合作方见面谈改编的事情，可现在她实在走不开。
虽说许鹿鸣的工作能力她是认可的，可是和合作方见面毕竟也不是个小事，方茵多少有点不放心，忍不住多嘱咐了两句。
“这次项目的重点我们之前已经讨论过了，你做的演示文稿我也看了，要是待会儿遇到什么问题，你拿不定注意就随时跟我联系。”方茵说完抬头看着她补充道：“不过，我更希望你能自己做主。”
许鹿鸣是方茵自己选中的人，如果能把人带出来，以后她也能省心不少，现在公司招进来的人良莠不齐，真正的骨干根本没几个，大部分事情都要她这个主编自己来处理。
和圈子里其他人的观念不同，方茵从来不担心教会了徒弟饿死师父，她喜欢有才华的聪明人，也乐于花时间去栽培他们。
“我知道了，主编。”
许鹿鸣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整理着需要带的东西，她之前就看过合作方的资料，是一家新成立起来的文化公司，听说老板的背景似乎还不错，所以一开业就拿到了不少好资源。
公司的位置离驰盛不远，也就隔了三条街，这会儿已经错开了高峰期，路上车辆没那么多，十来分钟就到了。
许鹿鸣掏出手机扫了邀请码上楼，前台的接待询问完身份之后就直接带着她去了会议室。
“许小姐，麻烦您先喝点水，稍等一下，我们负责人一会儿就过来跟您对接。”
许鹿鸣接过对方递来的水杯点了点头，会议室的装修简洁大方，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身上有些暖。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档案袋，忍不住又检查了一遍东西是否带齐，她之前参与过的项目不算少，可是单独谈合作还是第一次。
约莫过了五分钟，会议室便响起了敲门声，几位身着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女推门而入，为首的那人许鹿鸣认识，他在行业内很有名，凡是他经手的项目几乎都是会大爆，圈里人都戏称他是金手指。
许鹿鸣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看来这家新开的公司来头果然不小，居然能请得动这位前辈。
那人径直走到了主位上坐下，对着许鹿鸣轻轻颔首，淡声说道：“我是项目部的负责人袁恒，项目资料都带了吗？”
“都带齐了。”许鹿鸣起身将档案袋里的资料递给对方。
袁恒低头翻看着纸张，抬眸瞟了她一眼随口问道：“新人？”
许鹿鸣心脏一紧，有些担心对方会因为自己是新人而有所不满，毕竟这样的大场合，她的资历确实有点浅。
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应对，就听见袁恒开口了。
“不用紧张，我这个人一向不看资历，只看能力。”袁恒合上了面前的策划书，抬头看着她说道：“你们公司既然能安排你来参加，就说明你还是有实力的，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袁恒身体稍微后退了一些，换了个更加随意的坐姿，冲着许鹿鸣抬了抬手。
“策划案写的不错，如果没有问题的话，现在就可以开始演示了。”
许鹿鸣拿着抱着笔记本电脑落落大方地上了台，这次的项目是她从头到尾跟进的，对于优势了解的很清楚，讲述起来自然也得心应手。
……
贺书昀刚好开完视频会议，新公司刚成立很多事情都需要他亲自出面。
助理拿着文件进来让他签字，贺书昀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问道：“今天好像有驰盛的过来谈合作是吧？”
助理点了点头回道：“人已经到了，袁总监已经过去了。”
贺书昀快速在文件上签完字，起身说道：“过去看看。”
他毕竟刚开始踏入文化产业，很多东西都不是太懂，多了解一些总没什么坏处。
怕打扰到他们，贺书昀特意从后门绕进去了，一看到台上的人他就愣住了。
许鹿鸣怎么会在这里？
上次见面的时候，陆拾野好像说过她是编剧来着，贺书昀只是没想到她居然进了驰盛。
他印象中许鹿鸣还是学校里那个胆小怕事的小丫头，跟别人说话总会习惯性地低着头，和台上这个侃侃而谈的人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贺书昀坐在沙发上有些惊奇地看着她，袁恒不时提出问题都被许鹿鸣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演示结束，袁恒赞许地鼓了鼓掌，许鹿鸣礼貌地道谢。
刚在讲解的太认真了，根本没注意到有人进来，这会儿才台上下来才发现了坐在沙发上的贺书昀。
“贺总什么时候进来的？”
袁恒看着贺书昀问道。
贺书昀站起身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刚才听说你们才这里，想过来看看，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
贺书昀这个人一向不喜欢拘束，就算是在工作中，他也是好说话的，面对下属很少会有严厉的时刻。
几个人又寒暄了几句，谈论了一些对于项目的看法。
许鹿鸣收拾好东西下了楼，站在路边给主编回了个电话。
一辆保时捷停在了她的面前，车窗缓缓放下，露出熟悉的面孔。
“这片不好打车，我送你吧。”
贺书昀偏着头说道。
“不用了。”
许鹿鸣提着包婉拒了对方的好意。
贺书昀笑了笑。
“刚才不方便打招呼，毕竟也算认识一场，既然遇见了就一起吃个饭吧。”
许鹿鸣也没再多说什么，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贺书昀带她去了附近的一家餐厅，环境清幽没什么人，是个适合谈话的好地方。
许鹿鸣很清楚他们的关系并没有熟悉到这种地步，贺书昀带她过来必然是有话想说。
这家店的菜色还不错，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氛围有些尴尬。
“你跟阿野，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贺书昀将甜品递到她面前，许鹿鸣用勺子舀了一小点尝了尝。
一开始就猜到了，贺书昀会找她多半都是和陆拾野有联系，只是这个问题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他们现在究竟算什么关系。
谁都不愿意做坏人，可贺书昀和陆拾野一起长大的情分，有些事就只能他来做。
这两个人当初的事他是清楚的，就是因为清楚才不看好。
上次校友会，陆拾野对许鹿鸣的态度他不是看不出来。
“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作为朋友，我也不希望阿野再重蹈覆辙。”
许鹿鸣心脏一颤，重蹈覆辙这几个字重重地砸在她的心上。
果然，陆拾野和她的那段过往在别人眼里就只是覆辙而已。
她的存在只是他身上的污点吗？
“我直说吧。”贺书昀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我不太希望你们之间再有过多的牵扯，阿野他好不容易才放下了，你们都应该有新的开始。”
“再纠缠下去伤害的也只会是你们两个人，你应该清楚你跟他之间的差距。”
许鹿鸣嘴唇紧抿着，贺书昀有些于心不忍，可他觉得这两个人现在都有些不清醒，如果自己这个局外人不提醒，他们只会越陷越深，有些东西还是应该早做决断。
许鹿鸣胸口有些闷，好半天才轻声说道：“我从来没想过纠缠。”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她的阿野都是自由的，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束缚他，她只是，只是默默地喜欢着一个人而已，为什么就连这样也不可以呢？
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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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书昀看到她的神情怔楞了片刻，有些歉疚地说道：“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一向主张对女孩子绅士温柔，却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出口伤人。
贺书昀有些无措，他最怕女孩子哭了。
他轻轻咳嗽了两声，生硬地转移话题。
“你今天的演示很不错，不需要回去等消息了，我现在就可以答应和你们公司的合作。”
“你回去……”
“贺总。”许鹿鸣抬头望着他。
贺书昀在公司被人叫贺总习惯了，可被许鹿鸣这样称呼却觉得不太对劲，说不上哪里不对，就是不太舒服。
“您不需要这样的？”许鹿鸣认真地说道：“就算您拒绝了这次合作，我也不会怎么样的？”
“嗯？”贺书昀停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是误会自己的意思了，他并没有想要用利益逼迫她的打算。
“是我考虑不周，让你误会了，你今天做的很好，我答应合作也是因为这个项目不错。”
“至于你和阿野，是我作为朋友的私心，我希望你可以理解我。”
所有人都以为陆拾野从未将那段感情放在心上，就连他这个死党曾经也是那么认为的，直到那一年冬天，陆拾野浑身是雪地出现在自己门口，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呆呆地站着。
他从来没有见到过那样的陆拾野，整个人都很颓废，仿佛受了很大的打击。
那段时间他把自己关在家里，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只是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
贺书昀那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所有的巧合都是蓄谋已久，陆拾野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动了心。
太热烈的喜欢总是容易受伤，贺书昀害怕那样的感情，他宁愿游戏人间也不愿意流露出一点真心。
贺书昀脑袋里不由的想起了那张精致地脸，还有车里的那个吻。
姜夕汐坐在副驾驶上仰头望着他，眉眼含着笑，那张脸熟悉又陌生，唇上的口红张扬又明媚。
她喝了酒，脸上浮着绯红，怔怔地望着他。
那样痴迷的眼神贺书昀再熟悉不过了，他在很多人身上看到过，从小到大追求他的女孩不在少数。
他见过她们为自己着迷为自己疯狂的样子，贺书昀永远都是体面的，他从来不曾为任何人失态。
可是姜夕汐的那个吻却让他乱了分寸，那些隐藏在心里的秘密，那些暗无天日的想念，黑暗中的情愫被人撕开了一道口子。
可是光照进来，他感受到的并不是暖意，只是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她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答案，她的目光从期待到落空，一点一点地黯淡了下去。
“贺书昀，你就是个胆小鬼。”
姜夕汐拉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了，所有人都以为她活的肆意，只有她自己清楚她曾经怎样小心翼翼地喜欢这一个人。
为了不被那个人发现，她刻意高调地追求陆拾野，只有她自己清楚，藏在心底地那个名字，没能等到的那句表白。
贺书昀追求过很多个女孩子，唯独从未对她说过喜欢。
为了断了自己的念头，她不惜远渡重洋，可到底还是没能忍住。
汹涌的爱意要如何掩埋呢？
*
许鹿鸣走出餐厅，外面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阴沉了下来，树枝摇晃着，风吹起她的衣摆。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贺书昀的话犹如当头棒喝，她和陆拾野原本就是不相配的。
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让她生出了不该有的妄想，可是妄想也只能是妄想，失去他的痛苦她真的有勇气再承受一次吗？
那样患得患失的喜欢她真的想要继续吗？
明明好不容易才放下的人，为什么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呢？
风吹得眼睛有些疼，许鹿鸣打了辆车坐上去，兜里的手机响了好几次，她点开看了看。
陆拾野：[图片]
陆拾野：[今天剧组的菜依旧很难吃。]
她盯着聊天框出神，这段时间陆拾野总是会给她发一些有的没的，无非是日常的分享，两个人偶尔也聊上几句。
她记得从前每次都是自己发消息问他，陆拾野连回复都很少，他那会儿工作总是很忙。
许鹿鸣最终也没回，只是收起了手机。
回家的时候还很早，她去楼下超市买了菜，有段时间没做饭了，她心里烦躁的时候就喜欢给自己找些事情做。
锅里煮着汤，她靠在冰箱上不知道在想什么，连钟玥回来都没听见。
“外面下了好大的雨啊，淋死我了。”钟玥一边换衣服一边吼道。
“呦呦，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啊？”
钟玥擦着头发往厨房走，路过客厅瞟见阳台上的衣服还没收，又手忙脚轮跑去收衣服，好不容易忙活完了，才有时间去厨房找许鹿鸣。
“呦呦，你怎么不收衣服啊？下那么大的雨，全都淋湿了，一会儿又 得重洗一遍？”
“你回来了？”许鹿鸣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呆呆地问道：“下雨了吗？”
钟玥目瞪口呆地指了指窗外，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
“你看不见吗？”
“不好意思啊，我没注意。”
钟玥这会儿才意识到她情绪不对劲，凑近了一些问道：“你怎么了？呦呦？”
“没事呀。”
许鹿鸣理了理耳边的碎发。
“那怎么心不在焉的。”
钟玥嘟囔道。
“可能工作太累了，有点没缓过来。”许鹿鸣绕开她从柜子里取出碗，“汤熬好了，我们准备吃饭吧。”
钟玥见她不想说也就没再追问。
晚上躺在床上又忍不住登录微信，看着那个人发来的消息出神。
陆拾野：[吃饭了吗？]
陆拾野：[还没下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