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拾野:[人呢?]
……
她不敢去揣测陆拾野的想法,也不敢回消息,贺书昀的话一遍遍响在耳边,所有人都在提醒她,他们当初在一起就是一个错误。
许鹿鸣靠在床上,正准备退出微信,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熟悉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着。
铃声响了很久,她才鼓起勇气按下了接听。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陆拾野的声音听起来不大高兴。
“刚刚在洗澡,就没听见。”
许鹿鸣低声说道,她撒谎了。
“哦。”陆拾野倒也没抬在意,随口问道:“我给你发消息怎么都不回?”
“对不起。”许鹿鸣顿了顿才轻声解释道:“我今天太忙了,就没注意。”
“你道什么歉啊,我就只是问问而已,又没有怪你的意思。”
陆拾野听她声音低沉,忍不住问道:“工作很累吗?”
“嗯。”
许鹿鸣应了一声,她不敢开口,害怕出卖自己的情绪。
“既然累了就早点休息,别看手机了,知不知道。”
“嗯。”
“晚安。”
许鹿鸣应了一声正准备挂断电话就听见他说。
“你不跟我说晚安吗?”
许是没怎么说过这样的话,陆拾野有些别扭,没等她回答便又自顾自地说道:“算了,你早点睡觉吧。”
“晚安。”在他挂断电话之前许鹿鸣轻声说道:“阿野。”
*
高三教室里,许鹿鸣坐在座位上盯着面前成绩单,上面的分数惨不忍睹。
“许鹿鸣,张老师叫你去她办公室一趟。”
学习委员站在教室门口冲着她喊道。
“知道了。”
这次月考成绩出来了,她的排名退步了很多,尽管她已经很努力地学习了,可仍然没有什么起色。
“你们现在就是最关键的时刻,不能让任何事情影响到学习,我已经强调过很多次了。”
“学校里最近发生的事情我也听到了一些风声,不管是不是真的,老师都要提醒你几句,你们的前途才是最重要的。”
张老师明里暗里地提醒着她和陆拾野之间身份的差距,就算那个人不上大学,他也依旧会有很好的未来。
可是她不一样,她如果考不上大学就只会离他越来越远。
学校的那些流言蜚语她并不是完全不在乎,她做不到无动于衷,上课的时候总是很难集中注意力。
那段时间她脑子里总忍不住胡思乱想,害怕自己真的会考不上大学。
她记得有一天下课,她上完洗手间回教室就发现原本的空位上多了一个人,只是看到那个背影,许鹿鸣的心跳就控制不住地加快了。
走到过道才依稀看见个侧脸,陆拾野戴着个黑色的口罩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窗户推开了一半,贺书昀手撑在窗户上跟他说着话。
“野哥,今儿怎么想起来学校了?”贺书昀的语气有些戏谑。
陆拾野靠在椅背上坐姿散漫,椅子前腿轻轻地翘了起来,重心都在后面。
他掀了掀眼皮看了外面的人一眼,而后才慢慢吐出两个字。
“乐意。”
贺书昀笑了笑盯着他脸上的口罩问道:“没事儿戴什么口罩呀?你以为捂成这样别人就认不出来了吗?我从操场过来一路上都听说陆校草今天来学校了,我还当是谣言,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正说着视线瞥了一眼教室门口探出来的几个脑袋,外班女孩子们装作找人偷偷往陆拾野的方向瞟。
贺书昀看着这景象忍不住乐了,“瞧见没,都是来观赏你的,校、草。”
陆拾野有些不耐烦地扣上了卫衣帽子,耷拉着眼皮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上课铃一响,原本聚集的人群哄然散开了,许鹿鸣回到自己的座位坐好,陆拾野手上拿着根笔慢悠悠地转着,余光看到她回来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
这节刚好是数学课,许鹿鸣的死亡学科,她从小就偏科,偏偏当初色迷心窍地选了理科,拼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考进了重点班,却只能吊车尾。
数学老师一进门就让人发之前测验的卷子,许鹿鸣看着卷子上惨不忍睹的红叉有点想哭,她坐直了身体下意识地用手挡住卷子不想让陆拾野看到。
陆拾野的卷子一发下来就被他塞进了桌肚,反正都是满分也没什么可看的,干脆低头玩起了手机,全校的老师都清楚他的情况,来学校全凭心情,一开始班主任还会管。
后来发现人家虽然不来上课,可成绩单却漂亮的不像话,大型考试从来没出过年级前十,干脆也就由着他去了。
陆拾野收起手机看了她一眼,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扣了两下。
“什么?”许鹿鸣压低了嗓音一脸茫然地问道。
“卷子。”陆拾野嗓音有些哑,还有一点鼻音。
许鹿鸣看了一眼他脸上的口罩,凑近了问道:“阿野,你感冒了吗?”
陆拾野嗯了一声,直接把她的卷子抽了过来,许鹿鸣想捂分数已经来不及了,尴尬地脸都红了,生怕陆拾野觉得她不思进取,想要解释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明明有很认真的做题,可那些数学公式总是混淆不清,同样的题型换个方式就又卡住了。
陆拾野看完她的卷子倒是也没多说什么,直接把她的数学书抽了过来。
“听你的课。”陆拾野扫了她一眼,便低头用红笔在她的书上做起了批注。
一节课很快就过去了,许鹿鸣盯着卷子出神,数学老师讲的太快了简化了很多步骤,她压根没听懂,教室里坐着的都是理科尖子生,只有她这个废材滥竽充数。
草稿纸密密麻麻都写满了,算出来的结果怎么都不对,许鹿鸣脸都憋红了。
“步骤错了。”陆拾野嗓音低沉,红笔在她的验算步骤上画了一下,“这两个公式弄反了。”
许鹿鸣抬眸望着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看我做什么,看题。”陆拾野一边讲一边在她的草稿纸上写验算步骤,字迹张扬凌厉。
陆拾野讲题的思路很清晰,连她这种反应迟钝听起来也毫不费力,很快就明白了关窍。
陆拾野似乎不太舒服,时不时偏过头低咳两声,眉头也微微蹙着,声音透着倦意好像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许鹿鸣听到他咳嗽连忙掏出自己的保温杯递了过去,手伸到一半才想起来这是自己的杯子,陆拾野那么讲究的人应该不会用。
“我还是去前面拿纸杯给你接水吧。”许鹿鸣说着就想收回手。
陆拾野垂眸看了她一眼,淡声说道:“我不喝那个。”
直接把她手里的杯子拿了过来,扯下口罩轻尝了一口。
“有我帮你补课,你怕什么?”
陆拾野无所谓地说道。
“就算真的考不上也不要紧。”陆拾野转过头揉了一把她的头发,低声说道:“大不了复读一年。”
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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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时间有陆拾野帮她补课,她的成绩进步的很快,可是高考的时候偏偏赶上感冒发烧,考试也没发挥好。
陆拾野如愿以偿的去了全国最好的戏剧学院,而许鹿鸣只能去了另一所很一般的院校。
尽管如此,她还是很开心,因为能和他去同一座城市。
帝都有陆拾野的梦想,陆拾野是她的梦想。
那时候她最大的愿望也不过是和他在一起罢了。
她的少年到了帝都也还是很耀眼,她记得陆拾野当初刚进大学不久便被知名导演选中了,虽然只是出演一个配角,可还是积累了不少人气。
他的长相出众,很容易给人留下印象,随之而来的便是各大公司的邀约,拍完首部戏就直接签了知名公司。
两个人别说见面,连日常通话的时间都少了很多,许鹿鸣记得在她提出分手的一个月前,两个人几乎有半个月没有通过一次电话。
她总是心疼他拍戏辛苦,害怕打扰到他,所有脆弱的时候她都自己忍着。
哪怕在她最艰难的时候,他也不在她的身边。
分手前的那段时间是她最无助的时候,那节课是影评课,电话闪烁个不停,她挂断了好几次,对方却坚持不懈地打过来。
她心里有种不安的感觉,找了个由头溜出去教室,那个号码她不认识,不过对方既然打了这么多次,应该是有要紧的事联系她。
许鹿鸣站在走廊上回了电话过去,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电话会是公安机关打来的。
“请问是许鹿鸣许小姐吗?我这边是南宁市派出所的,您的父亲许盛涉嫌泄露公司机密,现已被拘留了,您方便的话麻烦回来一趟。”
她当时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连假都来不及请就冲出了学校,到车站买了最快的一班车回去。
她只记得见到父亲的时候,那个印象中总是把自己收拾的干净体面的人,满脸憔悴地坐在她的对面。
他眼眶发青,下巴上长出了青色的胡渣,见到女儿整个人都有些不受控制。
“呦呦,你要相信爸爸,我没有做那样的事情,我是冤枉的。”
“我是被人陷害的。”
身后穿着制服的警察死死地按着父亲,许鹿鸣看着他手上那双冰冷的手铐,泪水控制不住地流淌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天,她蹲在看守所外面哭了很久很久,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她捧着手机小心翼翼地给陆拾野打电话。
她好想他,她想要听听他的声音,想要他告诉自己应该怎么办?
她打了好几次,一直都没有人接,就在她想要放弃的时候,电话突然被接通了。
“阿野,我……”
她哭着喊他的名字。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传来一道冰冷的女声。
“你好,我是欧雅菲,阿野现在正在录节目,有什么事情你可以跟我说,我会帮你传达。”
许鹿鸣是在那一刻才真切体会到无助的,在她最需要陪伴的时候,她甚至连给自己的男朋友打一个电话都做不到。
她喜欢的人从来就不是普通人,而是那个满身光环的陆拾野。
他们之间隔着一道天堑,永远也无法跨过的天堑。
她没办法依靠任何人,只能自己去处理父亲的事情,她那会儿也只是一个刚踏入大学的学生,既没有关系也没有背景。
许鹿鸣想去找父亲往日的那些朋友寻求帮助,可是那些人都对她避而不见,生怕和她扯上什么关系。
短短一周,她见尽了世态炎凉,也看尽了人性的丑陋。
她没能找到证据证明父亲的清白,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给父亲定罪。
开庭的那天许鹿鸣一个人去的,亲耳听到法官宣判父亲的罪名,那个一辈子要强的人,硬生生承受了污蔑,他的骄傲在一瞬间被击垮了。
可是她没想到那会是他们父女今生的最后一面,父亲入狱后没多久许鹿鸣就接到了监狱打来的电话,说父亲在狱中突发高热病逝了。
许鹿鸣心里明白,打倒父亲的根本不是疾病,而是他曾经引以为傲的清白被人毁了。
父亲死的那天,她给陆拾野打过电话,对方无人接听。
她一个人默默处理着父亲的后事,母亲从亭阳赶来陪她,葬礼结束以后,她见到了那个意料之外的人。
欧雅菲撑着把伞站在大雪里看着她,许鹿鸣整个人精神恍惚,呆呆地问了一句“阿野回来了吗?”
他知不知道她正在经历的一切呢?
她多希望陆拾野能够出现啊!
欧雅菲停顿了一下,才淡声说道:“抱歉,许小姐,阿野他现在正在录制节目,我不太想因为这些事情影响到他的状态,便擅自做主隐瞒了。”
许鹿鸣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她不明白为什么对方可以这么风轻云淡地说出这些事三个字。
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去世了,她只是想要告诉自己的男朋友而已,想听到他的一句安慰,难道这样也过分吗?
为什么就连这点要求,都要被人阻止呢?
她从前一直想要进入陆拾野的世界,了解他身边的人,可是现在她一点都不想了,她觉得那些人的冷漠让人害怕。
“许小姐,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们谈谈吧。”欧雅菲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继续说道:“我后面还有别的安排,所以我们大概有三个小时的谈话时间。”
“我今天状态不太好,下次吧,行吗?”
许鹿鸣疲惫地说道,她的语气几乎有些祈求了,她是真的没有精力来应付了。
欧雅菲微微蹙眉。
“恐怕不行,我后面的行程很满,应该抽不出时间跟你见面。”
许鹿鸣吸了一口气,强忍着虚弱答应了她。
“您想跟我说些什么?”
窗外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着,她坐在开着空调的咖啡馆里也已经察觉不到暖意,目光呆滞地望着对面的人。
她那时候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了,事情还可以更糟糕吗?
许鹿鸣想象不出来。
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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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小姐,我希望你能离开阿野。”
欧雅菲并没有做太多的铺垫,直接表明了自己的目的,她做事一贯雷厉风行。
“很抱歉在这个时候对你说这些。”
许鹿鸣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冷气在玻璃窗上凝结成霜,睫毛扑簌簌地颤动着,漂亮的眸子起了雾气,仿佛下一秒就会落下泪来。
“离开是什么意思?”
明明心里知道答案,却偏要不死心地追问,许鹿鸣声音都有些不稳,指尖泛白。
欧雅菲双手交握放在桌上,眼睛直视着对方,做经纪人这么多年,这样的场景她早就习惯了。
“我的意思是许小姐你跟阿野分手吧。”欧雅菲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你也知道他现在的热度很高,我不希望你父亲的事情影响到他。”
“我父亲是冤枉的,他没有做过那种事。”
许鹿鸣红着眼睛辩驳道,她不能容忍任何人指责她的父亲,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她没能替父亲证明清白,让他带着遗憾和不甘离开了这个世界,已是不孝至极,怎能容许别人在自己面前谈论父亲的是非。
见她情绪有些激动,欧雅菲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她冷静一下,到底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在这种时候也能够八风不动。
“我没有其他的意思,许小姐不要误会,我对你父亲也没有什么恶意。”欧雅菲的语气平静,带着上位者的高傲,“事实上,我并不关心你父亲这件事真相究竟如何?”
许鹿鸣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没等她开口欧雅菲就用手势制止了她。